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曉莉的車子在兩夜一日的勞頓之後，終於平安地趕回了Ｗ市的別墅。

到達別墅門口時，大約是第三天凌晨四點左右。天空已經微現曙光了。曉莉疲憊地按響了車喇叭。

只有張姨跑出來開門。

如嫣呢？曉莉隨口問了一句。

她啊，自從你離開別墅的這幾天，她經常跑出去一整夜都不回。

曉莉沒再說話，她徑直把車開進了車庫。

回到房間，張姨問她餓不餓。曉莉搖了搖頭，笑道，我只感到累，想睡覺，不過我要先洗個澡。

張姨打了個哈欠，如果你有什麼吩咐就叫我一聲，我先回房間了。曉莉微笑着點了點頭。

曉莉直接去了浴室。

她脫光衣服，跳進水池。

山頂上的一幕幕，如煙霧一般彌散在眼前。浴室里粉紅的燈光朦朧地漂浮在水面上。恍若一具具夢的屍體。曉莉閉着眼睛，沉入池底。水的重量溫柔而又壓抑。耳畔傳來水的笑聲。張揚而又詭秘的笑聲。在水的懷抱里，曉莉渴望着什麼。她盡情地攤開四肢，在光滑的池底磚面上，像一朵雪白的美人蕉舒展開瑩澈的花瓣。

曉莉忽然覺得水面上有隻眼睛正在窺視着自己。她冥冥中似乎已經意識到了眼睛的主人是誰。

那隻曾經屢次被徐剛提及的眼睛，那隻她在徐剛的絕筆畫中清晰地看到的眼睛。沒錯，那是死神的一隻眼睛！一隻專門用來誘惑的眼睛！曉莉在池底伸出手臂，向那隻脈脈含情的眼睛義無返顧地伸過去。

然而，曉莉的手很快就伸出了水面。她也隨之從水下回到了水上。曉莉睜開雙眼，偌大的浴室沉寂地如同一座墓穴。虛渺的幻覺頓時在昏暗嫵媚的燈光中呈現出一種捉摸不定的粉紅色。

曉莉突然非常渴望那把「劍」。她忍不住又將手摸向自己的下體。

此刻，那把「劍」的主人正靜靜地躺在陰濕的車庫裏。在福特車的後座上，他的**已經開始了自里而外的腐爛。這種腐爛的氣息很快便吸引來一群肥胖的紅頭蒼蠅。它們興奮地順着車窗縫隙飛了進去。一頓饕餮大餐正式拉開帷幕。

浴室里的曉莉感到胸口一陣刺痛。她忽然意識到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完成。

曉莉毅然中止了自己的「渴望」。她匆匆地爬出水池，匆匆地穿衣，匆匆地走進別墅地下室，揀出平時栽花用的鐵鎬和鐵鍬。然後，她就像一片月光似的來到院中，融入那片茂盛的「血的海洋」。

在偌大的美人蕉園裏，曉莉為徐剛選定了一塊最佳的安息之地。由於土質鬆軟，曉莉很快就挖好了一個能容一人的土坑。她掐了許多鮮紅欲滴的花朵，整齊地鋪在坑底。這樣，整個坑看起來就如同一個血色的搖籃。忙完這一切時，天邊的亮色已經染上幾分緋紅了。黎明的霞光即將噴薄而出。曉莉皺了皺眉頭，她急忙趕往車庫。當打開後車門時，一大群紅頭蒼蠅嗡的一下從車廂里爆炸出來。曉莉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這麼短的工夫，屍體就招來了這麼多的蒼蠅。等蒼蠅飛的差不多時，再看徐剛，已經面目全非了。他雙眼仍舊圓睜，定定地瞪着前方。一隻猖狂的小蒼蠅正趴在他的左眼球上，剛好覆蓋了黑色的瞳仁。他的嘴角似乎還保留着山頂時即有的神秘的微笑。此刻，微笑因為嘴唇的綠紫而呈現出詭魅的味道。這還是曉莉頭一次正面接觸行將腐爛的屍體。並且還是曾經同自己有過激情性接觸的情人屍體。如果說沒有恐懼那是假的，但這種恐懼與死亡本身無關，而僅僅是因**而變形的屍身所表現出來的猙獰實在讓人倒胃。為什麼徐剛的屍身**的這麼迅速。曉莉無心去思考。但是作為故事的敘述者，我不得不在此交代一個可能屬於徐剛個人**的事實——徐剛是個吸毒者。

一般來說，搞藝術的似乎都對毒品感興趣。他們的理由冠冕堂皇，即為了尋找藝術的靈感。徐剛早些年吸毒確實是為了捕捉藝術女神的體香。但自從邂逅夏曉莉之後，他對毒品的興趣就轉移了。應該說，徐剛的吸毒不能與那些為了吸毒而吸毒的傢伙們相提並論。可是，這個男人後來被血癌盯上，並且接受化療仍不能緩解病情，自打從北京醫院偷跑出來后，毒品開始真正以「救世主」的身份凌駕於他的意志之上。吞食毒品之後，他便能暫時地在虛幻的愉悅中擺脫病痛和絕望的折磨。同時，他的性激素居然也能跟着大肆亢奮。那天晚上在旅社，徐剛正是在這種亢奮的慫恿下同如嫣發生了關係。

可毒品畢竟是毒品，它在給徐剛帶來暫時的興奮與激越的同時，也在殘忍地吞蝕着他那本就羸弱不堪的病體。在山頂上，徐剛曾乘曉莉背對着他感受「死神」擁抱的時候，偷偷地服用了幾粒「麻古」。他企圖在靈魂脫殼之前，再同女神驚天動地的來一回。然而這幾粒「靈丹」並沒有如他所願。當下體一廂情願地昂然勃起時，心臟卻不堪血管的激奮而發出了苟延殘喘的最後一嘆。在一片冰冷刺骨的顫慄之中，徐剛停止了呼吸。他倒下的那一刻，仍舊戀戀不捨地巴望着女神那具充滿了極限誘惑的美麗**！

當然，死者最終還是滿足了夙願。儘管他的靈魂可能已經被死神帶走，但至死不屈的**到底還是與女神的下體實現了完美的結合。

歷經山頂上的最後「癲狂」，慘遭下山時的連拖帶拽，加上兩夜一日的長途奔波，再加上毒品在體內的淤積所造成的內蝕。何況死者生前還是一個身患血癌的病人。所以，徐剛屍身的**屬於正常現象。

請原諒我在此羅里巴唆不吝筆墨地為徐剛的屍體大做文章。對於曉莉此生最後一個男人的死亡，我認為作些附註性的說明還是很有必要的。至少，他的死，讓曉莉的漫漫**史可以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了。至少，他的死亡，他的腐爛，讓曉莉對異性的感覺再次發生翻天覆地地變化。

曉莉強忍惡臭和屍水橫流的噁心，小心謹慎地將徐剛的屍體移至美人蕉園的「血色搖籃」里。

最後一次，她懷着一種莫名的懷念心理，解開了坑中屍體的褲子。結果，她看到了那個地方已然爬滿蛆蟲並且黑水淋漓。曉莉一陣眩暈，心頭酸澀翻湧，忍不住狂嘔起來。

吐過之後，曉莉開始脫，將身上臟污的衣服統統脫了下來。然後丟進土坑。

一絲不掛的曉莉懷着無限的悵惘，在筋疲力盡中，給土坑蓋上最後一鍬土。

在清晨絢爛的朝霞中，赤身**的曉莉從美人蕉的花叢里走了出來。她的天使一般的**，在紅艷艷的霞光中，開始璀璨地綻放。

張姨剛好在屋裏準備早飯，然而她卻猛然看見一具白森森的**夢遊一般走了過來。待看清是女主人時，她嚇的渾身一哆嗦。

小姐，您，您這是？張姨一時呆楞，不知如何是好。

曉莉幽然一笑。其美艷如狐狸一般，在張姨眼裏閃躍了一下。等張姨回過神時，女主人已經杳無蹤影了。

張姨拍著胸脯連喊阿彌陀佛。心想，剛才一定是幻覺。肯定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