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聽說，那天在花園裏，稽飛對小青的「證明」早就被大雷達監視器車小紅結偷窺得光光。

於是，在小紅太后的懿旨下，稽飛不管怎樣都必須對小青負起責任，誰教他明目張膽地在她的管轄下，偷吃了小青好多好多的嫩豆腐。

「喂，今天要早點送小青回來，太晚我會擔心。」又頒佈了指示，小紅送小青坐上了稽飛的豪華跑車，仍舊不放心的交代著。

「知道了。」稽飛點頭答允。比起小青的一臉無奈，稽飛例顯得認命許多。

灰銀轎車緩緩的滑動在大街上，車上兩人一時間都沉默無語。

「不好意思，我家小紅姐像是在出清存貨……讓你見笑，也給你添麻煩了。」

小青想了想，實在是對小紅姐的舉動覺得丟臉。

不僅強迫稽飛要天天來接她，更要稽飛幫她安排工作和打點一切，說什麼：

以後，小青就是你的責任了……

哇哩咧，她車小青難道真的那麼沒行情，讓自己的親姐姐這麼迫不及待的，像出清存貨般地往外推?

「不會。」稽飛笑着，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溫暖的覆上她柔嫩的小手。「你還和我客氣什麼?小紅的個性我又不是不了解，更何況……她既然不反對，我反而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和你在一起，何樂而不為?」

稽飛對着小青暖暖的微笑，讓小青的心底也跟着暖乎乎了起來。

「你不介意就好。」小青點了點頭，害羞的笑了。

她抬眸望向稽飛的側面，他英俊的笑臉讓小青迷醉，她愣愣地望着他，直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這麼棒的一個男人竟然會——選擇了自己。

「你怎麼看着我發獃?」稽飛轉過頭，捕捉到了小青發愣的眼眸。

他輕笑着，正好逮著一個小色女在對他流口水發獃。

「沒有，沒、沒什麼。」小青倏地紅了臉頰，她搖著頭，怎麼好意思說出自己現在心底澎湃的情感。

「我們今天還是去賽車場吧?」她吶吶的轉開了話題。她車小青對男人一向不是稱兄道弟，就是逞兇鬥狠，可沒想到真正談起了感情

竟是這麼害羞到連自己都覺得可恥的地步。

「今天公司有個很重要的會議，我不能不參加。所以，我等一下先送你去賽車場，等我忙完了再去接你。」

點了點頭，要不是今天的年度會報太重要，稽飛也不想把小青獨自丟在男人堆里。

但沒辦法，帶小青去辦公室簡直是要了她的小命，雖然不願意，但還是帶她去賽車場，她會自在些。

「好。」口氣有些空虛。這幾天，因為小紅姐的託孤托得太成功，小青已經和稽飛朝夕相處慣了。

「你自己去賽車場要小心。雖然大家都曉得你和我的關係，可是怎麼說你都是個女孩子，凡事還是都得小心防範。」稽飛不放心的叮嚀。

況且，小青這幾天老跟着他東跑西跑，就算稽飛從沒刻意去公開些什麼，大家也早就心知肚明了。

對他們關係還有疑問的，大概……只剩眼前這個傻女孩。

「我和你的關係，是什麼關係?」小紅吞著口水問。

那天，她問稽飛是不是喜歡她，他只答了句或許，也沒再給過小青任何明確的解答。

雖然這幾天的相處，大家都能體會出對彼此的感覺，但是沒有任何承諾，小青總還是覺得心底不踏實。

「……你說呢?」稽飛望了她一眼，墨黑的眼瞳閃著狡黠笑意，不答反問。

「我不知道……」

車小青搖了搖頭。「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問你呀。」

「為什麼不知道?這幾天的相處，難道還不夠明顯?」稽飛故意逗着她。

「我要的是，聽見你親口給我一個答案。」

小青搖了搖頭，難得堅持。她堅定的口吻，大概是她從發現自己的心意以來，表現得最像車小青的一次。

「給你什麼答案?」稽飛還是明知故問的笑着。

「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被逗得發火了，車小青臉上滿是害怕受傷害的緊張神情。

「豆腐都讓你偷吃了，你不能不負責任。」她雙手擦著腰際，有模有樣的學起小紅姐的一貫台詞。

稽飛聽了哈哈一笑，但小青卻什麼都笑不出來，因為……她很緊張，心繫着稽飛的答案。

「……」她的嚴肅，讓稽飛沉默了。

「……」他的沉默，讓小青高懸著一顆怕受傷的心。

不知不覺間，練習場到了。車隊隊長親自迎向他們的灰銀轎車，稽飛緩緩吐出了一口氣，他看見小青正要負氣的下車。

「金隊長，我今天有些事情得忙，所以能不能請你，替我好好照顧一下——我的女人。」

稽飛搖下車窗，他墨黑的雙瞳對上了小青又驚又喜的眸子。

他緩緩綻開淺笑，因為，小青也笑了。

兩人就這麼四目相望着，直到四周不識好歹的觀眾越來越多，稽飛才依依不捨的收回了目光o

「我的女人，替我好好看着。」

稽飛帥氣的朗聲交代。同時，也正式宣告了他們的關係。

他就這麼牢牢地盯着她嫣紅的小臉，心底那口乾涸許久的愛情枯井，早就因為小青又泛起了暖暖愛意。

※※※※※※※※※

好不容易忙完了會議，批完了公文，稽飛哪裏也沒去，一顆心緊鎖著，只想趕緊回賽車場去找小青。

他風塵僕僕的趕回了賽車場，卻意外的發現小青竟又偷偷溜下場去鋼車，紅色身影在場上繞着，飆得不亦樂乎。

這下就算稽飛想阻止也來不及。他鐵青著臉，只好先耐下性子，在看台上望着她，一顆心也跟着她不得安寧。

「老闆，我阻止不了……」發現老闆的身影出現在看台上，金隊長怎麼樣都只得硬著頭皮上前領罪。

「算了。」雖然臉色不好，但稽飛還是擺擺手，要金隊長不用掛心。如果小青真是那種會聽勸阻的女孩，小紅也不會對她這麼束手無策。

「不過，說實話，小青騎車的技術真的不錯。雖然缺少訓練，但已經比我們隊上好多隊員都還要好。」

金隊長看起來大概也有個三十來歲，但在這個不怒而威的年輕老闆面前，他怎麼樣都不敢倚老賣老。

金隊長畢恭畢敬的挨着他坐下，因為稽飛的管理手法的確教他信服。

「然後呢?」稽飛挑了一邊眉，不置可否的問著。

「然後……因為最近比賽又快要到了，可是我們有許多隊員的狀況都還不是很好。所以，如果可以……能不能讓小青跟着我們一同出賽?」

感覺得出老闆似乎飄出絲絲怒氣，金隊長越說越結巴，為了車隊榮耀，他不得已還是得網羅人才。

「讓小青跟着一同出賽。」連金隊長都想挖角了，可見小青的確是有實力的。

稽飛很想替小青感到開心，但……他卻笑不出來。

「她姐姐極力反對她賽車，而我更不可能放心。所以，你還是多花點精力去訓練新人，別打小青的主意。」

想也沒想的就回絕了金隊長。稽飛的視線跟着場上的女孩打轉，他不否認小青的確有實力，但是……他和小紅是絕對不會放心的。

「可是……」

金隊長還想說些什麼，但稽飛似乎心意非常堅決。或許，他可以選擇去遊說小青，可能比較有用。

「別說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緩緩點起了煙，任白霧裊繞着。「連看她這樣騎車我都不放心，更何況是讓她去賽車。」

稽飛看見她又開始想團車，心頭不由得一緊，但無奈天高皇帝遠，他也無可奈何。

「你怕，小青會和雪容一樣?」金隊長瞭然的望着她。

他和稽飛相識已久，當然，他也了解老闆單身許久的原因。

「我害怕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稽飛墨黑的眼底有着哀傷。

他擔心的望着正在場上馳騁的小青，眼皮莫名的跟着，直跳，稽飛的心頭懸著大石，總覺得好像會發生什麼事情一般。

「不會的，小青不會和雪容一樣的。」

稽飛聽不進金隊長究竟說了什麼，他緊緊盯着小青，總覺得她似乎有些慌亂。

他向工作人員拿過望遠鏡，稽飛看見小青拚命的壓着剎車，但車速卻一點都沒有減緩的跡象

他心頭一驚，趕忙衝下看台。

底下的工作人員也發現了，大家緊急的搭造好防護軟墊，救急措施，誰都不知道小青那輛車怎麼會突然煞車失靈。

「小青，快，快跳車……」工作人員齊聲吼著，大家已經鋪好軟墊，就看小青有沒有跳車的勇氣了。

車速很快的朝這邊衝撞而來，情勢陡然間變得緊張。

小青看見了大家焦急的臉龐，更……看見了稽飛。

雖然，恐懼席捲着她，但看見稽飛焦急的臉龐，小青像是在霎時間多了勇氣。

她大大的吸了口氣，鎮定的捉緊時間。她將車頭一扭，整個人奮力的跳向他們搭建好的防護措施。

轟——

車子朝柵欄撞去，滿缸的汽油引爆出爆炸和巨響。

小青愣愣地，她聽見耳邊有好多好多人的聲音，但卻沒一個聽得真切。

直到，一個溫暖的懷抱擁緊她，鼻間嗅到熟悉的氣味，感受到熟悉的心跳聲，她才有了活下來的真實感。

「嗚……」小青在稽飛的懷裏啜泣著。

剛剛實在太恐怖了。如果她沒跳車，她簡直不敢想像後果。

「乖，別哭了……」

稽飛柔聲的安慰著小青。他望着眼前漫天的火海，心頭不由得跟着一緊。

這畫面和八年前一模一樣，只是……雪容來不及跳車，就已經發生了不幸。

火焰在眼前竄燒着，雖然工作人員趕忙拿着滅火器搶救，但這漫天的火海，仍然像一雙看不見的火紅大掌，緊緊的揪著稽飛，讓他幾乎快喘不過氣……

稽飛低頭望着懷裏兀自啜泣的小青，心口更沉重了。

※※※※※※※※※

上完葯，檢查妥當。稽飛遣退了一千人等，醫護室里只剩下他和小青。

「還有哪裏不舒服?」稽飛雖然沉着臉，但望見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還是忍不住放軟了聲調。

「還好。」小青低垂著頭，不敢面對地鐵青的臉龐。

「車小青，你不要命了嗎……」稽飛看見她這樣，他心口更是積鬱了滿滿的怒氣。才正想叨念她幾句，小青卻早一步搶先認了錯。

「對不起，我知道是我自己不該。不該硬拗著金隊長讓我下場去練車，更不該這麼不小心，害你擔心了。」

小青這次難得學乖了。她低着頭咕噥著，心口仍為剛剛的意外震蕩。

「你真的知道錯?」他輕哼。

稽飛在她的話語里聽見歉意，但卻聽不見下次不再碰車子的保證。

「知道。」

小青乖巧的點了點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既然知道，那好，你答應我從此不再碰賽車。」他語氣堅決的望着她，稽飛只想聽見小青的保證。

「我……」他現在的要求，根本就像威脅。小青愣愣地望着他，好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為什麼不答應我?難道經歷了剛剛的意外，你還沒體會出賽車的危險?」

稽飛揚起了聲調，鐵青的臉色多少透露出他心底的恐懼和擔憂。

「我……」小青還是只能愣愣地啞口無言。「剛剛的意外雖然很可怕，但——它真的只是一個意外。」

她怯懦的開了口，音量都不敢放大，只敢偷偷的覷著稽飛。

小青看見他的臉色更沉重了。

「所以，你覺得無所謂?」稽飛簡直不敢相信他聽見的。他瞪着小青，聲音透出了幾許冷冽。

「不是無所謂。只是，下次我如果能更小心注意，就能避免這些意外了。」小青輕輕的開口。

意外雖然可怕，但小青真的從那極速的快感中獲得了滿足和解放。

她感受得出血液在沸騰，她知道自己追求的就是這些。

「你……」這次換稽飛啞口無言，被小青氣得啞口無言。

「你別生氣，也別擔心了。我不會和那個女孩一樣的，你放心。」

小青帶着一身傷說服著稽飛，十分沒有說服力。

「我能夠放心?你瞧你現在一身傷，我能放心?」稽飛的話聲中透漏出怒意，為了小青那莫名的堅持。

「你當我獨裁也好、大男人主義也罷。反正，我絕對不會再允許你碰賽車，從明天開始，你不準再踏人練習場一步。」

稽飛搖著頭，硬聲的堅持絲毫不容許反對。

「不準再踏人練習場?不，你不能這麼做。」他的決定嚇了小青好大一跳，她圓潤的眼眸霎時瞪大，小青抗拒的不願接受。

「今天只是一個意外。我保證下次我一定會小心，我保證我會乖乖的不意事，但……你不能不讓我來這裏。」

好不容易，小青知道了台北有這麼一個天堂，她說什麼都不會輕言放棄。

「你能保證不再有意外?你能保證自己不會再摔得一身傷?你又能保證自己，不會再吵著下場騎車?」

稽飛一字一句的問著小青，他根本不相信她的保證。

「我……」

她惶惶大眼望着他，啞口無言。

「我知道賽車是你的夢，是你的堅持。但是，能不能請你站在我的立場想想?如果我們現在的角色互換了，你會不會像我一樣，反對你再繼續騎車?」

她可憐的模樣，雖然讓稽飛心軟，但堅持的語氣卻怎麼都不能在此刻罷休。

「不會。」

小青閉起了眼眸，口是心非的搖著頭。

「小青——」他知道她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心底不是這麼想，難道你真願意看着我天天在生死之間搖擺?」

稽飛抬起了她的小臉，強迫她望着他。

「可是……」她忍不住睜眸望着他，不可否認的，小青的心底動搖了。

如果是她，她能忍受嗎?不，她不行。

「我也是因為愛你，才會這麼要求你。我已經失去過一次，我無法再承受第二次的打擊。也許我的要求讓你受委屈，但是……能不能請你答應我這麼一次?」稽飛知道小青心軟了。

放軟了聲調，他低低地訴說自己的心情，稽飛望着她紅潤的眼眶，他知道她會答應的。

小青一愣，沒想到這害羞的男人會有這麼大膽表白的一天。她望着他，良久，才輕輕的搖頭嘆息。

「……你不能拿感情來當武器。」太卑鄙了。

「但，這卻是我惟一的籌碼。」稽飛溫暖的擁着她，他只是不想失去她。

今天的意外嚇壞他了，稽飛沒把握自己的心臟，是否還能再承受一次這麼激烈的意外。

「你贏了。」她嘆了氣，窩在他懷裏悶悶的道。

「我知道。」稽飛的雙臂收得更緊。

他抱着懷裏心愛的女孩，知道自己暫時說服了她。

但，他可以綁住她多久?

他……又該這麼綁着她嗎?

稽飛不禁陷入了矛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