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一大早,東方揚眉輕輕的走出了房門,雖然一夜未眠,他卻看不出一點疲憊之色。

「閣主。」穆天一早已候在門外了,一見東方揚眉出來,趕緊叫住他。

東方揚眉不悅的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制止了穆天接下來的話。在穆天驚訝的目光里,東方揚眉轉身輕輕的關上門,走了幾步,這才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穆天驚訝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幾時見過他家閣主這麼體貼過人?昨天晚上也是,閣主居然那麼衝動的闖進屋子裏。完全忘記了如果屋中真的有敵人,他這一闖,敵暗我明,剛好把自己全賣給了對方。這可是練武之人的大忌,以東方揚眉的冷靜機警,是絕對不應該也不會犯這種錯誤的,可是那會兒,他覺得東方揚眉好像根本已經亂了方寸,完全忘記了這些。

「有什麼事情快說。」東方揚眉半天不見穆天開口,只是盯着他猛看,心裏很是不快,不耐煩的追問著。

「哦,是這樣的,昨天晚上閣主不是讓我下樓查看嘛,我在樓下果然發現了兩個人。」穆天一激靈,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趕緊回稟。

「是什麼人?」見東方揚眉詢問,穆天回想起昨晚的情景,忍不住笑了出來。

昨天晚上,他剛剛躍下樓,就看見兩個大漢在樓后的草叢中呻吟。兩個人都是滿身的泥土,又摔得鼻青臉腫的,看上去好笑之極。在他們身旁的地上有一架散了架的梯子,還有鐵棒和麻袋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望而知是兩個小賊。可是他們又怎麼會摔成這個樣子在地上躺着?

穆天大奇,走過去踢了踢他們。那兩個人邊呻吟邊怒罵的大漢這才發現有人來了,趕緊爬起來就想跑。可是,其中一個剛站起來就又摔倒在地上,痛得大聲哀號起來。原來他剛才摔倒的時候,腿骨撞在地上,已經斷了。另一個也顧不得同伴,只管跑自己的。穆天瞥瞥嘴,一騰身,輕輕鬆送的就把另外一個也給拎了回來,扔到原地。兩個人一見跑不了了,嚇得趕緊跪地求饒,穆天審了半天,終於搞清楚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原來這兩個人仗着會些個拳腳,平日裏偷雞摸狗,翻牆越戶,也算是這地方的一害。今個一早,可巧他們在街上溜達,正碰見白羽拿了一大錠銀子買東西,立刻就被他們給盯上了。白羽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這種好事情怎麼能放過?所以兩個人商量著就準備動手,然後白羽被追風踢傷,住進悅來客棧,他們一路都跟着。打聽着白羽住在二樓的上房裏,他們等到半夜,就備好了梯子、鐵棒、麻袋。打算趁著天黑動手。兩個人盤算得很好,想着就算沒錢,也可以把人綁了去要贖金。實在不行了,看白羽細皮嫩肉、清清秀秀的樣子,賣到專門要男人的妓院裏去也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可是沒想到兩個人搭好梯子剛爬上去,正在撬窗子的時候,白羽卻發出那麼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他們本來就心驚膽戰的,被這麼突然一嚇,站立不穩,兩個人齊齊從梯子上摔了下來。

兩個人結結巴巴的說完,眼巴巴的瞅著穆天,希望可以逃過一劫。穆天努力忍着不要笑出聲來,白羽還陣勢福大命大,居然連慘叫一聲都可以傷敵於無形。

「那位爺是不是……是不是被人殺了,才叫得那麼慘?」看着穆天沉着臉不出聲,兩個人嚇得抖個不停。其中一個小心翼翼的問道。

穆天一怔,很辛苦的讓自己不要狂笑出聲。白羽要是聽到這話,不知道會不會氣死。

看穆天沒有作聲,兩個賊以為是真的出了人命,嚇得涕淚交流,一把抱住穆天的腿,哭喊起來:「天地良心,我們真的沒有殺人,就只想搶點銀子。爺你明查,我們哪裏有膽子殺人啊。我們家裏上有高堂,下有弱子,打死我們也不敢的……」

「爺,我們真的沒有殺人,饒命啊。」

「他們實在夠倒霉的,」穆天一面說還一面忍不住笑:「我也懶得理他們,就把他們關在柴房裏,今天一早就叫掌柜的去找官府的人來帶了他們去。聽說啊,今早上他們知道不是人死了,只是有人被一隻蟲子嚇得叫了一聲而已時候的臉色,又青又紫,簡直像是茄子一樣。一直到被官府帶走的時候,他們還嘟囔個不停,說搶了這麼多次,也沒碰到過這麼倒霉的事情。」

東方揚眉聽着,也不禁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不過這次是他僥倖,可是他哪能回回都這麼好命?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子,就這麼放着他亂跑,遲早出事。」

穆天只是無心的感嘆,東方揚眉聽了:心卻咯噔跳了一下。穆天說的一點也沒錯,對白羽這樣一看就是養尊處優、不諳世事的公子哥兒,幾乎處處都有危險。

他又是單身一人,東方揚眉幾乎可以預見他將來不是被人騙光錢,就是連人都賠掉。

想到白羽可能淪落到被人欺凌的地步,東方揚眉的胸口立即鬱悶了起來,像是有一塊石頭堵在了他心頭,悶得喘不過氣來。不行,他不能這麼放着他不管。

既然決定了要管,那就帶他一起走吧。東方揚眉瞬間下了決定。

「閣主。」何野的叫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東方揚眉和穆天循聲望去,何野正從客棧的大門外跑進來,「閣主,我們什麼時候出發?二少爺他們把馬都套好了。」

「我們今天不走了。」東方揚眉沉靜的說。

「為什麼?」何野迷惑不解的詢問道。

「我準備帶那個少年一起走,因此得等他的傷勢好些。」

「為什麼要帶他一起走?」隨後跟進來的東方振眉急切的問到。

「我們和他無親無故的,帶着他算什麼事啊?反正我們也請大夫給他看過了,留下診費拜託老闆照顧他就行了,幹嘛要帶他一起走呢?」東方振眉極力想說服東方揚眉。

他的心早就插上翅膀飛到自己的未婚妻尹雲瑟的身邊。一想到雲瑟柔麗的面容,他就恨不得能快點到達尹家。乍聽東方揚眉要留幾天等白羽,還要帶他一起走,他心裏可是一萬個不樂意。

「我已經決定了。」東方揚眉臉色一沉,默然道:「尹家那邊,晚幾天過去不妨事。你要是着急,就自己先去。」

東方振眉滿心不高興,卻又不敢違抗大哥的話,只能氣惱的閉上了嘴。東方揚眉看看弟弟不悅的臉色,心裏嘆了口氣。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此刻混亂的心情。但是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就此撇下這個少年一走了之,自己一定會後悔。

「穆天,去叫廚房煮點粥送上來。」東方揚眉掃了眾人一眼,淡淡的吩咐了穆天一聲就進了屋子。

一進房間,東方揚眉不由自主的放輕腳步。他走到床邊,伸手撩開布帳,就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你醒了。」東方揚眉不由得漾出一個微笑,和床上的人打着招呼。

白羽眼睛一眯,也回他一個微笑,然後揚起手伸了個懶腰,換來一聲呻吟。

「小心,自己有傷在身就記着一點,別老是亂動。」東方揚眉皺着眉,語氣裏帶着份淡淡的關切。

「還不是因為你?」白羽撅起嘴巴瞪着東方揚眉。

「好好,是我的錯,你要不要坐起來?」東方揚眉自自然然的哄着他,一貫的冷峻和深沉在這張靈動眸子面前奇異的全部飛到了九霄雲外。

「嗯,你扶我起來。還有,我餓了。」

「我叫人煮了粥,一會就送上來。」

「我才不要喝什麼粥呢,我要吃芙蓉糕。」

東方揚眉看着他帶點刁蠻的神情,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一點不悅的情緒,反倒漾起滿心的愛憐,忍不住就想遷就他。

「芙蓉糕就芙蓉糕,我這就叫人去買。」

東方揚眉小心的扶起白羽,拿被子掖在他身後,讓他躺好。

「何野。」東方揚眉走出房門,叫着屬下。

「閣主,什麼事?」正無聊的蹲在街邊上看人的何野飛快的跑了進來,抬頭問著站在二樓上的東方揚眉。

「去買點芙蓉糕回來。」

「芙蓉糕?」何野有些糊塗,這些個零食有誰要吃啊?

「我還要吃橘子。」白羽的聲音又從房間里傳出來,提着要求。

「哦,再買幾斤橘子。」東方揚眉立刻交代。

原來是那個小禍害要吃,真不知道閣主為什麼一定要帶着他一起走。何野不情願的答應着,滿吞吞的走出去。

「快點,一燭香的時間你要是沒有回來,就罰你站一個時辰馬步。」東方揚眉的聲音有效的讓何野飛奔起來。

真是的,自己好像越來越沒有威嚴了,手下的人真是應該整肅一下才是。東方揚眉看着何野的背影皺眉。轉身下了樓,他隨口交代着手下快馬回報留守揚眉閣的東方斂眉他的行蹤,免這個愛操心他的妹妹擔心。又讓人去招呼著買葯煎藥,還讓人留心周圍的動靜。這麼一番折騰下來,何野也把橘子和芙蓉糕買回來了。

拿着芙蓉糕和橘子,東方揚眉進了自己的房間。他把房門敞開,讓陽光照進來,屋子裏立刻明亮許多。一回頭,白羽正睜著那雙圓圓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你的橘子,還有糕。」東方揚眉忍不住漾出一個微笑,揚揚手中的東西,走到床邊坐下。

「先吃什麼?」

「橘子。」

東方揚眉點點頭,拿起一個橘子開始剝皮。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白羽,我叫白羽。」

白羽半靠在被子上,看着東方揚眉剝橘子皮。

東方揚眉的心輕輕的動了一下,白色的羽毛,真的很像他,輕盈、飄逸。

「我叫東方揚眉。」

「我知道。」白羽專註的看着橘子,隨口答道。

「哦,你怎麼知道我?」東方揚眉有些驚異的抬起頭,心頭掠過一絲警覺。一個富家公子怎麼會知道他這樣一個武林人物的名字。

「你們怎麼都愛問這個問題,」白羽撅撅好看的唇瓣,一臉的不屑一顧,道:「昨天你那個隨從很着急的告訴我了,生怕我不知道似的。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都這麼愛現。」

「你說話就不能不帶刺嗎?」東方揚眉無奈的剝下一片橘瓣,送到了白羽唇邊。

「我不要。」白羽扭開頭。

「不是你要吃的嗎?」東方揚眉疑惑的問他。

「我可不吃橘子皮。」

「沒有皮啊?皮我已經剝掉了。」東方揚眉奇怪的看着手中的橘子,他都剝乾淨了,的確沒有皮啊。

「那個不是皮嗎?」白羽指點。

「你是說着瓣橘子外面的膜?」東方揚眉不可思議的問。他是頭一次聽說有人吃橘子連這個薄膜也要剝掉的。大家不都是連着一起吃的嗎?

「對啊,那個皮酸酸的,不好吃,剝掉后比較甜,還沒有那些絲絲絡絡的,吃起來比較好吃。」白羽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揚起頭可愛的看着東方揚眉。

這小子,根本就是被寵壞了,連吃個東西都比別人來得麻煩,簡直就是挑剔。

東方揚眉無力的看着白羽。

若是換了旁人這般挑剔,東方揚眉相信自己早就扔下不管了。他可從來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可是現在對着白羽那張無比可愛的臉蛋,看着他一直在眨啊眨的長睫毛。東方揚眉卻發現自己一點兒生氣的感覺都沒有,甚至內心隱隱覺得,只要能換來白羽燦爛的笑容,就算是讓自己去摘天上的月亮都沒有問題,何況只是剝個橘子皮。

放下手中大半個橘子,東方揚眉專註的對付起手中的橘瓣來。他先用指甲一點點的撕開橘瓣外面的薄膜,然後再把薄膜從兩邊拉開,露出那一絲一絲聚集在一起的晶瑩果肉,這才再一次把它送到了白羽的唇邊。白羽笑眯了眼睛,張開粉色的唇瓣把橘子含進了嘴裏。看着那柔潤的唇,東方揚眉竟然生起一種覺得那瓣橘子很幸福的感覺。

一瓣橘子有什麼幸福的?他真是神智越來越不清楚了。東方揚眉甩甩頭,繼續拿起另一瓣橘子,開始他艱巨的工作。「閣主,葯熬好了。」穆天端著一碗黑黑的葯汁小心翼翼的走進來。東方揚眉放下手中的橘子,起身接過了葯。

「來,喝葯。」他招呼著床上的白羽。一抬頭,發現白羽的臉皺得已經可以媲美百歲壽星了。穆天撲哧一笑,東方揚眉也被他逗得展顏微笑起來。

「我討厭吃藥,苦死了。」白羽瞪着東方揚眉手中的葯碗,像是對它有着深仇大恨一樣。

「那沒辦法,誰讓你跑出來代替你那隻臭貓挨踢的時候不多想一想,你還是認命喝了吧,」穆天承認自己有點幸災樂禍,但是這也不能怪他啊。那隻小貓一大早就把他抓醒要吃的,也不想想他可是半夜才睡的。和那隻貓僵持了半天後,還是他宣告失敗。可憐他都沒有吃早飯,卻得乖乖起床去給貓找飯。這筆帳算來算去只能算到白羽頭上。

「要是不喝的話,你可得在床上多躺上個十天八天的,你要是喜歡天天睡覺,那也行。」東方揚眉對白羽曉之以厲害。白羽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忍受不了枯燥無聊的人,所以東方揚眉一句話點中了厲害。

微笑着伸手把碗懸在白羽面前,東方揚眉篤定的等著白羽自己做決定。

白羽苦了臉。他是喜歡睡覺沒錯啦,可是睡夠了他可一分鐘也不願意在床上躺着。一想到要在這個無聊的地方呆上十天半個月,他就頭疼。權衡半天,白羽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湊到了葯碗邊。一聞到那刺鼻的藥味,他馬上又推開。

「屏住氣,一口氣就喝完了。來,一喝完就吃口芙蓉糕就不苦了。」東方揚眉用空着的一隻手拈起一片芙蓉糕舉著,誘哄著白羽。

穆天在一邊看得下巴差點掉下來。這個人真的是東方揚眉嗎?是他那個永遠嚴肅沉穩的閣主?東方揚眉居然也會威脅人,會哄人,還會笑得這麼親昵。

穆天轉頭把無比敬仰的目光送給床上正皺着眉努力喝葯的白羽,他一定是老天爺安排給東方揚眉的,好彌補閣主灰暗的人生,讓他可以開心快樂,輕鬆自在。

穆天幾乎可以肯定,東方揚眉對這個少年動了情,也許他自己並不知道,可是他跟了東方揚眉二十多年,可以說比東方揚眉的弟弟妹妹更了解他。

東方揚眉深沉而內斂,身份和責任讓他習慣了把一切藏在心裏,對大家疏而遠之。甚至對自己的弟弟妹妹也都親而不近、愛而不昵。

對東方振眉和東方斂眉而言,他只是個嚴兄。對揚眉閣的人,他則是個英明果決的領導者,大家怕他,敬慕他,卻沒人敢當他的朋友。

可是穆天卻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東方揚眉。他一直希望出現一個能讓東方揚眉快樂的人,可是從來沒有過。這麼多年了,有不少的女孩愛慕東方揚眉,可是東方揚眉卻從沒動心過。他的冷淡不知道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楚嫣然就是其中一個,而且是最痴情也最決絕的一個,才惹得魏飛鶴矢志報仇,鬧得是雞犬不寧。

如今,穆天終於看到東方揚眉終於為一個人變了情緒,心湖有了波動。他怎麼能不高興呢。至於白羽是男子這個問題,穆天想都沒有想,對他而言。只要東方揚眉可以快樂幸福,他才懶得理什麼禁忌不禁忌的事情呢。

「那個人一定是個庸醫,這麼苦的東西他也能開出來,真不知道他醫死過多少人。」白羽一口喝完葯,匆忙的把芙蓉糕含進嘴裏嚼著,還含糊不清的數落着醫生。

「人家可是這方圓百里內最有名的大夫,你又胡說了。」東方揚眉一面說,一面寵溺的拭去他唇邊的葯汁。

「我才沒有胡說呢,我要是再喝下去,一定會被苦死。」

「知道喝葯不好受,下次就記得把自己保護好點。來,你接着吃什麼?橘子還是糕?」兩個人說笑着,室內氤氳著一種溫柔親昵的氣氛。穆天微笑着,悄悄的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我已經可以下床了,為什麼老是讓人家躺在床上,我都快發霉了。」悅來客棧二樓傳老熟悉的大叫聲。

「又是那位哥兒在喊啊?」

「是啊,天天吵著要出去,唉,也難為那位爺有耐心。」

樓下已經聽習慣了的眾人也只是議論幾聲,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這得大夫看過了才能決定,你再喊也沒有用。」穆天幸災樂禍的對床上的白羽說,手裏還不停的在收拾打掃著。

果然惡有惡報,穆天的心裏總算是平衡一點了。

穆天生氣可是有原因的。這幾天來,東方揚眉怕白羽悶,幾乎把鎮子上的雜貨店都給搬到客棧里來了。什麼風車,搖鼓,泥人,只要能放進來的,這屋子裏都有。可是白羽初見新鮮,不多時就膩了。他一煩就開始破壞東西,不是摔就是砸,這屋子幾乎天天都是一副戰爭后的樣子。

東方揚眉只管買,白羽只管破壞,打掃殘局的可就苦了穆天了。堂堂揚眉閣的大護衛,如今淪落到天天掃地,不氣才怪。

「好了,大夫馬上就來了,你有點耐心不成嗎?」穆天還是心軟,看着白羽撅嘴吊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還是開始安慰起他來。

「那個庸醫,不看也罷。」白羽話音還沒落,東方揚眉就陪着大夫走了進來,他的話毫不保留的被兩個人都聽進了耳朵里。

那位老大夫大度的一笑了之,東方揚眉可是尷尬得很,沉着臉瞪了白羽一眼。

白羽根本不怕他,對着他吐吐舌頭,笑嘻嘻的伸出手來讓老大夫給他診脈。

大夫試了脈像,又查看了下傷勢,這才捋著鬍子站起身來。

「怎麼樣?我是不是可以下床了?」白羽着急的問。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可以下床活動了。不過這幾天還是要注意休養。往後的三個月里不要做什麼劇烈的運動就成了。」大夫微笑的回答。

「終於可以不用躺着了。」白羽興奮的說。他在床上已經躺了四天了,早就悶得要死,現在終於可以透口氣。

「那好,大夫這邊請。」穆天帶着大夫走了出去。恭敬的送上診費,這才又回到了房裏。

「慢點,慢點,大夫不是剛說了嗎?不要做激烈的運動。」東方揚眉皺着眉制止著白羽跳下床的動作。

「你真的很羅嗦,像雪燕一樣。」白羽放慢動作,一面抱怨著說。

「雪燕是誰?」東方揚眉追問著,對於從白羽嘴裏冒出來的這個明顯是個女子的名字感覺非常的不悅耳。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白羽驕傲的瞥他一眼,急不可耐的就往外跑。

「你去幹什麼?」東方揚眉一把拉住了白羽,白羽正往外沖,被這麼一拉,腳下一滑,一個踉蹌就向後倒去。東方揚眉見狀趕緊伸臂攬住,以防止白羽摔倒,這麼一來,白羽整個人都被環進了東方揚眉的懷中。

好舒服。白羽就勢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東方揚眉的身上,懶懶的靠進東方揚眉的懷裏。真的很舒服耶,軟硬剛好,又溫溫暖暖的。看來男人長得高大一些,抱起人來感覺真的不錯,怪不得女孩子都喜歡高大的男人呢,被抱着的感覺真的很舒服,不過最好能像上次一樣,整個人都被他抱起來就好了。那他連站都不用站了,更省勁。

白羽懶洋洋的盤算著,也不說話。可把東方揚眉嚇了一跳,以為弄疼他了呢。趕緊扶起他來焦急的上下檢視着,嘴裏還忙的問道:「怎麼了,弄疼了沒有?都怪我,用力太大了。」

「沒事,你怎麼這麼愛緊張?我不過想去洗個澡而已。幾天沒洗了,身上好臟。」白羽回了他一句,又軟進了東方揚眉的懷裏,繼續享受着東方揚眉提供的舒適靠枕。

看着白羽靠過來,東方揚眉下意識的張開雙臂先抱住了他,隨即,在意識到自己正擁著白羽的時候,他的身體一下子僵硬了起來。

剛才因為擔心白羽的身體,雖然抱着他,東方揚眉還沒有什麼感覺。現在白羽主動隈在他懷中,頭正好靠在他的頸項邊,柔細的髮絲不時調皮的拂過他的面頰,癢酥酥的。再加上從白羽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就那麼縈繞在他的鼻端……這些都無比強烈的刺激著東方揚眉的所有感官,東方揚眉只覺得熱血轟的全湧上了自己的頭,全身立刻僵硬起來。

白羽卻自得其樂的發現,東方揚眉身上居然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清爽氣味,不是香味,卻很好聞,白羽索性把頭也埋進東方揚眉的胸膛中,深深的呼吸著。

白羽不安分的扭動讓東方揚眉的身體更加僵硬。在白羽溫軟身體的磨蹭下,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正不受控制的興奮起來。東方揚眉如遭電擊,猛的一把推開了白羽,自己也同時蹬蹬的連退了三大步,遠遠的避開了白羽,避免白羽又再度投懷送抱。

「你幹什麼?為什麼突然推開我?」白羽突受驚嚇,不高興的抱怨著。

「你先去洗個澡,然後收拾一下,和我們一起走。」東方揚眉努力鎮靜著自己,語氣不穩的對白羽說道。「好啊。」白羽自然的答應着,就往外走。

「你答應的倒是很快,不怕我們是壞人,把你騙去賣了?」穆天本來一直抱着雙手在一邊看戲,這回子戲看完了,見白羽答應得這麼爽快,忍不住開口數落他。

這小子怎麼這麼容易相信別人?還這麼好騙?也不想想他們要是壞人怎麼辦?

「賣我,你們的本事還不夠,我賣你們還差不多。哼。」

白羽驕傲的揚著頭走出去,大言不慚的說着——最起碼在穆天眼裏是很大言不慚沒錯。穆天越發覺得東方揚眉的決定正確無比了,這麼一個輕信兼自大的小孩子,他要是單身到處亂晃,不讓人連皮帶骨的吃了,才是一大奇迹呢。

東方揚眉卻在一旁怔怔的發起呆來,思潮翻滾,難以決斷。

自己這是怎麼了?自己並非初經世事的毛頭小子,雖然未曾娶親,可是青樓妓院、煙花之地也不是沒有流連過。多少女子對自己吐露芳心,投懷送抱,自己從不動心。就算是與女子裸袒相間,他也不曾有過這般的衝動。可笑自己還一向自持自制力過人,如今只是抱了白羽一下,居然就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熱血沸騰,幾乎沒當場失態。

難道,他真的對這個少年動了心?他愛上了這個雖然嬌縱刁鑽,卻又無比可愛的少年?應該是吧,否則怎麼解釋他對白羽完全的寵溺、完全的縱容?如何解釋他在面對白羽時,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的輕鬆開朗?如何解釋只要能看着白羽就覺得滿心的幸福感覺?也許從初見的那一剎那,那雙靈動的眼眸就已經俘虜了他沉寂了將近三十年的心,看來自己只是沒有遇到讓自己動情之人罷了,碰見了,東方揚眉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東方揚眉苦笑了,自己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有斷袖之癖,傳揚出去,一定能轟動江湖。他緩緩的攥住自己的手掌,剛才溫暖的感覺彷彿還留在手中。東方揚眉輕輕一嘆,白羽,白色的羽毛,白色的小鳥,他真像是一隻小鳥,好奇的飛進了他的心房,到處轉轉。而他的心卻在不經意的時候就已經把小鳥當成了唯一的寶貝。

可是白羽是一個男孩子,自己不會在意他人的想法,可是白羽呢?白羽還是一個少年,這種禁忌的感情對他而言是多麼大的一種壓力,他又怎能為了自己的感情苦了他?他有家人,有朋友,即使他接受自己,必將為人唾棄,自己又怎能忍心看他傷心?看他那雙明亮的眸子染上悲傷?

搖搖頭,東方揚眉拋開煩雜的思緒,吩咐穆天道:「準備馬車。吃過午飯我們就走。」

「閣主,我早就準備好了,保證舒適,坐着一點也顛不著。」東方揚眉一轉頭,對上的是穆天促狹的笑容。

「哼。」東方揚眉低低的哼了一聲。心情很是不悅。他是不是平日裏還不夠嚴厲,居然還有人敢拿他開玩笑?現在他可是正情緒低落,穆天還敢在虎嘴上拔毛,看樣子是皮癢了不成。

「我去通知大家準備出發。」一見東方揚眉臉色不善,穆天可不敢再加撩撥,趕緊找了件事情,迅速的溜了出去。

「我可以騎馬。」

客棧門外,白羽對着追風正在流口水。這麼神俊的馬,也許就只有公子的踏雪可以比吧。可惜踏雪驕傲得要命,除了公子,誰也不能騎。害他只有垂涎三尺的份。今天見了追風,白羽簡直是看到寶貝一樣,圍着它轉來轉去,幻想可以騎着它招搖過市。

「不行,你必須坐馬車。」東方揚眉的口氣強硬。

「我想騎馬。」白羽堅持自己願望。

「你不怕它再踢你一腳?」穆天笑着追問白羽。

「它敢,要是不怕我把它做成馬肉吃了,它可以試試看。」白羽對着追風扮了個鬼臉,笑嘻嘻的說。

追風好像聽懂了白羽的話,仰天長嘶了一聲。東方揚眉輕輕拍拍追風的頭,安撫了它一下,然後轉向白羽,溫和的問道:「你是自己到馬車上去呢,還是讓我把你扔上去?」

「坐就坐,稀罕。」白羽瞄瞄東方揚眉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身材,估量自己人單勢薄,終於屈服於強權之下。

瞥瞥嘴,白羽嘟囔著爬進了馬車裏,突然又探出了頭,問:「我的貓呢?」

「我叫穆天給它找了戶人家養著了。」

「為什麼,我要帶着它。」白羽翹起了嘴巴,作勢就要往下跳。

「你怎麼帶它?那是只貓,不是狗,你難道整天抱着它不成?我找的人很愛貓的,對它一定很好,你放心就是。」東方揚眉好言好語的講著道理。

「那好吧。」白羽終於又縮回了馬車,東方揚眉這才鬆了口氣。一直看着白羽在馬車裏坐好,放下帘子,他這才掩住自己眼眸中的嬌寵,縱身跨上了追風,雙腿一夾,疾馳而去。大家也隨後上馬緊隨其後,護著中間的馬車向南汀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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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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