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即使上帝慈悲的不會對任何人發怒,祂還是會忍不住對某個人皺眉頭。

英國,威爾斯,一個與世隔絕的小鎮。

脖子系著大鈴鐺的乳牛悠哉悠哉在狹小的青石巷道里漫步。

賣牛奶的金髮女孩腰間系著圍裙,手提着剛出爐的麵包和果醬沿巷兜售。

小河渠上的水車輪輪地轉,濺起一圈圈白色水花。

這是個平凡而寧靜的早晨,微風在早起人們的發稍上跳動飛舞。

偶有路人停下悠閑的腳步,用一便士向長相甜美的金髮少女買一條熱騰騰的全麥麵包和一瓶熱牛奶,再用一便士買一個吻;少女低呼一聲,捂著燙紅的臉頰,提着籃子飛快地跑進另一條巷道,引起路人不止息的笑語。

無論如何,這還是個平凡而又寧靜的早晨,直到一聲足以讓人耳鳴的巨響伴隨着一連串的驚叫從查柏萊特魔法學校的塔樓傳來--

凡是聽到巨響的,以及被巨響驚醒的人們,自耳鳴里恢復過來時,眼光不約而同地望向北方那片魔法森林的深處。

然而他們並未表現出太多好奇,只須臾,便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恍若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

一切如常。

是的,一切如常。

就算那個連慈悲的上帝也要對她大皺眉頭的女巫艾莉兒,今天又炸掉了查柏萊特哪一間實驗室或者又毀了哪一座塔樓……也還好,都是很平常的事。

所以這還是一個平凡又寧靜的早晨。

真好啊,平凡又寧靜。

「噢,天啊!我的天。」艾莉兒瞪着實驗室里,沾得到處都是的青綠色糨糊。是的,糨糊充滿黏性又散發着怪異味道的糨糊。

一隻被稱之為「薩伊德」的烏鴉嘎嘎兩聲,厭惡地瞪着沾黏在它黑色羽翼上的不知名黏着物。

滿目瘡痍,地板毀了,天花板也毀了,四面牆壁無一面逃過一劫,全都又一次成為艾莉兒魔法實驗下的犧牲品。

沒有意識到事情有多麼嚴重,她繼續抱怨:

「我就快成功了,就差那麼一點點!」她捏起手指,比出「一點點」的手勢,臉蛋湊近一副不以為然的烏鴉,鼻音濃厚地道:「一點點,你知道嗎?兩分鐘以前,我只需要把最後的材料--烏鴉羽毛,丟進爐子裏,我們就成功了!但是現在一切都毀了。」

薩伊德還在瞪着它身上的黏稠物,心想:是的,一切都毀了,艾莉兒從來就有毀滅一切的本領,從她誤用魔法將它變成一隻烏鴉開始,它就不再懷疑這一點。

她停下來喘口氣,看着四周狼藉,垂頭喪氣道:「看看這裏,噢,簡直一團糟……」

是「一團」糟沒有錯。薩伊德抖動翅膀,用力將羽毛上噁心的黏稠物甩開。

一團綠色糨糊在薩伊德甩動羽毛時飛到艾莉兒頭頂上,沿着她那頭栗色頭髮滑到她臉上,她猛然閉嘴,直到她困難的掏出紙巾抹掉臉上模糊她視線的東西。

看着薩伊德清理過後的羽毛,她喃喃道:「如果你肯早一點提供我需要的材料……」又一團糨糊滑下,她動作嫻熟地拭去,續道:「我們可以成功的調配出藥劑,並且不必想辦法將這裏弄回原來的樣子--看看這裏,噢……」她試着念咒語使牆角的掃帚動起來,但良久,那把掃帚並未如她所希望的自動負起打掃的工作。

薩伊德嘎嘎叫了兩聲,又甩出一團糨糊到艾莉兒臉上,並且滿意的看着它由上而下地滑落。

艾莉兒撥開頭髮,放棄用魔法操控掃帚,她擔心地道:「你想這一次伯頓導師會怎麼處罰我?」

薩伊德嘎嘎兩聲,幸災樂禍地睨了她一眼,透露出「你慘了」的訊息,然後飛到窗台上。

正當艾莉兒沮喪的當兒,一團紫霧出現在亟需整頓的實驗室里,艾莉兒呻吟一聲,看着由紫霧中走出來的人,心中浮現一千個懺悔的方式和一萬句道歉的話,但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紫霧裏便傳來威嚴的聲音。

「艾莉兒--」

緊接出現的是一名穿着中古時代白色長袍,童顏鶴髮,看不出實際年齡的魔法師。

據說魔法修練到一定程度的人能夠返老還童。艾莉兒猜測伯頓起碼已超過一百歲。

伯頓從紫霧裏出來,眼神逡巡著四周圍。

艾莉兒大氣不敢喘一聲,等著導師先開口說話。

她想想,上一回見到伯頓發脾氣時,是她不小心把伯頓心愛的坐騎變成一隻老鼠。而那隻老鼠自從鑽進古堡的牆縫裏,便不曾再出來過。

她低下頭,暗自祈禱。

伯頓看着黏在他鞋底的綠色繦糨,抑下作惡的表情,勉強地道:「嗯,還好嘛!那麼大的巨響讓我以為這裏已夷為平地,看來情況還沒有那麼糟……」

艾莉兒聞言,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嗯,還好嘛,就像伯頓導師說的,事情還不算嚴重,她只是轟掉了一個圓頂天花板而已,事情還沒那麼不可收拾。

她抬起頭,露出甜甜的一笑。

「先別笑,艾莉兒。」她聽見伯頓威嚴的聲音如此說,頓時她收斂起笑容。

她仰起臉,看見伯頓藏在白鬍須下的臉,以及那張蠕動的嘴,說:「這是最後一次。」

她眨眨甜美的紫羅蘭色大眼。「最後一次什麼?」

伯頓動了動手指,把黏在他腳底板的糨糊清除去。「這絕對是魔法學校最後一次容忍你的錯誤。」也是他最後一次容忍她,他暗忖。「聽見了嗎?艾莉兒,再有下一回,就別怪我不挂念你外祖母瑪芬的面子,不繼續留你在這裏了。」

艾莉兒唯唯諾諾。

伯頓瞪着空蕩蕩的天花板,咕噥道:「現在,我去把飛走的屋頂找回來,而你--艾莉兒,你負責把這裏這些黏稠的糨糊清理乾淨……」看見艾莉兒欣然點頭,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他警覺地道:「不準使用你那別腳的魔法。」

說完,伯頓已從紫霧裏消失在塔樓的實驗室。

艾莉兒在伯頓離開后,模仿伯頓的語氣︰「不準使用你那蹩腳的魔法--嗯哼,我的魔法真有那麼差勁嗎?」她彈彈手指,一條抹布出現在手中。「不準使用魔法,嗯哼,薩伊德,你評評理。」。

棲在窗台上的烏鴉丟下訕笑式的嘎嘎兩聲,振翅飛去。

艾莉兒看着它飛走,她開始詛咒這隻沒道義的烏鴉。

回頭過來,看見有待收拾的實驗室,她哀嚎一聲,認命的挽起袖子開始擦拭地板。「嗯哼哼,不準使用魔法……」

神愛世人。

但是在人口激增的二十一世紀,祂難免會不小心遺漏幾名應受祂眷顧的人。

台北時間,下午三點整,東區,某商業大樓。

「凌雲電子科技」開發部經理鳳宣懷,正在主持部門會議,他擱在外套里的手機一直響,打斷了會議的進行;所有人的視線繞着他與手機轉,他快步走向放置外套的椅子,掏出手機,關機。

會議繼續進行。

下午四點,會議終於結束,鳳宣懷回到辦公室,秘書Cocoa朝他露出一副同情的臉孔,他當然看見了,但決定視而不見。

「經理,剛剛有一位小姐找。」

「喔。」鳳宣懷淡淡回應一聲。

Cocoa又說:「經理,她打了很多通喔。」

「喔。」鳳宣懷仍只是淡淡回應一聲。

大步回到辦公桌后,視線又回到Cocoa身上,見她仍然笑得詭異,笑得他毛骨悚然,渾身不對勁,他眯起眼,走到她桌子旁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她的桌面:「可可亞,你笑什麼?」

Cocoa聽見他喚她的「譯名」,不禁微微蹙起秀眉。「經理,你剛剛叫我什麼?」

鳳宣懷沒發現Cocoa臉色已變,他說:「「可可亞」呀,把你洋名翻成中文有什麼不對?」他獃獃地看着她。

Cocoa勃然大怒,她豁地從辦公椅上站起來,怒瞪着鳳宣懷道:「我最最討厭別人叫我「可可亞」,您不會貴人多忘事,「又」忘了吧?」

笑話!敢取這名卻不敢讓人叫。鳳宣懷皺皺鼻,拍拍她的肩膀:「得了,不叫你「可可亞」要叫你什麼?「美祿」還是「克寧」?」沒注意到他的秘書臉色愈來愈難看,他繼續說:「我覺得「可可亞」這名挺適合你的呀,你皮膚那麼黑,跟「可可亞」的顏色很搭配……」

一隻珍珠魚皮真皮皮包扔到他臉上。Cocoa兇悍地怒道:「搭你的頭,活該你女朋友會跑掉。」從他臉上將皮包抓下來,Cocoa撥撥頭髮,深吸一口氣道:「我今天心情欠佳,想早退,再見」說完,她踩着三吋高跟鞋,喀啦喀啦地往電梯走去。

鳳宣懷大概是被K昏了頭,一時反應不過來。

直到幾個零散的字句鑽進他腦袋裏,他渙散的神智才漸漸恢復過來。

女朋友……

小荷!

他跟小荷今天三點有約要去機場接她爸媽。

慘了!

他看向腕錶。

四點三十分!

他哀嚎一聲,連忙捉起外套和車鑰匙往電梯門衝去。

電梯門口,一台電梯正好上來到三十樓,等待已久的Cocoa跨了進去,電梯門正要關上。

鳳宣懷不顧剛打過臘的地板有多滑,發揮他跑百米的功力沖向那台電梯。「可可亞,等等我!」

Cocoa按住開門鍵,看着鳳宣懷向她跑來,她高喊:「經理,趕着去接女朋友呀?」

鳳宣懷上氣不接下氣。「可惡,你為什麼沒提醒我?」

Cocoa得意極了。「是你交代會議進行中,「不得打擾」嘛!」

「你可以在「更」早以前提醒。」他幾乎要從鼻孔噴出氣來。

Cocoa大笑。「這可怪不得我,你又沒「事先」交代。」

鳳宣懷沒時間跟她生氣。他就快衝到電梯了。

Cocoa替他加油吶喊:「加油呀,經理,電梯要下樓了。」

鳳宣懷拼了命地跑:「可可亞你敢不等我,我--」

在他要趕上來以前,Cocoa按下關門鍵,「經理拜拜,祝你好運。」大笑三聲,她的臉隨即隱沒在關上的電梯門中。

鳳宣懷靠在電梯口劇烈地喘息,恨恨的看着下樓的電梯燈號。他伸手按下等候鍵,看着電梯老牛拖車似的從遙遠的地下二樓緩緩往上爬。

「可可亞,你給我記着。」他低聲詛咒。

當然如果他的威脅有用,Cocoa也不至於膽敢把她的上司丟在電梯門外。

夏荷告訴自己,她受夠了。

她絕對不要再忍受鳳宣懷一分鐘,一秒都不!她拒絕再被他無理由的忽視、欺騙!

她今天就要搬離開這裏--他們同居的公寓。

她無法再與這個人一起生活下--去只要他一朝還是今天的他。而她懷疑他有改變的一天。

噢,可惡!她差點就要瞎了眼嫁給他了!

仔細想想,這男人除了一張臉皮還過得去以外,根本一點優點都沒有。

他不僅不尊重女性,也不做家事,而且生活缺乏品味到了極點。

看看這公寓,落伍、庸俗,沒半點風格!

再看看他身上穿的,除了上班固定穿着的幾套西裝以外,他幾乎不打扮!

一個在星期假日就不修邊幅的男人,虧她能忍受他那麼久!還昏了頭同意搬來跟他同居!

在昨天以前,她甚至還打算要將他介紹給遠道而來的父母,她真是瘋了!

看着女友怒氣騰騰的收拾行李,鳳宣懷手足無措的跟在她身旁打轉。

「小荷,你聽我解釋--」

「讓開。」夏荷從衣櫃里拉出一隻大箱籠,將衣櫃里的衣服統統掃進去。

鳳宣懷繞到另一邊。「小荷,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記的,你--」

「讓開。」夏荷打開另一邊櫃門,將其它雜物裝進另一隻手提包里。

「小荷……」看着女友的舉動,鳳宣懷不知該怎麼做才好,他抓抓頭髮:「拜託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還有什麼東西沒拿?喔,對了,她的藝術枱燈!

夏荷匆匆轉身取燈,鞋跟不慎踩過圓宣懷未穿鞋的腳。

鳳宣懷哀叫一聲,可憐兮兮地抱着女友的腰,求情緩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夏荷鐵了心,她冷冷道:「上回你忘了我的生日時,就已經說過同樣的話。」她扳開他的手。昔日的愛侶,今天起就要一刀兩斷。

「但是我沒有再忘記過你的生日。」

夏荷翻翻白眼,他沒再忘記她的生日,是因為他們交往根本還不到一年。「那情人節呢?」

「呃,還沒到吧?」他疑惑地想。

「笨蛋,已經過了!」她大吼。

她實在是受夠了!

她不是沒給過他機會,實在是這個人不受教,太令人失望。

鳳宣懷知道不能讓她走,她一走,就真的再也不會回來。

他今年三十歲了,小荷已是他第六任下堂求去的女友,他懷疑自己是否具有真有那麼糟,否則怎麼每個女朋友到最後不是琵琶別抱,就是遠走天涯?

他不信地看着她。「你就真的一點也不珍惜我們之間的一切?」

夏荷的心動搖了下。她回過頭,不抱着希望的說:「我不是不珍惜,我只是太失望……好吧,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只要說出我想聽的話,我就不走。」

鳳宣懷怔愣的看着她。她要他說什麼話?他都已經說了那麼多次對不起了。他猶豫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我……這回算是我不對,我--」

夏荷閉上了眼,動手取下藝術枱燈,她嘴裡冷硬地說:「你沒機會了,再見,」

將行李打包好,她一手挽一個,準備要離開。

鳳宣懷一頭霧水,連忙拖住她那兩隻大行李。

夏荷瞪他:「放開,我今天一定要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見拖不動行李,她索性將行李丟下,率性地往外走。

鳳宣懷丟下行李,捉住她一條手臂:「你真的要走?」

夏荷對他的心已經死透了。「廢話,你當我在作戲不成?」

見攔不住她,他無法可想,無計可施,他跑到窗戶邊,打開窗子。「小荷,不要走,不然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有膽你倒是跳跳看!」夏荷沒理他,丟下行李不管,氣沖沖的跑下樓,招了一輛計程車,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屋裏瞬間湧上一股強烈的孤寂。

鳳宣懷一腳跨在窗台上,許久,他垂頭喪氣地爬回室內,關上窗,環視着冷清清的公寓。

又一個女人離開他的生命。

沒關係,不必安慰他,他承受得起打擊。

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然而在半個月後,看見夏荷登在報上的結婚啟事,得知前女友閃電結婚,他還是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他跟她交往半年多才開始談到婚姻,她卻分手不到一個月就嫁給別人?!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全因未到傷心處。

「啊,天氣真好啊,是不是,薩伊德?」

一隻棲息在掃帚上的烏鴉嘎嘎兩聲--不想搭理的兩聲。

對,它不想搭理艾莉兒,這個瘋女巫居然捨棄豪華客機不搭,反而選擇最「經濟實惠」的方式到美國投靠她的外婆。

她瘋了!

一把掃帚!沒錯,正是女巫界傳統以來的交通工具--掃帚!

以她現在心情愉悅的狀況來看,她八成忘了前不久,她才被查柏萊特魔法學校轟出校門,並勒令她無特別允許,不準再踏進查柏萊特一步的傷心心情。

可憐的伯頓導師總是要替艾莉兒收拾殘局,不過這回,他恐怕得比以往多費上好幾倍的時間與功夫。

查柏萊特森林幾乎被艾莉兒不小心燒掉了一大半的面積!滅掉森林大火已花了不少工夫,更不用說接下來必須重新復育魔法森林的大工程,和安撫那些因為大火而逃出森林的可憐動物了。

可憐的伯頓,虧他能忍受艾莉兒這麼久。

不過比起伯頓,被迫跟隨在艾莉兒身邊的薩伊德,可一點也幸運不到哪兒去。

飛行高度大約保持在海拔一千公尺處,他們沿着大陸邊緣飛行,薩伊德不只一次懷疑是什麼理由讓艾莉兒堅信他們正往美國大陸的方向走,而不是隨季節風漂流到另一塊大陸!例如南極洲?

「麥哲倫證明地球是圓的,我只要一直往前走,遲早會看到美國的自由女神像。」艾莉兒的喃喃自語替薩伊德的疑惑提供了解答。

薩伊德的反應則是冷冷的自鼻孔噴了噴氣,聽起來就像是「嗯、哼!」這種聲音。

「讓我們來看看我們現在到了哪裏?」艾莉兒從掛在掃帚柳條上的行李袋裏掏出一張地圖跟一個羅盤。

薩伊德對她這舉動顯得有些訝異。它心想:也許她還有一點點正常的腦袋功能,居然曉得要帶羅盤。

問題是……她會使用嗎?

只見艾莉兒甜甜地對着它笑,並將羅盤拿近它,延著臉道:「薩伊德,你知道哪邊是南方,哪邊是北方嗎?」這種老式羅盤不太容易使用,但倉促之間,她只找得到這一個。

薩伊德翻翻白眼。它知道它不該對她寄予厚望。

顧著辨識方向的艾莉兒一時間忘了控制好飛行掃帚,空氣氣流一陣顛簸,幾乎將艾莉兒震下來。

薩伊德嚇得鼓動翅膀,決定自己飛翔會比較保險。雖然它從來就不習慣使用它的翅膀,因為它原本就不是一隻會飛的動物。

嘎嘎,它大叫。要艾莉兒看路,小心駕駛。

艾莉兒穩住身形,歉意十足地笑了笑,看看自己所在的高度,決定聽從薩伊德的勸告。

從稀薄的雲層望下去,下方是一片蔚藍海洋,海洋上有島嶼星羅棋佈,艾莉兒興奮得低呼一聲,並降低飛行高度,想沿着海面飛。

因靠近島嶼陸地的緣故,海面上有成群的海鷗逐著波浪覓食。

艾莉兒騎着掃帚與這群海鷗嬉戲,海鷗被這位天外飛來的訪客嚇得四散而飛,直到它們發覺艾莉兒沒有危險,才又逐漸接近。

薩伊德被海鷗追逐到連聲呱叫,艾莉兒笑吟吟地重新拉高飛行高度。這回她飛行到比較高的上空,擺脫掉那些追逐而來的海鷗。

她的黑色棉布裙擺在風中翻飛,緊貼著腿部,十足飄逸。

馭風飛行的感覺非常棒,艾莉兒不否認她自小便發願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女巫與飛行有關。

小時候艾莉兒有一段時間是由她的外祖母瑪芬代為照顧,瑪芬也是一名女巫。她曾在滿月的時候看見瑪芬外婆在夜空裏飛翔,那曼妙美好的記憶她永遠無法忘懷。

她不由得閉起眼,回憶起兒時的點滴……

未料才須臾時間,情況又陷入危機。眼前一架剛起飛的飛機朝他們飛來,艾莉兒猛然睜開眼,驚呼一聲,險險從飛機旁邊擦飛而過。

薩伊德頻頻抗議。謀殺、這是謀殺!她將它變成一隻醜陋的烏鴉還不夠,現在還計劃要謀殺它!它緊緊捉住艾莉兒的肩膀,以免自己被捲入飛機的螺旋槳中被統成碎肉。

艾莉兒方從驚嚇中恢復過來,死裏逃生,她呵呵大笑。

又一架飛機朝他們這方向飛過來,這回艾莉兒機警地避開,但沒有避得太遠,她貼著機艙而飛,從強化玻璃窗窺見機艙里的旅客,並調皮地朝他眨眨眼。

正看着窗外雲層的旅客不置信的揉了揉眼,懷疑剛剛自己究竟看見了什麼?

一個人?一隻烏鴉?掃帚?

他推了推身邊的同伴,問說:「我好像看見一個女孩子騎在掃帚上,她在外面飛。」

他的同伴一臉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說:「宣懷,我知道夏荷的事對你打擊很大,天涯何處無芳草,你要早日忘了她。」

鳳宣懷搖搖頭,再揉了揉眼睛,睜大眼看着機艙外的天空。飛機快降落了,但這裏是幾千公尺的高空,天空裏不可能有人!

他再仔細的搜尋了一會兒,確定沒再看見任何可疑飛行物體,這才說服自己剛剛是產生了幻覺。一定是剛從英國飛回來,時差的緣故。他想。

接下來的航程中,直到飛機安全降落,他都沒有再看見任何不明飛行物體。他完全相信剛才所見完全是因為時差問題而產生的幻覺。

艾莉兒正往下掉。

薩伊德努力抓住她的衣領阻止她往下掉,但,一隻烏鴉能有多大的力量?

魔法突然失靈了!

掃帚不受艾莉兒控制,不再繼續飛行。

艾莉兒抓着掃帚從高空中往下掉。

她驚喊:「薩伊德,怎麼辦?」

薩伊德放開艾莉兒的衣領,嘎嘎大叫:「魔法、魔法!念你的飛行咒語!」

「咒語,喔哦,咒語。」她快速地搜尋腦袋裏所有有關飛行的咒語。

離地面不到五百公尺,薩伊德嘎嘎地催促她。「快呀!」

生死關頭,艾莉兒知道要快,但在這危急的狀態下,她腦筋根本一片空白,哪裏想得出來能救命的咒語。

然而她不得不想。一串咒語在這時飄過她腦海,她立刻大聲念出--

天上的雲朵與風中的精靈啊,

請傾聽我的願望,

在這危急的時刻,

請賜予我純潔、和平,以及飛翔!

在她念完咒語后,一群白鴿從艾莉兒裙底飛出。

薩伊德被亂飛的鴿子衝撞得七暈八素,它嘎嘎叫道:「再換一個、快點!」心裏則在嘀咕:搞什麼,純潔、和平,以及飛翔!一群鴿子?

艾莉兒慌了手腳,連忙又從腦袋裏捉出一串咒語。這回她大聲念道

愛情的滋潤使花朵豐美,

情人的吻宛如黑夜璀璨的星,

愛神的箭,我命令你射向世上最孤寂的那顆心!

薩伊德急壞了!白痴、白痴!什麼咒語不念,偏偏念了關於愛情的魔咒。

命都快沒了!

眼見着離地面只剩幾十公尺,它死命的捉緊艾莉兒的后衣領,希望減輕她下墜的速度。

拜託,誰來救救這秀逗女巫啊!

她可還不能死,她若死了,誰來替它解開身上的咒語?

它不要永遠當一隻烏鴉!

在即將墜地的前一刻,艾莉兒與薩伊德齊聲大叫: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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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禍小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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