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手腕被抓得生疼,風琉璃一路被殷允陽扯著走,從別墅一直走到沙灘,她急喘著,卻也任他拉着,因為她不確定此刻鐵青著一張臉的他,會不會失控揮她一拳或者直接把她推進海里餵魚。

一大早,整個沙灘上的人潮屈指可數,空氣有些冰涼,腳上踩着的沙地也有些水意。

沒錯,她是連穿鞋都來不及就被他給拖出門外的,白皙柔軟的腳丫子早已被剛剛一路走來的柏油路給磨得破皮。

「你沒話說嗎?」殷允陽倏地回頭,使力的抓着風琉璃的手。

怒氣讓他的濃眉高揚,唇抿成一直線,卻一樣俊雅逼人。

她喜歡這樣的他,有點霸氣,有點惱怒,因為他這樣看起來更有男子氣概,但又一點都不粗魯。

「你要我說什麼?」她望着他柔柔地笑了。

「你還笑得出來?」

「為什麼不?」她又笑,存心把他氣死。

「你真的是個自私自利的惡魔!看着別人為你瘋狂你很得意?看着別人為你痛苦你很高興?是嗎?」

「是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從來都只為我自己?現在你是在怪我嗎?」

「我一直忘了你是多麼的自我,我該知道的,我在你身邊跟了你二十四年,我該知道你是個多麼自私的人!」

偏偏,他以為風琉璃只是任性些、狂妄些、孤傲些,因為他的病才讓他如此,他還是善良的、可愛的、迷人的。

但,他錯得多麼離譜呵!

錯錯錯,大錯特錯,他恨得幾乎想親手把他掐死!

「是啊,我自私,現在你全都知道了。」

殷允陽氣得扣住風琉璃的下顎,又是心痛又是惱怒地瞪視着她,「你連一句道歉跟悔意都沒有?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什麼?好玩的玩偶?還是一件你只要活着就不能缺少的玩具?」

「你弄痛我了。」風琉璃痛得皺眉。

「你也會痛?」殷允陽突然間大笑出聲,「我以為你這個人根本沒有神經,也不知道什麼是痛是悲呢!你也會痛嗎?」

「我在乎你,當你說要離開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什麼是痛了,所以我才會裝病,我不要你娶樓曉兒。」她的淚掉了下來,模樣兒可憐兮兮,「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啊,允陽。」

「夠了!你根本不懂什麼叫做愛人!跟你二哥一樣!」殷允陽受不了面對一張淚如雨下的臉,尤其這還是一張看了令人我見猶憐、美麗非常的臉。

他不要再受愚弄與蠱惑了,他不要自己再像個白痴一樣任這個人操縱着他的未來及喜怒哀樂!

「允陽……」他的怒氣這樣張狂,他的悲那樣的明白透徹,風琉璃的心跟着碎了,失落了。

「滾!從今以後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他甩開風琉璃伸過來抓他的手,大踏步地走了。

沒有追過去,風琉璃一個人站在沙灘上,看着殷允陽的背影消失在遠遠的盡頭,她伸手抹去淚,淚卻越掉越凶。

一陣風吹來,有點冷,她瑟縮了一下,一股香味和肅殺之氣一併隨着風傳送過來。

這個古龍水味道……風琉璃皺起眉,意識到危機迫近時已然躲避不及,一發子彈無聲無息地貫穿了她的身體……轉身,回眸,她看見了那個高大的男人摘下墨鏡,微笑地朝她逼近。

「你……究竟是誰?」問完,風琉璃當場吐了一口鮮血,感覺天跟地在她的眼前亂晃。

「你不必知道這麼多,因為你就要死了。」

男人一笑,再次拿槍朝着她,緩緩地扣下扳機……「見鬼了!」風元帝拿着一張照片低咒了一聲。

「你沒看錯吧?」

「當真是見鬼了!」風元帝又低咒了一句,把照片丟在風淮恩面前,「我去殺了那個該死的男人!」

「大哥,別衝動,我想你一定是眼花了,那個人戴着墨鏡不是嗎?也許他們只是長得像而已。」

「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對琉璃動了手我就非取他狗命不可!該死的!」要不是那時他不放心的跟在他們兩個身後出去,風琉璃這一回可當真會一命嗚呼了。

「他是該死,不過如果他真的是那個人,我們就不能真的把他給殺了。」風淮恩揉揉太陽穴,覺得頭有點疼。

風元帝瞪着風淮恩,拳頭握得緊緊的,「那就告訴殷允陽!」

「這很荒謬,而且他現在恨琉璃恨得要死,琉璃已經進加護病房十幾個小時了也沒見他來看她,這是以前根本不會發生的事。」

「殷允陽這個白痴!」風元帝走回位子上坐了下來,「他真的把琉璃看成那種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不能怪他,琉璃做事說話一向極端,真真假假的根本讓人弄不清楚。」

「可是他跟在琉璃身邊二十幾年,他該是最了解她的人。」

風淮恩好笑的揚揚眉,「別忘了,他連她是個女人都不知道。」

是啊,他連風琉璃是個女人都不知道……風元帝點了根煙,煩悶地將目光調向窗外,過了一會才道:「他會不會根本不知道琉璃中彈的事?」

「也許樓曉兒沒告訴他。」風淮恩站起身,「我去找他。」

「不,你去找於常安,即刻動身,經過這一劫,我怕琉璃的身子可能撐不過去。」

樓曉兒親密的挽著殷允陽的手臂,笑得一臉溫柔。

飛機在半個鐘頭后就要起飛了,他會跟她結婚,沒有風琉璃,也沒有風家族的人會介入,一切將會很美好。

「熱不熱?」

樓曉兒搖搖頭,「你覺得熱嗎?這裏空調很強呢。」

「是嗎?」他是覺得熱,全身都在發熱。

一隻手體貼的覆上他的額頭,那滾燙的溫度着實讓她嚇了好大一跳,「你在發燒呢,允陽。」

「發燒?不會吧,我從來沒生過病。」

「是真的,我看你還是去看個醫生,我們可以搭下一班飛機,不然你這樣燒好幾個鐘頭是不行的。」

「不必了。」殷允陽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不要緊張,我決不會丟下你跟孩子,放心。」

「允陽……」

「讓我睡一會,我覺得有點累。」說着,殷允陽閉上眸子,讓自己陷入絕對的獨處。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皮跳動得厲害,心也亂轟轟地定不下來,通常都是風琉璃遇到了什麼事情他才會如此……不,他不能再想那個忘恩負義的人了!

就算他真的出了什麼事那也不關他的事,他說過了,從今而後,他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可是,為什麼越是安慰自己,越是說服自己,他的眼皮就跳得越凶,心跳得也越厲害呢?

琉璃真的出事了?

不,不會的,他一定是在庸人自擾……「允陽……」樓曉兒扯了扯殷允陽的衣袖。

她那顯得有些躊躇地叫喚讓殷允陽睜開眼,風元帝那高大英挺的身軀像座神像似的杵在他面前,神情冷得可以讓一般人嚇得打哆嗦。

殷允陽拍拍樓曉兒的手,「不要怕,你坐在這裏等我一下,嗯?」

樓曉兒不情願地點點頭,看着殷允陽跟風元帝一起走開。

「一切都交接清楚了,我不知道你還有什麼事可以找上我?」殷允陽開門見山的質問道,音調卻顯得懶洋洋的。

「琉璃出事了,樓曉兒沒有告訴你?」

琉璃真的出事了?殷允陽的心一緊,忍住詢問的衝動。

「她已經在加護病房待了一天,胸口中彈,差一點就一命嗚呼,現在還在觀察中,撐不撐得過去還不知道。」

「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他跟風琉璃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你真的不在乎琉璃的生死了?如果是,你現在就可以告訴我,我不會勉強你去看她,當然,如果她真的走了,你也不要怪我們沒通知你。」風元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如果他敢說一個「不」字,那就別怪他翻臉不留情。

「你可以走了。」

風元帝愕然,「這就是你的答案?」

「是的。」殷允陽頭也不回的率先走開,「希望你們以後都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這是希望也是警告。」

他曾經掌握過風家族三分之一的版圖,要整風城比起一般人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他的警告無疑是深具份量的,要是這句話是對着風御海說,也許他今天晚上就會被丟到海里喂鯊魚。

「你不感興趣是誰想殺琉璃嗎?那個人不是風城的仇家,如果風琉璃死了是因為你,你覺得如何?」

殷允陽的背脊一僵,緩緩地回眸,「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風元帝丟了一個信封袋給他,「照片上的這個人就是三番兩次要琉璃命的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要是還有第三次,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他,不管他是誰,這是警告,雖然我不太清楚你跟琉璃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她愛你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你可以不愛她,可以不要她,只要你不會後悔,我也無話可說。」

抽出信封內的照片,殷允陽驚愕地說不出話來,抬起頭來正要問個清楚,風元帝卻早已不見蹤影。

「怎麼回事?允陽?」

樓曉兒溫柔的聲音飄了過來,殷允陽下意識地把照片收起不讓她瞧見,這個舉動樓曉兒卻看在眼底。

「沒什麼,曉兒,我想……我們晚一點再回西班牙吧,這裏出了一點事需要我去處理。」殷允陽抱歉地看着她。

「是風少爺的事?」樓曉兒苦笑着,「你還是知道了,你怎麼不怪我呢?我沒把他中彈住院的事告訴你。」

「我不怪你,但是我現在卻必須去看看他。」

「允陽,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放下他呢?」樓曉兒突然緊緊的抱住他,「難道真如他所言,你愛上他了?他是個男人啊!你可以愛上任何人就是不能愛上他啊!你不知道嗎?」

「曉兒,別這樣。」殷允陽皺起眉,她激越的話語及舉動已經引來機場人群對他們的注目。

「我不要讓你走,你不要走!」

「曉兒,我真的有事要去處理,你放手,好嗎?」

「不!我不!」

樓曉兒激動的緊抱着他,殷允陽想推開她卻不敢使力,然而此刻樓曉兒的腳卻突地一陣打滑,整個人往地上摔去——「啊!」她痛呼出聲,用手扶著腰,感覺大腿之間有一股濃稠的液體緩緩流出,她着急的撫著肚子,淚不停的掉。

「曉兒!」殷允陽忙不迭將她抱起,放在旁邊的坐椅上,又是急又是自責,「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摔傷哪兒了?」

「我……肚子好痛……我流血了,允陽……」樓曉兒緊緊抓着殷允陽,「我不能失去這個孩子,允陽,我不能!」

「我知道,我馬上送你去醫院。」殷允陽抱起她朝機場大門飛奔而去,迅速的跳上一部計程車。

「允陽,你不要走……」

「我不會走,一定陪着你。」

「真的?」

「真的,你不要胡思亂想。」

「允陽,如果寶寶……沒了,你還要不要我?」

殷允陽一愕,沒想過這個問題的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允陽?」

「他會沒事的。」他拍拍她,不想正面回答問題。

當初他要娶她是因為要給她及肚子裏的孩子名正言順的照顧,如果她肚子裏的孩子沒了……不,事情不會這麼嚴重的……不會的……那張照片上的人又躍上他的腦海,他不相信他會這麼做,但不相信不代表事情就不會發生,不是嗎?

看來,他必須有一點行動了……他可以縱容他做任何荒謬的事,但這絕對不包括傷害風琉璃,他不允,更不可能坐視不管。

「你差一點就壞了我全部的計劃!」高大的男人臉上陰鬱的表情十分嚇人,原本俊美的面容也打了好幾個折扣。

樓曉兒有點害怕現在這樣的他,靜靜的不說話。

他一點都不擔心他們的孩子,卻只關心他的權益,她以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跟孩子,現在,她真的迷惑了。

「這個拿去。」男人掏了一包葯給她。

「這是什麼?」樓曉兒微皺起眉。

男人一笑,「我們用過了,你該知道這是什麼。」

樓曉兒把藥包打開又趕緊闔上,「你拿這葯給我幹什麼?」

「想辦法讓風琉璃喝下去。」

「不……」

「不?我沒聽錯吧?」男人不悅的挑起樓曉兒的下巴,將臉湊近,冷言道:「現在風城四少已經把風琉璃保護得無微不至,我根本無法下手,只剩下你可以靠近他,你不能說不。」

「他不是非死不可的!允陽已經答應會娶我,他不會反悔的,而且……如果不小心事迹敗露,反而會壞了事,你又何必……」

「住口!我就是要他死!」

「為什麼?」她不懂,如果他還是她跟殷允陽的阻礙,他是該死,但現在已經不是了,不是嗎?

「我要讓殷允陽嘗嘗痛不欲生的滋味。」

樓曉兒皺起眉,「何必呢?」

男人輕掀起唇,狠狠的吻了她一記才放開她,「你不必管,你只要照我的話去做,你夠聰明,不會笨的被人發現是你做的吧?我相信你,畢竟我們配合的天衣無縫,這對你該是輕而易舉的。」

「我怎麼靠近他?他的病房周圍都是保鏢。」

「這種葯一丟進熱湯里就會溶掉,無色無味,你可以帶着一小鍋雞湯跟着殷允陽去探病,通過保鏢之後再想辦法拿到廁所裏頭丟下藥丸,那藥效可以持續十二個小時之後才發作,你不會被任何人懷疑。」

「可是我不想。」

「你沒退路了。」男人咧嘴一笑。

他俊美的臉此刻就像是魔鬼附身。

風琉璃一個人待在病房裏瞪着窗外的藍天綠樹發獃,不一會,她偷偷的拿出藏在枕頭底下的煙叼進嘴裏,點了火,像是抽鴉片上了癮的人終於得到疏解一般的大大吐出一口煙霧。

一口又一口,她半眯起眼,腦袋空空的什麼也不想。

她衣領微敞,懶洋洋的靠在床頭的模樣就像是只慵懶高貴的波斯貓,優雅、高傲卻迷人。

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她是聽見了,可是懶得睜開眼,反正煙也來不及收了,索性大大方方的叼在嘴上,直到一隻大手出現奪走她嘴裏的煙,她才略微不悅的微掀起漂亮的眼皮。

「你不該抽煙的。」殷允陽很不高興她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看見他,風琉璃有些傻眼,有些驚喜,淚激動的差一點奪眶而出。

「你來幹什麼?」她低眉斂眼,將臉別開去。

「我來看你。」

「現在你看過了,可以走了。」

「我還沒看夠。」

「我很累了,不想人騷擾。」她下了逐客令。

「你可以睡覺,我不會吵你。」說着,殷允陽自動的在她床邊坐下來,拿起小几上的雜誌隨意翻閱著。

就像以前一樣,她鬧脾氣的時候,他還是溫柔的守着她……風琉璃的淚終是忍不住的落下,拉起被子,她把自己的臉及臉上的淚水一起埋進被子裏。

她想他,想得快要死掉。

她不想他走開,她真的不知道沒有他的日子,她該如何過下去……死,也會死得很凄涼。

活,也會活得很悲慘。

「你這樣會悶壞的。」

被子突然被掀開,殷允陽對上風琉璃那雙飽含淚水的眸子,她避不及,躲不掉,只能慌亂地看着他,下意識地要把自己再藏進被子裏,被子卻怎麼扯也扯不回來。

「你放手!」她哭着叫喊,覺得自己難堪又狼狽。

「不放,除非你告訴我你為什麼哭?」殷允陽深情不已地看着她。

「因為我討厭你!你走開!」風琉璃被他認真又含情的雙眸看得歇斯底里起來,她捶他,打他,揍他,每一拳打在他身上都是毫不留情。

「如果真的討厭我,你就不會哭了。」

「我是在生氣!該死的傢伙!」

「我愛你,琉璃。」

「什麼?」風琉璃安靜了下來,手愣在半空中,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你剛剛說什麼?」

「我愛你,不管你是真的愛我還是愚弄我,我都認了。」

「可是……我是男人。」

殷允陽微笑着,捧起風琉璃梨花帶淚的臉,「我不在乎,我說過了,不是嗎?」

「可是……是你說要離開我的,你忘了嗎?你說你跟我以後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說我是可是……是你說要離開我的,你忘了嗎?你說你跟我以後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說我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你只是我一個不可或缺的玩具而已,不是嗎?這些都是你說的,你都忘了?」

「我沒忘,但是我舍不下你,你自私也好,把我當玩具也好,你高興就好,喜歡就好,無所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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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城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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