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沒想到我才出去兩個月,你不但搬出去,還結婚了!」秦寶兒對着許久不見的好朋友感嘆。

這兩個月,她忙着在上海拍戲,好不容易跟導演拗到兩天假期回台灣,立刻直奔映苓的新居。

和鍾晏銘結婚後,映苓搬進了他在信義區買下的豪宅,一層只有一戶,空間寬闊,管理嚴密,環境跟從前兩個女人租的舊公寓截然不同。

秦寶兒環顧室內南洋風味的裝潢。「這裏看起來不錯,空間很大,裝潢也很有格調,是你的主意嗎?」

「是晏銘之前請設計師設計的,我搬進來就是這樣了,只買了一些小裝飾品而已。」映苓解釋。

「我知道了,這些燈啊、紗簾啊、蠟燭啊、靠墊啊,應該都是你買的吧?」秦寶兒微笑,順手抓來沙發上一個柔軟的抱枕,抱在懷裏。

「是啊。」映苓微笑。女人總是喜歡這些柔軟的玩意兒,將屋子點綴得不那麼硬邦邦,充滿浪漫情調。

「啊,看到你家,我忽然好想去度假喔!如果能休息幾天,去巴里島玩就好了。」

「等拍完片你就可以去了。」

「那還要好久呢!你不知道,連我要請假回台灣,導演都啰哩啰唆的。」秦寶兒哀怨地撇撇嘴。「而且拍完片我還要忙搬家的事。我的經紀人一直要我換一間比較好的房子,說是符合我的身分,既然你都不住那裏了,我也打算搬了。」

「乾脆你也在這裏買一層住好了。」映苓建議。

「也對耶!」秦寶兒眼睛發亮,握住好友的手。「這樣我們當不成室友,還是可以當鄰居。」

映苓微笑。「就怕徐松翰不願意你繼續住在台灣,他應該想把你帶去日本吧?」

「放心吧,松翰最聽我的話,我要他跟我一起住台灣,他一定會答應的。」這點,秦寶兒很有把握。

「他真寵你。」

「我也寵他啊!」秦寶兒嬌笑。「我每天拍戲那麼累,都還記得打電話給他噓寒問暖耶。」

真甜蜜。

映苓望着好友那微微有些泛紅的臉,好羨慕。

寶兒的情況其實跟她有些類似,兩人都是在十年前,錯過自己的初戀,經過一番波折,寶兒跟徐松翰總算言歸於好,恩愛無極,而她呢?

她跟晏銘,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從前的感情呢?

一念及此,映苓不覺有些黯然,握著茶杯,怔怔地凝思。

注意到她神情凝重,秦寶兒會意,她咳了咳,低聲問:「怎樣?映苓,那個鐘晏銘對你還好吧?」

「什麼?」映苓回神。

「我說鍾晏銘。」秦寶兒端正神色。「他對你還好吧?」

「很好啊。」映苓細聲回應,眼眸卻不知不覺垂下來。

「真的嗎?」秦寶兒不相信。「他不請酒席,不度蜜月,連白紗都不讓你穿,擺明了就是要故意給你難堪。」她頓了頓,蹙眉。「我問你,他把你介紹給他的家人了嗎?」

「家人?」映苓怔了怔,悵然搖首。「還沒。晏銘的爸爸前兩年過世了,媽媽也很早就跟他爸離婚,他弟弟現在在當兵,妹妹在國外念書。」

「也就是說,你結婚到現在都還沒見過他家人?」

「嗯。」

「這算什麼?該不會他弟弟妹妹連他結婚了都不曉得吧?他到底有沒有真心把你當成他老婆啊?」秦寶兒大聲為好友抱不平。「映苓,這男人好可惡,他婚後該不會對你拳打腳踢吧?」

「什麼?」映苓愣住,兩秒后,莞爾。「拜託!才不會呢,晏銘不是那種人,他不會打女人的。」

「真的不會嗎?」秦寶兒擔憂。

映苓嘆息。「我知道你關心我,寶兒。」她拍拍好友的手。「不過晏銘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他只是對我冷淡點而已,沒什麼的。」

「冷淡?有多冷淡?」秦寶兒追問。沉默,有時候比責備更冷酷、更傷人。

映苓苦笑。

「我們結婚一個月了,他跟我說的話大概不會超過十句吧,而且他總是加班加到很晚,回家后洗個澡就睡了。」

「他是故意的!」秦寶兒皺皺鼻子。「哪那麼多班可以加啊?他一定是故意讓你獨守空閨。哼,早知道你就不用把餐廳的工作辭了!要工作大家一起來,誰怕誰啊?」

映苓搖搖頭。「工作是我自己辭的,我想多一點時間照顧他,照顧這個家——」

「可是他根本不讓你照顧啊!」秦寶兒激動地打斷她。

「他只是——」

「只是怎樣?還不能原諒你?還在怪你當初拋棄他?那根本不能怪你啊!是你爸媽的錯,是他們自作主張拆散你們兩個!」秦寶兒為好友抱不平。自從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后,她一直為映苓感到委屈。「你不該遭受他那種對待的。」

「你不懂的,寶兒。」映苓幽幽地低語。「就算是我爸媽當初說了謊,可是重點是我相信了,他也相信了。」

「什麼意思?」秦寶兒迷惑。

「這表示我太軟弱,才不去查證爸媽說的謊,而他對我不夠有信心,才會相信他們說的話。」映苓深吸一口氣,眼眸略蒙上霧,微微凄迷。「因為那時的我太任性,太耍小姐脾氣,他才會相信我會因為怕他殘廢而拋棄他——歸根究柢,還是我不好。」

「所以你就決定,不管他怎麼對你,都要逆來順受嗎?」明白映苓的想法后,秦寶兒不禁心疼。「你真傻,這樣下去你不苦死才怪!」

「我不苦。」映苓微微一笑,振作起精神。「我很高興。我很高興晏銘還活着,很高興他願意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證明自己對他的愛。」

「唉!」秦寶兒嘆氣,面對好友的痴,既不舍又無奈。「鍾晏銘應該覺得三生有幸,娶到你這麼一個愛他的好老婆,如果他聰明,就應該好好珍惜你,不該對你這麼冷淡,把你當花瓶擺在家裏好看!」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寶兒。」苓感動地賴在好友懷裏撒嬌。「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沒關係的。」

「什麼沒關係?」秦寶兒輕輕推推她,回她一記白眼。「你的意思是,老公把你當花瓶,你也無所謂嗎?」

「我的意思是,我絕不會讓自己變成一隻花瓶。」映苓抬起眸,眼神堅定。「我一定會讓晏銘記得自己還有這個老婆。」

「你打算怎麼做?」秦寶兒好奇地問。

「當然是盡量找機會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嘍!」映苓嫣然一笑。「我要盡量關心他,盡我所能地照顧他,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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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又來了?

透過玻璃牆,鍾晏銘瞪着那個朝他辦公室盈盈走來的倩影,劍眉揪攏。

已經連續幾個晚上,她會在七點半左右進來公司,帶上一份專門為他做的晚餐。

公司同事已經很習慣看到她,連一些平常很少留下來加班的人,都為了一睹總經理夫人的芳容,特意留晚一點。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公司內造成轟動了嗎?

眼見辦公室外大半的同事都還沒走,爭先恐後地對映苓打招呼,鍾晏銘看着就有氣。

她儀態雍容、舉止大方,彷彿天生就習慣接受眾人注目,回給每個人的笑容,甜得像可以滲出糖蜜來——

可惡!那笑,實在太刺眼。

她的存在,也像他心頭的一根刺,老扎得他一疼一疼的。

鍾晏銘懊惱地收回視線,強迫自己專註在眼前的工作上,卻定不下心來,心跳像在倒數,等著那惱人的敲門聲響起。

叩、叩。

終於來了。

他用力磓桌面一記。「進來!」

她走進來,抬起一張笑盈盈的俏臉。

「你來做什麼?」聲音冷得足以讓室內空氣結冰。

她卻像聽不出來,還是笑得很熱情。「我送晚餐來給你。你一定餓了吧?」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沒事不要到我辦公室來,這裏是公司,不是餐廳!」

「我知道啊。」她裝無辜。「我沒有打擾你工作的意思,我只是送飯來,等會兒就走了。你們公司不至於那麼沒人性,連讓員工吃個飯的時間都不給吧?」

「我要吃飯,自己會吃。」一字一句,從齒縫間迸出來。

「我知道啊!我只是送飯來,沒強迫你一定要吃,你可以現在吃,也可以晚點再吃,你要是不吃,我也沒辦法。」

她說話口氣好溫柔,像足百依百順的妻子,他卻懷疑,自己從她眼底看見狡黠的光芒。

她到底想做什麼?葫蘆里賣什麼葯?

鍾晏銘眯起眼,站起身,映苓逕自忙碌地把餐籃里的食物拿出來。他瞄了一眼菜色,發現前幾天都有出現過。

「不要告訴我,你一個堂堂餐廳主廚,會做的就是這幾樣菜而已,也太不專業了吧?」他諷刺。

聽到他這麼說,她身子一僵,苦笑地回過頭。「我確實很不專業,因為我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你喜歡吃什麼,什麼樣的調味最合你意。這幾道菜都是前幾天你沒動過的,我在想,或許是不合你口味,所以試着改變了一下作法跟調味的比例——你吃吃看,看喜不喜歡。」

他瞪她。「你不必多費心思了,這些菜我不喜歡吃。」

「是不吃呢?還是不喜歡吃?」

「那有什麼分別?」他不耐。

「不吃的話,可能表示你本來就偏食;不喜歡吃,就是因為我做得不合你口味。」她柔情地解釋。

那樣的柔情卻像惹惱了他。「總之你不用每天送飯來公司給我!我娶你,不是要你當一個煮飯婆。」

注視着他的眼,慢慢地籠上一層哀傷的霧。「那你娶我,是為了什麼?」她好輕好輕地問。

「你說什麼?」他粗聲問,眼中閃過怒火。

映苓卻沒勇氣再說一遍,好怕他說自己之所以同意結婚,是為了公司股份,為了報復她。

她不敢聽到答案。

「沒事。」她吸口氣,強迫自己咧嘴微笑。「那你繼續工作吧,我不打擾你了。」

語畢,她沒給他再說話的機會,揮揮手,翩然離去。

鍾晏銘陰沉地瞪着她的背影。半晌,他收回目光,落在茶几上幾樣裝在保鮮盒裏的菜色,尤其是其中一道涼拌茄子。

上次是紅燒,這次是涼拌——不錯,她是改變料理方法了,但茄子就是茄子,本質是不會變的。

他討厭吃茄子,難道她不曉得嗎?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從來不碰茄子,她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嗎?

也對,她堂堂盧家大小姐,只有人家寵她疼她,哪有她關心人家的分?她從沒對他用過心,又怎會記得他愛吃什麼、不愛什麼?

鍾晏銘冷冷一哂,將幾道菜全收回餐籃里,一口都不打算嘗。

雖然現在的她不知吃錯了什麼葯,一遍又一遍地宣稱自己愛他,要求他的原諒。

但,本質還是一樣的,她依然是那個自以為是的大小姐。

她到底懂不懂?愛,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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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都沒吃。

這天晚上,映苓等到將近十二點,好不容易盼到鍾晏銘回家,趁他洗澡時,她打開他拎回來的餐籃,神情一黯。

餐籃里的菜色,原封不動。

看來她還是沒抓到他的口味。

映苓心情低落,有片刻時間,只是獃獃瞪着餐籃發獃,良久,她才記得將裏頭的保鮮盒,一個一個拿出來。

然後,她翻出筆記本,在上頭寫下詳細的記錄。

她看過他的健康檢查報告,他並沒對任何食物過敏,所以她今晚做的這些菜,可能剛好都是他不喜歡的。

記錄完后,映苓靠在廚房牆上,翻閱筆記本。

偏食是不好的習慣,紅蘿蔔有維生素A,茄子可以抗氧化,為了均衡營養的攝取,她應該想辦法讓他吃下這些東西。

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不再挑食呢?

她沉思著,沒注意到鍾晏銘已經沐浴完畢,穿着件深藍色的浴袍,走過來。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逕自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冰得涼涼的啤酒。

「你洗好澡了啊?」她回過神,看着他喝啤酒。

他不理她。

她痴望着他,經過十年,他已不是當初清瘦的青年了,強壯了許多,浴袍下的膚色呈現健康的古銅色,肌肉隱隱可見。

再加上剛洗過頭,發繒還濕答答地垂著,更添幾分性感。

映苓頓時心動。

她老公,真的好帥——如果她還能像以前一樣,無憂無慮地常賴在他懷裏就好了。

她好懷念靠在他胸膛上、聞着那男性氣息的美妙滋味,那是一種全然被呵護、被疼惜的感覺,她好希望能再抱抱他——

映苓驀地別過眼,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剋制不住情慾的衝動。

「對了,我有做幾樣下酒的小菜,你要不要吃?拿來配啤酒很棒的。」她輕快地說,也不等他回話,將冰箱裏幾碟事先做好的小菜拿出來——醋腌竹莢魚、山藥拌蘿蔔泥、毛豆,還切了幾片臘腸,拌上碎番茄,快手快腳地炒了一盤。

她將小菜在連接廚房跟餐廳的吧枱上放好,討好地對着他笑。

「空肚子喝酒不太好,你吃點吧。」

他不動筷子,自顧自喝着酒。「如果你那麼愛做菜的話,可以回你原來工作的那家餐廳。」

「什麼?」她愣了愣。

他瞥她一眼。「你在家裏待得很悶吧?回你原來那間餐廳工作吧,我不介意。」

只要別每天到公司煩他就好——他是這個意思吧?

映苓苦笑。

雖然她也很想回餐廳工作,但她最希望能夠吃到自己做的料理的人,是他啊!

他,不懂吧?

「來不及了,老闆已經找到代替我的人了。」埋藏的心聲她說不出口,只能強笑着打哈哈。「我總不好回去搶人家飯碗吧?」

「你可以換一家啊!如果你有真材實料,總會有餐廳老闆肯聘請你吧。」

「你認為我有真材實料嗎?」

他不回答,她的心也變得苦澀。

「如果我有真材實料,我做的料理,就不會不合你的口味。」她細聲細氣地自嘲。

他抬頭,擰眉望她,眸底,像是閃過一絲懊惱。

她不知他懊惱些什麼,只見他忽然撇過頭去,一口暍干啤酒,空啤酒罐拋入垃圾桶,就往卧室走。

連她做的下酒菜,他也不肯吃。

映苓幽幽嘆息,將幾碟小菜拿保鮮膜包了,放回冰箱裏。

收拾好廚房后,她也跟着進卧房——與他相對門的卧房。

沒錯,他倆雖是夫妻,卻不同床,兩扇門,隔着一條走廊,就像隔着楚河漢界,井水不犯河水。

換上睡衣后,映苓躺上床,強迫自己入睡,卻是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

她嘆氣,放棄入眠的努力,下床,推開了連接客廳的落地窗,獨自仰望暗藍的夜空,思緒,又悠悠地回到了從前——

「討厭!台北的星星為什麼那麼少啊?都看不到。」她埋怨。

「光害嘛,霓虹燈多了,星星就少了。」他解釋。

「人家好想看星星喔!」

「聽說下個禮拜有流星雨。」

「真的嗎?在哪裏?台北看得到嗎?」

「好像不行,聽說嘉義阿里山可能看得到。」

「那我們就去阿里山啊!可以看流星,又可以看日出。」

「……」

「你是不是又要打工啦?真掃興!」

「……」

「每次都這樣!人家不理你了啦!」她跺跺腳,轉身就想跑。

他一把拉住她,她踉蹌一下,整個人跌進他懷裏,他緊緊地摟着。

驀地,一陣強烈的男性氣息包圍她,她發暈。「你幹麼?放開我啦!」

「我不放。」他堅決地搖頭,看着她的眼閃閃發光。「你想逃離我身邊?門兒都沒有!」

「沒有門,還有窗呢。」她嘟起嘴。「我要是想走,你攔也攔不住我。」

「那我就把你關起來。」

「哈!你以為你是警察啊?把我關在監獄里嗎?」

「不是牢裏,是這裏。」他指指自己的左胸膛,若有深意地微笑。

領會到他的暗示,她瞬間臉紅。

「我決定把你關在我這裏:水遠不放你走了——」

風,無聲地吹過。

映苓拉回思緒,淚霧靜靜地在眼底凝聚。

如果可能的話,她真希望自己能永遠住在他心裏,被他關住也好,自願進去也奸,她真希望自己一輩子都出不來。

可惜,她已經出來了。

不得不出來——

「你在這兒發什麼呆?」沙啞的嗓音在映苓身後響起,隱隱地,帶着一股不悅。

她身子一僵,半晌,抬起手假裝撥弄頭髮,偷偷拭去眼角的淚珠。

她回過頭,甜甜地微笑。「我睡不着,想看看星星。」

他攏眉,目光在她臉上梭巡,發現了她眼角殘留的淚光,他眉頭皺得更緊了,別過視線。「有什麼好看的?台北光害那麼嚴重,根本看不到幾顆星星。」

「嗯,我知道。」

「你知道還站在這裏吹風?」他斥責她。

「我看的,不是台北的天空。」她低語。

「什麼?」

她看的,是曾經美麗的過去,是她和他曾經在阿里山上看到的那片燦爛星空。

映苓繼續微笑,明眸鎖定面前的男人,眼底,一點一點地浮現藏不住的眷戀與柔情。

認清閃爍在她眼底的光彩,他似是一震,近乎狼狽地別開視線。

「晏銘,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她忽然開口。

「什麼事?」

「我一直在想,十年前,你究竟為什麼會——」她頓了頓,彷彿聲音梗在喉嚨里。「你怎麼會喜歡上那麼任性的我呢?」

輕輕的一個問題,卻比千斤還重,陡然壓上鍾晏銘心頭。

他轉頭,怪她不識相似地狠狠瞪她,拳頭握緊。

「因為我看錯了你。」過了好片刻,他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擲出懊惱的回答。

這回,換她一震。

「我以為你雖然脾氣嬌一點,總還是善良可愛的,沒想到到了關鍵時候,你可以變得那麼殘忍。」他冷冷一哼。

她臉色發白,眼前一眩,差點要昏倒,雙手急忙悄悄握住陽台欄桿。

她看着他,看着緊鎖眉宇、滿臉鄙夷的他,只覺得心如刀割,一滴滴淌著血,卻不能怪他說話太傷人,只怪自己不夠堅強。

「晏銘,原來你——真的這麼恨我。」她顫顫地說,每個好不容易吐出來的字,都在風中發抖。

他冷笑。

「去睡吧!看不到的東西就是看不到,就算你在這裏等上一輩子也沒用。」

他的意思,是指星星,還是他?

他是在暗示她,不管她怎麼努力試着挽回他,一切都只是徒然嗎?

映苓喘不過氣,痛楚地注視着鍾晏銘離開陽台的背影,她掙扎數秒,還是忍不住輕聲喊。

「晏銘。」

他沒反應。

「晏銘!」她提高聲量,嗓音幾乎破碎。

他總算停住步伐。

她祈求地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地、深深地吸氣——

「你的心裏,真的已經下能留一點點位子給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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