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是好久不見了，我以為不會再見到你，沒想到還是得再見面。」竇芳郁勉強牽唇，話中有話地說。

厚厚！小薔暗自咋舌。氣氛有夠僵的，害她都不敢呼吸了！

黎丹聽得懂她的話，也知道她來意不善，但還是克制的揚起唇瓣，維持禮貌。

「我聽品寬說你和爺爺奶奶都在上海，不然我早該先去探望你們。」

竇芳郁見她態度不卑不亢的，看來是變得圓滑成熟了，不再像以前唯唯諾諾、小家子氣的樣子，反而覺得改變后的她比較順眼。但是，順眼沒用，她沒有當他們馮家媳婦的基本條件！

「我們也不必說這些沒有意義的客套話了，我今天來，是有事要跟你談的，找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坐一下吧。」她開門見山了，但顧忌到還有第三者在，所以提出要求。

黎丹目光一閃。她想，她應該是為了品寬和她複合的事而來的了！

雖然四年前她當了逃兵，但經歷這些歲月，她也該有些長進了，就勇於面對吧！

牽起唇瓣，她爽快地答：「好。」

黎丹找了間距離「獨家飾界」兩條馬路遠的一間茶坊，古色古香的氛圍和悠揚的古箏音樂，讓人置身其中能沈澱情緒，變得平心靜氣。

不過，這對竇芳郁似乎沒有什麼效用，因為她的心情從得知周刊報導后就一直浮躁煩惱至今，一時改變環境和音樂也影響不了她。之前她發現黎丹參賽得第一名時，是馬上打電話質問兒子；但這一次，她不動聲色，忙完上海公司的事，特地返台，瞞着兒子來見黎丹。

竇芳郁沒有耐性慢慢周旋，等點完單的服務人員一離開，她劈頭就問：「你現在又跟品寬在一起了嗎？」

「是的，我們考慮過後，決定再在一起。」黎丹也不隱瞞，坦白回答。

「考慮？」竇芳郁搖了搖頭，迭聲質疑。「你真的考慮過嗎？你考慮的只有你自己吧？有為品寬想過嗎？」

黎丹微怔，下意識否認。「不，我當然也有考慮到品寬，才會願意和他複合的。我們分開了這麼久，他卻一直執著這段感情，我們忘不了對方，不希望再錯過彼此。」

竇芳郁撇了撇嘴。她怎麼會不知道兒子忘不了這段感情？

四年來，她不斷催兒子再找對象，替他物色介紹，但他卻絲毫不動心，像個工作機器似的只對工作有熱情……為此，她承受了來自馮家兩位大長輩的關心與壓力，老人家疼孫子，捨不得罵、捨不得念，往往都會轉移到她身上，卡在兩代之間，香火延續一直是她最煩惱的問題。

所以這已經不是喜不喜歡黎丹的問題，而是黎丹沒有資格！

「光有感情不能代表一切，你不適合當馮家的媳婦，我不能再讓你嫁進馮家！」她表現得很堅決。

即使根本不想再嫁進馮家，但黎丹聽她這麼說，心裏還是覺得很難過，不明白為何自己不斷努力，認真上進，還是沒法得到她的認同？

「我並沒有打算再結婚，這一點伯母可以放心。」黎丹逼自己微笑，從容的面對她的排斥。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竇芳郁愣了一愣。

不結婚卻要在一起，這是什麼意思？

「這樣綁住品寬，就是愛他嗎？」她擰著眉問，驀地想到一個可能。「你是想要好處是吧？贍養費不夠用了？我可以再給你一筆錢……」

「伯母！」黎丹沈聲打斷她，有點動怒，神色凝肅。「請你不要污辱我！我對品寬的感情是單純的，並沒有什麼企圖。」竇芳郁張口結舌。她的反對嚇阻不了她、錢也打發不了她，那她豈不完全奈何不了她了？

不行！惹惱黎丹，她要是使計迷住品寬，耽誤品寬一輩子，那馮家要怎麼辦？

硬的不行，來軟的，她很快改變態度。「黎丹，我拜託你！放過品寬，離開他吧！」

放過？這麼嚴重的用詞，刺痛了黎丹。

「伯母，為什麼你這麼討厭我？我不求什麼，只希望能跟品寬在一起，拜託你同意我們吧！」黎丹也軟下態度懇求。

再怎麼說，她是她所愛男人的母親，能得到她的同意與祝福，一切才能圓滿，否則他們的愛情里還是會有遺憾，所以她願意努力試試。

「不，我不能同意！我怎麼能接受自己的兒子跟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在一起！」竇芳郁困擾的說着。

黎丹臉色一白，頓時啞口無言。當初，為了滿足長輩們的期望，她在懷孕這方面做了不少努力，葯補、食補、計算排卵期卯起來做……嚴格算起來，從交往到離婚，在一起兩年多，她的肚皮都始終沒有消息。

在這期間，她和品寬還曾經去醫院做過檢查，但兩人身體都沒有問題，問過醫生，卻得到「不明原因」的回答，並要他們別心急……

難道……她真的不孕嗎？

「分手吧！不是我不能體諒你們，而是我也有我的困難之處，我不能讓馮家斷了后啊！你能明白嗎？能不能不要只想你自己，替我們馮家想想？」竇芳郁動之以情，苦口婆心。

黎丹見她放低姿態，面露煩惱，反而不知如何應對。

但是，再複合是她和品寬兩人的決定，她已經負過他一次，這一回，她不能再傷害他了。

她更不會去做那種自以為是為他好，卻讓彼此都痛苦的事。若真有什麼困難和問題，他們會一起面對、一起承擔的。

「很抱歉，我沒辦法答應你，這一次，除非品寬開口，否則我不會再放棄他。」面對她的勸誘，黎丹也堅持住自己的立場，鏗鏘有力的道出決心。

「她們到底去哪裏了？」

「她們去多久了？」

「知道她們大概要說什麼事嗎？」

獨家飾界裏，馮品寬像只熱鍋上的螞蟻，緊張焦慮，抓着小薔不斷的發問，擔心得快把頭髮拔光，地板也快被他的來回踱步給磨壞了。

「去半個小時了……唉！我也很擔心呀！」小薔被問得很無奈，偏偏黎丹忘了帶手機，他們焦急也沒用。

「嘖！連我媽的手機也不通！」馮品寬手裏握着手機，一直試着要打給黎丹或他母親，但是都聯絡不上兩人。處理完公事，他提早了一點時間下班，想來找黎丹去吃晚餐，沒想到一踏進店裏，小薔就跟他說他母親跑來，剛剛把黎丹找了出去。他很清楚母親不中意黎丹，之前發現黎丹再度出現時，她電話里的態度依然很排斥，這一次應該是周刊報導以及他大動作消毒澄清的動作引來她的注意，而她會毫無預警的大老遠從上海回來，瞞着他找上黎丹，肯定不是好事！

他現在一顆心是七上八下，擔憂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他不知道母親會怎麼對待黎丹，既擔心黎丹受委屈，也擔心兩人好不容易穩定的感情，又會因此而出現變數。

他很不安，無法想像要是再次失去黎丹，自己會怎麼樣。心，裂過一次還能再補起來，若是再次受傷，恐怕就碎得救不回來了！

驀地，店門口的鈴鐺搖晃起來，擔憂的他們幾乎是同時在第一秒轉頭看向大門——

是黎丹！

「你終於回來了！」馮品寬立刻箭步衝上前去，握住她雙肩，心中的緊張憂慮全都表現在連珠炮似的問題中。「你還好嗎？媽媽有沒有對你怎樣？她對你說了什麼嗎？感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你不用在意她說的話，只要我們堅持到底就行了！你可千萬別受她的影響，我……」

黎丹用一記擁抱終止他幾乎歇斯底里的滔滔不絕。

她沒想到一回到店裏，迎接她的會是馮品寬，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使勁揪住，狂亂擔憂的眼色神情與一連串的關切，讓她的心在溫暖寧馨的感受中平靜安穩下來。

她知道這些安慰的話語背後，藏匿的是他的害怕不安，他怕她又像以前那樣，一遇到困難就拋開他。

這樣一個出色的男人，竟如此的深愛着她呢！而能被一個人這樣的愛着，又是何等的幸福啊！她怎麼可能捨得再放手呢？

馮品寬因她突如其來的擁抱而怔住了，他納悶困惑，但還是下意識回應她的擁抱。

「怎麼了嗎？」他的口吻好溫柔，其實心裏更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