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安萍怒氣沖沖雙手插腰,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瞪着葉子菁。「你居然和他離婚?你瘋了嗎?」

「安萍,你冷靜一點。」個性比較冷靜的陸悠然拉住安萍的手。「你先讓子菁把話說完。」

「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她剛才不都已經說了嗎?」安萍仍然怒瞪着好友。

「安萍,子菁有子菁的煩惱,感情的事也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深有體會的蘇宛月感嘆的說。

「我看她的問題和你的很像!」安萍斬釘截鐵的說着。

蘇宛月的臉色有些發白,可是她還是毫不介意的搖搖頭。

「怎麼會一樣呢?子菁是因為對寒濤的誓言而不能接受肖震的愛,我卻是因為自己的任性而錯失了愛情。」

「我看就是一樣。」安萍依然忿忿不平。

「子菁,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一直沒說話的楊佳凝看着她,表情躊躇。

「佳凝,有什麼話你就說吧。」葉子菁坐在佳凝家的沙發上,一言不發的接受好友的質問。

「你不應該錯過肖震,這一次,你又做錯了。」一向溫柔的楊佳凝忽然說出這樣的重話,讓其他三人都吃了一驚。

葉子菁蒼白的臉變得更加面無血色,她有些虛弱的看着佳凝,好像瞬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子菁,你知道戀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麼嗎?」陸悠然在這時悄然開口。

葉子菁的目光又轉向她,陸悠然是她們幾個人中最冷靜的一個,她很有分析能力,大家也喜歡聽她的意見。

「最重要的是——你愛的那個人他還活在世界上,還在呼吸。所以,不論發生什麼事,因為活着,才有挽回的餘地;因為活着,你還可以請求他的原諒。」陸悠然專註的看着子菁。

她的話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他們想起了悠然曾經有過的傷痛。

「可是寒濤已經死了……」葉子菁茫然的說。

「你還是不懂我的話嗎?張寒濤是死了,可是肖震還活着。你不覺得光是他活着這一點,你就已經很幸福了嗎?你經歷過愛人去世的痛苦,我以為你會更珍惜現在的幸福。」陸悠然的眼棺稍冷了幾分。

「沒錯。」安萍附和的點頭。「悠然說得很對。子菁,你現在愛的人是肖震,而他活着!這才是最重要的事啊。」

「守着對一個死去的人的誓言,看起來很偉大,很忠貞嗎?你的心其實早就改變了,你守着過去的誓言卻傷害了現在重要的人。你覺得自己做得很對?」陸悠然的聲音依然清冷。「你以為這樣,張寒濤就會高興?」

「我們都認識張寒濤,子菁。」蘇宛月贊同悠然的話,接着說:「他是個性灑脫的人。我現在並不是在說死者的是非,可是,在你和他的這段愛情里,一直是你主動,而他並不如你想像中的那樣深愛着你。不然,他不會拋下你繼續去流浪,不會連你的畢業典禮都不參加,還讓你遠度重洋去歐洲找他。」

葉子菁沉默的低下頭去,蹙緊了眉,腦子裏一團混亂。

「你對着他的墓碑許下的誓言,你覺得對他真的重要嗎?他已經死了,他還要捆綁住你的愛與人生幹什麼?就算你的誓言對他很重要,但你有沒有想過肖震?」陸悠然繼續冷靜的質問著。「生者與死者,你是應該讓生者幸福,還是固守着對死者的諾言呢?肖震還活着,光這一點,你就已經很幸運、很幸福了!」

「誓言是很重要的沒錯,可是也並不是必須死死的遵守,也得根據現實情況來判斷。說起誓言,你在結婚典禮上對肖震許下的諾言,難道就不算數嗎?」揚佳凝的口氣也重了幾分。

她們今天會聚在佳凝的家裏,放下各自繁忙的工作,無非就是想要點醒她們這個糊塗的好友。子菁太愛鑽牛角尖,她死抱着一些東西,而忘記了真正重要的事。

「你們……不要再說了……」葉子菁的聲音沙啞。「我和他已經分手了,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她的心是不是已經開始動搖?大家說得對,她的確已經背叛了對寒濤的誓言,而她還要繼續欺騙自己到何時?

「說了半天,你還是不懂。」陸悠然忽然有些生氣。「我和你都曾經失去過自己最愛的人,是失去,他們永遠都不會回來了!所以,即使有誤會,也沒有解釋的機會。可是你現在呢?肖震他還活着!分手了又怎麼樣?離婚了又怎麼樣?他還活着,你可以親口跟他說你後悔了,向他道歉,把你心裏真正的感覺告訴他!」說着說着,陸悠然的情緒激動起來。

「是啊,悠然說得沒錯。只要肖震還活着,一切就還來得及!」蘇宛月點點頭道:「你去告訴他,你愛的是他,告訴他!你過去對他撒了謊,這有什麼困難的呢?」

「可是寒濤……」葉子菁漸漸明白了悠然話里的意思。肖震還活着,他還活着,這才是最重要的事啊!

「沒有人要你忘記張寒濤,你和他的愛已經是過去式。你依然可以在心裏懷念他。」楊佳凝握住了她的手。「子菁,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誓言可能並不是寒濤需要的?像他那樣的男人,他一定不會希望你把自己的愛給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甚至為了這個死去的人,而將自己的一輩子禁錮!」

「張寒濤如果真的愛你,他就應該希望你開心。我們每個人都會希望自己愛的人可以幸福快樂,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愛人整日痛苦不堪。」陸悠然說。

是嗎?她的誓言並不是寒濤要的?葉子菁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哎呀,你急死我了,子菁!」一向脾氣最暴躁的安萍大喊了一聲。

「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為了活着的人活着,而不是為了死去的人活着。張寒濤他為你做過什麼?原諒我這麼說,可是的確是這樣。你和肖震結婚這三年,我們一路看着你們走來,他為你做的事難道還不值得你付出真心,不值得你忘記寒濤而去愛他嗎?」

「肖震,他……」葉子菁的嘴輕輕開合,說出的那個名字灼痛了她的心。「他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原來你自己也知道!」安萍繼續怒目圓瞪。「他把你從那種假死的狀態拉回來,讓你又再度活了過來。就連我們這些外人,都能從他的眼裏看出他對你的深情摯愛。你如果辜負他,連我們都要看不下去了!」

「你不要把自己局限住,子菁。許多事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去看。」楊佳凝看了大家一眼,大家都點了點頭。

「寒濤的死是你心裏的傷口,卻不是你應該背負的十字架。現在的你,面對自己真實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問問你的心,你愛的人究竟是誰,你究竟想要和誰在一起?」

「我的心?」淚水從葉子菁的眼角滑落,這是釋然的淚水嗎?她的心情忽然漸漸開朗起來,好友的話有如一桶桶清水潑進她混沌的心。

「我現在愛的是肖震,雖然對不起寒濤,可我現在愛的是肖震。」說出的這句話,仿彿是打開她心門的鑰匙。

「太好了。」安萍拍了拍手。「你終於想通了,剛才真是把我給急死了。」

「我也是啊,真害怕你又繼續鑽牛角尖下去。」蘇宛月也呼出一口長氣。

「張寒濤也會高興你的決定的。」陸悠然信誓旦旦的說。「如果他真的愛你,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就是肖震。」葉子菁微微閉上眼,她在心裏對寒濤說:對不起,寒濤,可我必須面對自己真正的心情,相信你一定會諒解我的。

「大家喝茶吧。」楊佳凝指了指茶几上的花茶,露出愉快的微笑。

葉子菁點點頭,可是另一種緊張又浮上她的心頭。

「那現在我該怎麼辦呢?我和他已經正式簽了離婚協議書。」自從她把離婚協定給他看的那天起,他們就沒有再碰過面,一切都是通過律師來辦理的。

「你不要又糊塗了。」安萍敲了她的腦袋一下。

「他還活着。」陸悠然喝了口茶。「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她也失去過自己的愛人,因此深刻體會到只要對方活着,就有希望。

「你們還在同一個城市裏。」蘇宛月俏皮的眨了眨眼。

「你可以去找他。」楊佳凝將骨瓷茶杯遞給她。

葉子菁愣愣的接過,原本黯淡的眸子驀地亮了起來。「是啊,我可以去找他,他就在這裏,他不會離開。」

淚水滾落雙頰,這次是釋然和感恩的淚水。她真傻啊,兜兜轉轉,犯了這麼多的錯誤,差點又失去了幸福。

悠然說得對,最重要的是,肖震和自己都還活着,都還擁有在一起的機會!這個機會如此珍貴,她必須要好好的把握。

肖震,你會原諒我嗎?沒關係,不管你原不原諒,我都要把我的心告訴你,這一次,不再有謊言,不再有掙扎,不再有欺騙。我要告訴你!我真真正正的心意!

「震達國際」的辦公大樓高聳雄偉,藍色的玻璃帷幕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這是她三年來第一次踏入這家公司,她曾經是這裏的董事長夫人,但那已經是曾經了。

她站在旋轉門前,深呼吸了一口氣。她現在需要做的,不是遲疑和害怕,而是鼓起所有的勇氣,向著肖震筆直的走去!

推門而入后,寬敞明亮的大廳映入眼帘。這家公司的規模,比葉氏龐大許多。她一直沒有多大的概念,自己的丈夫——現在是前夫,究竟擁有多少資產。

此刻,站在如此寬敞豪華的辦公大廳里,她才漸漸的有了些概念。

「小姐,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嗎?」當她走到服務台前,櫃枱小姐訓練有素的詢問。

「我想找肖震。」她不安的笑笑,本想先給肖震打個電話,可是又怕聽到他的聲音會讓她亂了分寸,於是決定直接到公司來找他。

「您要找董事長?對不起,請問您有預約嗎?」櫃枱小姐眼裏閃過一絲詫異。

「沒有。」葉子菁的心跳漸漸加快。「不過,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和他的秘書說一聲,是葉子菁找他,看他今天有沒有時間見我。」

她也不想來公司找他,可是,自從他們離婚後,她知道他不曾回家。雖然她已經搬走,可是今天早上她回去后,家裏的傭人告訴她,先生已經好久沒有回去過。

葉子菁沒有多想,直接趕到了公司,因為她實在是太想見到他了,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鼓起了勇氣,想要儘快見到他,然後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他!

櫃枱小姐有剎那的驚愕,說話開始結巴起來。「夫……夫人?」

由於葉子菁三年來從不曾踏入公司一步,因此公司里幾乎沒有人認得她。雖然看過照片,可畢竟真人和相片還是有所距離的。

葉子菁想到自己和肖震離婚的事,並沒有正式發表。她似乎也不適合在這個時候跟一位櫃枱小姐解釋,於是她只是微微點頭。「可以讓我上去嗎?」

「您等一下,夫人。」服務台里的所有小姐都慌了手腳。「我現在就給劉秘書打電話,董事長現在在開會。」

「沒關係,我可以等。」她溫柔的笑着。

五分鐘后,她坐在肖震位於頂樓的辦公室里,喝着秘書送上的濃醇咖啡。

這裏就是肖震每天工作的地方——難以遏止心情的澎湃,葉子菁好奇的看着這房間里的每一個佈置。

他喜歡簡約大方的風格,所以他的辦公室佈置的也很有品味。

她的手劃過桃心木的大辦公桌,目光落在他桌上的空相框。這裏曾經放過她的照片嗎?可是現在,他把它抽走了吧?因為他對她已經完全的失望,因為她是這樣的傷了他的心。

秘書方才對她說,他在開會,要等一會。

是啊,他總是很忙的,要管理這樣一個大公司,怎麼能不忙呢?可是過去,他總會抽時間回家陪她,幾乎每天都按時回家吃飯。他……是怕她一個人寂寞吧?

而她卻那麼不領情,將他的好意視若無睹。

她深吸一口氣,此刻光想起自己曾經對他做過的事,她的胸口就陣陣抽痛。

辦公室左面的那面牆非常漂亮,是一幅抽象畫吧?深沉的黑色、灰色還有眩目的紅色纏繞在一起,構造出讓人無法抗拒的熱情。深沉的跳躍色彩,莫名的讓她想到他。

外表那樣冷靜的男人,可是內心卻如火般熱烈!就好像他對她的愛一樣,她的手撫上牆壁,剎那間,整面牆往左邊滑動過去,露出了一間隱藏的房間。

她詫異的眨了眨眼,裏面那間類似卧室般的設計,應該就是他這些日子住的地方吧?

難以抑制的好奇心,讓她走進他的卧室。這是間採光很好的房間,兩面都是落地窗,此刻,窗帘大開着,耀眼的陽光將房間照得溫暖明亮。她的視線落在床頭柜上,那裏放着一個相框。

她走過去拿起相框,這是?她心頭激動的狂跳,這是他們的結婚相片!

「你在這裏做什麼?」就在她心跳不已的時候,身後卻響起了低沉不悅的熟悉聲。

「肖震。」她迅速的回頭,手裏依然緊握著那個相框。

他就站在卧室的門口,和她記憶里一樣俊朗、挺拔。她聽到自己喜悅的心跳聲,她找到他了!

肖震的目光掃過她手裏拿的的相框,表情變得陰沉。「你闖入了別人的私人領地,出來吧。」

他聲音冰冷,毅然的轉身。

葉子菁的眼裏閃過一絲落寞,以前的他是不會這樣跟她說話的。他該不會不再愛她,也不會再原諒她了吧?

她握緊了手裏的相框,回手放在床頭柜上。那張照片給了她勇氣,如果他不再愛她,怎麼還會把他們結婚時的照片放在這裏呢?

「有什麼事?」走出卧室時,作為房門的牆自動關起。肖震疏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握緊雙手,鎮定住心神,抬起眼用清亮的眼眸直視着他。

看着她此刻認真的模樣,肖震眯了眯眼,臉上浮現出防備之情。「我和你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難道是你父親的公司又出了什麼問題?」

「不、不是。」他的話讓她心裏一痛,難道他以為她來找他,就只會為了父親公司的事嗎?

「那還能有什麼事?」他眼裏閃過深沉的痛楚。「我和你之間,已經沒有什麼了。」

「有,當然有。」看到他臉上的疲倦,她鼓起勇氣走向前。

他的目光精爍、不解的直盯着她。

葉子菁走到他面前,她再也不隱瞞,再也不要讓他痛苦了!

她緊緊的盯着他,用最真誠最懺悔的聲音對他說:「我是來告訴你一句話。」

肖震挺直了身體,回望她的眼裏開始閃動着一種莫測的光芒。

葉子菁深吸口氣,直直望入他的眼,在他瞳眸里看到自己。「我愛你。」

時間在那一刻停止了轉動,他們彼此都默默的凝視着對方,誰也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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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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