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揮別了細雨綿綿的陰鬱，艷夏的陽光，肆無忌憚的灑進台北市的每個角落。

這應該會是美好的一天，可是伊鐵生原本愉悅的心情，卻接二連三地受到打擾。

首先是一大早，保鑣便拿着一份報告資料，恭敬地遞給他。

「伊總裁，這是我們派人調查的資料。」

「調查誰?」他接過來，用最快的速度瀏覽一遍，立即臉色大變。「那位女孩是太陽日報的娛樂版記者?」

「是的。我們懷疑唐小姐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她的動機不單純，很可能是想挖掘你的私生活，請總裁千萬要小心。」

「是嗎?」伊鐵生的心情跌到谷底。

連唐甜甜那樣美麗明朗的笑容都會是裝出來的，伊鐵生感到有些厭惡。

「我知道了。」他意興闌珊地揮揮手，保鑣隨即鞠躬離去。

接下來，他照慣例打開電腦，開始接收郵件，然後一一檢視寄件人、發信主旨，再按照重要性大致排出信件處理的順序。當他一封一封地處理下來時，一個熟悉的署名跳入眼帘，他沉吟了一會兒，才打開信件內文。

他一行一行地往下看，臉色跟着變得陰暗，呼吸也急劇起來，眉頭更是皺得死緊……

炎熱如火的陽光，曬得人皮膚髮痛，柏伯油路上冒着蒸騰的熱氣，行人們巴不得躲到冷氣房裏，一口氣喝乾一整杯冰水。

受到陳光友的炮轟，唐甜甜一直在為尚未完成的採訪工作煩心，雖然她很想拿到伊鐵生的採訪稿，向陳光友證明他的大男人思想有多迂腐，可是這一來，一定會讓伊鐵生對她的印象大打折扣，他一定會認為她是個極具心機、不擇手段的女人。

該怎麼辦才好呢?

甜甜心事重重地來到伊鐵生的辦公室門外。

「你來了。」意外的，他竟坐在沙發上，似乎已經等她好一會兒了。發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他雄渾孤寂的影子。他看似冷靜的容顏好像正努力地剋制些什麼，彷彿一不小心，火山就要爆發。

唐甜甜似乎嗅到一種不對勁的味道，他的表情和之前不大一樣，冷得沒有一點溫度，甜甜覺得很不習慣也不舒服。

她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可是，她想到如果當伊鐵生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分時，很有可能就是以這種表情來看着她。

不!她不要!她無法接受伊鐵生的鄙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下了一個決定。

與其讓伊鐵生髮現真相而厭惡她，不如自首來得輕鬆。

她慢慢移動腳步走近伊鐵生，像個被逮個正著的小孩般，低着頭向他懺悔。

「我不想欺騙你，我要對你說實話……」

「我知道你是太陽日報的記者。」伊鐵生冷冷的嗓音響起。

甜甜倏地拾起頭來看着他。「你怎麼知道?」

「我的屬下無所不能，只要我和某個人持續來往，他們就會主動替我對對方做身家調查，以防某些人士別有意圖。」伊鐵生沒料到的是，甜甜居然會主動向他承認自己的身分，難道她和那些別有居心的人，還是不一樣?

「請你相信我，我們第一次在雪梨見面，以及後來在機場遇到，這都是巧合，我絕對沒有任何不良企圖。回國后，我才接到報社的錄取通知單，之後上司要求我要交出一篇稿子，我才從他提供的名單中認出你來……」甜甜真的很緊張，她不想就這麼被他誤會。「我來找你，本來是想要請你接受我的採訪，可是，和你聊著聊著，我竟然忘了採訪的事，今天一太早又被上司下最後通牒，一定要交出稿子。」她開始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

「我想了很久，還是沒辦法寫這篇採訪稿，因為我不想讓我們的友誼受到破壞，反正這個工作我也認了，如果因此而要喝西北風，那也比背叛朋友來得好。」不過，甜甜一想到陳光友醜惡的嘴臉，還是有點不甘心。

「你知道我的上司有多歧視女性嗎?他認為女人都是花瓶，只要漂漂亮亮的待在家裏就好，幹麼出來跟男人搶工作!他認定我一定做不成這一篇採訪，等著看我的笑話，藉機把我fire掉!」她一臉苦惱。「看樣子，我真的輸了!」

甜甜不期望伊鐵生會原諒她，又不甘心讓陳光友看笑話，兀自咳聲嘆氣著，沒有注意到伊鐵生的表情由冰冷漸漸回復暖度。

唐甜甜果然是唐甜甜，獨一無二的真誠、獨一無二的忠實，他的壞心情慢慢撥空，見得一線光明。

「長得漂亮也沒什麼不好啊!」他竟然微笑地欣賞甜甜皺着小臉的怪模樣。

「漂亮又不能當飯吃!」甜甜強調地說：「我要做個有價值的女人!」

她跟王語紅不同，王語紅只想當個青春永駐的美女，她只關心容貌和外表；不像唐甜甜，她竟然還提到人生的「價值」。

「為什麼你不利用機會，隨手寫篇稿子交差?」雖然已經知道甜甜的真性情，伊鐵生仍想聽到她的回答。

「因為我覺得朋友比工作重要。」甜甜想都不想就說。

「好，我相信你。」

甜甜這才發現，伊鐵生是帶着笑容的。

「我們還是朋友吧?」她小心翼翼的確認。

「嗯，是好朋友。」他苦笑了下，才慢慢傾訴擾亂他情緒的源頭。「我收到『王小姐』的mail，簡直快被她氣壞了。」他現在絕口不提王語紅的名字。

「她怎麼了?」王語紅?不是分手了嗎?唐甜甜臉色一黯。

「她寫了封信來挑釁，都已經分手了，還不放過我。」

他帶着她走到辦公桌前，叫出那一封mail。

原來王語紅竟發給伊鐵生一封伊媚兒，炫耀她最新的情人——

你知道他是個多麼熱情如火的情人嗎?他的吻，讓我渾然忘我，他的肩膀、他的肌肉，全身上下無一不充滿男子氣概，「品嘗」過就知道定慾望十足的男人，不像你是個木頭情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看着那一排排炫耀情慾的文字，甜甜很難相信現在還有這麼任性、小孩子氣的女人。

「真是過分!像她這種女人，你一定不能放過她，否則她會以為你好欺負。」

「沒錯。」伊鐵生已經想到要送什麼「回禮」給王語紅了。

「你打算怎麼做?我一定幫到底!」甜甜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伊鐵生定定的看着甜甜，他的眼神覆上一層保護色，教甜甜不懂他的想法。

「我出身貴族財團，一舉一動都受到眾人的關切，因此向來都相當低調，可是現在認識了你，而你又是個記者，所以第一步的計劃就是：我不打算讓你回去繼續當記者，」

「可是，我爸媽很以我的工作為榮……他們辛辛苦苦把我養到大學畢業，我總不能再回家讓他們養，那樣就太對不起他們了。」

「我自然會安排你的出路。」他一字一字地慢慢說着。

甜甜完全搞不懂自己辭不辭職，和他的計劃有何關係。「願聞其詳。」

「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伊鐵生忽然發現自己說出這句話時，竟然有些膽怯和緊張。

「什麼?」她的耳朵有問題嗎?

「我們不是在雪梨大橋上對『王小姐』下馬威過嗎?她一直以為你就是我的女朋友，現在我決心要和她一刀兩斷，最直截了當的方式當然就像當初對她宣告的那樣——另結新歡，重新開始!」

「什麼?」有好幾杪鍾，她覺得天旋地轉。

「你剛剛不是說願意幫我嗎?」看她呆愣的反應，伊鐵生開始「利誘」遊說她。「你若是演這齣戲，絕對不會吃虧的。」

演戲?演他的女朋友?

呵，當然只是演戲而已啊!難道她還以為是真的啊!未免也想太多了吧!

甜甜撫著胸口的痛感，不忘在臉上保持笑容。

她怎麼可能拒絕他呢?只要是他說的，即使是義無反顧，她也心甘情願「扮演」他的女朋友。

她回過神，裝出開心的笑容。「伊先生，這真的很有趣……」

「要叫我鐵生……這樣才像男女朋友。」他糾正她的稱呼。

「嗯，那你也要叫我甜甜……」

聽到伊鐵生喚她一聲甜甜，甜甜為那好聽的嗓音深深心動，緊接而來的，卻是一股沉悶的悲哀感……

今天是甜甜失業的第一天，她同時也多了一個新身分——銀行界貴公子伊鐵生的新情人!

她很清楚這是伊鐵生報復王語紅的一種手段，縱然是假的，她也甘之如飴地跟他玩這個遊戲，至於玩到何時，她不願也不想去猜……

當日她提出離職申請書時，被陳光友狠削了一頓，但是唐甜甜這次意外的安靜，沒有出言頂撞，陳光友怎麼也想不到，唐甜甜將會是下一波最炙手可熱的媒體話題人物!

唐甜甜成為伊鐵生的「女朋友」，個性開朗、樂觀的她，常常會帶給他意想不到的歡樂。甜甜是個老饕，喜歡美食和旅遊，有空時會帶着伊鐵生四處亂逛。

幾日下來，伊鐵生的笑容明顯變多了，他很喜歡和她在一起，甜甜常常有本事把他逗得眉開眼笑，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不過，一到夜深人靜時，不知為何，王語紅的影子竟然不時浮現在他心田上，那種遭人背叛、椎心刺骨的痛苦，讓他幾乎難以承受，更加難忘於王語紅。

但是，伊鐵生不懂愛恨一線間的道理，自然也不解為何會忘不了王語紅，還以為是余情未了。

周末，伊鐵生特別抽空和甜甜一起出遊，行程地點由導遊甜甜策劃，她十分保密地不肯透露半分，只對伊鐵生說，跟着她走就對了。

「甜甜，又要出門了?」甜甜正在整理行李時，唐媽媽趨上前來。

「是啊!媽媽，我要和他一起去玩。」

「跟誰?是不是跟他……」唐媽媽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兒的反應。

甜甜害羞地微笑着，她不知該從何解釋起自己和伊鐵生之間的關係。

「看樣子，你們的感情很穩定，什麼時候帶回來給爸媽看?」

「還早呢!」唐媽媽注意到女兒臉上閃過一絲不安，似乎有事隱瞞。

「為什麼?你們已經都交往好一陣子，怎麼還見你一副神經兮兮、緊張兮兮的模樣，這麼保護你男朋友啊?」

「媽，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甜甜沒辦法對唐媽媽說謊，所以乾脆選擇不說。

「奸，我也不逼你，但是，你要記住，爸媽永遠支持你!」唐媽媽希望女兒懂得保護自己。

「謝謝媽。」唐甜甜好感動，俏皮地對着唐媽媽說：「遵命。」唐媽媽笑了，寵溺地以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然後幫甜甜整理起行李。

同一時間，伊鐵生剛洗完澡，身上只披着一條浴巾走出浴室，這時正好視訊電視接通了，傳來伊媽媽的影像。

「兒子啊!你是在談戀愛嗎?最近怎麼常常不在家?」伊媽媽看到他攤開在床上的行李。

近來的伊鐵生和以前很不一樣，從前他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甚至沒時間陪未婚妻，落得和王語紅變成怨偶的下場，然而，現在的他卻會在周末拋下工作，要去度假，看來這個改變他的女孩一定很了不得。「媽媽，保鑣應該有跟你做過『報告』了吧!」伊鐵生直話直說。

「嗯，保鑣提到你正在跟一名女孩子交往，他們調查過了，對方家世清白，品行端正，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

「是的。」伊鐵生直言不諱。

「兒子，你喜歡她嗎？」伊媽媽也不羅唆，直接切中重點。

「媽，你這教我該怎麼回答?」伊媽媽根本不曉得他的心事。「我很喜歡跟她在一起，沒有壓力，也沒有負擔，不像她一樣，老是要大小姐脾氣，既驕縱又任性。」

「說得也是。找老婆，最重要是品行端正、身家清白就好，其餘都不是重點，至於那些禮儀，等嫁過來再慢慢學也不晚……」伊媽媽認真地一項一項數了起來。

「媽，你講這些太早了。」

「好!」看兒子不耐煩的樣子，伊媽媽只好趕緊結束通話。「那就好好玩吧!」

「媽，再見。」伊鐵生匆匆結束談話。

他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該去和甜甜會合了，這個愛賣關子的小妮子，不曉得要帶他去哪裏?他彷彿重回學生時代和好友遠征大峽谷的興奮。

台北火車站。

伊鐵生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一眼就看到甜甜。她渾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氣息，實在是個很搶眼的女孩。

「這麼巧，我們倆居然同時穿黑色背心和牛仔褲!」她衝過來，開心地嚷嚷着。

「看起來真像是情侶!」他也是滿臉止不住的微笑。

「我們要坐夜車喔!很好玩吧？！」

上車之後，甜甜興奮地東張西望，卻發現有個高頭大馬的保鑣已經默默地坐在他們座位後面。

「抱歉，一定得要有保鑣跟着。」他困窘地解釋著。

身分高貴，就是有這個難處。

「這樣有點……」實在有點掃興!不過她沒說出口，畢竟她是個識大體、溫柔善良的女孩。「既然是這樣，那我也沒話說。」

「沒辦法，把他當隱形人吧!」伊鐵生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身分如此不便。

「好啊!」她幽默地說：「我施個魔法把他隱形好了。」

伊鐵生笑了。「我們要坐火車去哪裏?」

「很遠，天亮就會到達目的地了。」她還是不肯說。

「在火車車廂里睡覺?」他挑高濃眉問道。「這樣好玩嗎?」

「很好玩。」她反問道：「你沒坐過嗎?我六歲那一年，爸媽帶我去歐洲，我們坐火車去好多國家，別以為這樣要花很多錢，我爸媽除了搭火車以外，還在路邊伸手搭免費便車。一般看到自助旅行的遊客，友善的歐洲人大都會停下車來，免費讓我們搭一段便車，這樣一個月玩下來，旅費省了不少……」

伊鐵生不由得回想起以前在瑞士念書的時候，暑假要參加夏令營，地點是在一個很偏遠的鄉下，那時他的同學都自己搭火車前往，而他的家人卻以「安全」為理由，以私家轎車接送，那時他好羨慕同學擁有的自由……也深盼自己有一天能來趟火車之旅，呵!甜甜一定不知道她的誤打誤撞，竟然幫他實現昔日的夢想。

「你的父母真明理，好幸福的家庭。」他很羨慕這樣的教育方式。

「你也是啊!」甜甜沖着他一笑。「你是人中之龍，多少人羨慕伊家傲人的背景……」

「這不一樣。」他有絲遺憾地說：「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我和父親不能坐同一班飛機，因為怕有萬一，伊家至少還能留下繼承人。所以我從小就了解到，這輩子我不可能和家人一起出門去旅行。」

甜甜有些替他感到難過，趕快有技巧地轉移話題。「到目的地還很久，你先睡個覺吧!」

「嗯，你也休息吧!」

他們不再多說什麼話，火車輕微的搖晃，好像搖籃一般，唐甜甜一下子就開始打盹，而伊鐵生看着黑鴉鴉的窗外，不知不覺也昏昏欲睡。

唐甜甜的身子稍稍傾斜，螓首斜靠在他的肩膀上。伊鐵生感覺到有人貼近他，鼻間聞到嬰兒般的香味，他知道是她，也安心地進入了夢鄉。

在火車上睡覺，說好睡，也不好睡，伊鐵生一直處在淺眠狀態中，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淺微的呻吟聲。

「怎麼了?」他閉着眼睛問道。

「脖子好酸……」甜甜昏沉沉地回答。

「趴到我的大腿上，你會比較好睡。」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嗯……」她實在好想睡覺，早已忘卻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矜持，順從了伊鐵生的建議，趴在他的大腿上繼續睡。

天亮了。

窗外刺眼的陽光斜射入甜甜的眼睛，她揉揉眼睛，感覺臉頰接觸到一團柔軟和熱氣。

眼睛一睜，赫然發現在她面前的，竟是……

老天!她的臉竟埋在他的大腿間!

她以這副丟臉的模樣睡了多久?

「對不起、對不起……」她用手搗住臉，真是沒臉見他了。

「沒關係!」他也強作鎮定。

他們兩個人面紅耳赤地別過臉，沉默的氛圍頓時環繞着他們。

一直到聽見廣播，甜甜才如夢初醒的大喊：「啊!到了，要下車了!」

他們匆匆忙忙拿起行李，衝下火車。月台上的旅客很多，常常會有人迎面撞上，甜甜怕伊鐵生走失在這不熟悉的鄉間，沒有多想便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伊鐵生愣了一秒鐘，隨即更用力地握住她嬌嫩的小手，跟着往前擠去。

他們騎着腳踏車，沿着美崙溪河堤往下騎，在甜甜的引導下，伊鐵生第一次看到白鷺鷥站在大水牛背上和平共處的景象，鄉野間的油菜花，格外引人注目，有層層疊疊的小圓綠葉、傲然的花莖，高高地挑起一小朵淺黃色花朵，蝶翅般的五瓣花形，看上去楚楚可憐，清麗而小巧，即使遇上狂風暴雨的日子，它也不會東倒西歪、萎靡下振。只要一點水，幾縷陽光，它們便會重新在冷風中快樂地簌簌低語。

他們脫下鞋子，在田裏四處奔跑着，空氣中飄散著青草味以及快樂的笑聲，踩在柔軟的土地上，舉目所見儘是不帶化學色彩的原色，呼吸著沒有煙塵味的空氣，兩人的胸中湧起一種幸福感。

「好舒服!」倘佯在美麗的原野山林間，伊鐵生卸下城市裏的重重盔甲，徹底地放鬆身心。

甜甜得意的對他一笑。「還有更美的，晚上你就知道了。」

「真的嗎?導遊小姐，那就先謝謝你了。」他難得說笑。

甜甜馬上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夜幕低垂，伊鐵生好不容易說服保鑣離開，讓他和甜甜獨處一會兒。兩人坐在屋頂上看星星，這裏視野開闊、無光害，用肉眼就能看見美麗的滿天星斗。

「台灣啤酒，配上台式的滷味和雞翅膀!這鹵得很入味喔!保證好吃!」她遞給他好幾袋食物。「吃飽一點，這是晚餐兼宵夜!」

「你就是要帶我來看星星?」他在她面前已經十分隨興，逕自席地而坐，打開一罐啤酒，啜飲一口。

「是火星。」她咬了一口雞翅。

「火星?」伊鐵生也拿了一支雞翅。

「今天是幾萬年來，火星最接近地球的一天喔!」甜甜直接躺在地上，欣賞夜空的美景。「一旦錯過了今夜，就要再等兩百多年呢!」

原本老神在在的伊鐵生，聽甜甜這麼一講，也開始感到有些興奮和緊張，他一邊啃著雞翅，一邊認真的注意天空的動靜。

過了很久，傳來甜甜的叫聲。

「啊!到了、到了!這時候是火星距離地球最近的時候，趕快朝東南方看!」他沒想到她還頗有天文概念。「因為火星表面上壤含有大量鐵鏽，因此呈現『紅橙色』，用肉眼看，有點像是高掛在天空上的小燈泡。」

他抬高頭，在無邊無際的天空裏尋找火星的影子。

「啊!找到了!在那裏!」他興奮的大叫。

「看到了!啊!我有望遠鏡……」她連忙從包包里取出天文望遠鏡，兩人輪流看着天空。

他們興奮地討論著天文學的種種，不知過了多久，地上堆著一小堆啤酒罐，而數袋食物也都變成一小袋殘渣。

這時，黎明乍現的初陽在他們身上灑下一層絢麗的眩目色彩。

他們並肩坐在一起，誰也不想離去。

「我想我一定喝醉了。」伊鐵生的眼神迷濛。

「我也是。」甜甜呵呵笑着，醉態可掬，那嬌憨的笑容十分惹人憐愛，令他不禁看傻了。

她真美!

不知從哪兒來的強烈吸引力，令他渴望地喃喃說道：「我可以吻你嗎?」

甜甜一時反應不過來，只眨眨水汪汪的大眼，不解地沖着他笑。

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的吻緩緩覆蓋在那嫣紅的唇上……

數日後，伊鐵生坐在辦公桌前，思緒卻飄到了那一晚……

他怎麼會在那當下吻住她?

居然會失控做出不該做的事!是酒精的緣故嗎?不!都怪自己一時鬼迷心竅。

仔細想想，有時候人生算得太精明，似乎缺少了些樂趣，這樣想來，糊塗一點也沒什麼不好。

至於這個「迷糊」之中，是否有藏着原先被迫鎖起的真心和情感，那就得問問自己的心了。他們雖然是偽裝的情侶，關係是假的，但是相處時的快樂卻不假，甜甜帶給他的溫暖更是真，而那個吻……

當然更不是假的了!

那天，他們因為那個吻而陷入尷尬的氣氛，旅程也跟着匆匆結束……從那天起，他們就沒再聯絡過。

「……伊總裁……伊總裁?」

保鑣叫了好幾聲，伊鐵生才從沉思中回神。「有事嗎?」

「總裁，這款新手機是當今市場上最新型的，擁有錄音、錄影功能，並且內建數碼相機，可以拍照，當作視訊電話使用，另外還可以上網收發信件，內建英語字典、電動玩具等，而且它還是目前最小的手機……」

「等等，這是要給我的嗎?」

「是的，這是公司特別為你準備的。」

「再多幫我準備一支!」他下令。

保鑣略遲疑了一下，立即點頭。

「要同款的嗎?」

「對!順便幫我包裝得漂亮些!」

已經一個星期沒有聽到甜甜的聲音，也沒見到她了，這下他終於找到理由可以跟她聯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