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細雪紛飛,天際厚雲層層,天色灰暗。

一輛馬車匆匆從街道跑過,直奔尚書府,而駕車的人看起來似乎心神不寧。

駕車的並非一般車夫,而是身披絳紅斗篷、頭戴飾玉錦冠的尚書府少公子,也就是今年新登科的狀元郎。

「可恨!一早醒來就有壞預感,果然不出我所料。」

韋廷揚起手中馬鞭忿忿地朝馬匹一揮,馬兒受痛,更加往前狂奔。

今早他受詔入宮,皇上竟要招他為駙馬,要不是他推託得快,這一輩子恐怕就得被綁在皇宮裏了。

方才拒絕皇上的提婚之時,他深切的感受到他父親射來的如劍目光。

他深知父親想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欠他一份養育之恩。

但他想要的並非眼前的功名利祿。

他想要的是……

韋廷狠狠地一甩頭,甩掉那個湧上的記憶。

「駕!」他使勁的催促馬兒,風如利刃般劃過他的臉頰。

飛馳的馬車,像在追趕着什麼,又像在逃避着什麼。

已經有十七年了。

那個突然獲知自己是養子的時節,就是在飛雪的寒冬。

而他就是在那個時節里,遇上他唯一想要的人,並且失去他。

韋廷痛恨冬季,因為冬季只有不快的回憶。

「駕!駕!」

韋廷再次催促馬兒,路旁的行人瞧見他瘋狂的模樣紛紛走避,有的走避不及,還險些被撞上。

當馬車戛然而止在尚書府前,立刻有僮僕出來相迎,韋廷將馬鞭丟給他們,徑自往自己的住處──凌霄閣走去。

進了門,他用放在屋角銅盆里的熱水洗了手和臉,隨後就脫掉斗篷及身上的錦繡棉袍,像被榨乾似的癱在床上,身上僅穿着素白的單衣。

韋廷的身形雖然瘦削了些,但卻不失挺拔,炯亮的瞳眸散發着讓人懾服的凜然英氣,然而粉嫩的雙頰和紅潤的嘴唇在他剛強的英氣之中添了幾許柔媚。

「可惡!」韋廷懊惱地翻了個身,左手一拳重重地打在床上。

他緊蹙著眉,像被不可解的問題困擾似的。漸漸的,他臉上的表情變得迷惘。他的手指移往唇上輕輕地撫弄著,思緒回到那個他想忘、卻忘不了的時候。

***

六歲那年的冬天,每天和他吵吵鬧鬧的韋萱堂妹突然在兩人吵翻了時,冒出一句:「你是叔父抱來養的小孩!」當時他們倆是由僕人帶着出去看廟會的,在聽了她的話之後,他甩開僕人的手,想沖回家向爹娘問個清楚,但一衝入人群,他就迷失了方向,還和僕人走散。

在孤單無助的情況下,他怎麼就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就在韋廷幾乎想放聲大哭時,一隻溫暖的手抓住了他。

「你和家人走散了嗎?」

眼前出現的是一個大他兩、三歲的男孩,他用溫柔的聲音問着他。

韋廷揉着快掉淚的眼睛,愣愣的點頭。

「要不要到我家坐一下?等一下我再幫你找家人。」

韋廷又是點頭。

男孩溫柔的望着他,拍拍他的頭說道:「別怕!你一定會找到家人的。」

韋廷的恐懼在男孩的安慰下消失無蹤。他覺得很安心,破涕為笑,順從地隨男孩回到他在破廟裏的家。

「你坐下,我去生火。」

韋廷在鋪滿乾草的地上坐了下來,男孩用石塊圍起小圈圈,在圈子裏放上木柴生火。火一生,韋廷才發現自己真的凍僵了。可是身體一暖和之後,他又想起堂妹所說的話,因而又變了臉色。

「怎麼?不舒服嗎?還不夠暖嗎?」男孩緊張的問著。

韋廷一直搖頭,但卻難過得流下淚來。

「別哭!你別哭!」男孩抱着他,幫他擦眼淚。

「我是爹娘抱來的小孩,我不是他們親生的。」

「不要緊的!你這麼可愛,就算不是親生的,他們一定也會很疼愛你。」

「真的嗎?」韋廷抬起涕淚縱橫的小臉擔心的問著。

「當然是真的。」

「謝謝你,我已經不害怕了。」韋廷笑得燦爛。

男孩的話有股奇異的力量讓他感到安心,但男孩的下一個動作,卻讓韋廷挂念了十幾年。

男孩吻去他臉上的淚,還親了他的嘴唇。

韋廷就在傻愣愣的情況下被奪去了初吻。

後來,府里的僕人果真找到破廟裏來了。

韋廷想帶男孩一起回府,僕人卻硬是不肯,他哭鬧了一番,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隨僕人回去。

「我一定會求我爹答應讓你住到我家來的。」韋廷緊拉着男孩的手,一副快哭了的模樣。男孩當時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笑得很落寞,溫柔的眼眸里漾著淚光。

臨去時,韋廷還不時回頭向男孩招手,喊著:「明天我再來找你。」

隔天韋廷獲得父親的允許興匆匆的趕到破廟.要帶男孩回府時,破廟裏已找不到男孩的蹤影。

往後一連三個月,他天天到破廟等那男孩。

然而,那僅有一面之緣的男孩不曾再出現,韋廷也就沒機會追問那個吻的意義。

如果有一天遇上了,他一定要問他為何吻了人之後就突然消失無蹤,讓他這十七年來一直挂念著那個吻。

正因為無法忘情那段邂逅,無法對那個吻釋懷,韋廷心裏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

「愚不可及!」

韋廷移開唇上的手,憤然地罵了自己一聲。

這時,緊閉的凌霄閣大門突然被推開,清脆宛轉、如黃鶯出谷般的甜美的聲音響起:「廷哥,皇上怎麼說?真的要招你當駙馬不成?」

人影都還沒見到,一連串的問題就在房門外響起,韋廷皺着眉瞪着闖進房裏的嬌媚女子。

年約二十歲的韋萱笑容可掬地來到他床前,雙頰紅撲撲的,晶亮的明眸里閃動着興奮的光芒。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啊!真是冷淡!」韋萱誇張地蹙起柳眉。

「是妳熱心過了頭。」

「我熱心過頭又有什麼不對?駙馬耶!多少人想要還巴望不到呢!」

「這麼想要的話,妳去當好了。」

「啐!我又不是男的。」韋萱寒著臉,沒好氣地朝橫躺在床上的韋廷推了一把,然後在床沿坐下。

「呵!妳還知道自己不是男的啊?我以為妳已經野得忘記自己是女兒身了。」韋廷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你真是過分!我打你,打你!」

韋萱的粉拳落在韋廷身上,韋廷邊擋邊閃,躲着他堂妹的攻擊。

韋廷和韋萱就是這樣嬉鬧長大的,即使兩人已長大,卻從未想過男女之防的問題。

「好了!好了!我說就是了,妳別再打了。」韋廷躲不過,只好告饒。

「快說!」

韋廷的衣襟被惡狠狠地揪住,只好苦笑着從實招供:「皇上說要招我當菱公主的駙馬,我當庭就拒絕了。」

「真的拒絕了?」韋萱半信半疑地瞪大雙眼。

「真的拒絕了。」

「唉!我就知道事情會這樣。」韋萱鬆開抓着他衣襟的手,垂頭喪氣地說道:「我就知道這輩子想要個嫂嫂比登天還難了。」

韋廷多年來還惦記着破廟裏的那個男孩,這是他個人的秘密,連韋萱都不知道。

「我早向爹說過我不娶妻的。」

「這哪能由你!韋家的姓氏可得由你傳下去。」

一牽扯上姓氏,韋廷的臉色變得黯然,因他懊惱地想起自己被收養的身分。

「有什麼關係!妳可以招婿入贅啊,這樣一來就有人傳承香火了。」

「我才不要!招婿入贅肯定找不到什麼好男人。」

「我可以叫爹幫妳物色。」

「免了!」韋萱一口回絕。

「真是的,不知好歹。」

韋萱對韋廷嗤之以鼻。「你才是不知好歹。皇上都說要將公主許配給你了,你還不要,你到底是想要什麼樣的人,你倒是說說看啊!」

韋廷欲言又止,心裏浮現一張童稚的臉孔。

「你不會真的想當和尚吧?」韋萱提高的聲音里有着擔憂。

「是又怎樣?」

韋廷回答得又快又乾脆,連半點猶豫都沒有。

「如果你真這麼做了,叔父和嬸嬸會哭死的。」

「不用妳講我也知道。」他就是顧慮着他們的心情,才沒有任性的離家去找尋那讓他魂牽夢繫的人。

韋廷靜默不語,臉上毫無表情,似已神遊太虛。

一旁的韋萱瞧他這模樣,輕嘆了口氣,悄悄起身。她知道這時再逗留也已無用,廷哥一旦出現這種表情,就不再理人了;若強去叫喚他,只會招來一頓惡罵。

韋廷在心裏盤算著事情,全沒留意韋萱何時離去。

他得找個借口離開京城,否則連皇上都來逼他成婚,他可消受不起。

就在韋廷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之時,突然又有人闖進凌霄閣,打斷了他的思緒。俊朗的臉龐一受打擾,立刻嚴肅緊繃。

進房的僕人似乎知道闖了禍,低着頭怯怯地說道:

「尚書大人請少爺到大廳,有事相談。」

「我知道了。」韋廷冷冷地回著。

僕人消息一傳到,立即飛也似的落荒而逃。韋廷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他知道僕人們都懼怕他,但他無意改變態度。

自己真是個任性的人啊!

韋廷慵懶的起身穿衣,他約略可以預知爹想說些什麼,所以他可不急着跑去挨罵。

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韋廷終於離開凌霄閣往大廳走去。

一踏進大廳,就瞧見他爹鐵青著臉端坐在雕花的紫檀木椅上,連朝服都還沒脫。

從未見過他爹如此勃然大怒的模樣,韋廷不由得暗暗心驚。

「跪下!」韋尚書洪亮的怒斥聲在大廳回蕩。

「爹!」

韋廷變了臉,他從小到大都不曾被責打過的。

「叫你跪下也不聽是嗎?你真想讓我氣死嗎?」

「孩兒不敢。」

韋廷走到韋尚書的面前,咚的一聲跪在大廳的石板上。

「我真是教子無方啊!」韋尚書佈滿皺紋的臉頰抽搐著,而一向炯亮的雙眼早已失去了光芒,只剩下傷心。

「爹,您何必氣成這樣?」

韋廷的話讓韋尚書氣得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打死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渾小子!」

韋尚書拿起原就擺在一旁的木棍朝韋廷身上一陣亂打,邊打邊哽咽地罵道:

「皇宮大殿是容得你放肆的地方嗎?在家狂妄也就算了,都到皇上面前了還不知節制,你這不是存心找死是什麼?與其讓皇上下令將你處死,還不如我這就先將你打死算了!」

韋尚書正在氣頭上,下手完全不顧輕重,像要將韋廷打死似的。而韋廷也倔,硬咬着牙強忍着痛楚,連被打得癱趴在地上,痛得快喘不過氣了,卻連哼都不哼一聲。

等尚書夫人聞訊趕來相衛,韋廷已經被打得氣息奄奄,連僮僕想扶他回房,都找不到一處不會弄痛他的地方。

遠超過身體所能承擔的疼痛讓韋廷的意識陷入恍惚狀態,但一進了凌霄閣,他就把所有的僮僕趕走,一個都不留,更不讓他們替他療傷。

因為他已經在心裏發過誓,除非是那個給過他溫暖擁抱和親吻的人,否則任何人也別想碰他。

「廷兒,你開開門!讓娘看看你的傷勢。」

尚書夫人來到房門外,韋廷卻沒有起身開門的意思。

後來又加入了韋萱焦急的勸慰:「廷哥,你快開門啊!嬸嬸都快擔心死了。」

韋廷似乎沒聽到門外的聲音,身體連動都沒動一下。

「好痛!」韋廷強忍的淚水這時才流出眼角,滑落髮鬢。「為何要離我而去?為何不肯等我?我不是說過會去找你的嗎?」

悲愴的咆哮在房裏回蕩,如受傷動物般的低聲嗚咽斷斷續續地由他口中逸出。

「可惡!我受傷了耶,為什麼你不在我身邊安慰我?」

韋廷哭鬧着,呼喊著那不知在何方、不知何時才能相遇的無名情人。

的確!他連那一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找得到他呢?

所有的一切終究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在不得不面對殘酷的事實時,韋廷的胸口像是被好幾把利劍刺過,痛得他雖然咬緊牙關還是撲簌簌地流下淚來。

韋廷並不怪他爹打他,反而認為他爹早該打他的。如此一來,他多少能減輕內心對他們的愧疚和不安。

這二十幾年來,他們雖然待韋廷如己出,韋廷卻一直無法對自己是養子的事釋懷。韋廷對於自己不知感恩圖報感到羞愧,可又無法刻意掩藏自己真正的想法去附和、討好韋尚書夫婦。

韋廷就這樣氣息奄奄地在床上躺了一日。

***

隔日,天朗氣清,天氣好得不像冬季。

日光透過窗欞斜斜地照在床上,韋廷無一處不疼的身體總算稍稍得到撫慰。

然而韋廷的寧靜並沒有維持多久,韋萱的聲音很快地又在門外響起。

「廷哥!你存心將自己害死是不是?你快讓我進去!我送來了葯和吃的。」

韋廷的確有將自己殺死的念頭。

如果他死了,胸口那無名的痛楚就會消失,他的靈魂也就能獲得解放。

「我不想吃,妳端走吧!我再躺一躺身體就會好了。」

「你騙誰啊!你被打得遍體鱗傷,怎麼可能躺一躺就好了?」

韋廷不再有響應,他靜靜地躺在床上,宛如美麗的屍體。

一連兩天,韋廷不吃不喝。

第三天,聖旨下詔,命韋廷即日前往成都府彭縣,將縣令緝拿到的強盜押解回京。

皇上雖命他為欽差,實則有發配邊疆的懲罰之意。

收到如此的聖旨,韋廷終於開了門。

他簡單地收拾了些行李,帶着皇上派來的三名隨從及虛弱不堪的身體,動身往成都去了。

一匹黑色駿馬平治在小路上,最後停在成都郊外的一間客棧前。

挺拔健壯的黑馬引來不少人側目,但下馬而來的英挺男子更吸引了客棧里的旅客的注意。

「咦?今日是怎麼回事?凈是光鮮的少爺。」

店小二一臉驚奇,低聲地嘀咕著。

齊伯洸雖然聽到了店小二的話,卻不動聲色。

他將愛馬雷霆牽到寄馬的處所安頓好,才進了客棧。

他一進客棧,犀利的眼眸一掃,他就知道目標物是誰,也明白了店小二為何會說那樣的話。

客棧角落一張特別騰出的位子端坐着一位器宇非凡的公子,一旁則站着三位隨從打扮的僕人。那位公子雖然臉色蒼白,氣色不佳,卻仍無損他出眾的氣度。

齊伯洸蹙著眉,心生疑竇的在店小二指定的桌位坐了下來,兩眼則直盯着那位公子。

他真的會是欽差嗎?齊伯洸心裏不由得升起這樣的疑問。

三師弟飛鴿傳書的信里,的確有提起是位年輕公子帶着三位隨從,但眼前這男子一點都沒有官宦的味道,倒像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更重要的是,他從未見過如此風度翩翩的官員,端正的五官、粉嫩的肌膚、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態,和只會壓榨百姓的腐敗官員不一樣。

會不會是自己找錯人了?

齊伯洸用充滿懷疑的眼光端詳著不遠處的人。

雖然全客棧的視線都集中在韋廷身上,韋廷卻毫無所覺,只自顧自的喝着茶,彷佛發生任何事都與他不相干似的。

對於他這種不警覺的態度,齊伯洸不滿地緊抿著唇。因為除了自己之外,另一桌的幾個傢伙早已盯上他,正伺機對他下手。

「小二!房間備好了嗎?」韋廷吃飽起身,準備暫住一宿再起程。

「早準備好了上房。」店小二急急忙忙應諾。「請公子隨我來。」

韋廷起身隨店小二往通向二樓的木梯走去。由於身體的傷未痊癒,所以他走得很慢。當他經過另一桌的客人面前,正要踏上梯子時,忽然有個看來就不是善類的傢伙擋住他的去路。

「這位公子,陪我們喝兩杯吧!」

「放肆!」

「大膽!」

韋廷身後的隨從齊聲斥喝,正要上前驅逐擋路者時,已經有人先他們一步,將不識好歹的人拉開。

「你們這種傢伙還想要這位公子陪你們喝酒,這豈不是要笑掉別人的大牙嗎?還不快滾!」

齊伯洸將攔路的人拉飛出去,與那人同桌的其它三人見夥伴被欺負,隨即一涌而上,將齊伯洸團團圍住,一時之間客棧里哀號聲四起,場面混亂。

韋廷的身體本來就不舒坦,一看到眼前的混亂頭就更痛了。他只想儘快回房躺下,所以對半路殺出來相救的人也不搭理,悄悄指示店小二繼續帶路。

然而,他才踏上幾階,一樓的吵鬧聲便戛然而止,他身後驀地吹起一陣風,接着就是一個陌生的低沉嗓音響起──

「不道謝就要走了嗎?有些失禮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韋廷猛一回首。乍然驚見靠他太近的臉龐及逼人的眼神,韋廷胸口一陣顫悸,腳下踩了個空。

「啊!」韋廷脫口驚叫。

「小心!」

齊伯洸倉皇地出手想抱住韋廷。討厭別人碰觸的韋廷本能地將他推開,使得本來想救他的齊伯洸反而拉着他滾下樓梯。

「大人!」一旁的隨從驚呼著跑上前,但為時已晚。

齊柏洸緊抱着韋廷,用他的身體和雙手保護他,使大半的碰撞都集中在他身上。但一落到地上,他卻慘白著一張臉,擔心焦急地問着他懷中的韋廷。

「怎麼樣?有沒有撞傷哪裏?」

這嚇人的意外讓韋廷腦子一陣暈眩,好一會兒他才勉強的張開眼睛。

眼前漾著關心的黑色瞳眸讓韋廷想起另外一個人。或許是這些微的相似讓他放棄了武裝的外表,在心情鬆懈之下,他竟昏厥在齊伯洸懷裏。

「喂,你醒醒啊!」齊伯洸無措地叫着。

「大人!大人!」

一旁的隨從想上前,卻礙於韋廷在齊伯洸手中,因而不敢貿然行動。

齊伯洸將韋廷抱起,對着站在樓梯上頭看得目瞪口呆的店小二催道:

「別傻在那裏!快帶我到他的房裏去。」

「是!是!」店小二連聲應諾。

齊伯洸才一邁開步伐,身後立刻有聲音制止他。

「等一等,你想把欽……」出聲的隨從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改口道:「呃……把我家公子放下。」

齊伯洸的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沒戳破隨從方才已多次脫口叫「大人」的事。

「我送他回房裏休息,順便幫他檢查是否有受傷,你們不用着急。」齊伯洸語氣堅定地說着,並用下顎指了指被他打敗點了穴的四個人。「你們還是先將這四個人做個處理,你們公子我會代為照顧。」

隨從們面面相覷,不知是否該將韋廷不喜歡人家碰觸的事說出來,更不知是否該相信眼前這個陌生人。

齊伯洸不想耽誤救人的時間,徑自抱着韋廷往房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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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吻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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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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