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7月2日

【阿爾拜特內戰特別報導】阿爾拜特現任總理奇亞卡克經由特殊途徑回到阿爾拜特，並在二日上午出現在國會廣場前。這可能是本年度最震撼人心的政治畫面，現場十萬民群眾高呼奇亞卡克的名字，並且稱呼他為「阿爾拜特國父」，群眾的情緒沸騰至最高點，甚至連許多軍隊士兵也放下武器，與群眾一同歡呼。

奇亞卡克於阿爾拜特國會廣場前發表了一場簡短有力的演說，宣誓將與企圖以軍政高壓統治阿爾汗特的狂人多力·卡布雅將軍奮戰到底！以下是記者節錄自奇亞卡克的演說內容：

阿爾拜特自一九九六年獨立之後便成為自由國家，我們不允許任何外力侵略我國領土，更不容許任何人企圖以軍事或其它壓力逼迫我們低頭。我們反對暴力，但是必須的時候，我們願意以生命來抵抗、保衛我們的領土權以及自由權！

演說過後，國會廣場發生了激烈的衝突，軍隊試圖逮捕奇亞卡克，但被忿怒的群眾所阻止。許多軍人也對自己的部隊倒戈相向，激烈的戰鬥歷時約三個鐘頭，多力·卡布雅所領導的政府軍渡散而逃，隨後奇亞卡克率領由前「人民解放軍」重新組合而成的「人民反暴部隊」，一舉奪回國會殿堂以及總理府評。

同時美國以及西方各國都發表了強烈譴責多力·卡布雅，及聲援奇亞卡克的聲明，世界石油大亨達頓·霍克甚至在一份與國會及商業人士共同簽署的聲明書中譴責多力為本世紀最惡劣的狂人。美國總統也在隨後致電奇亞卡克，恭喜他奪回政權，並且表示如有需要，美國願意派遣風暴部隊前往支援……

7月3日

【阿爾拜特內戰報導】昨日由總理奇亞卡克所率領的「人民反暴部隊」雖然一舉奪回國會殿堂以及總理府評，但由多力·卡布雅所率領的政府軍並未解散，阿爾拜特首都雅布雅布仍不時傳出激烈槍聲，人民反暴部隊在其它地區仍遭遇到頑強抵抗。

預估奇亞卡克想要平息這場政變，可能還需要好幾天的時間才能辦到。同時有消息指出，被多力·卡布雅所劫持的多位國會議員及異議人士，可能會在這場內戰中犧牲。

奇亞卡克多次在電台的廣播中要求多力·卡布雅出面投降，並且又出被劫持的人士，但直至本日新聞稿發佈之前，多力陣營還沒有適當回應……

她不能再等了！

凱莉聽着廣播，儘管知道多力的軍隊已經節節敗退，卻還是沒有放人的跡象。監獄所在的地方離雅布雅布市大約三十公里，那裏仍舊在多力的控制之下，如果她再繼續等下去，也許多力會在戰敗的恥辱中怒殺伊恩也說不定！

「終於決定了嗎？」雷克斯看出她臉上的堅決，淡淡地揮揮手笑道：「也該是時候了，畢竟我們還有三天就合約期滿，我也不願意自拿你們的錢。這樣吧，我們今天晚上行動，明天早上你就可以跟你的愛人共進早餐了，如何？」

凱莉看着那六個人，她不知道「傭兵」是怎麼回事，賣命的滋味又是如何，她只知道現在她亟需幫助，而他們是伊恩活下去的最大希望。考慮半晌，她終於點頭。

俊秀少年狼夜忽地跳起來，手腳十分利落地揮舞了幾下之後笑了笑。「老天！終於有事做了！我都快無聊死了！」

「各自去準備吧，六點回來集合。」雷克斯拍拍手說道。

他們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相反的，好像十分期待這次的行動似的，甚至連從沒開口說過話的火舞臉上都出現了艷麗動人的笑容。

雷克斯走到門口，凱莉很快叫往他。

「雷克斯…」

「嗯？」

凱莉深吸一口氣，臉上有着矛盾。「我只想救人。」

雷克斯那張俊美得有如電影明星的臉微微動了動，看不出是笑容還是嘲諷。他淡淡挑眉，說：

「如果你希望不流一滴血而救出你的愛人，那恐怕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外。你知道，我這群夥伴可是非常嗜血的，我不能阻止他們殺人。」

凱莉咬住下唇——她不想殺人，她只想救出伊思而已。這兩個目的難道真的互相抵觸？過去她從未考慮過這種事情，換了一個月前，或許她會毫無顧慮地要他們去救出伊恩，就算殺光所有人也無所謂，但現在她不能這麼做。

看着沉默的史蒂芬，凱莉苦苦一笑，低下眼睛。「如果是這樣，那恐怕我不能讓你們去……」

史蒂芬猛然抬頭。「別這麼做！伊恩需要我們去救他！」

「我不希望伊恩為那些死去的人感到愧疚……」凱莉無助地環抱住自己，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想救他，可是……老天！我到底該怎麼做？」

雷克斯聳聳肩，帶着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離開。「你考慮吧，到下午六點鐘之前你都還有機會後悔。」

雷克斯離開之後，凱莉無言地沉默著。

雅布雅布市裏依舊響着零星的槍聲，偶爾閃出的火花究竟影響了誰的一生呢？懷着這樣的想法，她知道自己將無法無動於衷。他們離和平還很遠，遠得教她不能不去顧慮。

她的心無助地糾結著，對伊恩懷抱的渴望強烈得幾乎教她失去理智。

「伊思不會怪你的。」史蒂芬突然開口。他已經陪伴她許多天了，看來在伊恩被救出來之前，他都沒有打算離開她。「我知道你的顧慮，但如果為了怕傷害其他人的生命而放棄伊恩，我絕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但我不能忽視別人的性命。」

「凱莉——」

「想不殺人倒也不是做不到……」

「狼夜？」

少年笑嘻嘻地自屋角走出來。他剛剛明明已經出去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偷溜回來聽他們的談話。

「只不過要多花一點錢就是了。」

凱莉的臉上閃出狂喜。「你有辦法？」

「當然有！如果你願意多付我一萬元美金我就有辦法。」狼夜滿不在乎的開價。

「我有！」

少年反而愣了一下，清澈的眼中閃過一絲迷惑，好像不能了解怎麼會有人笨到花錢去買完全不認識的人的命，更何況那些人還是她的敵人。

狼夜搖搖頭，有點無奈的表情。「我真搞不懂你們女人的想法。好吧，你開一張現金支票給我，我就幫你想辦法。」

「你剛剛說有辦法，現在又說要想辦法，誰知道你是不是說真的？」史蒂芬抗議地說道。

狼夜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說我有辦法，可是我有說我要把我的辦法告訴你嗎？那是職業機密！」

「凱莉，別聽這小子胡說八道！他根本是騙你的！」史蒂芬急急阻止。

凱莉卻已經開好支票交給狼夜。「我願意相信他。」

狼夜收到支票之後笑了笑，拿着支票的手晃了晃，好像可以聽到錢的聲音似的。「你說你相信我，其實你也只是賭一賭對不對？就算今天晚上我們真的殺了人，那也是買一個心安理得。反正你已經付了錢，那些人的性命責任也就落在我身上了。」

凱莉錯愕地瞪着狼夜，沒想到他是這樣的想法！

「不過就算你真的這麼想也不要緊。」狼夜很快接下去說道：「我既然收了你的錢，就一定會把答應你的事情做到。」他笑嘻嘻地往外走。「我是很有職業道德的。」

凱莉手足無措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真不知道狼夜到底會怎麼做？她更害怕自己真的像狼夜所說的一樣，只是花錢買一分心安理得而已。

狼夜大搖大擺地走了。她現在沒有機會後悔，也不能再後悔了。

凱莉深吸一口氣，緊緊地咬住下唇——一切就讓她來承擔吧！就算狼夜說謊，她也要救出伊恩——為了愛，她管不了那許多了！

7月4日雅布雅布市郊鐵門監獄深夜

多力的軍隊並不嚴謹，相反的，吃了幾天的敗仗，他們全都顯得意興闌珊；擔任守衛的士兵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三五成群的士兵漫無目的地在監獄附近遊盪，配置了三千多名士兵守衛的監獄模樣很嚇人，其實只是虛有其表。

「很容易嘛，我們來六個人恐怕是小題大做了。」雷克斯的夥伴卡森懶洋洋的，嘴裏嚼著煙草，慢條斯理地說道。「這裏大概只要三個人。」

凱莉全心全意都在監獄里的伊恩身上，他們隱身在監獄後方的小丘上等待時機。雷克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同意讓她一起跟着來，也許他也認為這個地方防衛鬆懈，他們可以很容易救出伊恩吧。

「吉田？」雷克斯出聲。

壯碩的吉田背着火箭筒；他的身材雖然高大，但是動作依然十分敏捷。雷克斯一聲令下，他立刻將火箭筒架好，瞄準監獄最高處。「準備好了。」

「狼夜？」

少年躺在小丘上，手裏拿着不知名的遙控器晃蕩晃蕩的。「就等你開口啦，老大！」

「行動吧！」

吉田手中的火箭筒立刻發射。

轟地一聲巨響！

卡森架著機關槍，痛快地往下方掃射。

「啦啦啦啦……」狂烈的激射聲讓監獄下方駐守的軍隊立刻一陣手忙腳亂。

卡森掃得十分痛快，他仰頭大笑，野性十足的眼睛瞪着下方僅是螞蟻一樣四散奔逃的人們。

「快點滾吧！要不然全都斃了你們——咦？」他突然停住。機關槍明明有打到人，怎麼會沒有事？「這是怎麼回事？」

狼夜看到他的動作卻是仰頭大笑。他把手中的迅控器輕輕按了幾下——

轟地！聲勢十分驚人——卻沒有半點用炸應該有的火光。

雷克斯陰鬱地瞪着狼夜，幾秒鐘之後終於揮揮手。「算了！回頭再跟你算這筆帳！我們下去吧！」

恐怖的爆炸聲、機關槍連環發射的聲音，老早讓下方的軍隊慌得四下奔逃。他們已經失去戰鬥的意願，枯守着監獄又有什麼用呢？更何況還有一大隊軍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冒了出來。多力的軍士們全慌慌張張丟下武器投降。

當他們衝到監獄門前，後方卻突然出現一大隊人馬，凱莉和雷克斯楞住了。吉田很快掏出手槍往來人開了一槍。

凱莉嚇得心神俱裂。「不要！」

「碰！」對方驚跳一下。

「啊？」吉田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槍，對方也傻傻地看着自己的胸——吉田的確射中了，對方也的確中槍，只不過中的是麻醉槍。

中槍的士兵搖晃了兩秒，然後碰地往地面上翻倒。

那一整隊軍隊軍容整齊地同時端起槍大吼：「不許動！」

雷克斯氣綠了臉。「該死的……」

一輛吉普車開過來，車上的人很快跳下車：「凱莉？！」

看到來人，她頓時鬆懈地跌坐在地上。「奇亞卡克……老天！你嚇死我了……」

7月12日

【阿爾拜特特別報導】自五月二十七日起至今維持一個半月的軍事政變終於結束。阿爾拜特人民在看到總理奇亞卡克出現在電視上，並且宣佈成功瓦解了多力軍隊之後，都齊聲歡呼。

根據了解，多力的軍隊紛紛投降，絕大部分的城鎮都已經恢復和平，雖然多力·卡布雅至今下落不明，但由於他的失蹤而導致政變提前結束。有消息人士指出，多力極可能已經潛逃國外，奇亞卡克政府目前正積極通緝中。

阿爾拜特陷入戰亂已經接近半年，遲來的正義和平雖然晚，但更顯得珍貴非常……

「伊恩！伊恩醫生！」

凱莉慌慌張張衝出帳篷，見卡卡諾正匆忙地趕過來，她焦急地上前。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又有人受傷嗎？」

「不……不是……」卡卡諾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是……是……」

帳篷內的伊恩也探出頭來。他身上的傷大部分都已經好了，胸前因為肋骨斷裂所包的紗布也差不多可以拆除，只不過他不安於室，早早恢復執業。「怎麼啦？」

「奇亞卡克……不是，是總理要來了！他們的車隊已經往我們的方向過來了！」卡卡諾兩眼發出耀眼的光芒，興奮得不停上下跳動。

伊恩蹙起眉，他回頭看看帳篷內，史蒂芬剛剛把最後一個病人送走。「史蒂芬，這裏就交給你了。」

「你不見他？」凱莉訝異地問。自從上次奇亞卡克親自率軍到監獄里救他出來之後，他們沒再見過面。

「我們走吧！」伊恩急急忙忙拉着凱莉往難民營另外一個方向沖。

「喂！」卡卡諾頓時傻眼。「他……他是總理耶！」

「讓他們去吧。」史蒂芬微笑着從帳篷里出來。「我們自己去迎接總理不是更好？」

卡卡諾傻傻地望着伊恩與凱莉消失的方向，還是搞不清楚總理要來，為什麼伊恩會跑得那麼快？

凱莉也不明白。

所以當他們氣喘連連，像是被餓鬼追趕一樣跑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山邊時，凱莉不停喘息地瞪着伊恩。

「為……為什麼要跑這麼快？」

伊恩倒在地上起不來，他笑着朝她伸出手，輕輕地拉着她趴在自己身邊。

「沒有為什麼，我不想讓他說『他已經不欠我了』這句話。」

「也許他不會說。」

「他一定會。」伊恩微笑地凝視凱莉的雙眼。「奇亞卡克是個有債必還的人，但是我呢，又不想讓他認為他已經還清了。」

「為什麼要這樣？」凱莉還是不明白。

「他如果認為他還清了，很快的他又覺得他可以再欠我一點東西。但是現在我不想讓他欠啦。」伊恩微笑地親吻她的唇。「我現在已經有你了，我沒有空理他。」

「這麼現實？」她的心甜蜜蜜的，但表情卻很嚴肅。「既然你不想再讓他欠你情，那麼你想做什麼？」

「我想……」伊恩抱住她，考慮了幾秒鐘之後，在她耳畔低聲說了幾句話。

凱莉的臉開然紅了起來。

「你認為如何？」

「我認為你很不正經！」她紅著臉嘟嚷。

伊恩大笑着擁抱她。身旁滿地的麗塔花開得燦爛無比，他覺得自己這一生從沒有如此幸福快樂過。

「也許我們一起去流浪吧。」凱莉吁口氣，躺在他身邊輕輕說着。「你當個流浪醫生，我當個流浪攝影師，我們到處去流浪如何？」

「好」

「你不認真！」她抗議。

伊恩翻個身壓住她。他的眼鏡不知道落到什麼地方去了，一雙蔚藍色的眸子含着笑意催眠她：「你說什麼都好，但是你還沒有答應我剛剛說的事情。」

「不可以在這裏的！」凱莉焦急地呢哺。

「可以……」他吻住她的抗議，輕輕地吸飲她的甜美。

「你的傷還沒有好呢……」

「你就是我的葯……」他不讓她再有機會說話——滿地的麗塔花啊，開出了最美麗的旗旋夢幻……

他忘了告訴她阿爾拜特的另一種傳說：麗塔花也代表性愛——聽說在麗塔花上做愛，麗塔花那強勁的生殖天賦便會傳到愛人的身上……

不過無所謂，等到他們帶着一群小毛頭到處流浪的時候，她會知道的……只不過到時候知道……反正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