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入夜之後,下起滂沱大雨。

伴隨雨點而來的,是隆隆不絕於耳的雷聲。

玫瑰站在露台之前,靜靜地注視着雨點洗滌大地的情景。

今天是公爵完婚大麴,此時此刻,特洛蒙卡宮必定是賓客絡繹不絕,熱鬧非凡吧!她想。

驀然間,天邊白光乍閃,立時映出她蒼白而悒鬱的面孔。

打從公爵離開布林宮的那一日起,她就再也沒見過他。

近一個月的別離,竟讓她無可救藥地渴念着他。

每一個夜晚,玫瑰夢裏總會出現那一張桀驚不馴的英俊臉龐,他熾烈的凝視,挺拔健碩的身軀,以及強橫卻激情的魚水之歡,都像一張無形的巨網,將她牢牢罩住,無法掙脫。

她知道自己愛他,可是卻愈來愈無法忍受這種日復一日的相思折磨。

驀地,傳來敲門的聲音,玫瑰回首。

「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瑪琳,她手上端著銀質托盤。

「你必須吃點東西,玫瑰小姐。」瑪琳注視着玫瑰,並隨手點燃桌上的燭火,房內太幽暗,令人意志消沉。

「我不餓!」玫瑰回道。

「你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瑪琳當然明白她市區食慾的原因,她看得出來玫瑰十分思念公爵,雖然她從未說出口,可是她知道。

玫瑰望住瑪琳,輕聲地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吃。」

這日子都是瑪琳照料她的一切,她很感激瑪琳的關懷。

瑪琳走向玫瑰,這才驚覺她身上都被飛濺的雨水給打濕,「小姐,換件衣裳吧!要是受寒了,大人一定會心疼的。」

玫瑰苦澀一笑,「說不定他早忘了我還在這裏呢!」

「不會的,除了你之外,大人從沒帶女人來過布林宮。可見在大人心目中,小姐是特別的。」瑪琳據實以告。

玫瑰久久不語。

「小姐,我為你更衣吧!」瑪琳取來睡袍。

玫瑰由着她換下濕衣。

「我想睡了。」玫瑰小聲地開口。

瑪琳心想,也好,睡着之後可以讓她暫忘痛苦。

可她所不知的是,即使是在夢裏,玫瑰依然為相思心痛,不知不覺地,她滑下兩行清淚。

*********

天亮之前,布林宮外停了一輛馬車。

守在廊前的僕役驚訝的看着由馬車上跳下來,直朝他而來的公爵大人。

「大人……」僕役吃驚的發現公爵渾身都濕透了。

伊凡隨即將手裏的馬鞭丟向他,「把馬刷洗乾淨,餵飽它!」叮囑之後,他快速的走入大廳。

趕了一夜的馬車令他渾身濕透,疲憊而飢腸轆轆,但仍不能阻擋他一件事——

他要見玫瑰,

幾乎是在門被推開的那一刻,玫瑰就醒了。

「瑪琳?」她微抬起頭看見門邊的黑影。

半晌,沒有人回答。

她立即警覺地坐起身,「誰?」

幽暗的拱形門下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是我!」低沉的嗓音自伊凡唇畔逸出,而那一雙炯炯黑眸帶着些警戒,牢牢地盯住她。

天色介於黑夜與黎明交接的混沌邊緣,但足夠使他看清她那一張教他朝思暮想的容顏。

她看起來似乎瘦了!

他卻不敢奢望她是為他而消瘦。

玫瑰看着眼前這張黝黑而英俊的臉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今天不是他的新婚之夜嗎?

兩人的眸光緊鎖住彼此——

然後,伊凡朝她展開雙臂,眸底有藏不住的渴望。

下一瞬,玫瑰由床上彈跳而起,投入他懷抱,再無絲毫猶疑。

伊凡緊緊地抱住她,下顎抵在她雲鬢間,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香氣……

他的心陷入某一種前所未有的狂喜。

之後,玫瑰稍稍推開兩人間的距離。

「你全身都濕透了。」她仰起頭,一瞬也不瞬地注視着他,想由他臉上找尋她想得到的答案。

「我不在乎!你呢?」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一雙炯亮黑眸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

從來沒有人的眼神像他一樣,看到她心口發疼。

「我想我也不在乎。」一會兒后,她這麼回答著。

伊凡胸口一熱,勾起了笑,「想我嗎?小野貓。」

玫瑰眼前泛起薄霧,「你想都別想。」固執的語氣中有掙扎的感情。

伊凡的笑意加深,「你不但是個扒手,還是個騙子,甜心。」他凝瞄着她異常明亮的眼。

他可以感覺出她的不同,而直覺告訴他,她也想念他,固執的小東西!

「我用不着騙你,自大狂。」無聲的淚水自她眼角滑下。

伊凡抬起她的臉,「別哭,小野貓,那會讓你變醜。」黑眸閃著笑意。

現在,他更確信自己的直覺了。

「誰說我哭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甜心。」灼灼的眸恍如熔岩,足以穿透她的心。

「我……我只是眼裏進了沙!」她固執地回答,完全無視答案有多麼荒謬。

下一刻,伊凡笑了起來,「好個眼裏有沙!小野貓,我看,我有辦法讓你說真話。」語畢,他低頭覆上她的唇瓣,為了這一吻,他冒着大雨趕了一夜的馬車。

可是他卻一點也不後悔!

莫非這種傻子的行徑就表示他陷入戀愛?

他不知道!因為他從來沒愛過任何女人。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近一個月來的分別,讓他時躁時狂,幾番想藉其他女人來忘掉她,卻反而更渴念她。

這個小野貓已經破壞了他對其他女人的胃口,甚至包括他新婚不到一天的妻子。

這一個熱烈的吻迅速點燃兩人激烈慾望,伊凡先脫掉自己濕透的外套和絲質襯衫,然後熟練的除下她身上薄如蟬絲的睡衣。

玫瑰可以感覺到他微微濡濕的胸膛下那顆急遽跳動的心,而她的心跳和他一樣快。

伊凡的吻雖渴望,卻不失溫柔,當他的唇移至玫瑰肩頸之中的凹處時,一陣悸動蔓延至她全身,她雙手緊緊地攀住他寬闊的肩,身子更貼近他,急切地想要他。

「現在,你還能告訴我,你一點也不想我嗎?」他抬起頭,眸光氤氳著深沉的慾火。

玫瑰的臉頰貼向他的耳,喃道:「我一點也不想你!」黑眸閃爍著挑釁。

「我真該打你性感的小屁股一頓,再把你丟到外頭嘗嘗淋雨的滋味。」他頓了下,黑眸掠過一抹詭光。「不過,甜心,我並不打算這麼做,因為我有更好的方式折磨你這個小騙子。」他粗糙的大手攫住她豐盈的胸脯,然後低頭覆上她乳尖。

「噢……大人……」她呻吟道,他唇舌並用的當咬及逗弄,讓她覺得天旋地轉,若非他強而有力的支撐,只怕她早已癱軟在地下。

正當她仍沉醉在戰慄的快感的當口上,伊凡已抱着她來到床畔。

「說你想我!」他粗嘎地開口。

「不……」

*********

晨光中,玫瑰注視着身旁的男人,久久沒有動一下。在他略微黝黑而強壯的懷抱里,她感到無比滿足。

這已經是他到布林宮之後,她第三天在他的擁抱中迎接早晨。

然而,這樣的滿足中仍有一份兩人都未曾提及的隱憂,那種奇異的不安就像是躲在暗地裏的怪獸,隨時準備將他們吞噬。

「甜心,你想把我當早點嗎?」伊凡忽地睜開眼,黑眸中有促狹的笑意。

「你……你偷看我!」玫瑰瞪住他。

「不,甜心,是你先用色眯眯的眼光把我喚醒。」他在她額上輕啄一下。

兩人隨即陷入熱吻……

驀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伊凡低咒一聲,開口道:「進來。」

瑪琳推門而入,神情有些許憂慮。

「什麼事?」伊凡仍將玫瑰摟在懷中。

「大人,剛才皇宮的侍衛送來一封信,說是陛下急召!」

「信拿來。」伊凡伸出手,雙眉蹙起。

在看過信之後,他眉頭的糾結更深了。

「瑪琳,通知路克備妥馬車,我要回馬德里一趟。」

「是,大人!」瑪琳隱約明白事態似乎頗為嚴重。

在瑪琳離開之後,伊凡坐在床沿着衣,未置一語。

「壞消息嗎?」玫瑰輕輕地開口。

伊凡瞥她一眼,匆匆回道:「算不上!」

玫瑰亦不再開口。

不一會兒,他已換上一襲黑色鑲著金蔥花紋的禮服,足蹬黑色長靴。玫瑰默默地為他把一頭及肩的長發整齊地束在腦後。

經過梳理過後的伊凡看來更加英氣勃勃,也更加遙遠……玫瑰的心升起微微的痛。

「我走了,甜心。」他在她的額心印下一吻,轉身就走。

玫瑰的心有種往下沉的感覺,他還會來嗎?

下一刻,她迅速下床,追上前,由伊凡身後抱住他。

「我愛你!」她把臉頰緊緊地貼住他的背。

伊凡身子一僵,緩緩地轉身,深沉的眸光直落在她臉上。

「你呢?我可以不求名分,只要你一個答案。」

晨光映着她淡白的美麗臉蛋,伊凡突然發覺,她勾起他心痛的感受。

「我不知道。」他答,「可是,我不能沒有你!」低啞的嗓音里有混淆難辨的感情。他有過不少女人,可是他從不對她們許諾,在男女遊戲里,他付出的只有肉體,與心靈無涉。

玫瑰定定的瞧住他,忽而露出一抹微笑。

這就夠了!她告訴自己,只要他在乎她就夠了。

「你會在這裏等我回來?」他勾起她的臉。

玫瑰點點頭,「我不會走。」

伊凡深邃、凝視她一眼,在她唇上烙下一吻,「別忘了你說過的話。」語畢,他轉身離去。

玫瑰望着他離去的身影,輕輕回答:「我不會忘!」

*********

菲利普二世在黃金宮的王座廳里接見伊凡。

「微臣見過陛下,不知陛下急召有何吩咐?」伊凡開口,雙眸直視着高坐在四張雕塑獅子所圍繞的黃金椅上的國王。

「聽說你在阿維拉的夏宮裏養了名情婦?」菲利普開口道。

「是的,陛下。」伊凡沒有絲毫猶豫,迅速回答。

「她是何身份?」

「回陛下,她只是個吉普賽人。」

菲利普挑起眉,「一個吉普賽女人可以令你在新婚之夜拋下妻子,想必一定有過人之美貌羅?」

「她確實很美。」

「你愛她嗎?」菲利普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伊凡大膽迎向國王犀利的注視,「不愛,」他如此的回答著。

「如果我要你離開她呢?」菲利普徐緩地問,眸中有一絲興味之色。

伊凡眸光微閃,掠過一絲陰閻的神色,「陛下,這一點臣恐怕辦不到。」

君臣間眸光對峙半晌——

菲利普首先笑了起來,「小子,我看你是墜入愛河了。」

「不,陛下,我從來不會愛上任何女人。」俊顏仍是一貫的桀驁不馴。

「那麼妻子呢?」

伊凡沉默片刻,回道:「妻子是傳延子嗣的工具。」

「很好,那麼你可願意回去履行你做丈夫的責任?」

「陛下的心意臣明白。」伊凡沉緩地回答。

「那麼你回去吧!如果你盡了做丈夫的責任,那麼對於你在外是否有情婦,我可以不過問。」

這是條件!伊凡當然明白。

*********

離開皇宮之後,伊凡回道特洛蒙卡宮,此時已經是夜晚,宮裏燈火通明,伊莎貝坐在大廳中迎接他。

「吃過飯沒?」她開口問。

伊凡注視着她,「你想說的只有這句?」

事實上,她長得很漂亮,美麗的五官下是衣服曼妙的身軀,除此之外,她的舉止更是十分優雅,就像是淑女的典範。

若按照以往,他會對這樣的女人產生興趣,但,那是以往,現在他懷疑自己能面對這樣索然無味的女人多久?

「你不問我這些日子在哪裏嗎?」他逼近她,開始討厭這種故作姿態的善意,他相信一定是她向國王告密,否則國王如何得知他在布林宮?

「我不想知道。」伊莎貝並未因他的逼近而後退,相反的,她似乎十分喜歡他的靠近。

原以為她嫁的會是個老頭了,沒想到阿方索公爵竟是如此英俊年輕,她幾乎是第一眼見到他之後就喜歡上這個男人。望着他寬闊的肩,以及絲質襯衫下僨起的結實胸膛,以及修長的雙腿……在床上,他必定是個好伴侶吧!她想。

伊莎貝忍不住興奮起來!

伊凡二話不說的轉身走向餐室,僕人立即端上豐盛的晚餐。

「我想,你應該不反對和自己的新婚妻子一起想用晚餐吧。」伊莎貝在靠近他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你不是已經坐下了嗎?夫人。」他嘲諷地回道。

「你是不是反對這椿婚事?」伊莎貝問道。

「婚事是陛下所賜,我身為朝臣怎能反對!」冷淡的語氣中帶着薄怒。

伊莎貝不笨,當然明白他言下之意,但她聰明地沒有表露出來。

「那麼,你是不喜歡我?」

「怎麼會呢?」伊凡心不在焉地回道,把注意力擺在美味的餐點上。

伊莎貝微蹙起眉頭不過她很快的又擺出笑臉,「我們喝一杯吧!」她打開水晶瓶,並很快的由尾指中彈入粉末。

「倒酒!」伊凡對僕人命令道。

僕人立即將水晶瓶里的酒倒入酒杯中。

「敬新婚!」伊梵谷舉酒杯。

「敬新婚!」伊莎貝眸光詭閃。

不久之後,伊凡突然燥熱起來,漸漸的,這種燥熱及亢奮逐漸加深。

「我想先回房休息,你慢用。」他立即起身回房。

伊莎貝對着他的背影揚起笑。

看來,她的計策似乎奏效了。

*********

伊凡回道寢房,只覺渾身狂熱不已。

他開始明白自己需要女人!

忽然,一個人影出現在他房裏。

「誰?」他粗聲問道。

「是我,伊莎貝!」伊莎貝由相連的房門來到他的寢房,她筆直地走向她的丈夫。

伊凡注意到她僅穿了一件半透明的蕾絲睡袍。

該死!他竟然想要她!

望着她唇畔那一抹笑,他倏地一把拉過她,將她推倒在床上。

「是你搞的鬼,對不對?」他隱約感覺到自己的慾念來得突兀。

「我只是希望你成為我名副其實的丈夫。」她仍帶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粗蠻的進入非但未令她痛楚,反而引起她戰慄的興奮,她張開雙腿迎接他的侵入,她一向喜歡強而有力的男人。

「你不是處女!」他眯起眼,口氣威脅地道。

伊莎貝沒有回答,只是主動的弓起臀,挑逗的搖擺。

伊凡的慾望亟鬚髮泄,於是他狠一咬牙,粗暴的在她身上狠狠抽送起來。

然而,他的狂猛卻令伊莎貝愛極,達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在幾下有力抽迭之後,伊凡撤出,將自己的種子灑在地上。

「你……你做什麼?」伊莎貝不解地問。

「你該不會以為我會讓我的孩子有你這種淫亂不貞的母親吧?」他冷冷地注視着她,並翻身站起來。

「可是我們是夫妻,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生下你的子嗣。」

「你錯了!可以為我生下子嗣的女人多的是。」

「但能冠上阿方索這個姓氏的只有我的孩子。」伊莎貝露出勝利的笑。

伊凡猛地抄起她的手。

「啊,好痛,你放手……」伊莎貝尖叫。

「沒有人能威脅我,記住這一點!」他咬牙道。

「如果你敢打我,我會告訴國王。」她反擊道。

「那麼你不貞的事將天下皆知,你將永遠的脫離上流社會。」黑沉的眼眸透著殘酷的強蠻。

伊莎貝被他眼底的憤怒及無情震懾。

「你……你放手!」她的語氣微微的顫抖。

「樂意之至!」他用力甩開她的手,並轉身離開。

「你去哪裏?」

伊凡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她,「從今以後,你毋需再了解我的行蹤,你已經喪失這一項資格。」語畢,他大步走出房外,並用力甩上房門。

伊莎貝望着空洞的寢房,雙眸漸漸變得陰沉起來。

她會報復地,她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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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的玫瑰舞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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