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文朗玥這才重現溫和的淺笑,「公主與將軍的姻緣是美事樁,微臣豈有怪罪之理。」

「你不恨我?」

「微臣不敢,微臣只有衷心的祝賀公主與將軍白頭到老。」文朗玥落落大方的說着。

軒轅陰嫚瞧着他的眼、他溫文的淺笑、他恭謹的態度……

為什麼他一點傷懷之色都沒有?是不是,他從來就沒有對他投入真感情?

軒轅陰嫚絕色的容顏起惱色。

「你說,是不是從來沒真正喜歡過我?不許騙我!」嬌脆的嗓音中透著常日未見的絲脆弱。

由小到大,有哪一個人能不喜歡她?她一向是之驕女!

文朗玥迎上她一雙動人心弦的明眸,沉默樂半晌回道:「微臣是奉旨與公主完婚。」以句話道盡他所有心思。

軒轅陰嫚的面色在剎那間變得蒼白。

「我有什麼地方不好?」她怔怔地問著。

「公主很好,是微臣配不上公主。」文朗玥婉轉地回答。

他並不願出言傷她,一切只能是兩人無緣。

「朗玥,窩……」軒轅陰嫚咬住下唇,欲言又止。她多想告訴他自己喜歡他啊!

文朗玥心中一動,明了她欲出口之言,當下截住她的話,「公主,將軍大人為國為民,以性命保衛疆土,是個鐵錚錚的好漢,微臣相信將軍一定比微臣更能帶給公主幸福。」

「你真的這麼想?」軒轅陰嫚眼前升起薄霧。

「微臣句句衷心,絕無虛假。」文朗玥坦蕩地回答。

軒轅陰嫚黯然轉身,閉上雙眼。「文大人,你可以告退了。」聲音不大,但足夠他聽見。

文朗玥躬身揖,退兩步之後,才轉身離去。

嘆了口氣,軒轅陰嫚睜開雙眼,淚水並不如預期地盈滿眼眶。

是她天性寡情,還是愛得不夠?

粼粼波光映着無瑕麗顏,只有淡淡的漠然。

殊不知與文朗玥湖畔對話的翼幕,已落入遠在另翼頭的戰無撤眼裏。

粗獷的俊顏泛起一抹抹深沉的痛苦神情,隨即隱於眼底。

回春堂是京城裏老字號的藥鋪,平日抓藥的客人很多,生意極好。

這一日,藥鋪里的夥計剛送走一名衣着不俗的美貌丫鬟,不由得怔怔地出神。

「阿順,還杵著作啥?這兒有兩張藥單,快去依帖配藥。」店家喝聲,隨即遞來藥單。

「老闆,方才的丫鬟好面善。」阿順搔搔頭。

「啐!工作不工作,凈瞧著漂亮姑娘,當心配錯藥材。」店家瞪眼斥責。

阿順咋咋舌,接過藥單開始配藥。「哎呀,我想起來了,那位丫鬟是將軍府里總管事的女兒,曾隨總管事來過幾次。」他的記憶向不差。

「哦,是嗎?」店家沉默半晌,開口問:「那丫鬟方才配些什麼藥材?」

阿順很快的將方才配過的藥材復誦了一遍。

店家才聽完,臉色遽變,立即朝店鋪外走。

「老闆,您上哪兒?」阿順忙問道,心中微微詫異。

走出鋪外的店家停下腳步,折回店鋪門口囑咐道:「阿順,收鋪,今兒個不做生意。」話甫落,店家再度離去。

「老闆……」

店家卻是頭也不回,消失在街道的另一端。不多時,他懷着顆忐忑的心,來到將軍府大門外。

「什麼人?」門外的侍衛喝道。

「是回春堂的店家。」

「想見府里的總管事。」

侍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之後,才說:「你且等著。」語畢,侍衛喚門房通報。

隔了很久,門房才讓店家入府。

此時此刻,店家已如熱鍋上的螞蟻,滿面大禍臨頭之色。但願一切只是他虛驚一場才好。

軒轅陰嫚怔怔地坐在桌前,雙眸直盯住眼前玉碗裏褐色的汁液。

這是親它手開的藥方子,目的是為打掉她腹中的骨血。

人說,虎毒不食子,直到這一刻,才明白箇中滋味。

原以為她對戰無撤的恨意足以令下定決心不為他產下子嗣,只是,臨到下手時,卻發覺自己的心竟起難言的痛楚。

莫非,她對尚未謀面的孩子已有難捨的感情?

怎麼會呢?她恨孩兒的生身之父啊!

狠下心一咬牙,她端起面前玉碗,湊近唇邊。

痛楚的感受波波襲來,在心口劇烈地翻攪著。

倏地,咬住唇,起身來到窗枱邊,將碗裏的葯潑出窗外,葯汁迅速滲入泥地里。

隔會兒,如夢初醒,緩緩踱回桌邊,將手中的玉碗擱下。

驀地,房門大開,戰無撤衝進房內。

眼一掃,他瞧見桌上的玉碗,忙走近桌邊,瞧眼空碗之後,他面色遽變,黑眸中暴出怒焰。

「喝什麼?」他把抄起的皓腕,將由椅子上扯起來。

軒轅陰嫚迎上他的眼,未置一語。既然沒做錯,就毋需開口解釋。

面對他的暴怒,她不由得心生恐懼。記憶中,他從來未曾對如此憤怒,即使在虎陽山寨時也不曾。

「有什麼可說的呢?」儘管害怕,它仍昂起頭,力持平靜地說道。

「你難道一點也不愧疚?」他面色鐵青。

「我問心無愧。」她答,仍是面不改色。

聞言,戰無撤額上青筋欲爆。「你不在乎?」他咬牙問道。

「我不知道該在乎什麼?」她淡漠如常。

下一瞬,戰無撤一個巴掌將軒轅陰嫚打倒在地上

你敢打我!」軒轅陰嫚撫著熱辣辣的面頰,憤恨地開口。

「我是早該打醒你這個沒有心的冷血女人!」若非藥鋪老闆通報,他怎能得她知竟狠得下心除去自己的骨肉。

天啊!他到底做錯什麼?讓她如此的憎恨他,甚至連自己的親骨肉也可以不愛?

軒轅陰嫚直凝視他,然後緩緩的站起了來。「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她一字一字的著。

戰無撤緊盯住她,搖了搖頭,口中發出苦澀而刺耳的笑聲;緊接着,他一腳踢翻桌子,轉身大步離去。

他原以為兩人可以有未來,可是,她卻親手毀滅切!

戰無撤的心像是已經死去。

軒轅陰嫚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地,如一尊泥塑……

良久,她才驚覺自己竟淚流滿面。

究竟,她是為了什麼而流淚呢?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深夜,軒轅陰嫚獨坐窗前,了無倦意。

「夫人,這麼晚了,怎還不歇息?」丫鬟受召而來,微感詫異。

兩個時辰之前是親自服侍夫人入睡的啊!

「我怕睡不着。」軒轅陰嫚開口。

「夫人有什麼吩咐?」丫鬟問道。

「將軍人呢?」

丫鬟怔,訥訥地道:「將軍他……他……」

「是不是還在寶軒廳里?」軒轅陰嫚盯住丫鬟,水眸在瞬間轉為凌厲。

「是。」丫鬟無可奈何地回答。

軒轅陰嫚微微地擰起眉。「你可以下去了。」

「是。」丫鬟恭敬地退出門扉外。

軒轅陰嫚沉思半晌,終於起身走出房門。

她獨自一人來到寶軒廳外,正欲推開廳門,耳畔卻傳來一陣女人的嬌笑。

當她下寒著張臉推開廳門,入眼的是戰無撤與三個官妓飲酒尋歡的情景。

戰無撤淡瞥眼。

「來做什麼?

軒轅陰嫚盯住他,明眸掃過偎在他懷中、衣不蔽體的官妓。「我想問你,身為一國將領,夜夜飲酒尋歡,成何體統?」

「這是我的府邸,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誰也管不著!」戰無撤嘲諷地回道。

「難道不怕風聲傳入父王耳里?」

聞言,戰無撤笑得放肆。「現下是太平盛世,我這個將軍尋歡作樂下,又有何妨?相信王上定能體諒。」

「你……」

「倘若無事,就請回蘭怡苑吧!別來壞我了的興緻。」話甫落,他低頭湊近官妓粉頸,輕狎地嚙咬着,烙下細碎的痕迹。

官妓在他的勾挑下,發出混合著愉悅與痛楚的呻吟……

「你該死!」軒轅陰嫚心口有抑制不住的怒氣在翻騰。

戰無撤抬起頭,輕狎地道:「你也可以加入們。」他頓了下,薄唇扯開一抹殘忍的笑,「說不定,你還可以向她們學習如何取悅男人。」黑眸緊鎖住,眸底寫滿刻意折磨的恨意。

軒轅陰嫚心口猛地揪,幾乎要承受不住他刻意的羞辱。

然而,她並沒有哭,只是昂起頭,無言地轉身離去。

「怎麼,矜貴的身分讓放不下身段來取悅自己的良人嗎?」戰無撤在轉身之後譏諷地著。

軒轅陰嫚身子僵,停下腳步回首道:「你不配良人二字!」

笑意在瞬間自戰無撤眼底消逝。「在你眼裏,我什麼也不是!」

他深深地凝視着她,熠熠黑眸底閃爍的,是旁人所不懂的深沉哀傷。

軒轅陰嫚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看着他的眼眸,悄然掉頭而去。

戰無撤瞧著漸行漸遠的背影,眉心不自覺地擰蹙起來。

「滾!全都給我滾出去!」他毫無預警地暴吼。

官妓們被他突如其來的烈怒所震,個個驚惶失措地退出寶軒廳外。

戰無撤提起酒壺,仰頭張口便灌下。轉瞬間,壺底已滴酒不存,如他被掏空的心……

「微臣參見王上。」戰無撤單獨來到宮中。

「平身。」軒轅聿放下手中奏摺,眉間有淡淡的憂愁。

戰無撤跟在他身邊多年,一眼便知王上必因重大之事而煩心;而能讓王上憂煩的,也只有件事——戰爭。

「王上是否派無撤出兵應戰?」戰無撤語道破。

軒轅聿盯住戰無撤,沉吟半晌才說:「愛卿與公主才成婚月余,實不該再派上戰場應敵。」

戰無撤心頭泛著苦澀,人們常說新婚燕爾,但這四個字對他來,卻像是如夢場。

曾以為成婚之後,他可以忘卻往昔,可以贏得公主的愛與尊敬。

可他錯樂,且錯得離譜。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原來,得不到回應的愛,是么的教人絕望。

戰無撤情願當年就那麼墜崖而死。起碼,他可以不必再面對她的冷漠、她的殘忍。

「王上,請派微臣領兵應敵吧!」戰無撤淡淡的開口。的

或許,他七殺無撤,真是為戰而生。

既是為戰而生,就當死在戰場上,而不是因為神傷心碎而亡

軒轅聿看眼戰無撤,忽地問句:「你對嫚兒可是真心?」黑沉的銳眼炯炯閃爍。

將軍府里夜夜笙歌,他並非全然不知。

只是,人尋歡原屬合理,下間如他獨傾心玄姬人者,鮮矣。只要無撤孩子善待嫚兒,就算他要納妾,他也不會多句。

戰無撤怔了怔,垂首回道:「這個問題請王上恕臣無法回答。」因為,此時此刻,連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我不怪你,嫚兒心性高傲難以親近,只怕是難以改變。」沉吟半晌之後,他續道:「愛卿役結束之後,倘若欲再納妻,本王不會攔阻。」

戰無撤一怔,抬起頭。「臣不……」

「別回答得太快,切就待回京之後再決定不遲。」軒轅聿沉緩地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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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東胡再犯,必有詭詐之處,愛卿須得當心。」

「微臣明白。」的

「愛卿何時起程?」

「明日一早。」

「這麼快?不需與部屬演算謀攻之計?」

「王上,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戰無撤自信地回答。

「好,那麼本王就靜候佳音了。」

「微臣告退。」

回到將軍府之後,戰無撤命部屬準備遠行征戰事宜,然後回到蘭怡苑。的

軒轅陰嫚已有多日未見戰無撤,見他入房之後,轉身便要離開。

「你不必走,我只是回房取我的軍印,花不了多少時間。」戰無撤語氣嘲諷而微帶酸澀。

她不願見到他,他明白。

軒轅陰嫚聞言,直瞧住他,問了句:「取軍印何用?」

戰無撤凝視她,雙手環放胸前,斜倚在門前。「我做什麼,你在乎嗎?」

軒轅陰嫚無言。

半晌,戰無撤笑了起來,聲音里溢滿了言語無法傳遞的悲涼。

「我再問你一次,倘若我有朝一日死在沙場上,你可會為我掉淚?」

這一次,軒轅陰嫚很快的回答:「絕不會!」她頓下,接道:「因為你是父王手調教的戰將,不會輕易折損。」她面無表情地看他。

「我明白了,原來我戰無撤只是征戰的工具,根本不算人!」他直逼近她,距她面前一步停下。「明日我將率兵前往邊關禦敵,也許,這一次沒有機會回來了。」

黑眸來回地梭巡着她絕美的臉蛋,沒有一句愛語,也無肌膚之親,僅僅只是眼神的交纏。

他拒絕透出心底任何一絲殘存的慕戀——倘若還有的話。

軒轅陰嫚聞言,心頭忽地掠過一絲奇異的感受,但拒絕深究。

取過軍印之後,戰無撤再次開口:「倘若我果真戰死沙場,你可會再嫁?」

「你希望我再嫁?」

戰無撤深深地瞧她一眼,回道:「強求終究是痛苦,倘使我真有萬一,文尚書是個你可以倚靠生的好人。」

語畢,他轉身走出房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軒轅陰嫚緩緩地來到門邊,雙眸直望着戰無撤漸行漸遠的身影。

為什麼他會說出那番話?難道,他不打他算回到她身邊是嗎?

思及此,軒轅陰嫚雙手不自覺地撫上肚腹,她不出心頭是怎番的感受。

未大亮,兩匹青驄駿馬悄悄地行出將軍府邸。

直到離開將軍府邸段距離之後,馬上之人才抽動馬鞭,策馬疾往城外而去。

兩匹馬一前一後,分別為兩名少年所騎。

出了京畿,兩名少年馬不停蹄,直朝北而去,這一騎便是數日,除了一日三餐與夜寢,兩人幾乎不離馬身。

終於,兩人一路來到凌霄城外。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守城的士兵開口問道,雙眼直盯住眼前俊美至極的少年。

天底下竟有比女子更為美貌的人!

「大膽,見了公主還不下跪?」清亮的嗓音微帶怒氣,發自美貌少年的身後。

士兵聞言,怔了怔……

公主?哪裏有公主?難不成……

瞧著面前兩名貌美而纖瘦的少年,士兵這才明白此二人為女子所喬扮。

畢竟,凌霄城是邊關重鎮,閑雜人等概不許入城。

軒轅陰嫚在此時淺淺笑,由懷中掏出塊巴掌大的金令,上頭鐫刻王族的金鳳徽記。

士兵見金令,神色驟變,屈膝跪了下來。「卑職不知公主駕臨,言行諸多得罪,請公主恕罪。」

「不知者無罪,平身回話。」

「謝公主!」

「將軍此時人在何處?」軒轅陰嫚問道。

戰無撤出征月余,卻從未修書予,十日前宮中傳來消息,他親率支數萬精兵深入黑山,失去消息。

黑山地屬潼沂關外,乃胡人出沒之地;除此之外,黑山勢峭,易守難攻,兩軍相交,就算打贏也是僥倖險勝,傷亡必眾。

軒轅陰嫚知悉后,掙扎日夜,終於決定到凌霄城走趟。

此行,她是瞞着所有人進行的,因為知道父王必定不願身入險境。

然而,想到戰無撤身陷惡境,失去音訊,軒轅陰嫚發現竟無法平心靜氣,鎮日惶惶不安。

是有牽掛嗎?

也不上來。只知道,心底有道聲音不斷地催促着到凌霄城趟。

「回公主,將軍至今仍未有消息。」士兵回道。

「派前鋒去搜尋了沒?」

「回公主,派去的人至今亦尚未歸城。」士兵亦是滿面憂色。

城中不可一日無主,將軍與余參軍皆深入敵境,儘管城中仍有副參軍坐鎮,但士氣難免低落。

軒轅陰嫚眉心微蹙,「明日早,本宮親自到黑山走遭。」雖然未曾習武,但騎射之術自幼便不遜於子,相信自己定可以尋着戰無撤所率之軍。

「公主。」士兵聞言不由得怔愣,半天說不出話來。

「多說無益,快領本宮入城歇息,寅時過,本宮便要趕往黑山。」話甫落,軒轅陰嫚與隨行的宮娥逕自入城而去。

士兵這才如夢初醒,跟上去。

原以為公主該是溫柔賢淑、深居宮幃的女子,如今一見,卻發現除了驚世的美貌與矜冷的氣勢外,眼前的女子尚有不可多得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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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奪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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