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朝陽向洛杉礬道早安時,水煙在人傑的懷中蘇醒,這是她第一次在他懷中醒來。他們依記在音樂室的地板上,人傑背靠着牆,用他的衣服披着她,用他的雙臂摟着她,用他結實赤裸的胸膛為她取暖,整個把她護在胸懷中。

水煙看着他的睡臉,感受着他的體溫,有種幸福的錯覺。她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能有這種錯覺,尤其是在人傑身上。

「嗯?你醒了?」水煙稍稍一動,人傑就醒了,手臂自然而然地圈緊她。

「放開我,」水煙掙扎,「人傑,你放開我。」

「昨晚睡得好嗎?」人傑不顧她的反應,在她的唇瓣印下一個早安吻。

「不關你的事,你放我起來。」水煙困難的想掙脫他的懷抱,「你……」

「誰說不關我的事,別忘了,你是我的。」人傑為她的態度慍怒,眼睛滿血絲。

「我不是你的!一年之後,我們任何關係都沒有!」水煙語氣尖銳的傳達她的防備和混亂。人傑發狠地攫住她的唇,掠奪、侵略。強佔,一點也不放過她,而她則氣惱地咬破他的唇。

「我們一定要這樣互相傷害嗎?」人傑指著滲血的唇,發紅的眼緊盯着她。水煙望着他唇上的血,有些不安。

「我們一定要這樣互相傷害嗎?」人傑又重覆問一次,執意逼出她的真心。水煙閃避着他的眼神。」很好,我們一定要這樣互相傷害。」他揚起陰狠的唇角,不顧唇上的傷,再度狠狠地吻住她——

激情過後,人傑把她按在胸懷。狂猛的心跳聲充斥水煙的耳膜,同樣也呼應水煙急促的心跳。「我不願傷害你,但……」人傑低喘的嗓音飄過耳際,「我們一定要這樣互相傷害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無心的……」水煙低低煙泣著,「我只是……無所適從……」她何嘗願意傷害他,只是對他的根與愛,令她不知如何是好。

人傑細細地親吻她,愛憐地將她擁得更緊,「既然我們都無心傷害對方,那就別再防備,試着讓我們和平相處,讓我寵你,好嗎?」他能感覺到她小小的身子所承載的壓力和掙扎,也能感覺自己的愛情,有被善意對待的可能,心中不禁苦樂參半。

「我不確定……」水煙埋在他的懷中,感覺到心中有什麼讓融化、剝落了。「只要努力,我們的心一定能相通的。」人傑愛憐地親吻她的臉和太陽穴,手在她的發上輕撫著,像愛撫自己最珍愛的東西。

「嗯……」水煙不得不被他的話和自己心中的意念所說服,她是多想像他所說的,與他的心相通。

樓梯口傳來雜沓的人聲,小黑、安德森、JEM一一上樓來,連許倩也跟着。

「該工作了,你們誰看見人傑了?」那是小黑的聲音。JEM開門進來,看見人傑與水煙偎在一起,歉然地對他們笑了笑。「抱歉,我們要工作了。」倒也不是趕人,反而是一行人又關門退出去。許倩看見裏面春情蕩漾的景象,氣得瞼綠得像鬼,踱腳離開。

水煙一陣窘迫,「你們要工作了。」她忙着整理自己的衣服。

「別慌。」人傑止住她驚急的動作,柔柔地親吻她,仔細地替她把衣服整理好,「別怕,也別慌,這種事對歐美國家的人而言,沒什麼大不了的。」

「噢……」水煙低低地回答一聲整個脖子都紅了。人傑無比眷戀地親吻她,「過兩天比較有空,再帶你去找你的Aunt,你人生地不熟,不要亂跑。」

「嗯……」水煙輕輕地點點頭。」我的房間在三樓。先去洗洗澡,嗯?」他理着她的髮鬢,又忍不住吻吻她,「再去吃早點,嗯?」突然想起,他忍不住叮嚀道。

「你不吃嗎?」她昂首問他。

「大概要忙到中午了,隔壁有SNACKBAR你先過去吃。」她擔心的表情像一股暖流流進他的心坎。他愛極了她的改變,忍不住再次擁抱她。

」咳咳。」JEM開門進來咳了兩聲,抗議他們的道別花太多時間,水煙把頭理得更深了,人傑則對他們笑笑。

「去吧,把自己整理一下,有空再帶你出去逛街。」人傑在水煙的頰上輕吻一下,才讓水煙離開。與人傑的夥伴們錯身而過時,他們都對水煙投以戲誇、調侃的眼神。水煙的瞼更紅了。

水煙找到人傑的房間時,許倩正在裏面抽煙。

十多坪大的空間,被她弄得煙霧茫茫,水煙進來時,被嗆得咳嗽連連。

「你好樣的!」許情看見水煙,捻熄了香煙,欺身到她面前來,「我告訴過你什麼?別想去勾引人傑!」她揪著水煙的頭髮。

「你做什麼?野蠻人!」水煙忍不住大叫起來,「我沒有勾引任何人!」

「那你剛剛跟人傑在音樂室里做什麼?」許情兇巴巴的瞪着水煙,眼裏彷若要噴出噬人的火焰,「如果你沒有勾引他,他不會碰你,他對你恨之人骨,我看得出來!」

「我用不着對你解釋,也用不着向你報備,你有本事去勾引他,別自己沒本事卻又不許別人本事高。」水煙並不示弱,用力甩掉她扯着她頭髮的手。

「你……」許倩又習慣性地揚起手來,想賞水煙巴掌。

「你做什麼?」人傑的聲音從門口陰騖地傳來。

他拉開許倩的手,怒氣勃勃地瞪着許倩,一手將水煙拉在身側護著。

「你怎麼來了?」水煙問。

「回來拿譜和詞。」人傑解釋,又嚴厲地看着許倩說,「不准你傷害她;你再傷害她,就滾出這裏,滾回台灣。」

許倩張狂的氣焰頓時消失無蹤,對深深愛慕的人傑,她說什麼也無法使潑,只好癟癟嘴,摸著鼻子退到一旁去。

「你有沒有怎麼樣?」人傑擔心的問著水煙。

「沒有,我沒事。」

「那我就放心了,如果有誰欺負你,記得告訴我,不準自己忍起來,嗯?」他深深地望着她,好像想看出她有沒有為了袒護誰而說謊,是不是真的沒事。

「嗯——」水煙垂頭答應,無法形容的甜蜜漲滿心窩。

「來,去洗澡。」人傑把水煙推入浴室。

水煙去洗澡,人傑去找他巡迴演唱期間作的詞譜,看見躺在行李箱中的皮夾,突然想起什麼的對水煙說:「水煙,這裏使用的是美金,我把錢放在桌上,你拿去隔壁買點心、早餐吃。」把錢放在桌上,又把皮夾放到抽屜里。

「不準傷害她。」臨走前人傑瞪了許倩一眼,又厲聲警告她。

「你偏心,關心她有沒有吃早餐,一點都不關心我。」許倩嬌聲埋怨,想試試自己是否能挽回頹勢。

人傑想了想,才說:「你們一起去吃吧。」許倩這又對爭取人傑燃越了一絲希望。

人傑走後,許倩百無聊賴地坐在房間里發獃,眼睛不期然地瞥到角落那堆雜亂的行李。她自己的已經整理好了,只有人傑和水煙的仍堆在那裏。

她忍不住好奇和無聊,動手去翻水煙的行李,忍不住嗤哼一聲,簡單得像難民偷渡,只有幾套換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半樣化妝品都沒有。就連衣服也是極樸素、不起眼的。

把水煙的行李丟到一邊,她誠惶誠恐地去翻人傑的行李,忍不住把人傑的隨身衣物貼在頰邊,彷彿如此就能感受他的體溫,嗅聞他的氣息。人傑的隨身行李也很簡單,幾套宣傳服裝和一堆超酷的配件,加上幾本介紹樂團的雜誌,就再也沒有其他了。

她把自己陷在人傑的衣物中,想像自己正沉醉在他的擁抱里,歌迷最基本的慾望就被滿足了。突然間她的腦中飛過幾句的話——

「人傑愛的還是那個學妹,不然他不會連別的女孩都不看一眼。」

「人傑還隨身帶着她的相片呢,看都不給人看一眼的。」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麼水煙也沒贏過人傑心底那個學妹,那她的機會和水煙是均等的。許倩如此安慰著自己。但是,她要知道人傑的學妹長什麼樣子,還要把那張相片換成自己的,讓自己拔得頭籌。

她開始亂翻人傑的行李,不放過任何一個能放相片的角落,整個行李箱都翻過來了,仍一無所獲。

「到底放在哪裏?到底放在哪裏?」她找了很久,找得焦頭爛額。

突然,她想起人傑的皮夾。她從抽屜里取出皮夾,果然看見裏面有一張清秀脫俗的女學生照片。

著得出那相片是偷拍的,因為她既沒有看鏡頭,也沒有露出拍照的甜笑,只是談笑地跟一位師長講話……

這個女孩……好面熟……

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提醒許倩把相片中的女孩和水煙聯想在一起

「就是水煙?」她不敢置信的低喃,」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事,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輸的。

「水煙,你高中是不是讀『致學』?」她貼著浴室的門問,心中祈禱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是啊。」水煙毫不考慮的回答,「你怎麼知道?」

「沒事。」一股絕望倏地蒙上許倩的心頭。

原來人傑念念不忘的人是水煙,她根本沒有和水煙公平競爭的機會……

可惡!可惡!

許情氣得把水煙的相片撕碎,氣仍沒有消,又把所有碰得到的東西摔碎。

狠揣水煙的行李氣憤、絕望與嫉妒充滿她所有的理智和知覺。

她發瘋似的把水煙的衣服全翻出來,用力撕碎,扯得稀爛,甚至連行李袋也不放過,無法撕碎撕爛的就把它們丟到窗外,任人或車把它們踩爛、輾爛。

浴室嘩啦啦的水聲仍沒有停歇,推波助瀾著許倩的瘋狂。

她使勁去拍水煙的門,似乎要把門拍破、拍壞門不開,她又用身子去撞,誓要把門撞開。

「誰?」水煙也忍不住害怕起來,她依稀聽到翻箱倒櫃的聲音,又依稀聽到怒吼聲,現在又有狂亂的撞門聲,她嚇得連聲音都在發抖。

「倪水煙,你這沒人性的賤貨、狐狸精,給我出來!」許倩張牙舞爪的咆哮著。

「不要。」水煙屏息,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敢在心底堅決的拒絕。

許倩又使勁撞門,終於撞開岌岌可危的門鎖衝進去揪住水煙,放手就給她一頓修理,口中不停地詛咒、謾罵。水煙嚇得連忙捉來一件衣服遮掩住自己。

「你做什麼?我沒有得罪你,你為什麼要打我為什麼要罵我?」她一面問躲一面尖聲質問,「要打人也要有理由,你這個野蠻人,怎麼可以這樣!」

「為什麼?問我為什麼?我才要問你為什麼?!」許倩並不因水煙的質問心虛。

「我沒有做錯什麼,你為什麼——」水煙又躲又閃,很快就跑出了浴室,縮在屋角。

「沒有做錯什麼!你為什麼要欺騙天下人?你為什麼是人傑念念不忘的學妹?你為什麼在這一里!?」許微很快就追出來,指著水煙尖聲厲叫。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沒有欺騙任何人,我也不是人傑念念不忘的什麼人」水煙急忙辯解。

「不是?你還想狡辯!許倩更氣了,不是他念念不忘的學妹,為什麼他的皮夾中有你的相片?為什麼他要你跟在身邊,又為什麼他處處護着你、他眼中只有你?」她愈說愈氣,動作更加具殺傷力,眼中充滿噬血的光芒。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水煙拚命閃躲。

門突然被「啪」的一聲打開,REBEL的成員全都焦急地下樓來。

「發生什麼事了?」他們在樓上討論編曲和作曲的細節,聽到樓下有混亂的吵雜和尖叫聲,擔心得下來看看,卻看見一個宛如經過戰火摧殘,亂得不能再亂的房間。

「水煙!?」人傑一眼看見狼狽的水煙,胸口馬上揪緊,排開眾人,把許倩拉住水煙的手甩開,反手就給了許倩一巴掌。

「你在做什麼!」他把水煙護在身後,嚴厲的瞪着許倩。

「在做什麼?在算帳啦。做什麼!?」許倩捂著臉頰,不馴地瞪着水煙和人傑,「在算你們這對對狗男女的帳!」

「把你的嘴巴放於凈一點!」人傑又想賞她巴掌,卻被水煙拉住了。

「難道不是嗎?你明明對她念念不忘,卻假裝恨她人骨,她明明是你鍾情的人,卻裝出一臉無知的白痴相……你找我來就是要讓我看你們卿卿我我要炫耀你們偽裝的本事嗎?很好,現在你們成功了我被你們騙過了,這下子你們滿意了吧!」許情聲淚俱下,宛如悼念自己那段凄美瘋狂的愛情。氣氛一下子凝結了,門外的人面面相襯、竊竊私語。

「原來水煙就是人傑的學妹……」

「不對呀,那他為什麼對她那麼壞?」

「沒事了,你們回去寫譜,回去、回去。」人傑驅趕着看戲的人。

「人傑……成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我沒有印象……」水煙不安地在人傑背後低語,她不知如何處理這種狀況。

「沒關係,有我在。」人傑提捏她的手,給她無比的信心。

「你怎麼知道的?」人傑沉聲問著許倩。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詩情苛薄地反諷看着人傑與水煙親密的小動作,和人傑護愛的資態。愈覺氣憤,「算我傻瓜、算我白痴,被你們這種人欺騙!我一刻也持不下去了,我馬上就走!」

許倩拎起自己大包小包的行李,倨傲地離開。

「你怎樣?」人傑檢視水煙,她模樣狼狽,頭髮雜亂不堪,臉上有多處傷痕,身上也有多處紅腫,他看了心疼不已,「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事,這些傷一點都不痛……」水煙安慰著人傑。

「對不起,帶她來,只是我那想通你面對自己的真心,和面對我那份感情的一點私心,我不知道會對你造成傷害……」他沉痛的說,「好不容易和平相處的那一夜,我以為一切終於有了轉機,但,你不肯承認那份情感和彼此的心意,令我無助又無力。」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水煙也想起了當時的感覺。「我一直想向你道歉——因為我不肯承認自己早已被你吸引,總是一再地傷害你……一直在傷害你,對不起……」她明亮的眼中有迷濛的水霧。

「別說了……」人傑把她擁進懷中,「讓我們停上互相傷害吧,從現在開始笑顏相望,不再怒目相對。」

「嗯……」水煙低聲答應。

「提件衣服穿上吧,以免感冒了。」人傑搜尋這個凌亂的房間,發現她沒有一件衣服完好如初。

「來,先穿我的。」人傑找出一套細緻的休閑服,小心地替水煙穿上,「把頭髮吹乾,等一下我,出去買藥水,替你擦傷口。」

「可是你要工作……」

「沒關係,工作可以擱在第二。」水煙默默地望着他,心中流過一股曖流,發覺自己真的好愛他、好愛他。

水煙穿着人傑寬大的休閑服,坐在音樂室的高腳樁上看他們工作。他們幾乎每分每秒都在討論,常常為了一段話或一句詞,爭得臉紅脖子粗。

人傑工作的時候非常認真也非常執著,總是要討論出最好的表現方法;並且不停地演奏、演唱,直到大家一致通過才肯停止。

在這嚴寒的冬天,他們為一首歌揮汗如雨。水煙望着他們,深深為他們之間無懈可擊的默契動容,而人傑認真的模樣,更令她傾心。

「在發獃?」一首歌的編曲、和聲、和弦的基本草案完成時,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大家稍事休息,人傑走過來摟着水煙的秀肩。

「沒,在看你。」水煙對他微笑,甜甜曉臉盈滿以他為榮的神來。

「無聊嗎?」人傑撫着她的發,嗅着她的發香,「下午我們有個空檔可以去逛逛街買衣服。」人傑抬起她的手錶來看看,赫然發現早已過了午餐時間。

「這麼晚了,你餓不餓?」人傑又問。

「很晚了嗎?」水煙說着,看看手錶,才傻傻的笑道,「我都不知道這麼晚了。」她看人傑看得太人迷,連肚子餓都忘了。

「人傑,你就帶水煙去吃午餐吧,順便把我們的份帶回來。」小黑面帶調侃的提議。

「是啊,人傑,就你們去吧,我們不去當電燈泡了。」JEM也附議。「我們出去就晚上才回來嘍,你們要等晚餐嗎?」人傑跟着他們笑。

「人傑,別這樣嘛!」夥伴們不約而同地發出哀嚎。「人傑,我去幫你們買好了。」水煙自告奮勇。

「還是水煙最善良,我最愛你了……」小黑說着,抱着水煙想先吻了再說。人傑及時伸出右手,把小黑的臉推開。

「我要吃沙拉,順便幫我買全麥麵包……」安德森趁機寫菜單。

「我要吃蘋果派和伯爵奶茶……」

「咳……」人傑不高興的瞪着他們。

「沒關係啦,買一份也要跑,買兩份也要跑,那當然是買兩份比較有效益嘍。」水煙一點也不在意地跳下椅子,「我去買。」

人傑責怪的瞪着一臉等吃的夥伴,對着水煙的背影說;「我跟你去。」

「你們就等著吃晚餐吧。」丟下這句,便拔腿追水煙去。

「水煙,記得快回來唷。」JEM對着水煙的背影叫。

「噢,好。」水煙回答。人傑回頭來瞪JEM一眼。

「看來人傑真的栽在水煙手上嘍。」JEM一瞼幸災樂禍的。

「他痴心愛她這麼久,是該有所回報了。」安德森一臉給予祝福的模樣。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這小倆口的距離愈來愈近,人傑的創作,也愈來愈甜蜜了。

與大夥兒吃了午餐后、人傑便拉着水煙去買衣服。人傑帶水煙去市中心的時裝道選購衣服,琳琅滿目的櫥窗,看得水煙目瞪口呆,款款衣飾都出自名家手筆,風格既新穎又鮮明。行人來來往往,穿着打扮都是走在時代尖端的。水煙看得眼花撩亂.有幾次和人傑走失,都是人傑又回頭把她找回來。

「你在看什麼呀?」人傑哭笑不得的笑睨着她。

「那個帥哥好帥……」水煙的聲音近乎喃喃自語。

「嗯……」人傑把尾音拉得老長,表示抗議。

「不過就是沒你帥。」水煙賣乖的傻笑。

「去哪裏學這些油嘴滑舌?」他摟緊她的肩。

「天生的耶。」水煙朝他靠得更近。

「你唷,真怕你被拐走。」人傑親呢地摸摸她的小鼻子。

「你如果不小心看緊我,不用別人強,我也會自己迷路。」水煙半嗔半笑。

「好,就看緊你,把你鎖在我身邊。」人傑拉緊她,「有沒有看中喜歡的衣服?」

「每一套都好漂亮,我都不知該看哪裏了……」水煙光是欣賞就渾然忘我,怎會想起自己也要買衣服,又如何有空想像這些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的模樣?

「那家和你的味道好像比較相近。」人傑拉着水煙走進一家店。

水煙不知如為什麼人傑會中意這家店。不過她樸實的櫥窗、復古的色彩、原始的氣味、古典的音樂,在充滿溫馨的格調一至於衣服,則是具原始風味的手染、臘染棉布洋套裝,樣式簡單而有韻味。水煙不住嘖嘖稱奇,一件又一件地試穿,每件都愛不釋手。試穿到最後,她拿着這件望着那件,無法取捨。

人傑看見她的為難,抿嘴笑笑,把她最猶豫不決的一套塞進她手裏,要她去更衣室換。「為什麼?」水煙眨著生動的大眼,「這件我已經試穿過了耶。」

「你就穿上這件吧,別再問了。」人傑把水煙推進更衣室,趁著水煙換衣服的候,自己則帶着所有水煙難以抉擇的衣服,結賬去了水煙出來時,人傑含笑的站在門口看她,她穿起那件洋裝,真是漂亮極了。不只是人傑,連店裏其他人都為她的美麗讚嘆不已。「你美極了。」人傑擁過她,便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你怎麼這樣,好多人在看……」水煙嬌羞地抗議。

「晤,我真嫉妒他們看到這麼美麗的你。」人傑又用力的抱了抱她,才摟着她走出精品屋。

「你怎麼買這麼多衣服?」水煙看見他提了一堆大包小包的,詫異不已。

「因為這些都是適合你的。」

「嗯——」水煙側頭沉思了半晌,「你怎麼知道?莫非正如許倩所說的,你從以前就認識我?」水煙覺得很不可思議。

看來她不相信許倩的話,這算好還是壞呢?人傑默默思忖,但笑不語。

「是不是?是不是啦?你告訴我嘛。」水煙向人傑追問,不停地扯着他的衣袖。

「你會不會知道,交給老天去決定。」人傑把眼往上翻,要她去問老天讓不讓她知道。

對她的愛戀是一個陳舊的傷口,現在這個傷口好不容易痊癒,並長出了漂亮的皮膚,他豈有自己再動手去揭開的道理?

「老天幾時告訴我?你告訴我比較快啦,我們幾時見過面?」水煙窮追不捨,小步伐追着人傑的大步伐,「你告訴我啦,我們以前見過嗎?否則你怎會認定那家店的衣服適合我?」

人傑聳聳肩,但笑不語。這幾年來他總是無時無刻地注意著來來往往的女子。隱隱希望是她,順便注意對方的妝扮,判斷這適合她,或不適合她。這一切都沒有人知道。

有幾個人傑認識的朋友錯身而過,他們看見追在他身後的水煙,對水煙大感驚艷,紛紛對人傑露出艷羨的眼光,拍拍他的肩,離去前仍紛紛回頭看着水煙。

「你們別看啦。」人傑獨佔的摟過她,截斷他們侵略性的眼光。

「他們怎麼那樣看人?」水煙被看得很彆扭,不安地偎在人傑的胸臆間。

「他們跟你開玩笑的。」人傑摟着安慰她,狠瞪那些以眼神侵犯水煙的人?

兩人拐過彎,走上另一條街,兩旁整齊林立的餐廳招牌、乾淨的露天咖啡座,轉眼間即把人帶進另一個世界。

水煙與人傑雙雙坐在咖啡座上,人傑點意大利咖啡,幫水煙點法國咖啡。咖啡甜甜膩膩的香味,使兩人的心情同時放鬆下來,微笑一直佔據着彼此的唇角和不時互視的眼眸。提着花籃的賣花小女孩走過來,人傑買了一束滿天星和桔梗送給水煙。

「快冬天了,沒什麼花,只能送你這個。」

送她花、跟她一同逛街、一同坐在露天咖啡座,上同飲咖啡,是他多年的夢想,而這個夢想,終於在這個深秋的午後、異國的街道上實現了。

水煙嬌俏一笑,「謝謝。」小臉徽紅。很巧,這剛好是她喜歡的花。

起風了,人傑用寬大的大衣包着水煙,一同悠閑地欣賞街道上琳琅滿目的櫥窗和各式各色的人,這條街好像是個大熔爐,把世界各地的人全融台在一起了。

鄰桌來了兩個婦人。

「Maggie,看看你拎着大包小包的。」

「這些是要帶去台灣送給我可愛又可憐的孩子們的。」水煙突然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抬眼望去,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女人。那個女人也接觸到她的眼光,兩人登時張口結舌,無法言語。

「水煙?」女人遲疑地吐出兩個中文。

「MaggieAunt!」水煙喜出望外地掙脫人傑,朝女人跑去,「MaggieAunt!」

Maggie也驚喜地站起來,與水煙擁抱、親吻,像久別重逢的親人。

「MaggieAunt,你好嗎?我們都好想念你。」與疼惜自己的親人不期而遇。水煙眼眶濕濡。

「好,好,你好嗎?水汐的身體好多了嗎?水潮是不是懂事?不再惹事了?」

「MaggieAunt」忍不住為水煙的苦難哽咽。「大家都好,水潮和水汐都懂事多了。」

「可憐的孩子,年紀輕輕就沒了父母,幾個女娃兒相依為命,想來就令人心酸。」

「沒有,Aunt,有很多好心的伯伯阿姨幫助我們,你不用擔心。」水煙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但,任誰都看得出這其中飽含酸楚。

「唉,你不用假裝輕鬆,我都知道,你父母走了之後,就屬你最可憐,要照顧妹妹們,又要維持家計以及妹妹們的學費,又要想辦法把琴買回來……就算你有三頭六臂也應付不了這些呀!」

「Aunt不用擔心,咬咬牙就忍過去了。」

「那架琴還好嗎?那架琴陪了你父母大半輩子,變賣實在是不得已,幸好有管先生願意以那種好心的方式收購那架琴,不然,那架琴如果流散出去,你們就連緬懷父母的遺物都沒有了……不過你放心,Aunt也在幫忙存錢,想辦法幫你們早點把琴買回來」

「Aunt,謝謝你……」水煙早已泣不成聲。

人傑坐在一旁,忍不住動容了,這幾年來,他的水煙過着什麼日子;他一點都不知道,她那小小的肩上,扛着多少苦難,他一點也無法想像。

「唉,Aunt的力量也有限,只能多關心你們,多少替你們分擔一些,其餘的也幫不上忙。」

「Aunt別這麼說,只要有你的關心我們就能產生勇氣和力量了。」

「來,我們好久沒見了,讓Aunt好好看看你嗯,你變漂亮,也變瘦了。」Maggie把水煙拉到她們的咖啡座,「對了,你怎麼會在這兒?跟誰來的?」

「跟……」水煙一時語塞,她不知如何說明她與人傑的交易。

「跟我來的。」人傑適時挺身而出,「水煙是我的女朋友,我打算跟她相守一生。」

「你是——你是REBEL的主唱?」Maggie認出了人傑,一臉的不可思議。

「是的,我會幫助水煙解決所有問題,度過任何難關,不再讓她承受苦難折磨。」人傑的眼中閃著明亮堅定的光芒。

Maggie一臉懷疑的打量着他,畢竟演藝圈大過複雜,其中有害於戀情的傳聞,她又聽了太多。

再看看水煙,那沉醉於愛情的幸福樣,是她不忍心去破壞的。誰有權利去阻止別人談戀愛?誰又忍心伸手摘折美麗芬芳的愛戀花朵?

「希望一切如你所言。」Maggie用英文半警告半嘲諷地對人傑說。

「不會令您失望的。」人傑也回以英文。

水煙當然聽得懂,她心上同時飄過一朵烏雲。她和人傑只有一年的時間、不管是苦難折磨或甜蜜,眷戀,都只有一年。一年後兩個分道揚鑣誰也不再認識誰了……

她該希望這一年快點過完。她便可以取回父母的琴也可以過正常的生活,但不知為何,她的心突然憂鬱起來。

是因為分離遲早會來嗎?

皎潔的月色像銀粉灑在窗台上。照亮一室的春情旖旎。

「你有心事,水煙,自見過你的Aunt后,你就悶悶不樂的。」人傑問著枕在肩臂上,滿臉酡紅的水煙。

「沒有,只是有點傷感。」水煙黯然道。一想到他們的相聚只有一年,她就心情低落。

「水煙,我的水煙……」人傑充滿愛憐地親吻她憂鬱的眼眉,「我不知道你肩負着這麼重的責任,受過這麼多的苦難……我還那麼可惡地拿你父母的遺物要脅你……」

「不……如果不是如此,我們怎會在一起!這是命運的安排,以這種方式安排我們的相遇,安排我們在一起……」水煙忘情地親吻他剛毅的唇,「我很高興我們終於和平相處,也讓我更……」

愛字在舌尖打了個牢牢的結。要說愛嗎?沒有愛比較沒有負擔吧。水煙沒有繼說下去,深情地親吻人傑,從糾纏的舌、喉結、鎖骨到性感的胸肌,吻著、添著,用盡綿綿的依戀與愛意……

人傑戀戀不捨地與她糾纏,總忍不住要親吻她、以唇輕啄她細緻的肌膚,勾引彼此的喘息,燃起彼此的火焰。

「水煙……我愛你……我愛你……」在靈肉合一的美妙時刻,人傑忍不住低吼出禁錮已久的真情摯愛。

「我也是……我也是!」水煙嬌吟著,隨着他的節奏擺動,心中、體內被他濃濃的愛意填滿,覺得這一生擁有他這份愛,再也了無遺憾。

溫柔、眷戀、愛情盈滿整個屋內,也拉近了兩人的心。

分鐘緩慢的移動着,彷彿要把這一刻延伸到漫漫無盡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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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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