第五十二章 副指揮使
第二日早朝後，郭門高引兩人便殿覲見庄宗皇帝李存勖。
兩人不得已要委屈自己的膝蓋，跪拜後庄宗皇帝賜座。
天小野大膽打量這位自詡「十指上得天下」的唐主，只見他正當壯年，氣宇軒昂，高鼻環目，鬢髮帶卷，完全是胡人模樣。
庄宗皇帝倒是不拘小節，見天小野如此莽撞地打量自己，不但不以為忤，反而贊道：「恩，不錯，年紀輕輕，膽識過人，得見天威，卻能安之若素，不知道平日裏是否讀過兵書？」
天小野答道：「草民粗通文字，兵書卻未曾讀過，只在說書先生口中略知一二。但草民素有從軍報國之心，不知陛下能否玉成？」天小野讀的書不少，可他那乞丐義父，只是一個窮酸書生，哪裏會教他習讀兵法。
庄宗皇帝濃眉一揚：「吾於十指上得天下，閱人無數，一看就知道妳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帶兵打仗，雖然要熟讀兵法，但天下間熟讀兵法之人多如牛毛，能在戰場上克敵制勝的卻又風毛麟角，何哉？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與其按照兵法裹足猶豫，莫如破釜沉舟，勇毅直前……」
豐慕雲心想：「這庄宗皇帝李存勖帶兵打仗，魯莽冒進，往往身先士卒，以勇猛著稱，今日聽他言談，果然不假。」
「陛下高見，兵書機巧，但所說之理，左右逢源、模稜兩可，誤人深矣。可見戰場之上，無論如何變化，真正起關鍵作用的，是人。只要將士有銳不可擋的勇氣，自然就有勢如破竹的鋒芒，那麼頹勢可轉化，絕處可逢生……」
郭門高聽他們談得興緻高漲，不禁跟豐慕雲面面相覷，都在心裏暗想：「這兩人都是那種全無心機之人，一味盲目地崇拜原始武力。」
那庄宗皇帝跟天小野越談越投機，後來就乾脆封了天小野做從馬直副指揮使，從馬直，是他的親軍。
郭門高見封，天小野還是直戳戳地坐着不知謝恩情，不由提醒他道：「天兄弟好福氣，從此可以鞍前馬後，為皇上效勞了。還不叩謝皇恩么？」
天小野卻站了起來，推辭道：「臣謝皇上，只是臣過不慣伺候人的日子，願意去邊疆戍守，為國效力。」
郭門高大驚：「這臭小子也太直了吧，竟敢如此輕薄言談，拂逆天顏，這不是找死么？」
正在思忖如何為他開脫，那豐慕雲已經搶先說了：「皇上，我這兄弟是鄉下人，生性直爽，希望皇上原諒他的衝撞之罪。」
庄宗皇帝卻不以為然，「哈哈」大笑：「無妨無妨，自朕登基以來，人人對我唯命是從，千萬百計地討好我，今天能聽到真話，實屬難得。天小野，妳想打仗，朕陪妳。李嗣源兵變，朕正要御駕親征，妳作為的我親軍副指揮史，就隨我一起平此逆賊吧。」
天小野一聽有仗打，這才勉強應偌，叩謝皇恩。
由此可見皇上也是人，雖然高高在上，可是一遇到跟自己義氣相投之人，難免頭腦發熱，做出糊塗的決定。
庄宗皇帝選諸軍驍勇者為親軍，分置四指揮，號從馬直。這副指揮使，官從六品，雖然官品不高，但是卻是皇上的親軍、心腹，豈是一般將軍比得的？要進從馬直，自然得經過層層選拔，種種考驗。而這次，庄宗皇帝不過是因為與天小野相談甚歡，就賜了一個副指揮使，不可謂不草率。但是，從另一層意義上來說，也看出郭門高深得庄宗的信任，不然，他是不會毫不猶豫地將他推薦的人放在身邊的。而這郭門高怎麼會突然如此青睞這兩位呢？後文自有交代。
四人交談了一陣，已到了午膳時分，庄宗皇帝意尤未盡，就留三人共進午餐。
庄宗皇帝深通音律，尤好俳優，這與他的文韜武略相映成輝，活脫脫一個風流英雄的形象。四人一邊用餐一邊欣賞歌舞，天小野兩人初時還覺有些拘束，及見庄宗皇帝放下威嚴，滿目春色，順着女伶那妙蔓的舞姿搖頭擺尾，心裏就慢慢鬆弛了下來。
庄宗皇帝問豐慕云：「聽郭賢卿說，豐公子也是音律中人，不知能否應舞而曲呢？」
豐慕雲回道：「陛下有令，那就勉強一試吧。」話雖然謙虛，可看他神情，似是十分自信。
場上一樂師躬身上前，為豐慕雲遞來笙。眾舞伶在伶官的指揮之下盡皆退去。一時熱鬧的場面變得寂靜無比。
突然，猶如微風吹拂，從帷幕絲幕後轉出一名嬌小玲瓏的女伶出來。她低頭曳著垂地廣袖而進，突然抬頭一甩袖，那雙大眼睛掃過豐慕雲的臉龐。豐慕雲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發燒，那女孩，駭然就是跟他有一夜風流的燕婉！
郭門高見豐慕雲有些失神，就運起內力輕輕咳嗽了一聲。豐慕雲聽着猶如當頭棒喝，回過神來，將那笙湊近嘴邊，吹奏起來——
笙音為節，悠揚宛轉，尤妙在不疾不徐，正與歌舞相合。時而直上九宵，彩霞滿天，情在高處，不知所鍾愛；時而月照幽巷，柔足貓行，幽情撓心，苦思不得……
一笙一舞，渾然天成，其中默契，似是經過千錘百鍊，萬千磨合。
看那庄宗皇帝，目眩神弛，恍然若失。舞罷曲終，他無言良久，方才擊掌贊道：「妙！妙！妙在爾等兩人心意相通，情投意合！朕已經好久沒這麼感動過了，真是舞如飛天，曲比仙樂！」
豐慕雲與燕婉相視一笑，躬身向庄宗皇帝致謝。
庄宗望了望兩人，大笑道：「好一對璧人，如果扮演情侶那真是再適合不過的了。」庄宗皇帝猶如現在的戲迷，總不忘琢磨戲曲中的角色，卻不知道此兩間兩人早就有苟合之實了。當然，女伶並不同於宮女，兩人之事也不算給他扣綠帽。
燕婉聞聽此言，拿偷覷了豐慕雲一眼，面帶紅霞，羞答答地告退了
郭門高見庄宗興緻高昂，就恭聲請示：「那麼，陛下……」
看來他們早就有所商議，庄宗聞言立刻醒悟過來：「豐公子，朕東苑還差一主管，不知妳十分願意？」
東苑主管，雖然只是一伶官，但這些伶官每日於皇上廝混在一起，卻是最能左右君意之人。
豐慕雲欣然叩謝，他可不管官職大小，他樂的是如願以嘗，可以跟眾多美女打成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