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大江東去,長安西去,為功名走遍天涯路。

厭舟車,喜琴書,早星星鬢影瓜田暮。

心待之時名便之。

高,高處苦;低,低處苦。

──山坡羊,薜昂夫「娘,我為什麼要嫁給一隻公雞?」紅葉從一堆看熱鬧的人中,擠進娘親的懷裏,眨巴著一雙明亮的眼睛,不懂自己難得有一件漂亮的紅衣服可以穿,可街坊鄰居們卻各個都當她是個可憐蟲。

可憐蟲!

她是嗎?

紅葉本來一直以為她不是,因為,她以前的日子過得才苦呢!她常常過着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不打緊,她的爹爹愛賭,娘的身體又弱,病了,大夫見他們家沒錢,就不肯來看病。

難得的是前些日子,家裏來了個大好人,那人不但找了大夫來給她娘看病之外,又替她爹爹還了一大筆的賭債,還給她新衣服穿。

她從來都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什麼不好──直到剛剛,那個討人厭的小寶不叫她的名兒,卻改叫她「等郎妹」!

「娘,什麼是等郎妹?為什麼小寶要叫我等郎妹?」紅葉昂起小臉蛋,逕往她娘的懷裏磨蹭。

慧娘病弱的身子依著床柱,將女兒抱在懷裏,將她象徵小姑娘家約三小髻解下,重新梳了個挑心髻。

紅葉她今兒個就要嫁進馬家,就不是他們紅家的女兒,而是馬家的媳婦了。

想到女兒才七歲就得嫁進別人家當童養媳,慧娘不由得悲從中來。

「娘,你在哭嗎?」

紅葉伸手去抹娘親的淚。

「娘,你為什麼在哭?」紅葉不解的問。

「娘沒哭,娘只是想到要與葉兒分開,所以心裏覺得很難過。」慧娘難過的說。

「娘,你別難過啊|葉兒去馬家賺銀子來給娘治病,等娘的痛好了,葉兒便馬上回來,再也不跟娘分開了。」紅葉不懂「嫁」這個字的意義,還以為自己此番前去馬家,是賣給馬家當婢女,幫馬家的人燒燒飯,打掃屋子之類的。

紅葉雙手環上娘親的頸子,緊緊的摟住,以為這樣就能守住她的承諾。

慧娘忍不住的要悲嘆女兒的痴傻了。

紅葉這一去馬家,美其名是嫁進馬家,但事實上,從馬家夫人嫁進馬家的十年光景,卻始終蹦不出個孩子來,她已可預見自己女兒悲慘的命運了。

馬家是蘇州城的大富人家,沒個男丁來繼承家業,馬老爺當然急了。

原本,馬老爺是打算娶個小妾,看看小妾的肚皮能不能爭氣些,為他們馬家生個男孩,無奈的是馬夫入是個妒婦,怎麼樣也不肯讓馬老爺討小。

馬夫人聽說在廣東那一帶有個習俗,是藉着娶媳婦進門以得子兆,所以,軌想試試這法子靈不靈?

為此,馬家的人找上他們這一家貧苦人家。

紅葉的爹為了還那一大筆的賭債,不顧她的反對,將女兒賣給了馬家當媳婦,這事慧娘一直不敢說給女兒知道,怕的是紅葉若是知道了,依她的蠻性子,鐵定又要跟她爹大鬧一場了。

只是──她禁不住的將事情想到最壞的那一層面去,想到紅葉嫁過去馬家之後,那馬夫人的肚子若是依舊不爭氣,那她這輩子豈不是要守活寡了嗎?

突然間,慧娘將紅葉的心手揣得老緊,心中有一股衝動,想把事情的真相全抖出來,告訴女兒。

「葉兒──」慧娘才開口。

紅葉的爹便闖了進來。

「你們還在這裏折騰什麼?人家馬家的花轎都來了老半天,你們娘兒倆怎麼還在屋子裏頭磨蹭呢?」

紅葉的爹看看老婆、女兒哭成一團,忍不住的犯起嘀咕道:「你們女人家就是這樣,咱們葉兒嫁進馬家去是要去享福的,又不是去受罪,你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話?」

紅葉的爹找來一條帕子打濕,擰乾之後,把老婆臉上的淚痕給擦去。

「別哭了,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不該把所有的家當都拿去賭,但是,我知道錯了啊!你總得給我個機會改吧?」紅葉的爹低聲下氣的要慧娘別傷心。

他知道賣女兒不對,但──他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逼到窮途末路,而遭賭場那一票子的打手追殺吧?

「好了、好了!會沒事的,你忘了葉兒剛出生的時候,咱們還帶葉兒去算過命,那算命仙還直贊咱們家葉兒命好呢!

「相信我,這一回她嫁去馬家鐵定是少奶奶的命,不會像你想的那麼衰。」

紅葉的爹一邊安撫妻子,一邊幫女兒將喜帕給蓋上。

門外的喜婆也一直在催。

紅葉她爹連忙把紅葉帶出去。

臨走前,紅葉還頻頻回頭看着她的娘親。

她不懂她娘為什麼會那麼悲傷?

如果她離開,她娘真的那麼捨不得的話,那她寧可跟娘說她不要去馬家了;

但──紅葉卻突然看到娘含着眼淚,帶着微笑的跟她揮手──她以為那是她娘的祝福,為此,紅葉便心無顧慮的離開家門,嫁進了馬家,成了馬家的童養媳。

生活春風

驕馬五陵兒,晚曰西湖三月時,管弦觸水鶯花市。

不知音不到此,宜歌宜酒宜詩。

山過雨顰眉黛,抑拖煙堆鬢絲。

可喜殺睡乏的西施。

──水仙子馬致遠

十年後

「紅葉、紅葉!」

常春跌跌撞撞的跑到後園子裏那座荒廢的小樓,到了小樓,又三步並作兩步的爬上樓梯,直到上層的閣樓里去找人。當然,要順利爬上這座廢墟,常春途中除了踢走了幾隻擋路的紙箱、木柴外,還踹走了幾隻蟑螂、老鼠。

常春邊爬還沒叨念道:「真不知道你在這裏是怎麼過活的?我常春長到這麼大,還沒瞧過有哪個姑娘家把自個兒的住處弄得這麼臟,也不曉得整理一下。」

紅葉大老遠就聽到常春的撈叨了。

「我說常春姊姊啊!你就別再念了,你每回來每回念,你不煩嗎?」

「你的耳朵都還沒讓我念到長老繭,我哪會煩啊?」常春邊念邊幫紅葉收拾,但收好了這一處,看到另一邊更亂,她嘴裏又忍不住的嘀咕。「瞧瞧!這柿子皮你就給我吐在這裏,你──你一個姑娘家,這樣像話嗎?」

常春才把柿子皮撿起來,倏地,一隻像貓那麼大的老鼠從紙堆里竄出來!

常春猝不及防地驚聲尖叫,隨手撿起一疊紙就要往大老鼠的身上砸去。

「等等!別砸小乖。」紅葉連忙拋下手頭上的活兒,趕緊跑去「護駕」。

「小乖!小乖是誰啊?」常春不解的四處張望。

「就是你看見的那隻大老鼠啊!」紅葉用手指一比。

常春順着紅葉的手指望過去她的視線就這麼直勾勾的跟那隻長得像貓一般大的大老鼠給對上了。

陡地,常春的雙眼睜得比牛眼睛還要大。

「它!它叫小乖?」常春指著大老鼠尖著嗓門問紅葉說:「這麼噁心巴拉的畜生,你卻當寶似的給他取了名兒!」而且,居然還是叫小乘!

拜託!那隻老鼠長那麼大個,叫大乖還算是差強人意咧!叫小乘──常春在心中暗忖,紅葉的眼珠子是被蛤仔肉糊去了不成?

常春又瞥了紅葉跟那隻大老鼠一眼,愈看眉頭揮得愈緊。

「紅葉,你瘋啦?」

「我沒瘋。」

「你沒瘋會養一隻大老鼠當作寵物?」瞧瞧!紅葉現在又把她手裏那顆吃剩的梨丟給那隻老鼠吃。

而可怕的是,那隻大老鼠也不畏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它竟用前頭兩隻腳捧著那半顆梨就這麼啃起來,一點也不怕生人。

「我養小乖不是養來當寵物的。」紅葉蹲下身子去摸大老鼠。

常春看了差點沒口吐白沫,當場昏死給紅葉看。

「我是用來嚇咱們夫人的。」馬夫人就是她那個名義上的婆婆啦!

「我不養一隻她怕的畜生來嚇她,你說!依她討厭我的那個勁,只怕她成天都要上我這裏來找我的麻煩。」

其實,逆來順受的日子她早就過慣了,也不怎麼害怕馬夫人啦!畢竟,她只要假裝乖巧些,她的日子還算是差強人意,過得去。

但是,她私底下乾的這些活兄可是見不得光的,要是馬老爺、夫人知道她專門偷馬家的名畫來仿,再將真品偷偷的拿出去賣,那她的偉大計劃豈不是要夭折了?

「可是──你也犯不着為了這些,把自己的生活搞成這副德行啊!你說,你成天跟這些蟑螂、老鼠生活在一塊,你能不生病嗎?」

常春是在擔心紅葉的身體健康。

紅葉美其名說是馬家的童養媳,但馬夫人自己的肚皮不爭氣,紅葉嫁進馬家十年了,馬夫人都連個屁也生不出半個來。

馬老爺成天吵著要娶小妾來替馬家傳宗接代,但馬夫人不依,就把所有的錯全怪到紅葉的身上,怪她命硬,沒為馬家帶來一子半男的。

天老爺啊!常春真覺得她快受不了了,馬夫人不怪自個兒的肚皮沒用,卻反倒怪起紅葉來了!這是什麼歪理?她真的不懂。

所以,馬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在為紅葉打抱不平,倒是紅葉生性豁達,不管馬夫人怎麼罵她、打她,在她的面前,紅葉總是擺出一副逆來順受的乖巧模樣。

紅葉說過,在人前爭贏了,未必是真贏;像她扮乖巧,讓馬夫人三不五時出出氣,就可以換來大半天的耳根清靜,這種委屈她認為很值得。

但常春可不這麼認為,只要一看到紅葉身上幾十處的傷痕,有新添上的,也有舊有未消的──她看了就覺得好不忍啊!

其實,紅葉今年也十七,早就可以自力更生,倘若今兒個紅葉要不是為了馬家上上下下的仆佣,她說不定早就走了。

紅葉曾告訴她,大家都是天涯淪落人,同樣都受馬家的氣,那麼要走當然是得一起走啰!

為了這份義氣,紅葉留下來陪着大夥一起吃苦,而且,是吃更多的苦。

「紅葉──」常春真想叫紅葉別理她們這些人,她要走就趁早走,別再讓馬家的人糟蹋她了。

紅葉知道常春想說什麼,她不等常春開口,便搶著問:「對了,常春姊姊,你剛剛跑得這麼急,究竟是為了什麼?」

紅葉這麼一提,常春才想起正事。

「完了、完了!夫人正在找你呢!」

「找我!找我幹嘛?」今兒個早上,她才挨了馬夫人的一個耳刮子,怎麼?

這會兒又是誰惹那馬家夫人生氣,所以,她又想找她當出氣筒了?

「夫人不是急着要找你的晦氣,是舅老爺要來了。」常春趕快將她知道的事說清楚。

舅老爺?

紅葉的小臉一皺。「那是誰啊?」

「是夫人的弟弟。」常春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弟弟!

紅葉一聽,鼻子也一皺,心中彷彿萬分的不以為然。

「是夫人的弟弟那又怎樣?咱們家的老爺與夫人一向是狗眼看人低,只怕老爺、夫人為了省那一隻碗、一雙筷,沒一刻鐘就會把那舅老爺給掃地出門了。」

紅葉要常春放心,那個什麼鬼東東的舅老爺是不會待久的。

「沒有喔!而且,咱們那個勢利眼的夫人還交代下來,說是要把咱們西院那最好的院落讓出來給舅老爺住。」常春焦急的告訴紅葉最新資訊。

「什麼?西院的院落?」紅葉一聽也吃驚了。「怪怪!那舅老爺到底是何方神聖啊?竟然可以讓咱們家那個眼裏只有銀子、沒有親人的夫人這般的對待?」

「聽管家福爺爺說,那個舅老爺還是個大官咧!」常春就是怕舅老爺的身分。

「大官!多大的宮?」

「二品官。」

「二品啊?那很大耶!」紅葉雖不知道朝廷是怎麼派官的,但她常聽說書的人提過,這全天底下就屬皇上老爺最大,再來就是一品官,次之便是二品官了。

「是二品官啊!這也就難怪老爺、夫人要把西院裏最好的宅院讓出來給舅老爺住了。」紅葉開始有點懂那個未曾謀面的舅老爺將在馬府中擁有多大的影響力了。

而這也意味着她本來只要伺候兩個討厭鬼,現在變成三個了。

「還有──」常春還有話沒說完。

「還有什麼?」紅葉沒好氣的問。

「咱們舅老爺的顯赫身世,我只提了一半。」

「一半?這麼驚人的官位才是他顯赫身分的一半?」紅葉的眼皮直跳,說真的,她不喜歡她的生活闖進一個這麼難纏的人物。

看來,那個舅老爺進了馬家之後,她得盡量避着他,好省些麻煩。

紅葉兀自冥想,而常春則仍然叨叨絮絮的把那舅老爺的身分掛在嘴上。

「聽福爺爺說,那舅老爺今年雖然才二十齣頭,卻也威儀迫人、英氣──」

「等等!」紅葉忍不住喊停。「常春姊姊,你剛剛說什麼來着?你說──咱們那個舅老爺只有二十齣頭?」

「對啊!」

「怎麼可能?咱們家夫人少說也有四十了,她弟弟怎麼可能那麼年輕?」紅葉直覺的認為一定是常春聽岔了。

「我沒聽錯,那舅老爺真的只有二十齣頭。福爺爺說在二十年前,老爺、夫人成親時,他曾見過舅老爺一面,那時候,舅老爺還只是個四歲的娃兒,卻很有派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挺氣派的,一看就是那種有錢人家的公子爺。」

「二十年前?那麼久的事了,福爺爺怎麼可能記得那麼清楚?」紅葉還是不相信。

「真的啦!福爺爺還說,他之所以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老爺、夫人在行禮的時候,還得向舅老爺跪拜呢!」常春說得煞有其事。

跪拜?

紅葉一聽,立即皺起小臉。「那是一個四歲的小娃兒不是嗎?」馬老爺、夫人是什麼樣的人家啊?他們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朝人跪拜?

「更何況,夫人是舅老爺的姊姊耶!」這世上哪有姊姊跪拜弟弟的道理?

「福爺爺說咱們家的夫人是姨太太生的,身分當然不同於舅老爺的嫡系身分,而且,聽說夫人本家在京城可是警叮噹的人物,那種大戶人家最講究身分地位了,福爺爺說不只咱們夫人看到舅老爺要行禮,就連夫人的親娘見到舅老爺都得低聲下氣的叫一聲大少爺呢!」

常春愈說愈覺得眼前的這個舅老爺比那皇上老爺還神氣,畢竟,皇上老爺可是管不到他們家馬老爺、夫人,可是,舅老爺卻一個橫眼,就能把他們的壞老爺、夫人給嚇待全身發抖呢!

「沒那個理啊!」紅葉愈想愈不對勁。

「紅葉,你在嘀咕什麼呀?」

「我是說,既然咱們那個舅老爺在京城裏又當大官,在地方七又是個響叮噹的人物,那他幹嘛來咱們蘇州啊?」紅葉總覺得事有蹊蹺。

「據說是為了查案。」

「查案?」紅葉一聽,心裏又是一驚。「他是來查什麼案啊?」

出於竊賊的防人的天性,紅葉這個專仿名畫去賣的雅賊可是很怕見官的,尤其是一個二品官,她當然是能避則避。

「這就沒有聽說了。」常春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舅老爺既然是皇上派來的大官,那他鐵定是個好人。」

「這可未必。」紅葉直覺得就是不喜歡那個舅老爺。

「你想想看,咱們家的老爺、夫人是什麼德行?有些銀兩、房產的,就不可一世成那副模樣,咱們那個舅老爺可是比咱們家的老爺、夫人還厲害上十幾倍的人物,你說,他要是陰狠起來,豈不是比咱們老爺、夫人還歹毒。」說穿了,紅葉壓根瞧不起馬家的人。

「有這麼嚴重嗎?」常春也嚇壞了。

「怎麼會沒有?雖說那舅老爺跟咱們家夫人不是同一個娘親所生,但──到底還是同一個家庭出來的,你說,咱們夫人只是個庶出身分,都可以養成這般尖酸刻薄的模樣,更何況是自小就含着金湯匙出生的舅老爺。」

紅葉雖然出身不好,也沒有讀過書,但人情冷暖她可是看多了,對陌生人,她的防備心一向很重。

常春被紅葉愈說心愈驚。

「紅葉,那咱們怎麼辦?」常春嚇得不知所措。

「避着他,沒事不要與他碰面。」這是紅葉唯一想得到的解決之道。

「若是避也避不開呢?」

「那就少說話,能不開口就別開口。」她可不希望府里來了一個舅老爺,便壞了她籌備好久的事。

她立過暫言,總有一天,她要出人頭地,將馬家這班被主子壓榨的好朋友全都救出去;地想過了,他們這一大票人出走,吃穿住樣樣都得花錢,縱使她這些年來也小攢了些銀兩,但這些微薄的錢財總有用完的一天,所以,若非時機成熟,若非她掙的錢足夠讓她開一間小店,做點小生意,她是不會貿然行動,帶着大夥離開馬家的。

只是──在她規畫的藍圖裏,可從來不曾預料中途會殺出這麼一個精明能幹的舅老爺,倘若他比馬老爺、夫人還壞怎麼辦?

紅葉煩惱地攢緊眉心。

「唉!不管了、不管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她現在不想煩以後的事。「常春姊姊,你說吧!舅老爺來了,夫人都來找我是為了啥事呢?」

「是叫你去打掃西院的那座大院落,夫人說,要把屋子的擺設全都換成新的,還有,舅老爺的行頭今兒個便會陸陸續續的送來,她要你趕在明兒個舅老爺來之前,把那屋子整理到煥然一新的模樣。」

總之,馬夫人又是在出難題讓紅葉去傷腦筋就是了。

「紅葉,你放心吧!我的差事若是忙完了,就過去幫你。」常春安慰道。

「知道了。」紅葉根本不把馬夫人的虐待看成是一回事。

這些年來,她苦頭吃多了,皮也漸漸的被打厚了,她才不怕馬夫人的荼毒虐待呢!更何況,憑她的「手腳俐落」,她鐵定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很快的就能把屋子打掃乾淨。

嘿嘿!紅葉很奸的展開了一抹笑。

紅葉簡直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這……」她膛目結舌的看着一批接一批,來西院的書畫。「這些書畫全都是真品嗎?」紅葉拉着一名長工問。

年輕的長工看到紅葉那目瞪口呆的傻模樣,忍不住嘲笑她道:「你拿畫筆那麼久了,還看不出這是真品還是贗品嗎?」

「我要是看得出來,我早就成為書畫家了,哪還用得着在這裏當馬家的下人?」紅葉不理會長工的調侃,隨手拿了一幅畫展開來看。

這些年來,她為了掙錢,無師自通的仿了一手好字、好畫,但她畢竟沒有深厚的學養能力來評鑒這些書畫的真偽,不過,以她多年仿畫的眼力來看,這畫畫得真美,縱使是假的,也假得很真。

「這是真的。」長工把畫掛上牆面,這才又說:「夫人聽說舅老爺要來,連忙把多年來珍藏的字畫全都往西院裏送,為的就是討舅老爺的歡心。」

夫人珍藏的字畫!

紅葉一聽,眼睛都發亮了。

「長貴,別把畫掛得那麼高,免得日後我要取下來時不方便。」紅葉連忙叮嚀那名掛畫的長工。

長工搖頭地說:「這可不行,聽說那舅老爺長得人高馬大,足足有八尺高,夫人剛剛還特別叮嚀,這畫要掛到與門頂齊高呢

八尺!

紅葉嗽起小嘴,心中感到很不悅,那舅老爺有事沒事長那麼高做啥?

因為,她是個矮個子耶!那畫掛得那麼高,只怕她踮了椅子還構不到邊呢!

「別怕,日後你要取畫,知會我一聲,我再為你取下來。」長工安慰著紅葉。「你快忙吧!省得待會兒夫人又要找你的麻煩了。」

長工說完,便轉出去忙他的。

此時,常春走了進來。

「我幫你。」常春拿走紅葉手中的撣子,怕的是紅葉粗手粗腳的,待會兒不小心又掃到了馬老爺的哪個骨董、花瓶。

「你的差事呢?忙完了嗎?」紅葉也不去搶撣子,改拿掃帚去掃地。

「大夥聽說夫人只差你一個人打掃這麼大的屋子,連忙搶走我的差事。要我來幫你。」常春手腳俐落地忙着撣掉灰塵。

紅葉也沒問著,她拿着一把大掃帚,將所有的灰塵全掃到死角里藏起來。

而常春全看到了。

「紅葉!你就是這麼掃地的嗎?」

紅葉尷尬的笑了。「沒辦法,這樣的掃法最快、最省時了。」

「你不怕夫人知道后,又責罰你?」常春忍不住提醒她。

「她不曾發現的啦!」因為這些年來,她都嘛是這麼個掃法啊:「更何況,咱們家夫人那麼胖,連彎個腰她都賺喘,我才不信她會爬進這些死角看我有沒有掃乾淨哩!」所以,她一點也不怕。

「可是,住這間屋子的人是舅老爺耶!」

「也一樣啦:那些有錢人走路都是大擺大搖,抬頭又挺胸,一對鼻孔昂得高高的,深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很驕傲似的。

「要他們彎腰去看這些小地方,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啦!」紅葉很有信心她的偷懶步數絕不會被抓包。

「更何況舅老爺明兒個就來了,我只剩下今天可以把這些畫作看個仔細。」

她還嫌時間太短,無法臨摹呢!

「你要偷這些畫?」常春小小聲的問紅葉。

紅葉點了點頭。「聽長貴說這些都是珍品,很值錢的,我想,這些東西若全都賣了出去,賣身的贖金跟開店的銀子很快就可以籌齊了。」到時候,她們這些人也就不用待在馬家受人欺侮了。

「可是,舅老爺是當官的,你不怕他發現你偷他家的東西嗎?」常春還是覺得紅葉此舉簡直是在太歲頭上動土,非常的不妥。

「你以為當官的就很聰明嗎?哼哼!」紅葉非常的不以為然口「搞不好咱們那個舅老爺的官位是買來的,事實上,他本人根本就是個大草包也說不定。」

反正,紅葉就是把未曾見過面的舅老爺想得很糟糕就是了。

「別說了,我們快忙吧!」一想到即將要離開這個家,紅葉就變得非常的有幹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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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郎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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