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早醒來，桃小澄換好衣物之後，便迫不及待地來到後院尋找谷蓉，想向她問清前因後果……

畢竟邵天她親眼見到谷蓉衣衫不整的模樣，可司御謙卻又堅稱自已不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兩個人的說辭前後不一，她不知道究竟該相信哪一個人。

她忐忑不安地走着，因為無論哪一邊說謊，都會讓她感到難受。

到了後院，見到谷蓉正在打水，桃小澄急忙走上前去。

「蓉姐姐，早呀！」

「早。」谷蓉訝異她如此早起。「對了，少爺昨天還好嗎？」她一出聲，在意的人還是司御謙。

桃小澄一愣，羞紅著小臉回答：「少爺……一直都很好。」

「那就好。」谷蓉嘆了一口氣。「我還真怕他一蹶不振。小澄，你就別再整少爺了。」

「蓉姐姐……」桃小澄一雙美眸望着她。「我、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

谷蓉見桃小澄一副認真的模樣，於是也皺起眉，問著：「怎麼了？瞧你難得正經的模樣。」

「蓉姐姐，你老實的告訴我，那天……你衣衫不整地從少爺屋裏跑出來，真的是少爺對你非禮嗎？」桃小澄問了許久，決定解開心裏的疑惑。

谷蓉被她的問題問倒了，芳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小澄，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其實少爺沒有非禮你，對不對？」對谷蓉的反應，桃小澄感到失望。「而且少爺也不是像你所說的那種人，對不對？」

谷蓉倒抽一口氣，咬了咬唇。「小澄，你、你懷疑我的話是不是？」

「是的，我很懷疑。」桃小澄緊皺着眉頭。「蓉姐姐，我如此地相信你，為什麼你要利用我的信任，甚至欺騙我說少爺是個下流胚子？」她嘆了口氣，眉間凈是不解。

「你……」谷蓉欲言又上。「你全知道了？」

桃小澄抿唇，眼裏有着不諒解的眸光。「我原本只是猜測，可我天天與少爺朝夕相處，也看得出來，他並不是那樣下流的人……我想，應該是你利用了我、欺騙我吧。」

「是呀，我是騙了你又如何？」谷蓉有些惱羞成怒。「你還不是對少爺別有居心……」

「別有居心？」她不懂。

「你這丫鬟是不是愛上少爺了？」谷蓉走上前，惡狠狠地望着她。「我不准你愛上少爺，知道嗎？」

「這……我……」桃小澄退了幾步，她還是頭一次見到谷蓉如此兇狠。「蓉姐姐，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想聽理由是不是？那我說給你聽。」谷蓉放下手上的東西，美眸冷冷地望着桃小澄。「在你進府之前，我就已經喜歡上少爺了，府里也只存我能接近少爺，畢竟我是他的貼身丫鬟，沒有任何一名女人可以接近他，也沒有任何一名丫鬟可以引起他的注意……」

谷蓉邊說着，眼裏邊迸出一抹冷漠的光芒，桃小澄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怕我愛上少爺，才故意扭曲事實，是不是這樣？」

「是呀！」谷蓉冷冷地扯扯嘴角。「我也不懂，為什麼少爺會看上你這乾癟的奶娃兒，所以那天我急了，要想主動獻身給少爺，無奈少爺卻不屑一顧，而我最大的阻礙就是你。我不准你愛上少爺：少爺是我一個人的……」

谷蓉失去控制地低吼。

桃小澄欲言又止，難過地輕咬唇瓣。「蓉姐姐，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很難過？」她心上有種被背叛的感覺。「你為了少爺，不惜把我看成假想敵？」

「那又如何？」谷蓉輕哼一聲。「難道你不知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嗎？何況你才進府沒多久，怎能得到少爺的青睞？」

桃小澄難過得幾乎要掉下淚。「蓉姐姐，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得到少爺的青睞，我之前討厭他都還來不及」她輕吁一口氣。「至於那些事情……我並沒有告訴少爺。」

「你……」聽到她沒有把自己供出來，谷蓉鬆了口氣，語調也跟着軟下。「小澄，我真的很喜歡少爺，我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的。」

「算了。」桃小澄搖搖頭。「我不會去計較這個，畢竟我也有錯，不該這麼惡整少爺。所以，我不會告訴少爺真相的。」

谷蓉斂下眸，咬着唇。「小澄，你在少爺身邊也有一段時間了。你是不是……也喜歡上少爺了？」

桃小澄心一驚，沉默許久，但還是開口回答：「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與蓉姐姐你沒有任何關係吧！」

「小澄，你討厭我了？」谷蓉此刻的心情非常複雜，忍不住問道。

她搖搖頭。「我不會討厭蓉姐姐，我只是感到很失望。」

谷蓉低垂著頭，不知該與桃小澄說些什麼。

這一刻，桃小澄才真正感覺到——人性，竟是如此自私。

她本以為自己交到好朋友，沒想到谷蓉卻吃定她心軟，而且還不斷欺騙她，利用她護友心切的正義感。

「小澄……」谷蓉的心情也非常矛盾，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在愛情與友情之間，她拋棄友情，現下的她，確實沒有理由再去挽回桃小澄。

「蓉姐姐，我先回別苑了。」桃小澄嘆了一口氣。「以後你的事，我想我都不會再插手了。」

桃小澄丟下這麼一句話，便留下呆愣在原地的谷蓉。

桃小澄在與谷蓉一番詳談后，總算弄清了事實，這下子對於司御謙更是感到愧疚不已，因此再見到他時，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你怎了？」司御謙正在書房裏，一天下來總見她綳著一張臉，甚至還不敢看他。「怎麼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沒有呀！」她在一旁替他磨着墨，悶悶地回答。

「怎麼可能沒事。」他放下手上的毛筆，認真地望着她。「你明明就有心事，何必要藏在心裏呢？」

「就真的沒事呀！」她嘟著小嘴，總不能告訴他實情吧！

這樣一來，谷蓉有可能會被少爺趕出府中，而她的心裏會更過意不去，於是她只能悶在心頭。

「過來。」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你是藏不住心事的，老實跟我說，你到底是怎麼了？」他大手扣住她的下顎，眸問著。

她輕咬着唇瓣，有一種無力感。「我……」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說。」他霸道地逼着她。「你不說，我永遠都不懂你在想什麼。」

「少爺，對不起……」她眨著一雙無辜的黑眸，終於低頭道歉。「我之前對你做了那麼多壞事，真的很對不起。」

「唉，傻丫頭。」聞言，他的唇角輕扯出一抹笑容。「我從沒把你的惡作劇放在心頭，事情過了就算，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她綳著小臉。「我對少爺做了這麼多不該做的事，少爺應該要處罰我的。」要不然，她會一直內疚在心底。

「真要我處罰你？」他揚著笑容，抬起她那張可愛的小臉。

她點點頭。

「真的不後悔？」他的聲音放柔許多，語氣里充滿了無限的包容與疼愛。對於桃小澄，他總是能無私地付出，只想將她捧在手中呵疼著。

「嗯。」她又再次點頭。「不後悔。」

司御謙輕笑出聲。「傻丫頭。」他輕吻她的唇瓣。「我若是真的生氣，還會這麼疼你嗎？」

她輕咬着唇辦，偷偷抬眼覷着他。「少爺真的沒有生氣嗎？」

他以行動證明，輕吻了她的唇瓣。「你到底要怎樣才會相信我呢？」他好笑又好氣地問。「你對我做過那麼多過分的事情，我幾時真正對你發脾氣過了？」

「前不久呀……」她嘟著小嘴。「就是因為少爺很生氣，所以我們之間的關係才會變得這麼複雜。」

沒錯，她名義上雖是他的貼身丫鬟，可一到了晚上，她卻成了他的侍妾，陪着他上床，然後做盡一些……令她臉紅心跳的事。

那是男人對女人會做的隱密的事。她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就這樣上了他的床，這事兒若傳了出去，她可能會遭到全府的唾棄吧！

這時，那悶悶的煩惱又在她的心裏添上一筆，似乎有很多煩不完的雜事，在她腦中轟隆隆的轉着。

雖然，少爺曾告訴自己，他是因為喜歡她，才情不自禁佔有她。

可現下她卻感受不到任何的安全感，彷佛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會不會有那麼一天，他對她的寵愛，會在一時之間消失無蹤，逼她從美夢中醒過來？

到時候，她要怎麼辦？

「難道，你不喜歡我？」司御謙板起臉來。「我對你百般容忍，對你，我用盡了無限的寵愛，你還不相信我？」

「你是主，我是奴，我們之間根本不可能呀！」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張小有着認真的表情。「若有一天被老爺、夫人發現了，我或許會被趕出府里呢！」她嘟著小嘴，又開始煩惱──到時候她該何去河從？

「你是我的人，誰敢趕你出門呢？」他輕笑。「說你傻還不承認，你非要想一堆問題，煩死自己嗎？」

「這叫未雨綢繆嘛！」她眨眨一雙靈活的大眸。「很多事情沒有所謂的一定，所以得先考慮周全才行啊！」

「真想敲敲看你腦袋裏都放些什麼東西。」他無奈地嘆一口氣。「我是不是太寵你，所以有時候讓你恃寵而驕？」

她嘟著小嘴，一副委屈的模樣。「少爺是很寵我沒錯，可是、可是人家並沒有恃寵而驕嘛！」

「沒有嗎？」他挑眉的問著。「你對我做了那麼多不可原諒的事，我都還沒處罰過你，你倒是懷疑我對你的真心？難道是我真的對你還不夠好嗎？」

「唉呀。」這是有原因的嘛！她有口難言，又不能將谷蓉給供出來，只得將這口氣往腹內吞。「這是意外，誰叫我誤聽外面的傳言。」

「那你倒是說看看。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還沒聽過別人說過我什麼不是，怎麼你一進府，就有人跟你批評我的不是了？」司御謙明知道她心裏有事，可鬼靈精的她，依然不告訴他前因後果。

「就當我誤信、聽錯了。」桃小澄無奈地瞪着他。「結果我還不是付出代價了呀！女人最重要的貞節也給了少爺，少爺還想怎樣嘛！」

「你哦，作賊的喊捉賊。」他笑着搖頭，對於她，他真的用盡了無限的耐性與溺愛。

她側着頭，吶吶地問：「少爺，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那你呢？」他與她的臉龐靠得好近。「我想先聽聽你的感覺。」

沒料到他會這樣認真地問着她的感覺，桃小澄的臉頰飛上了兩朵紅暈，小聲地回答：「我、我其實不討厭少爺呀！」

「我要聽的是，你喜不喜歡我、愛不愛我？」司御謙挑眉，口氣又變回霸道、專制。「我只想知道，現在的你是怎麼想的。」

「喜歡。」她想也不想地點頭。「我喜歡少爺。」尤其經過那個晚上，他對自已做出的親密舉動，雖然讓她訝異萬分，但卻不感到後悔。

「那就是了。你呀，別再想其它奇奇怪怪的事。」他點了她鼻尖一下。「有空想這麼多，倒不如多花一點時間多愛我一點。」

「有呀！」她嘟著粉嫩的唇瓣。「只是，如果讓大家發現我和少爺不尋常的關係，我會不會被趕出府中呀？」那到時她就見不到他了！

「不會，沒有人敢這麼做。」他緊擁着她的身子。「沒有人可以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她躺在他的懷中，聽着他安穩的心跳聲，令她不安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

或許她應該感謝蓉姐姐，若不是因為這麼一場誤會，事情也不會真相大白，是吧？

只是，她的心裏還有一個疑惑──

她與他之間的關係，真的可以維持到永遠嗎？

這個問題，深深植入桃小澄的心裏。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大少爺對他的貼身丫鬟有着特別的情感。

每個人都心知肚明，桃小澄與司御謙兩人之間有着不尋常的關係，然而眾人卻不怎麼看好他們。

畢竟一個身為主人、一個為人奴婢，主與奴之間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司老爺為了洗清外頭對司御謙的謠言，便與妻子商量，是否該為兒子找房媳婦了。

兩老商量了幾天後，為了能早日釐清不實的謠言，也為了能早點抱孫子，於是便暗中向城裏的富商求親。這富商不是別人，正是城中廣府的廣金財。

這日，為與未來親家攀好關係，廣金財便帶着女兒廣寄荷來到司府做客。

廣寄荷出身雖為大富人家，卻不像她父親對人總是頤指氣使，反而和她母親一樣溫婉柔順、不爭不吵，總是客客氣氣地。

貌不驚人的她，卻有一種柔中帶美的感覺，恬靜得如同一朵小花，等待有心人的摘擷。

今年十七歲的她，正值青春年華，因此廣金財也積極地為她找個婆家。正好，司府找了個媒婆，想敲定這門親事，所以父女倆才會前來司府做客。

貴客來臨，司御謙帶着桃小澄到前廳接待，在被瞞在鼓裏的情況下，與廣寄荷有了一面之緣。

待大夥兒都坐定之後，桃小澄站在司御謙身後，偷偷地打量廣寄荷，發現她身着柔和的鵝黃絲綢，模樣清新自然，全身散發着迷人的氣質。

在她眼裏，廣寄荷非但氣質出眾，出身良好，那談吐間自然流露的優雅，更是她這種鄉下野丫頭比不上的。

這時候，桃小澄才明白什麼叫做──雲與泥的差別。

廣寄荷是雲，而她是泥……

邵她怎能冀望自己高攀司御謙呢？忽然間，桃小澄的心裏蒙上一股濃濃的自卑感，覺得自己在他們面前似乎抬不起頭來。

尤其稍後當她靜靜聽完雙方對話的內容，才知道兩方家長早有意將這門親事辦下，只待詢問兩人的意見。

廣寄荷一見到司御謙，白皙的臉龐便浮現淡淡的紅暈，嘴角也綻出一抹難得的笑容，似乎不反對這門親事。

然而在司御謙眼中，廣寄荷儘管氣質高雅，卻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何況在他的心中，早已有了桃小澄，任何女子對他來說，其實都沒有什麼吸引力。

於是，他並沒有很積極，可為了顧及廣寄荷的面子，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怎料，卻被雙方長輩誤會，以為這雙小兒女對彼此都存着好感。

因此司老爺與司夫人便熱絡地邀請廣金財父女留在府里，希望讓這對年輕人多培養點感情。

這下子司御謙頭可疼了，無緣無故惹來這樣的麻煩，一時之間也難以拒絕長輩的好意。

該怎麼開口告訴自己的父母，其實他的心早已傾向桃小澄，再也容不下其它女人了？

「謙兒，來者是客。」司老爺開口說話了。「帶廣姑娘到府里走走，你們年輕人得先培養感情，不是嗎？」

司御謙無法拒絕，卻也不忘看了眼桃小澄，並發現她正低下頭，臉上有着一抹令人心疼的表情。

她呀，一定又在腦子裏胡思亂想了！司御謙在心裏笑道。

「爹，我等會兒得出門收帳，無法擔當這樣的重任。」司御謙委婉地拒絕。

「唉，收帳有比你的終身大事重要嗎？」司老爺板起臉孔。「就休息一天也不會怎樣，銀子少賺一點也沒關係。」

「爹，商人講求的是信用，我與人談生意，貴在信任、信用，今日我若失約，勢必會讓商行損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信譽。」司御謙試着講道理，想推掉這個燙手山芋。

「呵呵，果然是有前途的年輕人呀！」廣金財忙跳出來打着圓常「司少爺就先去忙吧！反正我與女兒會在貴府打擾幾天，相處的時間多得是，你就別對商家失信。」

「多謝廣老爺的體諒。」司御謙急忙站起，怕又被父親攔祝「那我現下就過去，我會趕在晚膳前回來的。」

說完，他便帶着桃小澄，離開這窒人的前廳。

唉，事情怎麼愈來愈麻煩了？他忍不住在心裏暗自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