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此言一出,風仲言呆若木雞。從聽到雲岫出會用天魔解體大法來與風星野決戰,他就已經開始吃驚了。天魔解體大法雖然威力很大,但對身體傷害也深,一般不是生死關頭絕不會使用。並且天魔解體大法在武林也已經失傳了近五十年,他是在哪裏學到的呢?

不過,如果雲岫出真的使用天魔解體大法的話,他與風星野之間的這一戰就還真的很難說最後誰會能贏!

雲岫出與風星野這一戰,雖然蝴蝶非常正式地下了戰書,雖然風星野也當眾接受了,但風仲言還是一直覺得這不過是雲岫出當眾演的一齣戲。在風仲言心中,雲岫出雖然聰明絕世,卻不像個男人,一言一行更是有着「狐媚」的嫌疑。可是現在,他的想法完全改觀了。他一向以風星野的武功絕世為驕傲,可是卻從未想到沒有對手的風星野內心會有多寂寞。而這一戰,雲岫出是拼着以後吃幾年葯也要讓風星野過上一次癮。一生哪怕只過這一次癮,但對風星野來說就會完全不同了。

他們這一戰,會成為武林史上又一個傳奇!

直到此時,風仲言才漸漸有些明白了為什麼風星野對雲岫出會那樣堅持,為什麼魯大海會為他說好話,連風月也懇求成全他們!相比之下,最了解風星野的那個人,是雲岫出啊……

但是,想娶風星野做太子妃,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如果說對雲岫出做他的兒媳婦還有所猶豫的話,要將兒子嫁出去,風仲言是絕不能容忍的。

風星野和父親對視一眼,小心謹慎地提醒,「岫出,關於這個問題我們在晉國時不是已經達成一致了么?」

「嗯,不錯。不過你那時候有趁人之危的嫌疑,而且你連自己的家人都搞不定,如果你嫁給我就沒這回事了,父親和戀雪都會很歡迎,不會給你臉色看的……還是,你認為這種丟臉的事就該由我來做?」

欸……不是這樣,是因為我們兩人怎麼看也是我比較像丈夫啊!風星野心裏哀嘆,但這話絕對不能說出口。他不無埋怨地瞥了眼父親,如果不是您老人家一力反對,岫出也不會想到要反悔呀!想當初他可是在天時、地利、人和全都於他有利的情況下才好不容易誘拐岫出成功的……現在,只得重新來一次了……

「不管我當初有沒有趁人之危,岫出,你可是答應下來了的。而且包括魯大海在內有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你嫁給我,怎麼可以現在才反悔呢!」

「婚姻之事,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來就是不算數的。況且就算我要嫁,我也要正大光明給天下一個交待,怎麼可以草草了事?」他義正詞嚴地反駁,接着頑皮地倏而一笑,揶揄道:「再說我也是真的很想娶你耶,風星野,你不是什麼事都喜歡跟我以武論輸贏么?那我們就賭一次,各憑本事……或者,你對自己已經沒有信心了?」¬

「好,我就讓你輸得口服心服。」風星野被挑起了心中的豪氣,走過去直視雲岫出,」我送你的鐲子呢?」

雲岫出淡淡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個碧綠的玉鐲,自從在葉城外怕刺激風仲語而將玉鐲摘下后,他就一直揣在懷裏。

風星野默默地接過重新戴在他的手上,氣勢逼人,「這是給你的聘禮。岫出,你回去就可以開始準備嫁妝了!」手掌輕撫上他的臉頰,撥開長發,寵溺地擰了擰他的鼻尖。「不管你用什麼手段,贏的人一定是我,這輩子你就乖乖認命吧!」

笑容無聲地在他臉上漾開,果真是風星野才會說出來的話,還是那樣專橫、果斷、自信,還是那樣一副將他吃得死死的姿態!

風仲言也長舒了一口氣,他的兒子果然值得讓老父為他驕傲!

風林兩根手指輕輕搭在雲岫出腕脈上已經半個時辰,仍然皺緊眉頭,一言不發。

「怎麼樣?」風星野有些擔心。風林是銀雪城四大長老之一,一生精研毒藥和醫術,人稱毒手郎中,是江湖中唯一可與唐門抗衡的用毒高手。普通的病或毒他只需手指一搭就能診出個大概,可是今天卻花了這麼長時間……

風林沒有回答,繼續診脈,又撥開雲岫出眼睛看了看,才開口說道:「你體內不僅有毒,還有蠱。」不需要回答,他繼續說:「並且你身上的蠱非常怪異。安息香和龍誕香在紫熏水裏浸泡后混和點燃,是一種極為霸道的化功之毒。若強行壓制毒性就會發生突變,轉成無藥可救的劇毒。開始時毒性上行,聚於頭部,使人雙目失明;以後則會漸漸腐蝕內臟、神經,直到要了你的命。」

「風叔,你一定有辦法解毒的是吧!」風星野着急失色,一直想要帶雲岫出回銀雪城解毒,可是也一直沒有機會,沒想到竟有這麼嚴重。

風林不動聲色看向雲岫出,見他含笑而坐絲毫沒有慌亂,心裏更加有底。

「本來是沒有,但太子殿下的毒在損傷他眼睛之後卻莫明其妙地被壓制了,這……應該是太子殿**來的蠱蟲作用吧?」

雲岫出點點頭,「我當然不會在身體里養一隻完全沒有用的廢物。」

「你體內的蠱蟲,看似情人蠱,卻又不完全像。」風林沈吟道。

風星野一怔,他對蠱懂得八成,不算精通,當初雲岫出渡蠱給他時說是情人蠱,他也確認過沒有錯,難道竟被他給騙了?

「原本是情人蠱,」彷彿知道他心中所想,雲岫出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十指交叉,牢牢地扣住,傳來讓人安心的溫度。「不過情人蠱除了幫助宿主收斂感情,維持心緒平和外,確實沒有什麼用,所以我在養它時稍稍做了些修正。不論是什麼蠱蟲,母蠱在培育時均以食毒物為生,移至體內后,則以食宿主精血存活。我在培育母蠱時,加大了它所食毒物的毒性,增強對毒物的依賴。所以我體內若有輕微的毒素,它都會為我吸食掉。」

「原來如此。」風林恍然大悟。「這次毒藥太過猛烈,你體內的母蠱雖然吸食掉一部分毒素,但已無法與殘存毒藥相抗衡,並且已經有了被毒藥反噬的跡象。所以現在不僅要排毒,更要將母蠱驅逐出來,否則母蠱如果死在體內,太子,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是呀,我最近也感覺有些不對,所以才來求教風長老。」雲淡風清地說着,彷彿這無關生命,只是一個學問上的小問題。連風林也不能不佩服他的氣度,眼角瞥見他手腕上的玉鐲,眉心一蹙,「那麼請問太子,子蠱是在誰身上呢。」

「是我。」風星野沈聲答道,「除了我之外,他還能將這種生死相許的蠱蟲下到誰身上去!我也不會准他跟別人生死相依!」

「你!城主,你們也太胡鬧了!」

情人蠱,乃制蠱之人為求與情人同生共死而制的奇蠱,有如一對不願分開的情人,遙相思戀,生死相許。一旦一方死亡,另一方也必不能存活,最後如同殉情般共赴黃泉。

風林的眉心已經擰成了疙瘩,如果只是雲岫出的事,他還可以淡然處之,現在連城主都陷進去,壓力頓時沉重了許多。可是,安息香和龍誕香經紫熏水浸泡后混和燃燒所生之毒,是公認無葯可解的呀!雖然雲岫出體內的毒被母蠱吸收了部分已經明顯減弱,但殘存之毒他仍然一時想不出辦法。他深深地看着風星野,眼神歉疚而無奈,「對不起城主,如果單是蠱我還有辦法,但是毒……」

「毒也可以解!」雲岫出插嘴說道,從袖口拿出一封信遞給風林,「這是唐門唐戎寫給我的,請風長老看看。」

風林將信將疑接過信,逐字看去,不由得大喜。「太好了,如此太子和城主都有救了。」他原先是想如果救不了雲岫出,也無論如何要在雲岫出死之間為風星野解掉蠱毒,至少要救下城主。現在能夠兩全其美當然更好。

風星野握著雲岫出的手掌暗暗使勁握了一下,以示責備:這麼重要的事情也不跟他說一聲,害他着急了半天。「風叔,如此就沒問題了吧?」

風林興奮之後,重新嚴肅下來。「也不能說沒有問題,現在方法是有了,還要看太子能不能熬得過去。要救太子,必須先拔毒,再驅蠱。從唐戎信上所說,這種毒沒有直接解藥,但可以試試用藥石之力加上內力運功逼迫毒素混合汗水從皮膚滲出體外。整個過程可能會非常痛苦。先要將藥水燒到滾燙,讓太子浸泡其中,然後我們再不間斷地輪流用內功為你逼毒。這個過程身體會如同煮沸炸開一般,而且時間至少要六天,一般人很難熬得過去呀。」

「沒關係,風長老,」他平靜地說,「我其它本事沒有,忍忍痛還是行的。」這一生似乎已經和忍痛有了不解之緣,最早在京都做侍讀時,三不五時就會被王后找去罰一下;後來與風星野重逢,在無定山莊也被整過一次;再後來落在軒轅哲手上,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現在想想仍然心有餘悸,但他不都挺過來了嗎?

「嗯。」風林點點頭,「等毒拔清,我就立即為你和城主驅蠱。情人蠱本性**,互相吸引,尤以母蠱為尊。我會配一帖催情驅蠱之葯讓太子服食,等母蠱燥熱難忍時,輔以身體**刺激,子蠱必定被其吸引,城主即可乘機用內功逼齣子蠱。」

風林年紀雖老,但一生正經,說到此處臉已微紅。「這個步驟其它人都幫不上忙,城主必須自己完成。」

「嗯,沒問題。」當然不能讓其它人幫忙,岫出那種時候的可愛樣子,只有自己才能見到。

「然後就是最危險的時候了。子蠱一離開城主,母蠱就會立刻啃噬太子心脈。此時城主不能有一絲猶豫,必須立即用內力護住太子心脈,同時運功將母蠱吸附出身體。這可能相當損耗內力,城主您一個人做得到么?要不要其它人幫忙?」

回頭深深地凝視着雲岫出,「我一個人來,風叔,就麻煩你儘快準備吧,越快越好。」

「那開始六天運功為太子逼毒要找誰來呢?城主,我必須提醒你,你一個人是不行的,後面驅蠱更重要,而且那時沒人能代替你。」

雖然很想自己一個人做,但風星野還是沒有固執己見。「就毅叔、魯大海、蝴蝶和我四個人輪流來吧。」

六天之後,雲岫出已經彷彿死過了一次。全身在滾燙的藥水浸泡下幾近脫了一層皮,五臟六腑似乎被煮沸,炸開,整個人像在煉獄中走過一遭。不過毒總算是拔清了。洗凈身體,風星野抱着他來到凈室,朦朧搖曳的燭光下,人消瘦了不只一圈。他苦笑,現在他連動一動手指都難,只想安安靜靜地睡上一覺,就算永遠不醒都無所謂,這個樣子要他怎麼才能興奮起來跟風星野合歡驅蠱?難怪風林當時略顯尷尬地說驅蠱的葯中帶有催情的春藥成分。不過這種感覺還真有些怪,他和風星野居然需要春藥的催情來做這件事,怎麼想都像是諷刺!

風星野也感覺是諷刺,面對岫出美麗的身體,他完全沒有血脈賁張,心裏是滿滿的心痛,想到的是給岫出穿上最柔軟華麗的絲綢然後緊緊地將他抱在懷裏小心地呵護起來。如果不是為了驅蠱這個重要目的,在岫出這樣虛脫的情況下用春藥和他做,會感覺自己有些禽獸不如。虧風林將葯端給他時還一臉嚴肅地叮囑,絕對不能沈溺於某事而耽誤了驅蠱的時機。風星野也苦笑,現在更需要喝一口春藥的那個人好像應該是他才對吧?如果在岫出面前不舉可就糗大了。¬¬

「岫出,把葯喝了,再堅持一下,其它的就交給我來做。」一手扶起他的腰,讓他軟軟地靠在自己懷裏,另一隻手端著葯碗遞到唇邊。

雲岫出虛弱地軟軟嘆息,脆弱的神態讓風星野心酸不已,他的岫出應該一直驕傲、狡黠、神采飛揚的。「欸,星野,說實話我有點捨不得它們。我喜歡它們讓我和你生死與共的感覺,以後……就沒有這種聯繫了……」

「說什麼傻話呢,」沒想到岫出也有這樣犯傻的時候,指尖指向他的額頭,「我們的聯繫在這裏,就算生死與共,也不要靠什麼蟲子。」¬

「你說得也是。」他自嘲地笑笑,張嘴一口喝乾了濃濃的一碗葯汁,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羞澀。「哎,如果我等會兒太過熱情,不許你以後拿這個來笑話我。」¬

「保證不會。」看着他含羞帶嗔的表情,風星野心情忽然愉悅起來,拉出一抹滿足的笑靨,臉埋在他的頸間,呼出的氣息痒痒地撫弄在他的頸上。「不過……如果等會兒我做到一半就停下來,你也不許生氣。我保證那是為了救你的命,決不是你不夠吸引我。等過了今天你要我做多少次,我都加倍補給你!」

本來是正正經經的一個請求,卻落得被風星野嬉笑。雲岫出又羞又惱,想要狠狠打上幾拳為自己解氣,偏又沒有那個力氣,於是一聲嗤笑,反唇相譏:「哦……對了,我都忘了你今天是看得着吃不到!那,我就豁出去讓你開開眼界!」說完,扯出一個嬌媚妖嬈得足以讓一切墮落的笑靨,牽着風星野的手覆上他的腰,溫熱的掌心貼上赤裸的肌膚,他仰起頭,喉中悶悶地輾轉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雪白的頸項輕輕扭轉成一個優美誘惑的弧線,簡單的動作卻散發出無以倫比的情色來……

「冷靜!岫出,拿出你的控制力來,不要跟我說你連一點春藥都剋制不住!」風星野在他耳邊低聲吼道,像一把鐵鎚重重砸在他的心上。「我已經發現你身上母蠱的位置,現在你要竭盡全力保持這種狀態,千萬不要泄出來,我先替你驅蠱!」

雲岫出一怔,勉強拉回一點神志模糊地想着,風神醫不是說要風星野先驅自己體內的子蠱么?

「你聽見了么,岫出?我要鬆手了,你控制住不要泄出來,否則母蠱的位置就不好找了!」風星野在他耳邊焦急地問著,雲岫出的身體已經亢奮到極點,因此他才分外清晰地感覺到母蠱的動靜。因為不能發泄,母蠱正在岫出體內鼓噪地振動,現在是替他驅蠱的最好時機。

雲岫出輕輕點頭,抿緊嘴唇,貝齒在下唇留下一排深深的印痕。雖然還是不很明白風星野要怎麼做,但這種情況下聽話是絕對正確的。

風星野緩緩鬆開一直控制住他慾望的手,下身突然得到解放讓雲岫出輕哼出聲,然後憑着自己還算清醒的一點模糊意識,緊緊咬住嘴唇,雙手握拳,指甲深深地掐進手心,才沒有立刻一泄千里。風星野眼看着雲岫出重新把持住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控制住自己慾望的人當世沒有幾個,岫出的意志力要強出他人很多。扶著岫出的腰讓他坐起來靠在床頭,然後盤膝坐在他身邊,冷肅地說:「我要動手了,你一定要忍住。」

「嗯。」

微一沈吟,指尖迅捷地點上了雲岫出的心脈,注入一股純凈的內力,溫柔地守護住了他的心房。雲岫出只感覺一股溫熱的氣流,暖暖地包裹住他的心室,讓他的心也溫暖起來,原本還有的一點緊張也消失怠盡,有風星野在身邊,他總是安全的。

守護住雲岫出的心脈,風星野微微鬆了一口氣,現在他可以放心全力施為。手掌壓向雲岫出的頭頂,催生真氣,慢慢地注入百會穴,一股像針刺樣的痛楚順着經脈流動而下。雲岫出蹙起雙眉,額角沁出滴滴晶瑩剔透的汗珠。

「忍住,岫出!這點痛對你不算什麼,比這痛得多的你都忍下來了。」風星野一邊叮嚀,一邊繼續催生真氣。真氣越來越強,越來越痛,經脈像被巨石碾過一般,似乎隨時都會碎掉。還好風星野的目標非常明確,所有的真氣,所有的疼痛都指向一個明確的目標──心臟!

真氣快抵心臟,一個活物突然騷動起來,隔着肌膚也可以清晰地看見一個微微的凸起,在經脈中上下撲騰,阻礙真氣前行。就是那裏了!風星野猛地突然發力,真氣如同破堤的江水,洶湧澎湃地衝擊著母蠱,兩股勢力在雲岫出體內如同上了殺場,戰了個天昏地暗。

「哇!」胸口氣血翻湧,雲岫出吐出一口腥紅的鮮血。

風星野已經無暇顧及,他神色凝重,緩緩地伸出另一隻手,覆在雲岫出胸口母蠱凸起處,掌心真氣一吐一吞,頓時將母蠱牢牢吸住。雲岫出只覺胸口如同翻江倒海般難受,鮮血一口接一口吐出,染紅了半邊身體,母蠱在他心口頑強地撲騰,竭盡全力想要脫出風星野真氣的控制。

凝聚全部心神,灌注畢生功力,成敗就在此一舉。風星野雙眸寒芒乍現,凌厲得彷彿能夠擊潰一切,他大喝一聲:「出!」

隨着這一聲大喝,雲岫出只覺心口上的母蠱掙扎著,咆哮著,然後心口劇烈的一痛,似乎有什麼東西破體而出!他「哇」地再吐出一口濃稠的鮮血,身體再不能支撐,軟軟地倒在床上。

恍惚中,他的眼睛突然出現了模糊的影像:風星野也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手捂在心口,子蠱開始反噬心脈了!

隨後,雲岫出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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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鶴唳-天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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