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終於,烈君燦發現,不管是稀飯還是麵食,或者是一個肉包,只要是桂尹熏在他身邊,任何東西都可以變得很好吃。

為了想吃經過她碗裏變得更好吃的菜,不到一個月,他再度要求她帶太郎上台北。

下午到達台北,知道他還在上班,她懷着雀躍的心情,在他的豪宅靜靜地等他。

來到這兒,太郎就像脫韁的野馬,小籃球場,是他揮動彩筆的天空。

眨個眼,小籃球場被墨黑的夜色吞噬之際,柔和的水銀燈適時地照亮被塗上五顏六色的地板。

晚上九點,他回到家,把官嫂支開,他和她在餐廳內,擁吻。

思念交流,只消一個眼神,兩天又三個鐘頭四十六分五十秒的思念,風一吹,如雲霧般消散。

兩天前的夜裏,他獨自回到小鎮,送了一束花給她,和她在屋前擁吻,再一起到市區去,她吃消夜,他吃晚餐,才剛吃完,他就接到特助打來的緊急電話,必須趕回台北--

雖然當時他沒多說什麼,但她相信他們的緣分,從前世延續下來,今生,他們依舊還是有一段緣……

也許這段緣未必是好,但她還是情不自禁地……喜歡上他。

「太郎他吃過晚餐,半小時前就睡著了。」她知道他很忙,沒空分心照顧太郎,所以她必須代替他照顧好太郎。「你吃了嗎?」

他搖頭。

知道她已來到,特助幫他買的晚餐,他一口也不想吃,一心只想回家來,要她陪着他吃。偏偏今天公司事情特別多,他忙到現在才得以回來。

「晚餐是官嫂煮的,有何首烏牛肉湯。」拿了一個空碗,她幫他盛湯。

「官嫂就愛煮這些。」皺眉,他不怎麼喜歡喝這個湯。

「這湯很好,何首烏可以讓頭髮光亮烏黑。」

「我的頭髮還不夠黑?」

笑望着他。也對,他有一頭濃密黑髮。「預防勝於治療。」

「妳預測我可能會禿頭?」皺起了眉頭,他頗在意的問:「妳夢裏那個古代將軍有禿頭?」

難得看見他有些緊張在意的神情,她神秘的一笑,「你先把這碗湯喝下,我才告訴你答案。」

「這算是交換條件?」睨了她一眼,沒反駁,捨棄湯匙,碗端起,整碗黑黑濃稠的湯咕嚕下肚。

他竟然投降的依她,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

他從不和女人玩這一套,他總覺得會說這種話的女人,若不是愚蠢裝可愛型,就是心機深沉自以為聰明……

他曾遇過一個自以為聰明的女人,聲稱自己掌握其他藥廠熱賣的新葯秘辛,以這個為籌碼,要嫁入烈家,當時他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因為他絕不會讓這種愛要下三濫招數的女人,頂着烈君燦妻子的頭銜。

再者,她口中那「其他藥廠熱賣的新葯」,根本還不及他的烈氏藥廠任何一項普通藥物銷售量的一半。連這個都沒查清楚,還想和他交換條件!

自以為聰明的女人,往往是蠢得最離譜。

對上她的眼,銳利的眼神瞬間柔化了下來。

「妳該告訴我答案。」

她笑着搖搖頭。

「我已經把湯喝了。」

還是搖頭,她笑道:「我也告訴你答案了,沒有,在我的夢裏,你沒有禿頭。」

這個答案,讓他的心情大好,好到他很自然地多吃了兩塊從她碗裏夾來的牛肉。

「你自己碗裏的牛肉都還沒吃。」

「我喜歡吃妳碗裏的。」

他的野蠻行為,她一點都不討厭,甚至還感覺心頭暖暖的。

「明天太郎還要去醫院檢查嗎?」邊說,她邊挑掉令他皺眉的何首烏。

「不用。」

「那是後天?」

「不是。」

「那……」

「沒有,我沒有安排太郎到醫院檢查。」

聞言,舉高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你昨天在電話里,不是說要我帶太郎上台北來檢查的嗎?」

她沒聽錯,她確定。

睨了她一眼,嘴角微揚。她有女人愛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通病。

「我只是想讓太郎到台北玩玩,透透氣。」嘴硬,莫名的男性自尊,讓他不肯承認自己也有相思泛濫的一面。

點點頭,她似懂非懂。

他應該也知道他沉默的母親,對太郎有一種疏離感,可是,母性的本能,讓她不願意放開太郎,所以,太郎的活動圈,除了偶爾到她們的住處外,就只有在自家的庭院裏。

在那裏,太多拘束,太郎就像被細繩綁住腳的小麻雀,想飛飛不了。

她很想問問他母親的事,可又怕他嫌她愛管閑事。

「其實……」她主動夾了一塊牛肉到他的碗裏,低着頭,猶豫着該不該提起傷心往事。

「有什麼話,妳說。」

「其實,我也有一個自閉症的弟弟。」低着頭,她的聲音低低柔柔,輕輕幽幽。

「我知道。」

「你知道?」抬頭,她的眼裏滿是驚訝。

「我的特助向來會對要去烈家當家教的人,做一番身家調查,這是例行原則。」

他的特助辦事,他很放心,所以,一開始,他其實連看調查報告都沒有,因為他忙得沒時間看,另一方面,他想她可能也待不久,看了只是浪費時間。

但後來,他還是看了,因為她待的日子比他預料的時間還久,因為她很特別、因為她……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如果妳不想說,就別說了。」看她一臉難過,他很不忍心。他一直沒主動問她這事,多半也是怕她難過。

搖頭,她苦笑。「其實,都過了那麼多年了,我早學會抱着樂觀的態度,把我弟弟的死,當成是老天爺賞給他的解脫。只是,一想到他死在我懷中的情景,我還是會覺得難過。」

手中的筷子在碗裏亂攪,她試着壓抑淚水。

成功的圍堵住淚水,但她的眼眶還是紅了。

看她難過,他心頭揪疼。

放下筷子,他拉她起身。「我吃飽了,我們到外頭走走。」

屋外,一陣涼爽的晚風吹過,她的心不再那麼難受。

和他一起漫步,兩人走到相思樹下的長椅上坐着。

「醫生說,我弟弟是苯酮尿症,先天的新陳代謝障礙,造成腦細胞的功能失調和障礙,影響到腦神經訊息傳遞的功能,而造成自閉症。」

看着遠方水銀燈下的孤石,她淡淡地續道:

「我們家原本就不富有,為了我弟弟的病,我爸媽每天從早工作到晚,照顧我弟弟向來是我的工作,我陪他ㄅㄆㄇㄈ,住在離我們有一段路的堂姊,常常會來教我弟弟畫畫,他很喜歡畫畫,雖然我們常常不知道他在畫什麼,但每次他畫圖時,總是會笑得很開心。」

視線移向眼前一片沒有燈光照耀的漆黑處,她的思緒掉進童年的回憶里。

坐在她旁邊的他,靜靜地聽她說,強而有力的手臂,很自然地成為她小頭顱的靠枕。

「那一年我八歲,我弟弟小我兩歲。原本我爸媽很高興生了個兒子,誰知道我弟弟會得了自閉症,可是他們始終相信,我弟弟一定會好起來,所以他們拚命的工作賺錢,想要替我弟弟找個名醫看病,當然,大大小小的廟宇,他們也都去求過……」

愈說,她的頭愈偏,靠在他的心窩處,聆聽他的心跳敲奏出,讓她感覺安心的旋律。

「可是,後來我弟弟感染流行性腦膜炎,原本以為只是小感冒,但他一直發高燒、嗜睡,那天晚上,我爸媽要去做夜工,出門前我弟弟的燒退了,我媽媽安心的露出笑容,叮嚀我,等我弟弟醒來,要記得喂他吃粥……」

她的聲音帶着哽咽,他的手輕撫她的秀髮,無言的安慰她。

他沒出聲喊停,讓她把話說出來,她的心裏才會輕鬆些。

「後來,我弟弟是醒了,可是他又開始發高燒,我哄着他吃粥,一口、兩口、三口……他吃不下,全吐了出來,我倒茶給他喝,想喂他吃藥,他卻倒向我。

我們兩個跌倒在地上,我拍他的臉叫他,可是他又睡著了,我不想吵他,就一直抱着他,還唱小蜜蜂給他聽……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呼吸,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還是只是睡着忘記該呼吸--」

淚水濕透他的心窩處,她傷心地哭出聲來。

「一直到……我媽不放心地提前返回家,我聽到我媽凄厲的哭聲后,才知道我弟弟已經死了……」

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簌簌涓流,伏在他的胸膛,她哭得不能自已。

「到現在,我媽還是常說……當初她真應該多陪陪我弟,而不是……不是只顧著賺錢……」

纖細的肩頭在他胸膛上顫動着,手一縮緊,圈住她顫悠悠的雙肩,他無聲的陪着她,任由她的臉貼在他胸口處,涕泗縱橫。

她的哭泣聲,鑽進他耳膜內,發酵成一種憐惜的意味。

他心疼她,一股想盡全力呵護她的感覺湧上心頭。雙手圈緊,把她摟緊在懷中,下巴抵着她的發頂,帶着安慰的意味,輕輕地摩蹭。

一陣陣涼爽的風襲來,哭累的她,全身沒半丁點力氣,累癱的伏在寬闊的胸膛上,睡著了。

靜靜地擁著哭泣的百合,沒叫醒她,是心疼她,也喜歡她窩進他懷中尋求依偎的感覺--

合眼,陪她靜靜地睡。涼風輕拂的夜裏,向來令他覺得甚吵的蛙鳴聲,此刻聽來竟多了一分美妙,因為有她在身邊吧,他想。

深宵。

沁涼如水的夏夜裏,一股茉莉香味,幽幽地飄蕩在徐風輕送的靜夜裏。

「將軍,你聞聞,香不香?」白衣少女捧了滿手的茉莉花,到心儀的男子面前。

「香,當然香。但花再香,也比不上我的茉兒香。」

男子手一拉,將白衣女子旋了一圈,捧在手心裏的香茉莉飛向半空中,灑落了一片白色花海,香味散開。

花落地,白衣女子人也落入他寬闊的胸膛中。

「將軍……」滾燙的嬌顏綻放艷麗的火紅,羞怯怯的眼底,擋不住的情愫在發酵。

他是她這輩子見過最英勇的男人,自他從流寇手中將她救回的那一刻,她的心已跟定他。

他有霸氣豪情,同時也是個溫潤如玉的君子:殺流寇,他毫不留情,可私底下,他對她百般的好。

可是姥姥一再勸戒她,不准她和他太接近,畢竟她還是個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

但她喜歡他,他也說,她是他這輩子最喜歡的女人。

有他這句話,她愛他愛得好安心。

瞞着一手將她帶大的姥姥,她總在夜闌人靜時,偷溜出門,和他相約屋外不遠的桃花林中。

「我的好茉兒,妳今晚特別的香……」

「因為我摘了滿園的茉莉花來。」

「可是香味是自妳身上飄出來的……」

「我沒有聞到啊!」嗅嗅衣裳,沒有特別味道。

「是茉兒身上的味道沒錯。」俯首,陶醉的嗅着她耳根。「茉兒,妳不但是這村裏最漂亮的姑娘,連皇宮裏的公主,都沒有妳漂亮。」

「真的?!」聞言,她眼底閃著亮采。

她知道自己是頂漂亮的,可是,她常聽人家說,住在皇宮裏的公主,美若天仙,因為公主穿的衣裳,是天上織女織的。

有時候,她常擔憂的想,他一定喜歡公主比喜歡她多一些,也許等他回到皇宮,見了公主之後,他就會忘了她。

可如今他這麼一說,她笑得更開心:心頭也更安定。

「當然,這世上再也沒有比茉兒更漂亮的女人了。」

扳過她的身子,捧着她如盛開桃花嬌紅的臉,低頭,剛灼的熱唇含住粉嫩的瑰紅水瓣,滿腔的慾望在滾沸……

「將軍……嗯……」

火舌敲開貝齒,滾燙的火舌挑動情慾的嫩芽……她的意識在真實和夢境中遊離……

是夢吧!可為什麼他吻她吻得那麼真實……她能感覺到他壓抑慾望的粗喘氣息,還有探入她嘴裏的急切……

水眸幽幽張啟,逼近的俊臉,一如夢中那般俊逸非凡。

迷迷濛蒙的雙眼,帶着淺淺的笑意……

見她醒來,他緩停方才剋制不住的吻她的舉動。

「將軍……」眼眸里柔柔的笑意,未散。

「妳又作夢了?」苦笑,原來方才令他迷醉的甜美笑容,是為了夢中人揚起。

低啞清晰的嗓音升起,定睛望他半晌,她赫然發覺她已不是在夢中。

「你……」

「看來,妳是作了一個很美好的夢。」躺在她身邊,他輕摟着她,沒有鬆手的打算。

眼珠子一溜,偌大的房間顯示這裏是主人房,羞紅了臉,她怎麼又睡到他房間了?

「妳在樹下哭着睡著了,所以我就抱妳進來睡。」

他本想陪她一起在外頭睡,但外頭蚊子多,被叮了幾個紅點,他便決定抱她回房間來,免得明天一早,官嫂拿着袋子,準備收取天然生成的紅豆。

沒有解釋他為何把她抱到他房間,而不是把她放逐到客房,因為這對他而言,是很自然的舉動。

就像方才他一偏頭,見到她臉上掛着淺淺醉人的甜美笑容,一個沒留神,他的唇就擅自作主,往她的粉唇上貼去,還煞有其事的自顧自地吻的火熱起來--

「我……」

想了一下,跳過夢境,她才想起,原本她想要多了解一些他家的事,所以拿她弟弟的事起頭,誰知一提到傷心往事,她就哭的不能自己。

「別想那些,告訴我,妳作了什麼樣的夢?」他眼神一沉。「那個將軍,他吻妳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哭得太傷心,快樂的夢可以讓她平衡心頭的難過,他肯定要追究那個動不動就會在她夢裏吻她的那個將軍的「惡行」,即使那個將軍是前世的他!

「別貪戀那個不實的夢,我會比他更好!」

想到她方才笑得那麼動人,老實說,他有些吃味。

他的話,勾來她一雙眼睛直望。夢境中殘存的溫柔套在他身上,發酵出令她崇拜神往的魅力--

單手撫摸她醉紅般的臉頰,晶亮雙眸里的似水柔情,似要將他的霸情給融化

「妳真迷人。」

溫熱的鼻息湊近,他的唇再度貼上她微啟的水嫩瑰瓣,火一般的舌探,在她嘴裏爆發開,纏繞出一連串的低聲吟呢……

火舌在雪白的頸項問,留下層層迭迭的瘀紅印記,霸道的宣示,她是獨屬於他一人的。

抓一把他黑眸里溢出的深情,雪白的花瓣,無悔地為他染上今生唯一的一抹鮮紅--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吵醒了還在睡夢中的兩人。

「找到了?」

聽到烈君燦振奮的聲音,桂尹熏睜開眼,定睛直望。

「好,我知道,你繼續查,務必找到她。」

關上手機,見她也醒來,他低頭吻她的臉。「吵到妳了?」

搖頭,羞怯的一笑。想坐起身來,身子一動,身下的痛楚,織出眉心幾個皺褶。

「別起來,多睡一會兒。」

她聽他的話,沒起身。「你有事要忙?」

「我在找一個人,剛才特助告訴我,已經有她的消息了。」他笑。「不過,下午我要出國一趟。妳可以繼續住在這裏……」

他話還沒說完,手機鈴聲再度響起。

接起手機,他沉思了一會兒。「好,等一下我跟你一道去,你開車過來接我。」

手機擺回原來的位置,他帶着歉意靠近她,寬厚的大手,輕撫她臉頰。「我要出門,不能陪妳了。」

輕輕一個點頭,她的直覺告訴她,他要去找他說的那個人,也許是個女人,從他的表情看來,他是在乎那個人的。

沒問他,因為她無權過問,她也不敢問,怕問出一陣會擾亂心頭的酸澀。

「別急着起來,多睡一會兒。」

在她的點頭后,他下床走進浴室。

她閉着眼,假裝又睡着,聆聽他沐浴後走出浴室的腳步聲,聽他開衣櫃的聲音,聽他穿好衣服後走出房間的腳步聲……

等到一切的聲音,都回歸零后,靜靜地躺在床上,她告訴自己,別多想,合眼,這一回,她真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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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愛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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