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小妖心眼
戰場殺聲震天，村裏老百姓無不閉戶戰慄。露珠三人也被天小野安置在農家，不許她們出來。但三人聽着這無邊的撕殺吶喊之聲，便已經能感受到這場戰爭的慘烈。
石敬瑭那鐵一樣的意志終於動搖了，不是因為士兵傷亡慘重，而是那神一般矗立天小野，和他那鷹一般銳利桀驁的眼睛，徹底地催跨了他的決心。
自從兩軍交戰，天小野就一直沒有任何行動，只是袖手旁觀。可他雖然不動，卻像一塊巨石壓在石敬瑭的心頭。這魔頭的威力他是見識了的，以一己之力就差點阻止了他三千騎兵的進攻！天小野越是無動於衷、置身事外，石敬瑭越發覺得心驚肉跳。因為他明白，天小野不動，是因為還不到他動的時候，說明這局勢還在他的控制之中。而石敬瑭每每想到天小野一動勢必驚天地泣鬼神，他的心情就再也不能冷靜了。他現在只悔恨自己沒有叫上那道法高明的大足道長一同前來……
石敬瑭的騎兵突然撤了，撤得那麼井然有序。他的撤退命令竟然也是如此隱秘，作戰中的白從暉騎兵根本不知道敵人已經慢慢撤離。等到發覺壓力減輕，已經有大部分敵軍騎兵去了一里之外……
天小野自然是看到的，不知何故他依舊沒有行動，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也許，在他的潛意識裏，有着對如此頑強的敵人的敬意吧。即使撤退，都是如此有尊嚴，這樣的隊伍，實在叫人不得不佩服。
白從暉看了看巋然不動的天小野，下令制止了手下的追擊。其實，石敬瑭雖然遭此大敗，依舊有一千六百多騎全身而退。剛才一役，白從暉也損失了將近五百人馬。所以在人數上，敵人依舊佔有優勢，敵軍只是輸在了氣勢之上，輸在了橫空殺出的天小野這個變數之上。如果不是出於對天小野忌憚，這場仗再怎麼慘烈，再怎麼難打，石敬瑭也不會做出撤退的這個痛苦決定的。
部隊只休整了一個時辰，就繼續開始了撤退的行軍。雖然石敬瑭的前鋒遭此重創，但是現在騎兵的實力對方是知道的，說不好，馬上會糾集部隊前來報復。
天小野因為有「玄武鎧甲」護身，所以不耐穿那笨重的盔甲，只換了一身暗紅的便裝，看上去雖然不像穿披掛齊全那麼孔武有力，卻多了幾分英俊。
珠兒偷眼看露兒那痴痴的表情，心裏輕笑了一聲：「咱家姐姐想嫁人了。」
一路急行軍，無驚無險。想到可以馬上進入京城，將露珠還有小藍帶進自己和豐慕雲的府第，天小野突然心裏一陣激動——這，大概就是家的感覺。如果能將天鎖和義父一起接來，那在這亂世之中，也算得上是一家團圓了。
是夜，無名山下紮營。天小野正要盤膝修鍊，卻聽外面一陣聒噪，他心中一跳，油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有失敗來報：小藍奪了一匹馬，趁夜往大梁方向去了。
天小野心中大是煩躁：「這臭丫頭不是說不知道去大梁的路么？怎麼這次……一定是她一路上留下了路標，只要能回到那村落里，她就可以順着馬蹄印跡找到去大梁的路了。如果她是走這條路的話，憑她騎馬的速度我應該很快就能追上她。」
一念至此，天小野一躍而去，就待去追。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回身走到露珠姐妹的營帳，將事情跟她們說了一番。他天小野再也不是那個天馬行空的天小野，也有所牽掛了。
露兒一聽他說要去追小藍，嘴巴馬上翹了起來：「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們何必去強人所難，讓她去了吧。」
天小野自然明白他的心意，但是他卻不能因為露兒的一點醋勁，誤了小藍的性命。他盡量說得有理有據：「小藍以為大梁城還在景進手裏，她是死腦筋。那景進敗在我手裏，已經不知道溜到哪個老鼠洞裏去了。妳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修道之人，有事沒事就好說個什麼降妖除魔。這小藍去大梁，沒了景進這把保護傘，無異於羊入虎口，遲早得被那些修道之人給除了。妳忘記那次在洛陽，那蕭星雨，甫一見妳，就嚷嚷着要降妖除魔嗎？」
露兒卻他說得臉上一紅，心道：「要不是妳那次救了我們，我還不會對妳改觀，產生好感呢。」
不過她嘴裏卻依舊強硬著：「不行，那魔女，如果不是我及時出現，妳都死在她手裏了。想想委實可恨，這種不知好歹的傢伙，讓她自生自滅算了，還救她幹嗎？」
「話雖如此，但是當時她是受了景進的蠱惑……」天小野見這話題越扯越遠，不禁心焦，驀然起身而去，「露兒，回來再說，如果任她走得遠了，我追着也麻煩。」
「妳——」露兒只來得及說了個「妳」字，那天小野已經風風火火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下。露兒茫然若失，跺了跺腳，長長的睫毛上挑上了幾滴淚花。
「嘖嘖。」珠兒倒過臉上打量自己的姐姐，「不是吧，這就哭了？妳還是我的姐姐么？喜歡一個人會讓妳變得如此脆弱？看來我還是不要喜歡什麼人才好。」
露兒扭過臉去，聽珠兒說得這麼難聽，又回過頭來，捏著粉拳要打她。珠兒「格格」輕笑着逃了開去，「繞了我吧，好姐姐。不過啊，我這姐夫，可是不太聽話哦，妳要管住他可有點難度呢。」
聽珠兒這麼一說，似乎有勾起了露兒無限心事，她垂頭不語，卻一副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
這邊少女心事不提。卻說天小野出得門來，施展輕身之術，沿着來路，疾奔如飛。時值深秋，夜涼如水，天階寒星閃爍，夜風吹拂着他那因為心急而滾燙的臉龐，感覺倒是十分愜意。
果不出所料，飛速奔襲，不多時，聽到前面有「的的」馬蹄之聲，不徐不急地往前奔跑着。天小野心中一笑：「好妳個臭丫頭，以為騎馬我就追不上妳了嗎？」於是發足疾奔，不一會便追上了那匹馬。
結果卻使他十分意外，因為那馬背上空無一人，只在馬尾巴上系了根馬鞭，那馬一跑起來就像鞭子一直在抽打馬腿。天小野大跌眼睛，心裏想着小藍捉弄了自己后那種得意的表情，更是又好氣又好笑。
「該死的野丫頭，自以為得計，其實自己正往火坑裏跳呢。」天小野輕輕罵道。可他馬上又反問自己，為什麼非要去追小藍呢，她愛自尋死路就讓她去死好了，自己這麼緊張，人家卻不領情，是不是有點賤？
「妳想死就去死了吧。」天小野騎在馬背之上低聲罵道，那馬的方向卻是大梁……
剛才來時他一直騎馬，不過那是為了趕路，現在慢悠悠地騎馬，一來是節省體力，二來是不能太快，得等著某人的出現。因為根據他的猜測，小藍一定還在後面，只是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等自己走了才開始趕路的。
天小野的估計可是一點都沒錯，小藍正是算定了這纏人的天小野會追他，所以才使了這一計。雖然很多東西她沒學會，但是如何甩掉尾巴她可是有一手的。她躲進樹叢里，見小野飛也似的從身邊過去。不僅抿嘴一笑：「這壞小子，跑得蠻快的嘛，估計不久就追到那匹馬了，還不氣死妳？」小藍越想越好笑，得意地笑得花枝亂顫。
她根據白天做的標記，一路小跑着往前走，嘴裏還哼著動人的歌。這小藍雖然性格有些冷傲潑辣，可是唱起歌來，那真是連鬼都要被感動的。
東方發白之際，她離那村落已不足三十里地了。她知道天小野發現那匹馬之後，一定會在前方堵截，可是走了這麼遠，一直沒有發現這小子的身影。難道這笨蛋騎着馬追到大梁城去了嗎？小藍突然有些生氣，這小子沒這麼笨吧？原來她並不是要甩掉天小野，而是故意跟天小野捉迷藏，甩掉露珠兩姐妹，只要露珠兩姐妹不在，這笨小子什麼都會聽她的。
也難怪小藍有這種想法，因為兩人才一照面，她就刺傷了他，可他不但不生氣，還處處照顧她。這人除了是個傻子，還有什麼其它的可能呢？
再翻過了一個小山頭，就在小藍快要絕望了的時候，在一棵老槐樹底下，筆直地站着一人一馬！小藍心裏笑開了花，可是嘴裏卻兇巴巴地吆喝着：「妳這人怎麼這麼討厭，陰魂不散啊，死纏着人不放的么？」
天小野大窘，沒想到自己追了她一夜，見面就受她一頓搶白。心裏一氣，就反唇相譏道：「誰纏着妳了，妳偷了馬就跑，我不過是來追這匹馬罷了。」
「是嗎？」小藍可不跟他客氣，「那麼，再見！警告妳，不許再跟着我。」
天小野本就算個橫蠻之人，就是豐慕雲都對他頭疼不已，卻沒想到這小藍就像他的剋星！他見小藍說完真的一甩屁股便走，不由叫了聲：「妳等等。」
「等什麼等？妳那天不是趕我走么？妳不是說我愛去哪就去哪么？」她倒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了，氣鼓鼓地說。
「妳別得寸進尺，我只是不想妳自尋死路。」天小野想把話說得嚴重些，或許能唬住她。
「那是我的事，與妳何干？我現在就要去自尋死路，哼，氣死妳！」小藍完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直把天小野噎得夠戧。
天小野被他惹得動了真怒，氣咻咻道：「如此甚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