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杜嵐風風塵僕僕地回國,才一進門,就看到涓鵑和山口菜子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你回來啦!真是想死你了!」山口菜子高舉雙手迎接他,然後拉他到沙發坐下,又遞茶又端水果。「先休息一下。」菜子很自然地替他按摩肩膀。「坐飛機累不累?」

她也很想念他啊!

無奈,涓鵑只能坐在杜嵐風的對面,離他遠遠的,低着頭不發一語。她無法觸碰他,也不能給他一個充滿情意的吻。

杜嵐風的眼眸發亮,涓鵑變了!

原本清純脫俗的她,現在渾身散發出不曾有過的女人味。自然飄逸的秀髮散落在她的粉肩上,而經過一番粉點的臉蛋,顯得更細緻亮麗、神采飛揚。

微彎的柳眉,睫毛又長又翹,再加上一雙勾魂攝魄的大眼……她的一顰一笑,在在散發一股女人的嫵媚和嬌柔。

她似乎特意改變自己,從不穿裙子只穿牛仔褲的她,如今卻露出潔白光滑的小腿,意外地讓疲憊的他瞬間精神一振。

「我先上去洗澡!」怕自己會因為她迷人的神采而出現失常的舉動,他只得找個借口上樓去。

「好啊!待會兒要下來吃晚飯喔!」山口菜子興沖沖地去準備晚餐。

留下涓鵑一人獨自黯然神傷。

餐桌上,杜嵐風始終不肯多看她一眼,倒是提醒着她。「明天是星期一,要出門上學,早點休息吧!」這句話彷彿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所以他也很早就上樓休息了。

失望的涓鵑,躲在被窩裏一夜無眠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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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到學校,同學都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除了她罕見的缺課外,還包括她外型的轉變——她變得相當亮麗耀眼,教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如瀑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上,她的穿着隨性卻又不失高雅,淡藍色襯衫,加上藍色牛仔裙,腳踩五公分的麵包鞋,而且還搽上淡粉色的護唇膏,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驚艷!

男同學暗地驚呼——想不到這書獃子原來這麼美!

他們都太小看齊涓鵑了,誰也沒想到班上的高材生,不只很會念書,而且還是個天生麗質的俏佳人,堪稱是外貌和頭腦兼俱的完美女生。

一如涓鵑所預期的,在第一節下課的時候,杜嵐風便氣急敗壞地衝進教室。

「我找你——」如果不是礙於眾多同學在場,他可能會失控地大吼。她哪兒來的天大膽子,居然趁他不在的時候,沒有乖乖上學?!「到研究室!」

被「抓包」的涓鵑,卻顯得相當平靜,因為現在的她無法改變事實,也只能順其自然、聽天由命。

在研究室里。

他氣得七竅生煙。「為什麼?」他完全無法想像,像她這樣一個醫學系的優等生,居然變成了蹺課成性、快被學校踢出去的壞學生。「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彷彿看到他頭上冒出怒火,但是她仍然不為所動。「憑什麼我得要向你報備我的生活作息?,我沒趁你到日本時逃走就不錯了。反正我哥哥現在還是不斷地派人來找我,勸我回家——」

她故意表現得有如小太妹般無法無天。「夠了,你以為你是我的什麼人?就算我最後落到被退學的地步,也與你無關!」她再度提及他的痛處。「你以為你算老幾?還不是混幫派出身的,你算什麼?」

「你……」他面色鐵青、咬牙切齒地說:「我不在的這幾天,你究竟跑去哪兒玩?」

玩?他就認定她「不務正業」?她挑眉不屑地回答:「隨你怎麼想都行,反正,我不會說的。」

他潛藏的暴力因子瞬間發作。「說——不——說?」他一副要狠狠揍她一頓的模樣。

「你幹麼?」她仍然是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表情。「想殺我嗎?」她撇過頭,肆無忌憚道。「我是無所謂啦,反正你的解剖課我都上過了,大不了被你當作實體解剖的犧牲品——去拿你的手術刀來對付我啊!」

「你——」她藐視他的神情,幾乎讓他心魂俱裂。

原來,他這個揚名國際的外科權威,被世界公認是巧妙鬼手的「法醫王」,在她眼裏竟然是個專門跟死神交手、陰陽怪氣的怪人?!

縱使他憑着專業能力贏得世人的敬重,他口袋裏的錢也絕對不比那些富豪大亨少。可是,他的生活方式就是與那些企業界的大老闆們截然不同,也與其他一般的青年才俊或科技新貴有着天壤之別。

他們的手碰的是尖端科技的電腦,但他卻是日日夜夜與死人交手。他就算不在乎世俗的名利權位,但科技大亨們才是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而他不是!

憑涓鵑的才貌,她一定可以認識很多「條件好」的男人,她不可能會看上他杜嵐風!

面對這張粉妝玉琢的臉蛋兒,他感到一股陌生的椎心之痛,但他立刻老練地隱藏自己的情緒波動,展現出惟我獨尊的霸氣。「從明天起,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必須乖乖上學,必要時,我會親出面架着你來學校!」砰——他話一說完便揚長離去。

齊涓鵑沉痛地閉上眼睛,彷彿五臟六腑全都揪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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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怎麼辦?她的生理期全都亂了!

回家后,涓鵑坐在馬桶上長吁短嘆,究竟這是怎麼回事?都快兩個星期了,竟然還沒結束……

大概是她最近太累了,壓力又太大,以致精神狀況不穩定,才會造成荷爾蒙分泌不協調……連生理期也跟着亂七八糟。

怎麼辦?許許多多的問號在腦海里轉啊轉的,她回想着背過的參考書內容——荷爾蒙失調要吃什麼葯?

DIVINA——那是一種用來調理荷爾蒙的藥物,每天吃一粒,可以讓經期準確無誤。

哈!不愧是未來的准醫生,自己有病自己醫,方便又省事!雖然這樣的行為不對,但她一時之間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尤其此刻的她已經心力交瘁,她實在無法想像身體再出現個什麼狀況,她怎能招架得住?所以她絕對需要DIVINA,明天上學后,中午再去藥房買。

雖然已經想好解決問題的方法了,但她仍然不想下樓。

她才不想去面對杜嵐風那張臭臉,現在惟一讓她覺得過意不去的人是菜子。她不用下樓,就可以聽到杜嵐風在客廳對着菜子大發雷霆。「你怎麼看家的?連涓鵑瞞着你沒去上課,你都不知道?!」

山口菜子無辜地回答:「可是每天時間一到,她都有準時出門啊!」她實在受不了杜嵐風的小題大作。「沒去學校上課有什麼關係?念書有那麼重要嗎?」她不以為然地說。「你不覺得涓鵑變漂亮了嗎?正所謂女大十八變!搞不好她已經交了男朋友呢!」

當這句話一出口,杜嵐風簡直快氣瘋了。但山口菜子越想越有道理,越說越起勁,根本不管是否會刺痛他的心。「我的猜測絕對沒錯。少女嘛!能讓她一成不變的生活出現重大的改變,一定是有男朋友了!」她洋洋得意地說。「想不到她真的聽了我的話呢!我告訴她當不當醫生沒關係,找個好男人嫁了才是最重要的事。」

杜嵐風聞言,倏地全身僵硬有如石膏像一般,跟山口菜子沾沾自喜的神情正好形成對比。

不知過了多久,杜嵐風對着菜子發飆了。「都是你這個罪魁禍首!你教壞孩子!」冰冷的眸光射向山口菜子,瞬間讓她彷彿結凍了一般。「不準再說了!不然我會殺了你……」

涓鵑的心緊張地幾乎要跳出喉嚨,隨即她聽到了山口菜子的尖叫聲,還有所有傢具被掃落地的聲音。

乖戾的杜嵐風,不直接來找她算帳,還故意把氣出在菜子身上,讓她對菜子感到愧疚不已,他真是卑劣至極的小人!

自從那天以後,除了上課就是考試,或是讓她心驚膽戰的解剖課……

她的課業開始一落千丈,交出來的報告亂七八糟,而且連考試也是科科不及格……她不斷地靠吃藥來調整生理期。杜嵐風更是經常毫不留情地教訓她,而她也同樣惡言相向,回以簡潔的四個字。「你、管、不、著!」

他的心底已經認定她變壞的原因是因為交了男朋友。尤其當他看到戶頭裏短少的金額,心裏就更加篤定。

怎麼會演變到現在的狀況?

當初逼她就範,無非只是一時好玩的心態,以及要懲罰她破壞他的生活,所以以「條件交易」為由留下她;甚至,這也可能是他私心想與齊桓逸來個「另類較量」的結果。

而今,卻演變成他不願意讓她離開自己?不!那些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實際上他不僅要留下她,更要「佔有」她……

他捫心自問過千萬遍,現在,他們都鬧得這麼僵了,他還要堅持留住她嗎?

當然,這是絕對的。

而且,他相當嫉妒她的男朋友,當妒火熊熊燃起,杜嵐風也失去了理智,他壓根兒沒想到,在他二十四小時「緊迫盯人」的情況下,涓鵑哪來的時間交男朋友?

一切都是他的嫉妒蒙蔽了理智,以致他的心一直被不安與猜忌折磨著!

因為誤會與隔閡,他們彼此不斷地互相折磨、傷害對方,雙方只要一開口就是用言語譏諷對方,而最後的下場總是兩敗俱傷,兩人從此漸行漸遠。

好幾次,涓鵑硬著頭皮進入解剖室,而能支撐她繼續面對那些零散屍首的力量,是他的存在。

有我陪着你,不要怕……他說過,他會陪着她。

很多時候,她的視線寧可隨着他移動,也不願望着解剖台。

直到有一天,他不再留在解剖室陪她。

因為幾個仰慕杜嵐風的年輕女記者來訪,要替這位年輕有為的「法醫王」寫專稿——剖析杜嵐風從事法醫這一行的心路歷程。

鎂光燈此起彼落地閃個不停,杜教授趁著解剖課,帶着幾個怕得要死又故意裝大膽的女記者進解剖室,打算為解剖學揭開神秘的面紗。

杜嵐風談起驗屍工作不但談笑風生,甚至還狂妄地把手指伸進一杯福爾馬林里,再用舌頭舔,立刻嚇得那幾個女記者當場花容失色。搞了老半天,大家才發現原來這只是他開的大玩笑。「哈!哈!你們居然連白開水和福爾馬林都分不清楚——」

「杜法醫,你真是壞死了!」女記者們紛紛對着意氣風發的杜嵐風撒嬌,做作的姿態令在場的學生們全都受不了。

涓鵑呆望着女記者與杜嵐風當眾打情罵俏,逼迫自己無動於衷,而且她老覺得福爾馬林的氣味快讓她窒息了。幸好剩下十分鐘就要下課,她快要可以解脫了!

沒想到,杜嵐風竟轉身帶着女記者們走出去。因為訪問即將結束,最後,到室外請杜法醫說一段結語。

不要走……她在心底吶喊。他走了,她該怎麼辦?

縱使周圍都是她的同學,滿室的人氣,但她卻感到自己處在黑暗的密閉空間里,沒有人陪着她,只有殘缺不完整的「布娃娃」……她再也動彈不了,無法呼吸,當他走到門口打算關上解剖室的門時,她猛地往?暀W一靠,失去意識,再也沒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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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口菜子在整理涓鵑房間時,匪夷所思地望着垃圾桶里的空藥盒,她彎腰從垃圾桶里撿出藥盒后發現,在藥盒的背面居然還寫着服用的日期,一天一顆,剛好總共二十一顆。

山口菜子的第一直覺告訴她——這是避孕藥!

她是老女人了,當然看過避孕藥是什麼樣。而且避孕藥也有很多不同的廠牌,雖然她記不起西藥名稱,不過涓鵑每天固定吃一顆的葯,除了避孕藥還有什麼?

涓鵑居然私下偷偷服用避孕藥?看樣子,她真的「長大」了!而這一連串很不對勁的舉止,似乎也因此有了合理的解釋。

菜子的想法一直很單純,從來沒有想過為何從沒見過涓鵑的「男朋友」?但是這麼不合邏輯的事,杜嵐風和菜子卻仍繼續偏執地堅信不移……

到了晚上,杜嵐風扶著孱弱的涓鵑進門。「菜子」他大叫。

菜子從廚房衝出來。「怎麼了?」她見狀趕緊攙扶著涓鵑坐下來。

「她在解剖課上昏倒了。」杜嵐風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看過醫生了嗎?」

杜嵐風嘴唇一抿,斜瞪她一眼。菜子難道忘記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鼎鼎大名的杜醫生嗎?「她在學校醫務室躺過了!」

「喔!」菜子這才稍稍放下心。「涓鵑,好些了嗎?」

「還好。」涓鵑面色依然慘白。

「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不要,我會吐……」她虛弱地要求道。「我想睡覺了。」

「好好,我立刻扶你上樓——」菜子趕緊扶著涓鵑上樓。

安撫好涓鵑后,菜子若有所思地下樓。

杜嵐風疲憊地坐在沙發上,他感到一股不曾有過的心急如焚。「涓鵑還好嗎?」

「睡了。」菜子語帶試探地問:「你替她檢查過了,她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昏倒?」

杜嵐風說了一大串專業術語,菜子一句也聽不懂,惟一有印象的是什麼腦下丘失調,所以造成昏迷……

「真的嗎?」葉子不以為然地問。「你真的替她『徹底』檢查過了嗎?」看見杜嵐風一臉不解的模樣,她又小心翼翼地提醒。「從內到外?甚至是女人家的婦科……」

杜嵐風瞬間臉色大變,他猛地揪住菜子,要她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先說好——」菜子想跟他約法三章。「我說出來以後,你不可以大驚小怪,否則我就不說了!」

在他將犀利的眼神像機關槍般掃射她全身時,山口菜子咽咽口水,乖乖地吐出心底話兒。「我在涓鵑房間的垃圾桶里,撿到了吃完的避孕藥盒……她這陣子整個人怪裏怪氣的,一定是有男朋友了……我想她今天昏倒的原因並不單純,搞不好是她懷孕了!」

晴天霹靂!

涓鵑吃避孕藥?她懷孕了?

他完全沒聽進去山口菜子接下來說了些什麼,他的腦海一片空白,當他有知覺時,他已經像旋風般地衝上樓,用力地踹開房門,把昏睡中的涓鵑從睡夢中嚇醒。

踹開脆弱的房門后,他像鬼魅般地闖入,山口菜子慌張地跟上來,卻被杜嵐風反鎖在門外,任憑菜子在外呼天搶地都不理。

面對她膽怯退縮,又摸不著頭緒的容顏,他鄙夷地質問:「你……是不是跟男人有一腿?」

她被他那露骨噁心的說詞,嚇得手足無措。

杜嵐風一步一步地逼進單人床,他那張臉表情十分猙獰。「你……懷孕了?」

她瞠目結舌,不明就裏,甚至連解釋的時間和機會都沒有,就被他撲倒在床上。

「我沒有!」她驀地回神,驚慌地大聲否認。「沒——有!」他全身的重量擠壓着她,壓得她快不能呼吸了。「沒有……」除了這兩個字,驚恐的她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但陷入瘋狂狀態的杜嵐風,根本聽不進任何聲音,只能以強狠掠奪的方式,來宣洩他心中的憤恨。「把孩子拿掉!」他狂亂地咆哮。「我替你拿……」話一說完,他竟要動手撕扯她的衣服。

「不要!不要碰……我……」她拚命掙扎,從來就沒有任何男人碰過她,更遑論是脫下褲子?「不要……」

當他的手隔着小內褲碰到那塊禁地時,一時情急的她哭了出來,脫口而出。「我……還是處女!」

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個字敲醒了他?無論如何,他真的停手了,然後一臉疑惑地看着她那梨花帶淚的容顏。

他為什麼懷疑她懷孕?跟別的男人有一腿?知道他不信任她,涓鵑傷透了心。

她情緒激動地訴說着這些日子的委屈,連話也說得顛顛倒倒的。

「我很怕面對那些屍體……自從上過解剖課以後,我怕得不敢再去上學,我頹喪到想放棄當醫生的夢想,甚至怕到生理期都亂掉了,只好私下買DIVINA吃……而且,每天晚上,我都會夢到被我切割的屍塊……」

她淚眼婆娑、可憐兮兮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去日本,我只好蹺課到東區閑逛……等你回來逼我上學后,我才有勇氣站在解剖台旁,因為有你那句話支持我撐下去……可是今天你在最後十分鐘,居然帶着女記者們離開解剖室,無情地撇下我,我整個人心都寒了,沒有你在身邊,我再也偽裝不下去……我再也站不住了……」

他釋懷地閉上雙眼,許久,才輕聲細語地問:「你吃的是DIVINA,而不是避孕藥?」她無聲地點頭。

原來都是山口菜子惹的禍!這老女人不懂藥物就隨便造謠生事?他回頭再找她算帳!可是,或許就另一個角度來說,他會感激她一輩子!

「你之所以會在外面遊盪,是因為害怕上解剖課;你會在解剖室里昏倒,是因為我不在你身旁——」他一一揭開她的心事。「天啊!你心裏藏了這麼多的煩惱,而我卻一點忙也沒幫上,還錯怪你……」他覺得自己真是可惡極了!

前嫌盡釋后,千言萬語全化為一個相知的眼神。

他舒坦一笑,下一秒,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就俯身狂吻她。剛碰觸到她嘴唇的瞬間,她本能地抗拒,回過神后,她反而主動地伸出雙臂環住他、迎合他。

沒有接吻經驗的她,好幾次牙齒還差點咬到他的舌頭。

「好痛!」他呻吟一聲,她立即臉紅了臉,望着兩頰嫣紅、嬌艷欲滴的她,他戲謔一笑,薄唇又狂亂地堵住她的櫻桃小口。

他引導她的丁香小舌深入他的口腔,逗弄他的唇齒,他們舌頭彼此纏繞,越吻越深入,最後吻得如痴如醉、天長地久……

那一夜,他沒有離開她的房裏。

山口菜子在心底偷偷竊笑,安心地回房睡覺去也。

這兩人擠在她的單人小床上,杜嵐風哄她入眠,並給她永遠的承諾。「以後解剖課,我絕對不會再離開你的視線!有我在,你不要怕……」

這句話她等了好久,如今,她終於如願以償……

●○●○●○●○●○●○●

一大早,她安然地躺在他的懷裏,他的下巴磨蹭着她的頭髮,他們彼此溫存。

他幽幽地說:「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到無數的阻礙和關卡,沒有人是永遠都一帆風順的。如果你過不了解剖課這一關,以後你要如何越過那無數的荊棘?堅強點,不要輕易懷憂喪志,什麼事情都要想遠一點。

「上帝賜給你聰慧的頭腦,與同年齡層的人相較,你的天資優異,即便在醫學系裏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你應該好好珍惜你的福分!不要隨便糟蹋自己。」

「我……」她低聲哽咽。「我真是沒用……」

「誰說的?」杜嵐風不願看她繼續自暴自棄,鼓勵地說道:「沒有人一出生就可以心想事成的,哪一個人不是必須先經過重重的考驗,才能採收甜美的果實?在成就一件事之前,有哪一個人對自己的抉擇不曾迷惑過?有哪一個人不會心生恐懼,擔心自己走錯路了?你真的覺得經過幾次解剖課,就能夠斬釘截鐵地認清你不是做醫生的料嗎?你就這樣放棄了嗎?」

她沉默了……心中千頭萬緒不知道怎樣的選擇才是對的。行醫救人是一條艱辛的路,卻也是她一直努力追求的畢生志向。

「你不是沒有用,你已經具備了成為醫生的理智與聰明,你有本事讓你的腦袋瓜裝滿了密密麻麻的藥名與病徵,現在的你只是一時陷入低潮,對自我產生懷疑,你所欠缺的是對人生的認知。」

「認知?」

「人如果只為自己活,原本就很容易迷失人生方向,但是為自己深愛的人而活,你就能活得精彩、活得有價值。」此刻,杜嵐風的臉上竟然出現心痛的刻痕,深深震撼着她。

「你……為什麼要當法醫?」終於,涓鵑提起勇氣問。

他表情更加凝重,最後居然岔開話題,若有所思地問:「在你心中,你最深的芥蒂是什麼?」

「芥蒂?」那一直是涓鵑由來已久的噩夢。「我父母病逝前曾因癌症而飽受生不如死的苦。」長大成人後,她仍是餘悸猶存。「我看着他們的身體彷彿著了火,皮膚表層像要剝裂出血那般疼痛……等我學醫后,我才知道那是體內的癌細胞擴散,爆破分裂的痛讓他們強烈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即將腐壞……我卻只能無助地在一旁看着……」

「惟有感同身受過,我們才懂得慈悲。」杜嵐風感嘆唏噓。「生命的本質是什麼?只有直接面對死亡,那才會看到我們醜陋人性里最純潔的一面,才能直截了當地認清上帝派給我們的使命。」

這時她突然明白,她應該要剔除那些無關痛癢的心灰意冷,消除沮喪感,她覺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極的大笨蛋!

杜嵐風繼續勉勵她。「只要熬過解剖課,日後你可以選擇皮膚科或是小兒科攻讀啊……那麼以後就不需要動到解剖刀——」他還自我解嘲道。「科技將為人類省去許多工夫,未來或許是機械人替病人動刀,那時,就憑外科醫生的雙手都無用武之地了……」現在的虛擬醫院已經有初步的架構,病患只要上網輸入病徵之後,功能表就開出來了。或許,將來連醫生都會失業呢!

未來的世界,令人無法想像的寬廣,沒有界限。

見她遲遲沒有反應,他一時緊張脫口而出。「涓鵑,算我求你——」

求我?望着他為了自己前途擔憂的模樣,她啼笑皆非。「不——一掃除陰霾,她的心底豁然開朗。「是我求你才對。」她拭去喜極而泣的淚珠,正經八百道。「杜教授,你願意網開一面,給這位迷途知返的學生一次悔過的機會嗎?」她泛著淚光認真地乞求他。「這位學生用生命擔保,她要成為最頂尖的醫生,以告慰父母在天之靈,以及杜教授今日的苦心開示,讓她終於找到了「心靈捕手』。」

杜嵐風喜形於色。「當然!浪子回頭金不換。」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意。

「什麼話?不公平!」她大嚷反駁。「我一向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你才是浪子……」

他才不理會她的抗議呢!「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隨即杜嵐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堵住那張善辯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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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王的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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