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56.寒假第一天

當布挺和李靈在大排檔上風捲殘雲消滅手上三塊錢的盒飯時，晉靜和臧劍則坐在「肯德基」中享受逛街之餘的休息時光。自從上次布挺請一群人來肯德基吃飯之後，臧劍就喜歡上了這種洋快餐，對於他這個從古代來的人，肯德基麥當勞可都是很稀奇的東西，自然也算是美味了。

晉靜看着臧劍非常沒有形象的大吃特吃，卻一點胃口都沒有。因為她想起了獨自在家中的布挺，今天不是周末，她的父母都要上班，中午是不回來的，午飯誰給他做？想起布挺好歹也算獨自一人生活三年了，卻連飯都不會做，晉靜就皺起了眉頭。

因為和他賭氣，自己今天出來的時候也沒有把午飯早飯給他做好。經過一上午，被臧劍逗得心情愉快，也早就把昨天的不高興拋到了腦後。現在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分，昨天布挺心情不好說話有些沖，自己無視他也沒道理。她和布挺在一起總會鬧這樣那樣的小矛盾，都不是什麼大事，隔天就好了。冷戰打的最長的一次也就是校運動會的三千米長跑了，到後來還不是她晉靜自己先認輸了？

臧劍發現晉靜似乎在走神，一直盯着桌上的食物卻沒有動手，他在紙巾上擦乾淨自己的手，有些奇怪的問道：「晉靜姐怎麼不吃呢？」

晉靜隨口答道：「我在減肥，呵呵。你都吃了吧！」

聽見晉靜這麼說，臧劍很高興，他把本來放在晉靜前面的雞腿都拿過來，然後繼續埋頭消滅食物。

晉靜看着臧劍活似幾百年沒吃過東西的饞樣笑了出來：「慢點吃，別噎著。」

臧劍點點頭，嘴裏塞著食物，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喂，阿劍。吃完飯我們就回去吧。」

臧劍把雞肉咽下去，然後抬頭看着晉靜：「不去遊樂場了嗎？」

晉靜伸手將他嘴邊的食物殘渣抹掉：「不去了，我走累了。我們給阿布帶點吃的回去吧，我想他肯定餓慘了。」想到布挺像小狗一樣有氣無力的趴在床上吐舌頭，她就無法掩飾臉上的笑意。

臧劍也想到了家中還有一個人，顯然也就不好意思要求去遊樂場了，雖然他很想去。

晉靜當然知道臧劍心中的想法，她笑道：「好了，下次帶你去啦，寒假很長呢！」這個在學校其他女生心目中冷酷的帥哥，在她眼中卻只不過是一個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上幾歲的小弟弟呢。

聽到晉靜的承諾，臧劍高興的低頭繼續吃飯，而晉靜則起身去櫃枱給布挺買外帶了。

※※※

學校放假的後果就是附近的餐館大多數都關門，布挺和李靈是在一個距離學校有些遠的大排擋上找到吃飯地方的，而且菜式花樣和上學那會兒比起來少了很多。

兩人吃完飯慢慢在街上溜達，這個時候也不適宜回去繼續訓練，總要有個午休的時間是吧。但是布挺覺得不爽，因為冬天外面很冷。剛才在大排擋上吃的就是冷飯，身體一點沒暖。

「李老師，你不是有辦公室嗎？我們去你辦公室休息……」

「沒帶鑰匙。」李靈一句話讓布挺後面的都說不出來了。

「那我們可以去茶館坐坐嘛。」布挺瞟到了路邊一家茶樓，玻璃大門上貼著「空調開放」的宣傳語，在這寒冷的冬季非常誘人。

「沒錢。」李靈目不斜視，領着布挺從茶樓大門前走了過去。

布挺不說話了，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兩人就這樣一路走回了學校。然後李靈示意布挺和他坐在地上，他有東西要講。

「現在我就算正式開始對你的訓練了。」李靈咳嗽了一聲，來了一個開場白。「我先給你講講門將的理論知識……」說着他翻出書出來，開始照着念。

布挺在旁邊聽得很想打呵欠，這些東西他前幾日就看過了，照着念和自己看書有什麼區別嗎？

「老師，如果照著書念的話……我也會。」布挺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李靈似乎也覺得這樣做不太好，於是他放下書本問布挺：「好吧，你想要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怎麼才能做到他這樣！」布挺拿起書，指著封面上的那個魚躍撲救問。

「想都別想！」李靈一把搶過書，「你小子還沒學會走，就想要飛了。」

「可是那天比賽我明明做出來過……」布挺不服。

「那是運氣！告訴我，做出來之後你有什麼感覺，我不是問你高不高興，我問你回家之後身體有什麼反應？」

「呃……」布挺想了想，「這幾個地方很疼。」他摸著自己的肘部、肩膀和胯部說。

「這就對了。因為你根本沒有接受過系統訓練，所以也不知道正確的撲球方法，無法保護自己才會出現這種後果。我告訴你，下次你再做這種動作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斷胳膊斷腿都是家常便飯！」李靈有心嚇唬布挺，把後果說的非常嚴重。

「哇！沒那麼恐怖吧？」

「信不信由你！」李靈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敢表達不同意見了。「總之我可是以前七中那支稱霸全市的校隊的主力後衛呢！我的經驗比你豐富的多，聽我的肯定沒錯！」

「是是！」布挺只能點頭，因為他的教練聽上去似乎真的很厲害。

「那麼接下來這一個寒假，就由我來訓練你了！」

「好好！」布挺繼續點頭。

「首先……你有什麼想問得？」繞了一圈兩人又回到了剛才。布挺剛剛張嘴，李靈又補充道：「不許再問如何才能這麼做的白痴問題了！」他指著封面說。

「呃，那我沒什麼可問的了。」

「你平時看球賽嗎？」為了不讓氣氛太尷尬，只能由李靈主動發問。

布挺搖頭。

「那你看《體壇周報》、《足球周刊》、《足球報》嗎？」

搖頭。

「上新浪網看體育新聞嗎？」

繼續搖頭。

「關注賽事信息嗎？」

還是搖頭。

「……」李靈額頭上冒起青筋，怎麼攤上這麼一個菜鳥，真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你什麼都不懂！讓我怎麼教？」

「我要什麼都懂，還要你教？！」布挺也不爽。

李靈被這個反問問住了，他歪著頭想了一下：似乎……這小子說的有道理啊。白紙一張不是更好嗎？沒有任何壞習慣，教出來的才能更符合自己的希望。

他咳嗽了一聲，然後說：「好吧，既然你什麼都不懂，那就方便了……」方便自己忽悠，怎麼教都行，反正不會害怕被人說出錯誤來。「休息好了嗎？休息好了我們開始下午的訓練課，今天我教你……嗯，教你最基本的東西——接球。」

「接球？」

「嗯，接球是一個門將必需掌握的技術，也是基礎，是所有動作的基礎。如果你接不好球，無論你動作做的再漂亮都沒用，知道嗎？因此首先不是追求花哨的動作而是簡單的接球，什麼時候把球接穩了，什麼時候我們再練其他的。」李靈一本正經地說。

布挺想起來自己把手握成心狀就輕鬆接到了遠處飛來的足球，他覺得這應該很簡單，也許用不了幾天就能做魚躍撲球練習了。「好的！沒問題，沒問題！」他一口應承了下來。

「很好！」李靈拿出書本，翻到了「接球」那一章，然後一邊講解動作要領，一邊將動作示範給布挺看，完了再讓布挺按照他說的做一次，如果做不到位就要重做。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接低球動作，布挺就重複了不下二十遍才勉強做到位。李靈講的嘴都幹了，想發火卻又不敢——他想起了上次因為自己發火結果導致布挺一走了之的事情。

自己其實不是一個很能耐住性子的人，否則也不會幹一份工作辭一份了。但是面對這個菜鳥，他不耐下來性子真是不行呢！而且……誰讓他們曾經是一樣人呢？

休息了一會兒，兩人繼續，李靈的聲音在空蕩的球場上不斷響起：「手分開，你都捏到一塊了！」

「讓你分開，沒讓你分這麼開！這樣會漏球的！」

「見過挖土機沒有？把手握成挖斗狀，將足球鏟進來！」

「曲臂！曲……就是把手臂彎起來！」

「收頜！收……就是把下巴收起來！」

「腿，注意你的兩條腿！分這麼開，大漏勺！你想被人穿襠啊！」

「下蹲，注意腿，一條腿跪地，一條腿彎曲……這樣！這樣才不會讓足球從襠下漏過去。錯了，不要那樣蹲……你拉屎呢！」

喊著喊著李靈的氣就上來，他從來沒見過向布挺這麼笨的人，別人都是他說一遍就能知道怎麼做。而他呢，自己親自示範了好幾遍都還做的錯漏百出，真是……想讓人不生氣都難。經常是注意了腿部動作，卻忘了手部動作；做好了手上的動作，下面襠大的像城門；手腳都好了，脖子卻硬的像鋼筋。

有時候他真想對着布挺誇張的襠部來上一腳，以解心頭之恨。

或者乾脆仰天長嘆：「老天爺，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這個人，全然忘記了當初是誰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到布挺的。

※※※

當晉靜提着印有肯德基標誌的膠袋回到餐桌的時候，卻發現座位上多了一個人。而且這個人的出現讓她非常無語……

「你好啊，晉靜。真沒想到我們在這裏都能碰到。」王薇一臉迷人微笑的和晉靜打着招呼。

臧劍恢復到了平常冷酷的表情坐在她旁邊……不，這句話應該反過來說，王薇坐在恢復到了平常冷酷表情的臧劍身邊

晉靜咧咧嘴，為什麼在什麼地方都能遇見她呢？看來她對臧劍的執念真深。話說回來，臧劍還真的牢記自己和布挺的囑託，在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哈哈，是啊。在什麼地方都能遇到呢……」晉靜歪著臉乾笑道。說實話她並不討厭王薇，畢竟在校隊經理人工作方面還是幫了自己很大的忙。但是她對與臧劍這種全方位的追求卻讓晉靜這個「臧劍監護人」有那麼一點不爽……她為什麼會不爽呢？

「今天天氣不錯，我決定出來轉轉，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你們。」王薇身邊放着一堆手提袋，顯然剛剛購物出來的。

晉靜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那兩個讓她討厭的女生，「你朋友呢？」

「呵呵，因為是臨時想到的，所以沒有通知她們。」王薇笑道，「你們下午要去哪兒玩呢？」

晉靜聽王薇這麼問，心頭一喜，正好自己打算回去了，這樣就可以讓他們分開了吧。「我們要回去了，等阿劍吃完就走。」

臧劍點頭。

本來以為這樣王薇會知難而退，沒想到王薇眼睛一亮：「真好！」

「真好？」

「反正我也沒事，一直都很想去阿劍家做客，今天正好有這個機會了，不歡迎嗎？」她眨著可愛的大眼睛，這樣的表情要是對面是一個男生，肯定忙不迭點頭答應了。

晉靜能拒絕嗎？顯然也不能，先不說平時大家都是一個球隊的經理人這層關係，要讓一個滿懷希望的人變得很失望，晉靜也是做不出來的。說到底她還是好人，佛心來的嘛……

她無力的嘆口氣：「好吧……」

王薇興奮的拍拍手，這和她在學校裏面萬眾偶像的形象實在相差甚遠。學校裏面的王薇玉潔冰清，人見人愛，所以顯得有些高貴，甚至被人傳說成不是人間煙火的仙子，俗話說的好：美女放個屁都是香的。現在的她才像一個十六歲的小女生呢，在學校都是人家追她，有誰見過她如此花痴的一面呢？

「阿劍同學，也歡迎嗎？」王薇又扭頭去問臧劍。

臧劍還能說什麼？他這人本身就不擅長拒絕別人，此刻也只能點頭。於是王薇高興的提起座椅上的袋子，然後對晉靜笑道：「我們出發吧？」

※※※

當三個人回到家中的時候，晉靜卻怎麼都找不到布挺。

「這就是阿劍同學住的地方嗎？好大！」王薇站在布挺家的客廳中讚歎著。

「因為還有一個人一起住……」晉靜不爽的瞟了她一眼。她其實蠻喜歡學校中的王薇，很有學姐的風範，學校外面的王薇嘛，就……還是算了吧。

「噢，對了！我忘了還有布挺同學呢。」王薇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說起來……布挺同學怎麼不在家中呢？」

「誰知道，出去玩了吧。」晉靜把肯德基放在桌子上，沒好氣地說。自己辛辛苦苦給他帶午飯回來，卻沒想到他自己跑出去快活了，真是的……

王薇盯着晉靜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晉靜，我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哦。」

「什麼？」

「為什麼你對阿劍那麼溫柔，唯獨對布挺同學卻那麼凶呢？」

這話問的晉靜一愣，隨後條件反射的反問：「有……嗎？」

「當然有！你看，說話都不自然了呢！」王薇得意地指着她笑道。

後來，王薇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三個人坐在一起隨便聊了一會兒，王薇就告辭了。然後臧劍在院子裏面練球，晉靜坐在旁邊看着，同時思考王薇的話。聯想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似乎真的是這樣，一直以來她對臧劍都是輕聲細語，面帶笑容的。只有對布挺，經常喝斥他，不給他好臉色看。這樣做固然有為布挺沒出息而生氣的因素在裏面，但是否也是一種十幾年的慣性心理呢？

阿劍在外面被無數人稱讚和喜愛，布挺則完全相反，得到的只有嘲笑和戲弄。如果自己也那樣對他，是否有些太不公平了？

有些人要響鼓用重鎚，不罵不成器。但是有些人，則需要不斷的表揚和稱讚他們才能獲得自信和前進的動力。阿布會不會屬於後者呢？

晉靜撅著嘴想。

臧劍停下動作看着出神的晉靜：「晉靜姐又在想布兄了？」

「沒有……咦？你怎麼知道的？」

「能讓晉靜姐如此出神的，在下想大概只有布兄了吧。你在擔心布兄嗎？」

晉靜竟然被臧劍這番話說的臉一紅，「誰在想那個白痴了？」她撩撩頭髮，決定轉移話題。「阿劍，你盤球練習的怎麼樣了？」

臧劍點點頭：「在下仔細研究過那些錄像，已經知道應該如何去做了。」

「那就好哦，能夠在這小院子裏面盤球穿梭的話，相信到了球場上也是很輕鬆的一件事。」晉靜習慣性地又給了臧劍一個迷人的笑容。

※※※

布挺仰面躺在寒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喘氣，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甚至還打濕了他的頭髮。泥土就這樣沾滿了全身，看上去狼狽無比。

和他一樣躺在地上的還有李靈。

「真……真累！老子好久沒有這麼運動過了！」李靈喘著粗氣說。

旁邊的布挺沒說話，這讓李靈有些擔心，他不會又從地上做起來，然後對自己說一聲：「我不玩了！」就揚長而去吧？

布挺愣愣的看着天空，他也累得夠嗆。完全沒有想到一個簡單的接球動作竟然學了這麼久還沒有完全掌握。自己真的有做門將的天賦嗎？

哈，我在想什麼！自己根本就是什麼天賦都沒有吧！

那我幹嗎還要來這裏受這苦和累？

想起那些歡呼聲，感覺真的很棒。但是能夠得到一次就很不錯了，還奢望得到更多嗎？

再想想以前的寒假，每天睡懶覺，然後起來上網玩遊戲，陪晉靜一起出去玩，真的很愜意。哪像今天這樣，累得像條狗。

但是不對！前者的生活能夠持久嗎？自己能一輩子都這樣過嗎？為了不讓那個噩夢實現，絕對不能再過回去那種生活了！

李靈見布挺長時間不說話，害怕真的出問題，連忙對他說：「好吧，今天就到這裏，你早點回去吧，天冷小心着涼。」

「哦。」布挺應了一聲，起身披起大衣向外走。

李靈起身看着他佝僂的背影，又補了一句：「喂！明天早上九點……不，還是十點吧，明天早上你還是十點來吧！」

布挺回頭看了看李靈，然後點頭道：「好。」

看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李靈在心裏問：明天你會來吧，布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