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看着高出自己半身高的圍牆,花薇楓仰著頭想着辦法。望向四周,現在這個時候,似乎沒有人經過……她終於拉起了裙角,努力往上攀去。

多麼驚世駭俗,堂堂一名將軍夫人,竟在無人的院子裏高攀圍牆,可花薇楓不管那麼多了,老夫人愈是不想見她,她就愈覺得有問題。

用盡所有力氣翻過牆頭,只是身材略為嬌小的她,根本踩不到地上,她看了看高度,眼一閉、鬆了攀在牆頭的手,她的身子就這麼落於空中。

不到一眨眼的時間,她便重重摔在地上。

痛……她吃痛的揉着臀部,看了看無人的東院,急忙拍掉身上的塵埃,看看陌生的四周,雖然來過兩次,可她對這兒依舊沒有一點熟悉感。

斂回思緒后,她躡足來到佛經閣的門口,佛案前卻不見老夫人的身影,整個大廳里沒有任何人,冷冷清清的,只有燭火閃閃,映在無人的佛堂裏頭。

抬頭看了佛堂一眼,牆上掛着那盈盈笑容、滿面慈善的觀音大士畫像,她眨眨眼,也忍不住合掌,誠心朝佛畫像拜了一拜。

她梭巡無人的佛堂,見後頭有一寬敞的地方,心想老夫人應該在裏頭。

於是,花薇楓擺脫心中的害怕與不安,只想與老夫人好好一談。

花薇楓提起蓮足往裏頭走去,所有的窗子都合起,所以除了佛案上的燭火依舊閃爍著外,再也沒有其他光線,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她再往前頭走去,見到的都是一間間合緊的精緻木門,直到盡頭,有一扇房門微微敞開。

她以為老夫人就在裏頭,於是敲了敲門,也喚了老夫人幾聲,可就是得不到任何回應,於是她擅自推門進去,映入眼裏是一間擺滿書籍的房間。

這是一間書房。她走了進去,東看西瞧,總覺得這間書房,看起來雖然沒有特別的不對勁,可給她的感覺,又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

花薇楓告訴自己要堅強一點,只要見着老夫人就好,其他的就別管了。

正這麼想着同時,突然門「碰」的一聲,就這麼用力地合了上。

她嚇得往後退幾步,看着那自動合上的木門。

好端端的,怎麼這門莫名其妙的關上了?她撫著胸口,看看四周。

明明是一間不起眼的書房,可為何她的背脊就是起了陣陣冷意。

驀地,她的雙眼猛然盯住牆壁上的書櫃……

明明是擺書的柜子,卻硬是擺上了一隻花瓶,看起來未免太突兀了點。

她走上前,忍不住伸出小手一觸,竟觸動了花瓶里暗藏的機關,藏在書櫃後頭的暗門緩緩開啟,出現了一條密道。

她皺着眉,心裏有着滿滿的好奇,看着那密道,心裏躍躍欲試的想要前進。

可只有她一人,還是有些害怕!深呼吸之後,她決定鼓起勇氣踏進這個密道。

既來之,則安之。她這麼告訴自己,拉起裙角便踏了進去,一步步往裏頭定。

通道只容一人通過,她一踏進去,就有股濃重的霉味襲來,使她差點作嘔。

強忍着那撲鼻而來的怪味,在好奇心驅使之下,教她更想探個究竟,到底在這個佛經閣裏頭,藏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一步步走了下去,通道最後漸漸寬廣,直通到一間牢房裏頭。

這到底是哪兒?她眨了眨眼,末了還聽見細微的聲音……

是女人的聲音!花薇楓一聽,心裏漸漸發寒起來,但還是強忍住顫意。

右邊還有一個地方,聲音就是從那兒傳出來的。她眨眨眼,那愛管閑事的好奇心終於戰勝心裏的懼意。她只想——一查究竟。

「賤女人!」老夫人手上的鞭子不斷落在一名面目全非的「女人」身上,而那已蜷成一團的人兒,實在難以分辨是男是女。

「你……為何不直接殺了我?」一陣氣若遊絲的聲音傳出。

老夫人楊華秋冷眼看着眼前的可憐人兒,沒透露半點的悲憐,這與她吃齋念佛的樣子完全不同。「莫香兒,我的目的就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冷笑說道,如同拿着鞭子的夜叉。

花薇楓躲在角落,看着楊華秋的一舉一動,瞬時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老、老妖婆,你到底還要折磨我多久?」此時的莫香兒,整個人蓬頭垢面、體無完膚,臉上、身上全是傷了又好、好了又傷的膿瘡。

五年了,她一直都在這裏。

「你毀了我兒子的一切,也毀了我的美夢,我對你那麼好,為什麼還要這麼背叛我?」楊華秋咬牙說着。

「老妖婆!你做事都只為自己,我的一切、我的一生才是毀在你的手裏!」莫香兒狠狠的瞪着楊華秋。

「什麼?我看你無父無母才收留你,你竟敢反咬我一口,說我毀了你一生?」楊華秋皺眉看着莫香兒。

莫香兒嗤了一聲。「你總認為這樣的安排對我是最好,要不是我寄人籬下,我大可不必委曲求全……」

她撇過頭,冷笑道:「你以為我真與東方夏冀有感情嗎?自成親那天我嫁給他之後,我便開始後悔了,他也不過是一個只會聽令於你的傀儡玩偶,對他,我根本毫無感情,若不嫁給他,或許我們還是一對手足情深的兄妹……」

「一派胡言!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賜與你的,背叛我兒,與長工私通就是你的錯!」楊華秋不承認自己的失敗。

「是東方夏冀逼我的。」莫香兒放聲大笑。「他與你一樣,都是自私的人,根本不管我的心情,只把我當成暖床的工具,我的心情他根本不懂,而且他根本不想娶我!」大聲的吼了回去。

「成親那天他跟我說,我們永遠都不會有感情,他只會盡一個丈夫的義務。」

一個丈夫的義務!花薇楓聽了,心也擰疼了,難道……東方夏冀對她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在盡丈夫的義務

「住口!不管我兒怎麼對你,你應當堅守婦道,跟長工私通就是賤蹄子!」楊華秋摑了莫香兒一個耳光。

莫香兒冷哼著。「不管你怎麼說,要嘛就痛痛快快殺我一刀,讓我死!」

「好,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楊華秋咬牙說道:「你老實說,東方昱到底是誰的種?」

莫香兒只是嘲諷的笑了笑。「你不是認定他是我與長工的野種嗎?」

「別跟我打哈哈,他到底是不是東方家的香火?」楊華秋又往莫香兒身上揮了一鞭,讓她吃痛的叫了一聲。

「五年了,我不說就是不說,難不成今天我會腦子錯亂告訴你這個老妖婆嗎?別妄想了,我要你跟我一樣,心裏有一件事兒擱不下,讓你到死都放不下心來。」她嗟了一聲,極為冷酷的笑着。

「莫香兒!」楊華秋眯眼看着她。「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我等的就是這一天!這五年來,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果你殺了我,是幫我了結最後的心愿。」莫香兒諷刺的笑了出聲。

「真以為我不敢嗎?只要讓我知情東方昱到底是誰的野種,我會馬上殺了你,以免夜長夢多。」楊華秋以憎恨的眼光看着莫香兒。

「殺了我吧!五年了,只要我一死,總該可以彌補我的罪惡,殺了我!」莫香兒眼中露出了乞求。

「不,你一天不說,我便一天不殺你。」楊華秋恢復冷漠。「莫香兒,你一輩子都還不了你身上的罪孽。」

「老妖婆,你遲早會有報應的。」莫香兒瞪眼,目皆盡裂。

楊華秋不甘心地又揮了她一鞭,才收起鞭子走出地牢,將牢門重新關起。「莫香兒,你繼續在牢裏反省吧!」

花薇楓見着楊華秋回頭而來,也急忙地調回頭走,躲在一旁暗處,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直到楊華秋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才又走了出來。

她急切來到莫香兒被關進的牢籠前,看着裏面一名瘦如枯骨的女人

原本花薇楓不敢確定,可剛才她都清楚聽見,老夫人喚這人是「莫香兒」了,應該是這女人沒錯。

莫香兒是前任的將軍夫人,為何會出現在這密室中的牢房呢

「你是誰?」莫香兒抬頭,見到一名清靈的女人在自己眼前,眼裏露出悲憐。

「我、我是東方將軍的妻子……」花薇楓顫抖答道,又說:

「你是前任的將軍夫人,莫香兒嗎?」瞧她半人半鬼的樣子,很難讓人相信她曾經是風光的將軍夫人。

莫香兒冷笑一下。「我是莫香兒沒錯,你……是東方將軍新娶的夫人?瞧你長的倒挺標緻,是那老妖婆親自選你進門的嗎?」

花薇楓搖了搖頭。「不、不是的。」

「不是?」莫香兒失笑了幾聲。「將軍夫人,請問你來這兒幹嘛?」

「我是瞞着老夫人來的。原來你還活着,大家都以為……」花薇楓皺着眉頭。

「以為我跟姘夫私奔了是不是?那老妖婆一定是這麼說我的。」莫香兒截斷了她的話。

「為什麼你會在這兒?」花薇楓發覺冷意爬滿全身,一個好好的女人家,竟然被折磨的面目全非。

「你去問老妖婆啊!她是你婆婆,應該和你處的不錯!」她狂笑出來。

花薇楓搖搖頭。「老夫人根本不和府里的人打交道,就連昱兒她也不理……」

一聽到「昱兒」的名字,莫香兒眯了眸。「是我那懷胎十月的兒子嗎?」

「是的,東方昱是莫姑娘與將軍所生的孩子。」花薇楓點了點頭。

莫香兒勉強坐了起來,爬到花薇楓的面前。「告訴我那孩子好不好?」雖然那張臉已面目全非,可眼中仍舊閃著那動人的淚光。

「他很好,很健康又聰明,是東方家的驕傲。」雖然一股惡臭迎面而來,但花薇楓並沒有閃開,反而握住莫香兒那長滿瘡疤的手,又道:

「我知道你還是關心昱兒的,我馬上放你出來……」

「別忙了,姑娘。」莫香兒搖搖頭,扯了一抹慘淡的笑容。「我這一生罪孽深重,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

「香兒姑娘……」花薇楓皺眉。「到底有什麼恩怨,為什麼老夫人要這麼對付你呢?」

「那是……」

「住口!」突地,一抹冷然的聲音打斷她們的對話。

「老、老夫人!」花薇楓腳步不穩的跌坐在地,沒想到老夫人會踅回腳步。

「我就在想,怎麼密室的門沒關,原來是一隻不知死活的老鼠跑了進來。」楊華秋冷笑,抽出鞭子便往花薇楓的身上抽。「賤骨子,早要你別多管閑事了。」

「老妖婆,別動她!」莫香兒喊著。

「閉嘴!」楊華秋狠狠地一鞭又一鞭往花薇楓身上抽著。「你們兩個賤女人,居然壞我的好事……」

「老夫人……」花薇楓忍着,閃不掉那頓鞭笞,她只得勉強出聲。「為什麼要這麼對莫姑娘,她是你的媳婦……」

「我沒那種賤蹄子媳婦。」楊華秋嗟了一口。「那年我收養她,就是為了讓她做一個乖巧聽話的媳婦,可沒想到,她卻與長工私通,還想帶着身孕離開府里,要不是我發現的早,她早就敗壞了咱們將軍府的名聲了。」

「我給了她機會,只要她乖乖生下孩子,知錯能改,那麼我便可原諒她所做的一切,但她卻死性不改,還想第二次逃離,這教我怎能咽下這口氣?」

「死妖婆,隨你怎麼說。」莫香兒哼了聲。「你要殺就殺,別那麼多廢話。」

「我會殺你的,連同這個天真的娃兒。」楊華秋眯眸,以鞭子箍住花薇楓的頸子,開了牢籠的門后,將她往牢裏一甩,與莫香兒待在一室,牢籠再次鎖起來。

「老妖婆……」莫香兒第一次這麼恨人。「放了她。」

「你們先培養感情,過幾天再一起上路吧!」這下子,楊華秋終於離去,心裏落下一塊大石,再也沒有人可以掀了她的底。

花薇楓的衣裳被鞭子抽破,身子汩汩流出紅色液體,很疼,但她卻咬牙忍着。

一個長年吃齋念佛的老夫人,此時卻成了面目可憎的夜叉,而且殺人不眨眼。

「你沒事吧?」莫香兒氣弱的問著。

「沒、沒事。」忍着疼,花薇楓搖搖頭道。

牢籠一陣寂靜之後,莫香兒才嘆了一口氣。「是我……我不該因為東方夏冀不愛我,而和長工勾搭上。」

花薇楓倒抽一口氣,仍靜靜的聽着莫香兒說起往事。

「東方夏冀根本不愛我,但老夫人卻執意將我嫁給將軍,直到我們成親那晚,由他親口說出他不愛我的事實,只願盡丈夫的義務……

對我來說那是一種打擊,加上他長年在邊疆駐守,我一時空虛難耐,府里有個長工對我極好,一時之間我情不自禁……」莫香兒喃念著,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

「最後我與長工決定要私奔時,卻發現我懷了孕……」

「孩子是將軍的。」花薇楓非常肯定的說着。「那眉眼極像將軍,絕對是將軍的骨肉。」

「沒錯,與長工發生關係之前,我就有兩個月的身孕了。」莫香兒笑着繼續說道:「只是私奔的前一晚,我們被老夫人攔了下來,也因為我肚子裏的孩子,才讓我留下性命,至於那名長工……已被老夫人處死了。

最後我雖然生下了孩子,但老夫人怕醜事會有外揚的一天,於是將我關進了這兒,一關就是五年,根本不讓我接觸外界,甚至我連孩子都還來不及抱……」

她心痛的追溯這段往事,畢竟那長工是讓她付出過真心的男人。

「香兒姑娘,你放心,總有一天,你會重見光明的。」花薇楓上前握住莫香兒的手。

「我寧可死去,也不願再苟活着。只是在我死去之前,我想見見我的兒子。」莫香兒搖了搖頭,凄笑一下。

「香兒姑娘,你放心,昱兒他真的很好,簡直和他爹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莫香兒看着花薇楓,有着為人母的笑容。「真的嗎?他很健康?」

「是啊,他真的是個很健康,很聰明的孩子。」花薇楓用力的點點頭。

「能不能……跟我說一些昱兒的事情?」莫香兒期待着,慌亂的握緊花薇楓。

花薇楓點點頭,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莫香兒,忘了自己身處在何地。

繁星點點,卻未見到他等待人兒進門。

東方夏冀掩不住煩躁,直接來到了新房,仍見不到那總是忙碌的嬌小身影,於是又走往大廳,還是找不着花薇楓。

該死的,她到底上哪兒了?東方夏冀臉上有着藏不住的焦急,只能不斷尋着,最後他想起自己的兒子。

這對母子倆,總愛在他背後玩一些小把戲,肯定形影不離。

他將腳步踅回東方昱搬回主院的房間,只見東方昱單獨坐在桌前專心習字。

「昱兒。」東方夏冀喚著,走進房裏。

東方昱放下手上的狼毫筆。「爹。」他看了看東方夏冀的身後。

「娘呢?」

「嗯?你娘沒上你這兒?」東方夏冀擰眉,心中有一股不安升了上來。

東方昱搖了搖頭。「自下午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她的身影了。」

「你娘有同你說要上哪兒嗎?」東方夏冀悶聲問著。

東方昱搖了搖頭。「沒聽她說起……」

父子倆對看一眼,在彼此眼裏看見的儘是不安。

「我去找你娘。」東方夏冀不放心,轉身便要離去。

「爹。」東方昱喊住了東方夏冀。

「你想起來你娘去哪兒了?」他回頭問。

「我和娘的最後一面,是在那老太婆的東院。」東方昱上前牽住了東方夏冀的手,卻瞟見了父親眼中的警告。

「娘說要去找那老……奶奶談一談,我勸過娘,但娘不聽,最後我先離開,接着再也沒見到娘的身影了。」

「東院的佛經閣?」東方夏冀挑眉,看來事情真的有點不對勁。

「那老……奶奶很怪,好像那裏似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任何人都不能踏入……」喚了聲奶奶,是因為爹的眼神警告,雖然他極不情願

這麼一說,似乎有些東西在東方夏冀心裏浮了起來,他知道自己要怎麼做了。

「你留下。」他看着兒子,沉聲道。

「我要跟爹去。」東方昱執意不放手,跟在他的身邊。

「可能會有危險。」他眯眸答。

「我不怕。」東方昱仰起小臉。「我是爹的兒子,以後也是一名將軍。而且是要救娘,我不怕危險。」

東方夏冀扯了扯嘴角。「小鬼。」

兩人手拉着手,一同往東院的佛經閣走去。

他們走這一遭,是為了要回心愛的人兒,卻也意外的解開五年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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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嫁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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