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不在?什麽意思?伏宙哥哥又不在?」

一日的清晨,潤元忿忿的叫嚷聲為淳王府揭開一日的序幕。

就見她張大了眼睛,肉呼呼的可愛臉龐上滿是不信與忿怒,就差沒揪住婢女的衣領,咆哮著人到底上哪兒去。

「回格格的話,二貝勒一早便出門去了,還交代了下來,要奴婢一定得把這松果子糖交給您。」知道有救命符,侍女雖覺得害怕,但還不至於抖起來。

接過滿是松子香氣的點心,潤元心中的怒火小了一些些,往嘴裏塞了一塊之後,有福同享地也塞了塊給眼前的小婢。

「喏,大家都是好朋友,你告訴我,這回我伏宙哥哥又是為了什麽而出門的?」胸臆間的怒火讓口中甜滋滋的好味道盡數消去,這會兒潤元的臉上開始有笑了。

「這……奴婢不知,二貝勒只說了有事,天才亮沒多久,就早早的起床梳洗,緊接着連早飯都沒吃就出門去了。」小奴婢盡職的回答。

「天才亮沒多久?他到底在忙什麽呀?是又勾搭上哪個貴妃娘娘了嗎?」潤元咬着糖,喃喃自語地問著,若她的心眼小上那麽一些,真要讓她懷疑起,這伏宙是不是要刻意避開她?

要不,怎麽每回她來找他,他就是不在?

「若格格沒事的話,奴婢告退……」

「等等!」潤元截斷了她的話。「我還沒問完呢,那個啊……」

「又在欺負人了?」真是一報還一報,潤元的話還沒問完,就讓一帶笑的嗓音截斷了她的問題。

「童恩?」驚奇地大喊一聲,潤元直撲到他的身上。

「在未婚夫的地盤上,這麽熱情的歡迎我,好像不太妥當吧!」童恩取笑她。

「哼!說起那個未婚夫,我這個未婚妻已經至少有半個月沒見過他了。」潤元嘟嘴佯怒。「反正啊,我這未婚妻不論怎麽排,都是在他尋芳簿里的最後一個位子,我開始要考慮將他退貨了。」

「哦?」她孩子氣的舉動讓童恩覺得好笑。

「別提了,要說那個,還不如說說,你怎會一早來這兒的?」潤元極好奇。

「哪有什麽為什麽?」童恩失笑。「征宇昨夜回來了,你不知道嗎?」

「征宇大哥回來了?怎麽我都不知道?」潤元果然吃了一驚。

「因為你的心裏只有未婚夫,哪還有我的存在?」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後的征宇裝出一臉的無奈。

「啊!征宇大哥,真是你,你怎一聲不響、悶聲不吭地就跑回來了?」太過驚喜,潤元哇哇嚷着。

「什麽一聲不響又悶聲不吭的?」征宇失笑。「瞧你說的,難道我回京里,還得敲鑼打鼓、挨家挨戶的通知嗎?」

「哎呀,你明知道我的意思,就別挑我毛病了……怎麽,事情進行得怎樣?不是說要幫雅格格尋親嗎?怎這麽快就回來了?」潤元忙不迭地問。

「別提了。」征宇也不隱瞞,領着他們往他的院落而去,路上就把這隻能稱之烏龍的尋人事件說了一遍。

「哈哈哈……不會吧,竟有這麽烏龍的事,原來只是被困在山裏,出不來而已。」潤元哈哈大笑。

「對了,你要閑着沒事的話,就去尚書府找書兒玩吧。」在征宇意識到之前,話已經脫口而出。

「啊?」潤元愣了一下。

「我見她沒什麽朋友,也沒有玩伴,一個人怪寂寞的,反正你也閑得發慌,就上她那兒去找她一塊玩好了。」征宇輕咳一聲後,極為自然地說道。

他告訴自己,這是因為紀漢雲的話,讓他想代她找個玩伴、朋友?而不是因為一路上見她強顏歡笑的模樣,覺得不舍內疚,才要找人過去陪她玩耍解悶。

「也是啦,反正沒事,之前也沒去尚書府玩過,那我現在就去那裏找雅格格玩玩好了。」潤元沒那麽多心眼,興高采烈地接受他的提議,帶着「未婚夫」孝敬的松果糖,高高興興的就出發去了。

童恩可不像她那麽好打發,若有似無地微微笑着,那莫測高深的模樣,讓征宇覺得像是被看穿什麽似的,無端覺得煩躁。

「做什麽那樣看着我?」他迴避那注視,率先往他的書房而去。

「我哪樣看着你了?不就像平常一樣?」童恩佯裝不解,跟着進到他的書房。

「少來,你平常才不是這樣看人的,只有看穿什麽秘密時,才會有現在這種賊溜溜的表情。」征宇才不信他。

「意思是你有秘密嘍?」童恩揚眉,那表情,就像一隻逮著老鼠的貓一樣。

「可惡!」低咒一聲,征宇知曉他沒躲過被套話成功的命運。

「倒是少見你這樣煩躁的模樣,願意談談嗎?」童恩不掩關心。

征宇懶得隱瞞了,因為對象是童恩,就算他想瞞也瞞不住,加上他也是心煩,索性把這些天來、在回程的路上,他心中所煩擾的事一股腦的全說了。

不只這樣,連同與紀漢雲的一番長到要發臭的對話,包含書雅雙親的過去,以及書雅臉上記痕的真正由來,以及最後的最後,紀漢雲對書雅未來發展所表現的憂心,他也一併說了,關於紀漢雲那羅嗦到極點的個性,還沒忘了要抱怨幾句。

「看來,你這些天並不好過?」聽完一切,童恩隱隱含着笑,倒是沒有一點同情的樣子在。

「你看得出我這此丟過得很糟?」征宇懷疑地看着他,不相信好友有神到這地步。

「你心煩,臉色自然不好看,瞻子小一些的人都怕了你,更何況是沒見過什麽世面的書雅格格?」童恩分析給他聽。「她這一驚,自然會自責,以為是哪裏不經心的冒犯了你,深怕再做錯,一路上必是強顏歡笑,看得你更加心煩意亂。」

「她強顏歡笑她的,我又何必心煩意亂。」雖然他說了個十成十,但征宇偏要跟他唱反調。

「以你在意她的程度,她的強顏歡笑對你來說,就像有根刺梗在你心頭似的,對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你想做點什麽,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假裝沒看見,一路心煩意亂到家。」

童恩就像置身現場似的,聽得征宇開始慶幸起,眼前的童恩是友非敵,他完全不敢想像,跟這樣的傢伙為敵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不過他還是嘴硬。「不知道你胡說什麽,我哪有在意她?」

童恩神秘一笑,也不跟他辯,只是突地轉了話題,提及了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你記不記得,先前有個小郡主想邀請你出席她的生辰餐宴……」

「哪有這回事?」征宇截斷他的話,可不記得有哪個小郡主曾對他說過什麽。

「讓我們換個方式好了。」童恩心裏同情那個完全沒被記住模樣的小郡主,換了個方式。「別管對象是誰、曾說過什麽,不過你總該記得,曾經有個抓着你的手不放的小女孩……」

「提那個做什麽?我說過,我不是故意的。」征宇脫口而出,他記得這件事。

「我沒說過你是故意的,也不是要在這時指責你,我只是要提醒你,不過是有個你沒印象的女孩碰了你,可結果呢?」

「還說你不是翻舊帳!」征宇不高興他竟在這時候談起這事。「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她突然抓着我,我只是直覺順勢一甩,一下子沒掌控好力道而已,又不是故意要將她摔得像只青蛙一樣的四腳朝天。」

「是呀,人家小郡主只是一時忘情的碰你一下,你那時的反應卻像是被什麽穢物沾到一樣,直覺就將人摔了出去,這還不包含你平時給得最多的白眼招待……」

「夠了!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麽?」征宇真是受夠了這種兜圈子的談話,怎一個紀漢雲不夠,連童恩都變成這樣?

「宇啊宇,怎平日聰明的你,一遇上這事就一竅不通了?」童恩笑嘆。

那種不可救藥的說法,讓征宇老大不爽。「你到底想說什麽?把話說清楚。」

「我是很想一下敲開你那頑固的腦袋,但你不想先去救救你寶貝的書雅格格?」童恩提醒他。

他應該先強調,她才不是他的「寶貝」,然後再說明,其實他一點也不頑固,可征宇什麽也沒做,一時之間只抓住了一個字眼——

「救?」

「你好心的讓潤元去陪她,但你似乎忘了,雅格格生性內向,尤其這會兒正因你而黯然心傷,潤元找她,只會碰一鼻子灰大喊無聊,這難保她不會想起,今天城郊處正在舉辦的盛大廟會……」

「那又怎樣?」征宇確定潤元會想起來,因為這廟會還是他們告訴她的,甚至承諾過一定要帶她去。

「若她想起這事,又想起我們全忘了再提醒她,你說她會不會使性子,索性自己去了,然後秉著有福同享的精神,一併拉着讓她感到無聊的雅格格一塊兒上廟會散心?」童恩仍是微微地笑着,就像是在討論天氣一樣的自在。

想像起四年一次的盛大廟會,想到那種只能稱之為恐怖的人潮,再想到只有她們兩名弱女子,尤其當中的書雅不但內向,膽子還特別小……這越想,征宇的臉色就越難看。

「你說,我們該不該去解救雅格格?」童恩再出言刺激。「依潤元的性子,我想雅格格就算心裏頭不願意,也拗不過她,只有被說服的分,然後在對容貌的恐懼感中,硬著頭皮陪潤元上街……嘖,我還以為你能再撐一會兒呢!」

對着空無一人的書房,童恩搖頭失笑,趕緊跟了上去。

在彩雲的攙扶下,書雅步上乘載潤元的大馬車,心中仍是充滿了不確定。

真的嗎?她真的要同潤元出府,參與廟會,讓一路上的人對着她的丑顏指指點點嗎?

「哎呀,雅姊姊,沒什麽好擔心的啦,你聽我一次,你平常就是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想太多,才會覺得你臉上的胎記好像很受人注意似的,其實只要你不多想,根本就沒人會當它是一回事。」潤元朝着她直笑。

一回生、二回熟,才見了幾次面,但潤元已當她是自己人一樣,雅姊姊長、雅姊姊短的叫得好不順口。

也就是這樣的親切熱絡,讓書雅無法開口拒絕她。

認命般地,她嘆氣,努力擠出一抹笑容來回應潤元和善的笑。

「嘻,你是不是已經覺得好一些了?」潤元有些得意。「這種事就是這樣,如果遇上煩心的事呢,我們就要想辦法轉移注意力,像現在這樣,你只要想到,一會兒後就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心情馬上就好一些了。」

「是啊,格格,就像元格格說的那樣,您這些天心情不好,就該要出門散散心,轉換一下心情才是。」彩雲忙不迭地附和。

她真是受夠了,從景興鎮出發後,她這好格格不知又在鑽什麽牛角尖,而那征宇貝勒也是陰陽怪氣得緊,害得她家格格更是小心翼翼的,連帶着她這個做奴婢的也緊張得要命。

更可惡的是,這一回任憑她一路上怎麽裝肚子痛也沒用,枉費她一再犧牲她姑娘家的形象,真是徹底辜負了她的一番好意。

「格格,您就別多想了。」見書雅一臉猶豫,怕她反悔,彩雲更是加了把勁的說服。「反正您從沒見識過那樣熱鬧的場面,就當出去開開眼界也好。」

「開眼界嗎?」書雅仍是有些遲疑。

「是啊,奴婢小時候曾參加過一次,那廟會說有多熱鬧就有多熱鬧,不但有很多新奇好玩的東西,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可買,還有啊,到時聚集了南北各種點心小吃,您可以好好品嘗一下其他地方口味的小吃喔。」彩雲介紹。

「真的嗎?真的嗎?有很多東西可以吃?」聽到這個,潤元眼睛都亮了起來。

「回元格格的話,是真的,到時候啊,會有……」

一個介紹得興起、一個聽得津津有味,看着這和諧的畫面,書雅隱隱含笑,開始覺得,出門走走,或許也不是件壞事。

本不想出聲打擾她們談話的興緻,但突地想到一件事,書雅不得不開口——

「彩雲,現在說說就好,一會兒你可別亂吃東西了,你最近腸胃不好,省得又鬧肚子疼。」

啞巴吃黃連,那感覺正是彩雲的最佳寫照,她睜大了眼,不敢相信會聽到這麽無情的宣判。

啊!不准她亂吃嗎?

但她沒痛又沒病的耶!只是之前不小心裝了幾次肚子痛而已,可那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啊!

有口難言,彩雲的一把心酸淚只能往腹內吞。

風蕭蕭兮易水寒……

其實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只是以前偶然間讓她聽到,不小心給學了起來,然後她該死的覺得這語調超適合現在的心境,管它什麽意思,就讓她念個痛快吧。

嗚嗚……風蕭蕭兮易水寒……風蕭蕭兮易水寒……

那果然是個很盛大的廟會,盛大到書雅及潤元一行人才剛開始逛沒多久,就讓人潮給衝散開來。

回頭看不見潤元跟她的隨身小婢,那讓書雅有些緊張,總覺得支撐她出門的信心已去掉了大半。這讓她急急的朝身邊看去,想讓彩云為她壯些膽,只是這一看,她心裏更加緊張了。

因為連彩雲也不見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讓人潮推擠著前進,書雅的腦中有一時的空白。

怎麽……怎麽會這樣呢?

不安的情緒已不能再用緊張形容,孤身一人的書雅開始感到害怕,舉目望去都是人,密密麻麻的,多到讓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怎辦?人……到處都是人……一個個都是她不認識的入……書雅開始產生一股錯覺,覺得她就要讓人群給淹沒了。

恐懼一寸寸的在她心裏累積高疊加深,突地有隻手搭上她的肩,書雅驚呆了,直覺遇上了歹人,就要哭出來的時候——

「書兒?」

熟悉的嗓音穿透了恐懼,直到她的心底,還沒來得及看清叫喚她的人,眨眼之間,她已經被一股力道給拉進那人的懷抱當中。

那熟悉的味道、那將她細瘦的小身子密密環抱住的契合感,不用抬頭看,她知道是他,是他來解救她了。

「宇哥哥……」自以為不著痕迹,書雅怯怯地緊擁着他,怕他像其他的人一樣,一下子就不見了。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我在這裏。」征宇知曉她的害怕,因此更氣潤元,為何明知她內向膽小,還敢在不帶家丁伴護的情況下帶書雅出來。

就像剛剛,沒人護持的她們,沒幾下就被人群衝散了,若不是他及時找到書雅,真要讓她陷在這數量驚人的人潮中、活活給嚇死嗎?

征宇暗暗的氣著,而那始作俑者正高高坐在為廟會架起的巨大牌坊上,一手拿着一根烤玉米,另一手拿着一根冰糖葫蘆,不過卻沒見她有空吃它們,因為她正瞪大了眼,像看見什麽奇景似的,直勾勾的看着底下那相擁的兩人……

「怎麽樣,很有趣吧?」知曉她的驚訝,童恩笑問。

「真是太驚人了,征宇大哥他竟然……竟然會做出這麽浪漫的事,在人海茫茫中,找到了生命中相屬的另一半,然後伸出手,握住了對方,一把將對方拉到自己的懷中……」閉着眼,潤元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想像當中。

「喂喂,你到底在說什麽?」童恩失笑。

「啊?」回過神來,潤元吐吐舌,有些不好意思,但注意力很快又讓底下那對相擁的身影給勾去……

牌坊下的不遠處,不知有人躲在高大的牌坊上看熱鬧,征宇緊緊擁著懷中的纖細,也不曉得是不是出於錯覺,他總覺得多日的煩躁,此時,似乎都好上那麽一些些了……

驀地想起出門前童恩繞着圈子所說的話,在人潮洶湧當中,隱約間,征宇似乎有此一明白,但又有點模糊與不確定。

「娘,他們在做什麽?為什麽要這樣抱緊緊?是不是跟娘怕娃娃走丟了一樣,所以互相抱緊緊?」

「小孩子,別亂說話。」

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一對母子的對話清楚無誤的傳入書雅耳中,那童稚的話語讓她想起了她不害躁的舉動,竟在大街上,就在人來人往間埋首在一個男人的懷中。

思及此,她大羞,窘得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只能逃避現實的,僵在征宇的懷中動也不敢亂動。

征宇同樣聽見那童稚的話語,思緒從童恩那一番頭尾不著的話中回到現實,對着懷中的她,他倒有心情打趣。

「人都走遠了,你別再躲了。」看她那樣害羞,他微笑,也忍不住地想,這樣羞怯內向的她,真的會改變嗎?

悄悄地,書雅微微拉開一點距離,偷偷的朝一旁看去,想確認他話中的真偽。

「真的都走遠了,就算沒,難不成你想在那裏躲一輩子嗎?」

很是無心的一句話,但書雅想起了先前在回京的路上,他面對她時的陰陽怪氣,也想起了他那刻意要保持彼此距離的舉動,那讓她像被燙著了一樣,一下子掙脫他的懷抱。

「你做什麽!」在她被捲入人潮前,征宇一把就將她撈了回來,穩穩的將她又置於懷中。

他不解她這突來的舉動,更不解為何當她這麽做的時候,他的心裏竟覺得有種淡淡的失落感?

「對……對不起,我不該忘形的。」被迫又回到他的懷抱中,書雅盯着他衣襟上的花紋,細聲道歉,又道:「但現在可以……可以請你放開我了。」

「這兒人多,一放開,很快就會走散了。」征宇不懂她在道什麽歉。

「沒關係的,雖然我跟彩雲還有元妹妹她們走失了,心裏有些害怕,但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找到她們的,所以你不用……不用當我是你的責任,我會自己想辦法的……」鼓起最大的勇氣,書雅說道。

「你到底在說什麽?」征宇覺得她的話真是怪得緊。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的……」咬着唇,書雅有些難堪。「我知道……知道我不討人喜歡,先前在回京的路上,你只是沒得選擇,所以就算不喜歡我,也得跟我同行,但現在不同了,這裏怎麽說都是京城裏,就算我跟彩雲走散了,也是有辦法回到府里……」

朝她的額上輕彈了下,征宇真是服了她的胡思亂想。「是誰讓你這樣亂想的,你哪裏不討人喜歡了?」

「可是……可是……」他的態度讓書雅困惑。

明明就是他在疏遠她,雖然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她感受得到,自從送別了姨父,讓他繼續踏上南行之路後,他們在回京的路上,他一直就是那麽陰陽怪氣,非到必要,都懶得搭理她的。

「你別胡思亂想,一切的問題出在我,並非你。」征宇嘆了口氣,看見她困惑的表情,總算讓他想起來了,她現在的反應,全是讓他給逼出來的。

「……」書雅根本就不懂他的意思。

「算了,這一時半刻也說不清,下回有機會再同你說好了。」征宇輕敲了下她的頭,開始張望,附近的攤販都是在賣些什麽。

看着他的舉動,書雅有一時片刻反應不過來,他到底想做什麽。

「走吧,既然都在這兒了,機會難得,我們逛一下好了。」征宇突然心情極好的代兩人作下決定。

書雅正感遲疑,突然聽見人聲——

「哇,那個男的好帥!」

在緊接着七嘴八舌的讚美聲中,書雅偷偷地看向征宇的臉。

她知道這是人之常情,把他們兩人擺在一起,就是無可避免的會有比較,所以在對他的讚美過後,這些路人一定會轉而批評起她的丑顏!

所以她看他,想知道他在聽到別人嫌棄她時,會是什麽樣的表情跟反應,如果她讓他感到丟臉,那她或許就會有力量來抗拒那份捨不得推開他的感覺,然後將他遠遠的、遠遠的推離她的生命,別再讓他的關心來迷惑她的心。

她等着他臉色變化的那一刻,只是還沒批評到她,書雅就看見征宇的臉色很直接的變得難看無比,事實上,他根本就是惡狠狠的瞪着那些盯着他看、紅著臉在誇讚他的少女們。

「看什麽看?沒看過男人嗎?」征宇不只是瞪,對於那些目露愛慕之意的注視,他甚至是咆哮出聲。

這一聲吼,驚得一票偷偷打量着他的人全縮回視線,連看着他都不敢,當然也就沒人注意到他護在懷中的書雅。

突然之間,書雅有點想笑。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種荒謬的感覺,因為他那刺蝟般的反應,那讓她覺得……覺得他真的好可愛喔。

或許可愛這兩個字不該用在他這樣一個大男人身上,但書雅就是覺得他可愛,而且讓那可愛的感覺弄得直想笑。

怕讓他看見,書雅埋首於他廣闊的胸膛,露出一個大大、大大的笑容。

「哇,還在抱啊?這真是……真是叫人吃驚啊!」

高坐在牌坊上,潤元啃著烤玉米,三不五時還不忘朝冰糖葫蘆舔上兩口,當看戲般的將一切看在眼裏,包括征宇廣發出去的白眼及不悅的咆哮聲。

眼見在他咆哮後,兩人還緊緊相擁著,潤元真是看得嘖嘖稱奇。

不同於潤元,一樣看着那對相擁的人兒,不過對於那真情流露的表現,童恩倒是不予置評,斯文和善的面容上只掛着他招牌的微笑,但笑不語。

原先潤元只當是看戲一樣,不就是看熱鬧,所以並沒多想,但沒一會兒,她突然覺得不對……

「等等,那人是征宇大哥吧?」她頓住,後知後覺的她總算開始覺得不對勁。

「你看了這麽久,到現在才發現主角是誰嗎?」她慢半拍的反應讓童恩覺得有趣。?

「不是,我的意思是,征宇大哥、那是征宇大哥耶!平常時候,你們幾個之中,最最排斥女人的那一個耶!」潤元這下子意識到驚訝外的驚嚇了。

「征宇就是征宇,也就一個征宇而已,哪有分這個或那個的。」童恩佯裝不懂她的意思,還故意挑她語病。

「別故意找我麻煩,你明明知道我意思的!」潤元抗議,越想越覺得可怕。「天啊!這你能相信嗎?平常最討厭女人的征宇大哥,突然間竟然……竟然……」

見她不只驚嚇到結巴,而且還直張大嘴、說不出話來,童恩忍住笑提醒她。「潤元,你再不合上嘴,蒼蠅就要飛進去了。」

連忙閉上嘴,回頭看見童恩戲諺的笑,潤元白了他一眼,氣他竟這麽平靜,一點都不了解這事的嚴重。

「你怎麽還有心情戲弄我?是沒看見下西那個嗎?」潤元揮舞手中吃了幾口的烤玉米,提醒他。「那是征宇大哥耶,平常時候,要有女人在他旁邊,他不給白眼就算是客氣了,可是你看看他現在在做什麽?」

覺得太過震驚,咬了口冰糖葫蘆,讓那甜滋滋的味道蔓延在整個口腔,消去一些驚嚇感後,潤元這才續道:「我還記得,征宇大哥有多討厭女孩子,記得小時候,我跟在大哥的屁股後頭,第一次見到征宇大哥的時候,只不過沒讓路給他走而已,他可以一腳踹倒我,任我倒在路邊哇哇大哭也不理我一下……」

童恩突地笑出聲,當年他也在場,她這一提,讓他回想起那爆笑的一幕。

「你還笑,我是跟你說認真的。」揮舞著烤玉米,潤元不滿他輕忽的態度。

「是、是、是!我知道你很認真。」童恩很辛苦的斂住了笑。

「反正就是這樣。」見他斂起了笑,她這才繼續認真的說下去。「征宇大哥他就是那種惡劣的人啦,要不是隨着年紀讓他慢慢收斂了些,又要不是因為大哥的關係,讓征宇大哥慢慢地也開始把我當妹妹看,說不定他現在見了我也一樣,先是一腳踹倒再說!」

「你想太多了。」童恩隨口安慰兩句。

「我才沒有哩!」潤元不服氣的連忙舉例。「就像前一陣子,不是有個迷戀上征宇大哥的小郡主興沖沖的想請他參加她的生辰餐會?結果呢?人家不過一時忘了形,抓住了他的手,結果他竟然順手一甩,把人家小郡主摔了個狗吃屎。」

「所以說,這個雅格格真的很不尋常,你不覺得嗎?」不再讓她抱怨,童恩輕咳一聲,把話題帶回。

潤元用力的點着頭,現在對她來說,書雅簡直就是她的偶像,她從來沒見過誰能像書雅這樣,性別為雌,卻能這麽緊靠着征宇而不被丟開。

這種事,就算是現在的潤元,即使明知不會像小時候那樣直接被踹開,她一樣是不敢輕易嘗試。

「對了!」她懷疑地看着童恩,突然想起,他帶她上高處看戲,該是知道了什麽。「你怎知征宇大哥他一定能找到雅姊姊?」

面對她狐疑的表情,童恩只是一逕的笑着,並沒回答她。

「這很奇怪喔,你看,這裏人是這麽……這麽的多……」烤玉米及冰糖葫蘆齊划,都不能表達潤元所想表示的可怕人潮,但她知道童恩明白她想說的意思,所以接着說道:「你說,在這種人多到恐怖的人潮當中,你怎麽確定征宇哥哥他一定能找到雅姊姊?」

她確定他知道了什麽,要不然不可能這麽篤定的帶她上這高處來看戲。

見她一臉拗執,童恩笑笑。「這是種賭注!」

「賭注?」她才不信。

「雖然你不信,但這事就是這麽簡單,只是個賭注,而事實證明,他們果真就是有緣,不是嗎?」這結果,正是童恩樂見的。

「有緣?」潤元嗤笑出聲。「照你這樣說,你在人海當中撈到我,不由分說的架我上這裏來看戲,我們不也是有緣了?」

原本只是脫口而出的玩笑話,但話一出口,兩人皆明顯一怔。

也不知道怎麽一回事,氣氛突然間就這麽尷尬了起來……

沉默的啃著烤玉米,潤元不敢看向童恩,那是以往從沒有過的事。

哎呀,好尷尬,快點說些什麽來暖暖場吧!

舔了口冰糖葫蘆,潤元想化掉此時的彆扭感,但她腦子糊成一片,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還是就……就什麽也不說,當做什麽事也沒有就算了?

嗯、嗯,就這樣,就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好了。

心中打定主意,潤元決定專心看戲,好讓眼前那一股不自在的感覺自動消除掉,可當她的視線往底下黑鴉鴉的人群中掃去時——

咦?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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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顏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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