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火祺的家庭背景比較特殊……」

宇野萬里穩健地操著方向盤,對不發一語,沈默地望着窗外的羅水絹說:「他父親入贅斐家,而母親則是斐家排行最小,卻坐上總裁之位的女強人;他母親就是為了總裁這個位置,才失去了丈夫。」

「為什麽?」羅水絹回過頭來,莫名所以的看着他。

「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老婆老是不在家,又不打理家務的。其實那個總裁之位,本來該是火祺的大舅舅——也就是斐夫人的大哥的,壓根輪不到她來坐。但斐夫人為了坐上這個位置,不惜用盡一切手段來得到它。因為有那種母親,所以火祺討厭女人;他甚至可以說是恨他們。斐夫人沒給過他一絲一毫的愛,氣走了他父親,又不准他去看他,同時火祺也氣父親太過無能。從很小開始,火祺就有種他是為了母親而活的感覺,斐夫人對他要求很高,而火祺也以為,他只要成績好,表現得比人家強,母親而就會因此多重視他,多愛他一點,可是……」

「他失望了!」羅水絹彷佛能明白他的冷漠與疏離從何而來了,原先對他的恨意及不諒解,漸漸有些釋懷。原來他的背景竟和自己如此地相似。

「不只如此,在他十八歲時,他母親不顧他的反對,拆散了他和一個女孩子,硬塞了梁蕙蘭給他。因為她認為那個女孩只是個貧困人家出身的卑微女子,配不上火祺。而且不准他們交往還不夠,還利用關係把女孩子一家人逼得搬到別的城市去住。不久,因為一場暴風雪,那一家人全都死了。」

「雪?」

「他沒告訴你嗎?他二十歲以前都住在美國。」

宇野萬里笑着對她眨眨眼。

「當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把他們趕走時,非常的生氣,甚至以離家出走來報復他母親。就在那個時候,他遇見了我表哥,我也因此而認識了他。後來他堅持要找出那個女孩一家人的下落,向他們道歉。卻沒想到已經來不及了。」

羅水絹為斐火祺的無可奈何流下悲愴的淚水。

原來,他並非無情,而是不敢再去愛了。在他的生命中,唯一的愛被自己最重視的人給剝奪了,所以,他害怕……

原來在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一個……他所深愛的人了。

「從那時起,斐『火』祺就成了斐『冷』祺,甚至不願住在和母親相同的城市。這也是他為何來到台灣的真正原因。」

宇野萬里聳聳肩,唇角攀上一抹無奈的笑。

「所以,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不論他說了些什麽,其實都是有口無心的。」

「嗯?」羅水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宇野萬里停下朋馳車,把鑰匙和名片遞給她。

「就在單號的七樓,我不陪你上去了,醫院裏還有事,你自己多保重。名片後面有我住所的電話,有事可以找我。好!拜!」

說完後,車子就開走了。當醫生很忙的吧!她思忖。

「走吧!SPY!來看看我們的新家!走!」

羅水絹領着SPY,進了新「家」。

羅水絹四處環顧了一下。

不愧是女孩子住的地方,果然比較清幽雅緻,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十八歲的日本女孩住的地方。從這些傢俱到屋內的佈置看來,這女孩的眼光的確很獨特。

真?羨?慕!

她的眸光才轉半圈,突然被眼前的畫面給嚇呆了。

天啊!她看到什麽了呀!SPY竟然……竟然……在打電話!

這世界怎麽會有這種事情呢?

不久,電話撥通了,響了幾聲之後,是電話答錄機的木然回話聲;但在SPY汪汪地「留話」之後,斐火祺接起了電話。

「乖狗狗!你好嗎?」

是他!是他的聲音……

羅水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激動,但她的眼淚卻不聽使喚地沿面滑落。他的聲音,是這麽地溫柔悅耳,但他卻從不曾用這樣的口吻來對她說過話。

「別再自作多情了,我不會愛上你的。」

她彷佛看見他冰冷無情的眸光,無聲地釋放出這樣的信息,絞碎她的心。

她從來不是這麽不乾脆的人,自從遇見了他之後,她就愈來愈不像自己了。難道愛一個人,會使人失去自我嗎?

可是……他也實在是——太絕情了。在她那麽一心一意,甚至不惜賭上自己性命去維護他之後,他為什麽還能無動於衷?

「你沒事吧?」

羅水絹憶起在斐火祺睜開眼睛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過來……這是你欠我的……」

還有,想起了他炙熱的吻……

難道他只是在玩弄她嗎?

「她只是我找來發泄慾望的……」

想到他在梁蕙蘭面前所說的話,她就忍不住地感到怨恨氣憤。他真的是一個虛偽可恨的大騙子!

SPY打完了電話,走向淚流不止的羅水絹,輕聲地低嗚了一聲,伸出舌頭來,溫柔地舔去她的淚;但羅水絹卻憤怒地一揮手,把牠打走。

「別碰我!你是他養的,一定也和他一樣忘恩負義,差勁混帳,可恨可惡!」

但SPY只是睜著一雙平靜的眸子,一動也不動地望着她,眼底全是諒解。牠明白主人所做的一切,所以她會有這種反應,也是正常的;而牠來的目的,不正是為此嗎?替主人守在她身邊。

羅水絹雖然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再為不值得的他掉半滴眼淚。但無奈地,耳邊不斷重複着他尖銳如刃的話語,淚水愈來愈不聽控制,終於一發不可收拾,她捂著胸口,俯趴在地上,告訴自己,就放縱自己這一次吧!痛痛快快、乾乾脆脆地哭完這一回,明天起,她就要做回原來的自己,絕對要!

「嗚……」

SPY走過來,仍舊溫柔地用舌頭舔着她的淚,發出低泣的哀鳴,撼動了羅水絹的心;她抬起頭來,看着牠的眼睛,猛然坐起身;一把將牠抱進懷裏,哽咽著道:「對不起!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對不起!」

不是有人說,愛是不求回報,只求對方幸福,而犧牲自我的情感嗎?

可是,誰都知道那是一種牽強的說法。當自己認真的付出感情之後,誰不希望對方能有所回應,因為人永遠不會只甘於站在一個「付出」者的位置。期待對方能有所回應,而讓自己成為「唯一」最特別的那個人,這是人之所以會去愛的原動力,不是嗎?

什麽時候起……她也成為這麽現實,自私自利的人了?

「嗚……」

羅水絹心灰意冷地流着淚,而SPY不斷地舔她的淚,不時發出低嗚聲。

即使失戀了,這個世界仍然要繼續運作,日子也依然要過下去。即使羅水絹的銀行戶頭裏,還有一筆不小的存款,但她本人則厭倦了這種遊手好閒的日子。一大早,去便利商店買了熱狗、包子和報紙,回到家就咬着包子,抓着紅筆,仔細地看着報紙上的求職欄。

「徵公關公主,月薪十萬元起……不稀罕,錢,我家多的是。」

羅水絹在這一欄廣告上畫個「×」,連SPY也汪汪叫了兩聲!

「徵助理員,月薪二萬二起,專上畢。嘻……這個工作我不夠格!」

她又在這個工作上畫個「×」,連SPY也嘆了一聲氣。這年頭找工作,學歷真是他媽的重要。許多待遇較好的工作,學歷都得大學、專上;而一些會計方面的工作卻是她自覺做不來的,她可是個超級的數學兼電腦白痴。剩下來的就是一些公關、店員類的工作——這是她絕不能做的,若碰上父母的同事,那她就穩死無疑了。再說那種風月場所,她是不可能會去應徵的。那麽……自己到底該做什麽才好呢?

「啊!真討厭!」羅水絹一個後仰,癱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嗟嘆著;而SPY一躍跳上沙發,卧在她身邊,搖搖尾巴,推推她,似乎認為她放棄得太早了。

「別催我嘛!讓我休息一下好不好?我從來不知道找工作是這麽累人的。」

她翻了個身,撥亂SPY的毛,笑得有些寂寞和苦澀,沮喪的看着SPY。

「我是否真的是個一無是處的大小姐呢?什麽都不會、也不能做。SPY!我好像還不夠獨立呢!」

「汪汪!」

SPY不贊同地叫了二聲,輕咬住她的袖子,要她坐起來,繼續找工作。

「好啦!好啦!我起來就是了。真是的!連偷懶一下也不行。」

她做了個起身的假動作,結果是向另一邊倒去;SPY去推她,她就往另一邊翻;沒多久,報紙散得滿地都是;一人一狗在地毯上玩了起來。

此時,剛好滾翻到報紙旁的羅水絹,不經意地瞄了報紙一眼。乍然間,她精神為之一振,驚叫了一聲,坐起身來:「啊!就是這個!」

SPY不明就裏、迷惘地看着她興奮雀躍的小臉,不知道為何她有了發現新大陸般的驚喜神情,納悶地搖了搖尾巴,坐了下來。

「牙科助理,高上畢,地址是——」

羅水絹一口氣念完,轉過頭去對SPY露出一抹傻氣又天真的笑容:「如何?很棒吧!」

SPY汪汪叫了二聲,繞着她打轉,又坐了下來,仰頭又叫了二聲,似乎挺贊成的哩!

「什麽!你在評估我有沒有當白衣天使的資格呀!」

羅水絹哈哈大笑地撥撥SPY的狗毛,SPY站起來,抖了抖身子,又汪汪地吠著,逗得她又笑開了臉,一舉臂抱緊了牠,明亮快活的聲音中有着一絲哽咽。

「謝謝你……」

有SPY的陪伴,大概是這整個事件中,讓她最覺得安慰的事了吧!雖然,她有心理準備,或許有一天SPY仍會選擇回到牠主人的身邊。但至少在這個她最需要鼓勵和安慰的時候,牠仍願意陪在她身邊,這對她而言——已經足夠了,她再也不奢求能長久擁有某樣東西了,那種必須在心裏準備隨時會失去的感覺,她實在無法忍受,趁她現在還擁有牠的時候,她只想好好珍惜,不然就會像她對斐火祺的感情一樣——

斐火祺——

想起他,她還是感到一陣心酸襲上心頭,心仍會隱隱作疼。她下意識地擁緊了SPY,希望能藉此將SPY身上溫度,傳遞一些到她心灰意冷的心上,使自己感到溫暖。

「SPY!我不會再軟弱了,我一定要振作起來,找回以前的那個我。」

她抬起頭,試圖擠出一個笑容,不料,一滴淚珠悄然地滑落,在報紙上暈了開來,像一朵灰色的花,綻放出她內心的顏色。

啊……她說過要堅強的……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眨眨眼。

「不哭不哭!這沒什麽好哭的,對不對?一切都過去了!是不是?」

是呵……一切都過去了。現在,她得獨自去面對不可預期的明天,從現在開始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或許……是跟自己挑戰的時候了吧?她想——她應該會更堅強的。

站在「良醫」病院附設的牙科診所門前,羅水絹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樣放棄了找到的第一份工作,而且還是讓給一個素未謀面,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拜託啦!我一眼就看出我一定比不過你的,但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看你的穿着打扮,家境應該還不錯,大概不急着需要工作吧!可是我真的必須靠這份工作過活的。」

那個女孩好像是這樣說的吧!

寄出履歷表,而收到通知前來面試的只有她們兩個。她不知道那個女孩對她說的是不是實話,但看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就算她真的說謊也是為了得到那份工作,她既然那麽需要那份工作,讓給她又何妨。反正自己是真的不缺錢用,而且不知為什麽,銀行戶頭裏,總有一筆金額會定時匯進來。既然不缺錢,別人又有需要,就當做了件好事吧!

她是不是太不積極了?

「唉!算了!SPY!走!我們去吃炸雞,然後再重新出發!」羅水絹牽着SPY,走向她新買的白色迪爵,一邊高唱:「下一份工作會更好……啦啦啦……下一份工作會更好……」

SPY不敢領教地垂下耳朵,希望藉此隔離可怖的音波,沒想到小姐她有着一副「驚為天人——驚為天下第一嚇死人」的破鑼嗓音,真是「唱得比說得難聽」呀!

可憐的SPY……

但此時狗的直覺讓牠警覺到有危險逼近他們,牠凌厲的環顧著四周,想搜尋出那股不對勁來自何處。

「怎麽了?SPY!你又看見什麽了?」

發現牠僵直著身體,全神貫注地審視四周,她也跟着感到汗毛聳立,全身僵硬了起來。

該不會是那天晚上的那些人吧!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SPY的叫聲,使得羅水絹身子一僵,血液逆流,她驀地感到呼吸困難,全身發顫……像是僅存一絲氣息,掙扎著要求一線生機似的。

不!千萬不要是他們……不要……

「嗨!好久不見了。」

一陣低沈的男聲傳入耳中,一個頎長碩實的身影逆光而來。好亮……她看不清是誰,只能張著五指,遮擋在眼前,不確定地喊出那個令她心疼的名字——

「斐火祺?」

可惜……她失望了……

「是我,太久不見,你都忘了我的存在了嗎?」

「老師?」

她這才看清來者何人,而SPY卻如臨大敵的警視着戴逸文,渾厚低沈的吠著,彷佛巴不得他快點滾蛋;羅水絹突然想起來,SPY第一次見到戴逸文時,也是表現出這種對立的姿態,這實在是令人費解。

「你的狗真忠心。」

戴逸文好風度地笑笑,陰寒的眼神冰冷的瞪着牠,希望產生一些脅迫的作用,可惜……似乎沒什麽威嚇作用。哼!這個不買帳的畜牲!戴逸文在心裏低罵着。

羅水絹這才回過神來,想起了SPY正在破壞環境保護法中的「噪音防治條例」,連忙抓住牠的項圈,蹲下身輕哄著:「乖!別擔心,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壞人,你安靜一下,大家都在看了。」

奇怪!SPY一向是很優雅又有教養的,連平常一些路旁野狗的挑釁牠都置之不理,頂多也只是不耐煩高吠一聲,極少像現在這樣不安、沈不住氣的!

「SPY!你不可以這樣喔!」

她腦中倏然靈光一閃,想起載逸文及那個骷髏頭首領以前說的那些話。

「斐火祺什麽都沒告訴過你嗎?」

「方克新搶了姚治強的女朋友,姚治強一時氣不過,又無法使女友回頭,於是就……」

不!不對!這其中有着極大的矛盾,她怎麽都沒注意到呢?或許……在補習班發生爆炸後,她所遇上的那一連串的意外事件,實際上都是沖着她來的,而且,是和補習班的爆炸事件有關;她所喪失的那片段記憶中,一定隱藏着某個重大的秘密,所以她才會被追殺,而老師所說的那個消息,根本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法!

那麽……難道打從一開始,她就誤會了斐火祺?

她悲憤地握緊了拳頭,在心底懊悔不已。

也難怪斐火祺生她的氣,誰都會不高興自己被別人指控為殺人兇手的。

「據說,他是當天唯一和補習班無關,卻出現在現場,還救了你的人……」

奇怪了!老師這些話,好像……

難道他是故意使她對斐火祺起疑心的?為什麽呢?難不成他跟那群載骷髏面具的人有關?

「原本想請你吃飯的。」

戴逸文的聲音冷不防地在她身後響起,仍是那般溫和、斯文又有禮,語調中藏着一絲熱烈,牽動羅水絹冰冷的心。

「好久沒見到你了,真的想好好跟你聊聊,但是,你好像已經有約了。」

他故作幽默地看了看SPY,意有所指地說着。

「呃!不……不是這樣的……」

她一定要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些人殺了翰翟,這筆帳不能就這麽算了。不論翰翟是不是罪不可赦,他們根本沒有資格擅自處決他的性命。加上自己莫名其妙地被追殺,她不能讓自己再置身事外了。她知道這一次,不會有人在身旁保護她了,她得靠自己去理出頭緒。

「我也正巧想和您談談大學聯考的事呢?若不介意,我倒是很樂意和您共進午餐。」

好不容易把早拋到九霄雲外去的聯考拉回來當藉口,她發覺自己笑得真是虛偽,唇角甚至還有些抽筋哩。趁戴逸文不注意,她偷偷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唇角,希望它沒有變形。

「樂意之至。」戴逸文笑得有些詭譎,隱藏在他翩翩然的貴族形象之下,深沈的令人看不透。

羅水絹轉身把SPY綁在迪爵車上,對牠諄諄教誨,循循善誘地道:「乖!為了防止你又對老師不禮貌,所以你先待在這裏好嗎?我吃過午餐就回來,再帶吃的回來給你。」

「汪汪汪……」

SPY扯動着項圈,不想讓她和戴逸文單獨在一起,牠一定得跟着她、保護她,這是主人的命令呀!

「拜!」羅水絹向SPY說了再見後,仰頭眯起眼來看着戴逸文。

會嗎?這麽溫柔敦厚的人,會是一個挑撥離間的小人嗎?

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SPY用力掙脫了項圈,朝他們消失的方向追馳而去。

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牠絕不能辜負主人的交待,因為主人是這麽地……

一邊漫不經心地應付著戴逸文,一邊思考着該怎麽開口旁敲側擊去套他話的羅水絹,在行經公園時,驀然駐足,扯住戴逸文的衣服,往另一頭跑去,道:「走!快走!」

「怎麽了?」戴逸文不明就裏,大感不解地問著。

羅水絹還來不及回答,相似的福爾馬林味道就已經嗆鼻地飄了過來,五、六個黑衣、戴着骷髏頭的人已經無聲無息地圍了過來,把他們困在中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在拍戲呢?

「耶!這是怎麽回事?」

「DAMN!我哪知道!」

羅水絹一彎身,躲過黑衣人的一擊,手肘一提,敲中對方的腰側。翰翟還在時,她常和他打架,那時為了不讓翰翟太得意,她還偷偷跑去學了一陣子的防身術,沒想到如今竟能派上用場。

似乎只要斐火祺不在,她就知道該如何自保了。她是否依賴性太強了呢?

戴逸文的身手也不是蓋的,只是跟斐火祺比起來,似乎笨拙多了。

在他們打得不亦樂乎時,有人掏出槍,對準了羅水絹、戴逸文眼睛一晃,正在考慮要不要推開她時,突然……一道白色的影子倏然劃過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對方開槍的同時,撲了上去,卻因此挨了這一槍。

「SPY!」羅水絹大叫了一聲,就要衝上去。

「小心!」戴逸文伸手想要拉住她,但她仍不顧一切的衝上前想要看看SPY怎麽樣了。她沒想到牠會突然衝出來,還替她擋下了這一槍。

由遠而近的警車聲,喚醒了一群人;黑衣骷髏人正想要撤退,沒想到警察已經沖了過來,追上了他們。戴逸文皺起了眉頭,有些意外警察竟會這麽快出現。

「我們走!」戴逸文抓起她的手就要離開。

「為什麽?」羅水絹不解地問著,脫下外套包住SPY的傷口,她得趕緊將SPY送到醫院去才行。但是……找誰才好呢?她不想讓事情張揚出去。宇野萬里嗎?但他不是獸醫呀!

「你不想被警察纏住問東問西吧!小心你的寵物失血過多。」

戴逸文把她和狗塞入他的黑色平治中。

「你家在哪裏?」一直到他們離去,都沒發現馬路的另一邊停了一輛雪白的「OPEL」,有人正隔着車窗看外面。

「喲!吃醋啦!」

白衣男子放下流動電話,要警察們別再費心找那三個被害「人」了;他笑得詭異又邪惡地瞄著身旁雙手握拳,怒火高張,似乎即將火山爆發的斐火祺。他可不想讓自己的愛車變成一堆廢鐵。他將車中冷器開大一級,加強車內的冷氣。想降低一些車內的溫度。

「胡說!」斐火祺冷冽地說着,心煩意亂地看着黑色平治車離去。該死的!這丫頭的神經就這麽粗嗎?若那個什麽狗屁俊逸斯文混帳傢伙就是要取她性命的人,看她怎麽應付?

「我不姓『胡』,所以我沒『胡說』。」

白衣男子刻意扭曲,狀似挑釁地笑着。這傢伙保護女人的方式也太老土了,他實在看不過去,所以,小小的消遣他一下,應該無傷大雅吧!

斐火祺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語調仍沒什麽起伏,陰狠地說着:「少廢話!我是借你的『車』,可不是借你的『人』。你哪邊涼快哪邊閃,要不就給我閉嘴,別再讓我聽見你的聲音!」

嘖!看來他的火氣比想像中還大。

白衣男子不動聲色地將冷氣再開強了些,笑道:「真是不坦白的小孩。」

「嚕囌!我只是氣她沒好好照顧我的狗!」

好個避重就輕的說辭。

「是嗎?人最無法欺騙的是自己和神喔!問問你心中的感覺吧!」

不想理他了。

斐火祺索性閉目養神,不再搭理他。反正他就是有那種把人逼瘋的本事。

「把車開到宇野晴子的住處。」他倏地睜開眼睛,有些驚慌地說着。

「快!」

「她現在住那兒!」

只有提到她時,他才會像個正常的男人,這是好現象喲!

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白衣男子飛快地將車子開往羅水絹的住處。

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

「請進。」

好不容易才將SPY的傷口處理好,羅水絹將戴逸文和SPY帶回住處。剛才一心只想着SPY受傷了,完全忘了戴逸文的存在,好不容易才將注意力轉回他身上;這才注意到他的傷口。

「好個清幽雅緻的公寓,是你自己的嗎?」

戴逸文談笑風生地坐在沙發上,看着羅水絹提着醫藥箱跪坐在他身旁,心中驀然地湧起一股憐愛的情緒,使他不由自主地喉頭髮乾,雙眼炙熱地凝望着她。

「不是,這是朋友妹妹的房……」

羅水絹不經意地抬頭,望見他熱烈的眸光,不由得有些發愣。

戴逸文俯下頭,想奪取那張愕然的小嘴。他想要她成為他的,從他看見她的第一眼時,他就已經立下這個心愿了。

「不——」

見到他靠近的唇,羅水絹直覺地伸手想阻止,而SPY汪汪地大叫,破解了纏繞的迷咒。

戴逸文不著痕迹地瞪了SPY一眼,有些懊惱牠每回都剎風景的破壞氣氛,真是一隻討厭壞事的畜牲!

「對……對不起……我不能……」

他回過頭來,看着有着破碎神情的羅水絹,抽回身子,伸手撥了一下前額的頭髮,淡淡地問:「是因為這隻狗的主人吧?」

見她全身僵了一下,他握緊了拳頭,些微憤怒的情緒由齒縫間迸出。

「我猜對了?」

原來這隻狗還得負責替主人看管這女人的貞操,真是不能小覷這個斐家大少。

「雖然他不喜歡我,但我還是……」

她猛地捂住嘴巴,眼淚不爭氣地浮上眼眶。

原來……她還是沒學乖呀!說好不再想他,要忘了他的。愛上另一個男人,應該是個好方法,為什麽,她偏偏做不到呢?

「你這是何苦?」戴逸文輕嘆了一口氣,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酸不溜丟地目光游移,放柔語調,企圖說服、打動她。

「說不定他是什麽不良組織的人也不一定。」

「不!我相信他不是。」

她搖搖頭,爆炸性地大喊。她已經懷疑過他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她不該像棵牆頭草似的,風吹哪邊,她就往哪兒倒,總要自己親眼看見,親耳聽到,再下定論。

「那為何案發當天,他是個外人,卻會在現場?」

戴逸文逼問著,完全沒想到其他,他一定要她放棄他!

「而且還救了你!」

「我……」

不知為何地,這一聲聲地逼問,竟把羅水絹推回了那個火災現場,她喉頭溢出一聲爆發性的喊叫,感到自己的頭痛得似乎快爆炸了。戴逸文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一件蠢事,正想伸出手安撫她的情緒時,SPY突然衝上來咬住他的右手,卻被憤怒的戴逸文一把甩開。

「爛狗!我先把她解決掉,再來處置你!」

他一把抱起頭疼欲裂的羅水絹,往門口走去,而SPY不放棄地俯衝向前,咬住他的腳踝,不讓他帶走羅水絹,腹側包紮好的傷口又開始出血。

「媽的!可惡的畜牲!」

戴逸文掏出槍,對準SPY的頭,猙獰邪笑地道:「既然你那麽想死,我就成全你吧!」

「咻!」突地,他手上的槍飛了出去。

有人用滅音槍打掉了他手中的槍。

他敏銳地回過頭去找尋開槍的來源,意外地看見了一臉冷酷,眼中燃燒着憤怒火焰的斐火祺,低呼了一聲:「是你!」「放開她!」

斐火祺冷聲地低喝了一聲,走進屋子裏,順道帶上了門。這個時候不歡迎閑雜人等,他得和這位「老師」談談,好好地談談。

而斐火祺的聲音岔入了羅水絹混亂腫脹的腦袋中,她勉強地睜開眼睛,想看清這是不是她的幻覺,她覺得自己冥冥中似乎聽見了斐火祺的聲音了!

「火……祺?」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身穿冷藍色,散發冰與烈焰氣息的男子,她驀地憶起了那個在火場中的冷藍色身影,釋出北極溫度的天使,與那個對她比著開槍手勢的黑影惡魔!

她看見了!原來他們是——

「你到底想做什麽?」

戴逸文從容不迫地從口袋中掏出一盒煙來,優雅地點上火,不急不徐地問著,他敢殺了他嗎?這兒可是民宅哪!

「離她遠一點!」冰冷、透著脅迫聲調的字句從斐火祺口中吐出,森冷陰狠的眸光告訴他——必要時他會放手一博。

有種!但這是進入I?J?O聯盟的必要條件之一,不是嗎?他戴逸文可不是被嚇大的,這點氣勢或許可以嚇退其他人,但他可沒那麽容易打發。

他揚起邪獰的笑容,放下羅水絹,好以整暇地看着斐火祺,他倒想看看這男人要用什麽手段來搶走這個女人!只要是他看上的,就絕不會讓別人有機會得到,他今天一定要斐火祺明白這點!

「你認為我有必要聽你的嗎?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斐家大少』!」

他的語氣中,在在顯示着他絕非善類。若是把他惹毛了,連斐氏企業也會跟着完蛋。他知道斐火祺並不真的一如外表上的冷酷,真正冷酷的人是不會把麻煩事往自己身上攬的。所以,他看準了他不會放下斐氏企業不管的,再怎麽說那是他母親的所有。尤其加入正義組織的他,倔強的堅持恐怕只是表面的吧!

「滾!」

斐火祺懶得和他多廢唇舌,量他也動不了他的家人,況且他也不會讓他有機會危害他周圍的人。

「喔?」

戴逸文安閑地吞雲吐霧,彷佛對他的恐嚇毫不在意,長腿交疊,一派翩翩貴公子的樣子,淡然地冷笑道:「非法持有槍械可是重罪的喔!」

他別具深意,挑釁地望着他,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氣,陰險地笑着:「你不怕我去告密?」

斐火祺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將槍像西部槍戰片中的那樣上下旋轉了幾圈;輕視地看着戴逸文,這傢伙似乎忘了他才是真正非法持有槍械者。

不過,他這種人有可能先攻擊對方,再把自己講成是被害者,到時候斐火祺反而成了加害者。這種人的陰險斐火祺不是沒領教過,黑道這種栽贓嫁禍無聊幼稚的把戲,斐火祺可一點也不覺得稀奇。

「去告呀!」

斐火祺冷然的的表情依然沒變,彷佛和己身無關似地淡漠,他冷淡地凝視着他,不在意地笑笑。握有對方的把柄,再和對方談判,對他有利多了。

「如果你不怕泄底的話。『終結者』!」

這一驚非同小可,戴逸文被激得站了起來,臉色發青,不相信他對他的事摸得這麽清楚,他眸光一低,看見自己小指上戴着的戒指,不禁佩服起斐火祺入微的觀察力和I?J?O神通廣大的情報網,連他們的秘密辨認物也查得出來。這枚戒指,只有身為權力領導者才有資格戴,至今也不過才三個人的手上有這個信物而已。

「好!算你狠!不過,除非你有辦法一輩子守着她,我是不會放過她的。」

戴逸文站起身,走向大門。今天的情勢對他不利,下回,他會精密地策畫好一切後再來和這個人斗一斗。斐火祺是個好對手,他太小看他了。

「最好別再來了……『黑護法』!」

在與他錯肩而過時,斐火祺陰冷地丟下一句話,低身抱起羅水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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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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