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谷應瑒帶着苗宛佾離開皇仙樓,回到谷家別苑。

臨行前,苗宛佾要徐伯將皇仙樓收起來,從此以後將不會再有苗宛兒這個人出現。

這些日子所賺的銀兩便全交給徐伯處理,然後要徐伯回鄉終老,好好的過着含飴弄孫的日子。

離開從家鄉陪伴自己而來的徐伯以及一手開設的皇仙樓,苗宛佾內心有着難以言喻的不舍。

「奶娘,奶娘……」

回到別苑中的谷應瑒帶着苗宛佾來到奶娘的房間。

站在谷應瑒身旁的苗宛佾緊張得直冒汗,心裏正犯著嘀咕,谷應瑒為何不讓他休息一會兒,便馬上要介紹奶娘和自己認識,這讓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苗宛佾拉了拉谷應瑒的衣袖,小聲地說:「應瑒哥,奶娘一定是睡了,你先帶我到我的房間去,晚點兒再來可好?」

谷應瑒看着苗宛佾羞赧的模樣,不禁莞爾。

「我的房間便是你的房間,待會兒再去也無妨。我對奶娘視如親娘般尊敬,所以你還是先和她見個面,打個招呼比較不會失禮。呵……反正,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別緊張。」

苗宛佾聽了暗暗吃驚,難道他們每天都要同床共枕?這豈不是告訴大家兩個人曖昧的關係。」

他楞楞地想着,難道谷應瑒之前答應不把兩個人關係說出去的承諾是騙人的嗎?

還有什麼醜媳婦要見公婆!

自己才不醜,而且根本,一點、完全都……都不緊張!

「應瑒哥,你好壞……」苗宛佾柳眉微揚,櫻唇微嘟,生氣地舉起手,作勢便要打他。

無巧不巧,門剛好這時候打開,苗宛佾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中,舉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他呆望着眼前直盯着自己瞧的奶娘,一臉尷尬;谷應瑒則伸出手握住他還停在半空中的手,放下后仍緊緊抓着不放。

苗宛佾直盯着奶娘僵笑着,手卻暗中使力想自谷應瑒的手中掙脫,他雙頰漲紅,額間直冒着汗,卻怎麼也掙不開。

這奇怪的舉動,奶娘全都看在眼裏,她不說破便轉向谷應瑒。

「少爺,您終於回來了,老身以為您又忘了……」

不待奶娘說完,谷應瑒便接着說:「應瑒怎麼敢忘,要是誤了祭拜爹娘的時日,可是大不孝。」

「少爺明白就好,這位是……」

奶娘又轉向苗宛佾,苗宛佾本來仍是一個勁兒的掙扎著鉗制,一聽到奶娘的詢問,他倏地停下掙扎,一動也不敢動的看着奶娘,臉上又是一陣不自然的僵笑。

谷應瑒轉頭望了苗宛佾一眼,見他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表情甚是好笑。

苗宛佾生怕谷應瑒說出他們的關係,便動了動被谷應瑒握在手中的柔荑,頻頻打暗號。

谷應瑒怎麼不明白苗宛佾的心思,他對奶娘笑着說:「奶娘,這位是我的朋友,是我在長陵城認識的,他是個廚師,非常上進,又肯學,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

聽到谷應瑒如此說,苗宛佾心裏着實鬆了一口氣。

「而他也是我的……心上人。」谷應瑒在最後又補上這麼一句。

苗宛佾才放鬆的笑容瞬間凝住。

原本一直望着奶娘的眼眸這下更是不敢移開,因為一移開豈不擺明自己心虛承認了?

但是看到奶娘驚異至極的眼光直盯着自己,苗宛佾不禁哭笑不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回到谷應瑒房中,苗宛佾的火氣全都上來了,他又氣又怒,卻又不敢大聲咒罵,畢竟這裏可是別人的地盤。

氣極的苗宛佾趴在桌上,全身微微地顫抖著。

谷應瑒見狀,坐到一旁,急忙的陪不是。

「宛佾,彆氣了,都怪我不好,我一想到能把你介紹給奶娘認識,一時高興得說溜了嘴。」

「你哪是說溜嘴,你根本就是故意釣,你害我羞得無地自容。」苗宛佾沒有抬起頭,語氣相當的憤怒。

喜悅、羞慚以及害怕不被接受的恐懼……種種複雜的矛盾情感衝擊著苗宛佾,六神無主的他只能以淚水訴說着自己的軟弱。

「奶娘是感到有點驚訝沒錯,也或許無法接受,但是我保證她絕不會因為這樣就討厭你,我會再去跟她說說的。」

「說一次還不夠,你還想再說幾次?你這個大騙子!嗚嗚……」苗宛佾生氣地泣訴。

「就是因為對你是真心的,我才不想隱瞞大家,騙了其它人會讓我覺得辜負了你。」谷應瑒的語氣帶着些許無奈。

苗宛佾心頭一顫,谷應瑒原來是這麼為自己着想,憤怒的火氣於是瞬間消失殆盡。

「我明白你心中的顧慮與感受,但是宛佾,你可曾想過我心裏又是怎麼想的呢?」谷應瑒反問著心上人。

是啊!回想起來,自己何曾認真想過谷應瑒的心思,他是不是太任性了呢?

苗宛佾抬起頭,拭去眼淚,認真的說:「應瑒哥,對不起,我現在才明白你都是為了我,是我太自私了,只顧自己的想法。」

他撐起微笑,繼續說:「我會好好努力,做個稱職的情人。」

谷應瑒安慰的點點頭,苗宛佾似乎變得成熟了些。

過這話有語病,他糾正他:「宛佾,你不該只是做個稱職的情人,更要做個稱職的『當家主母』,明白嗎?」

苗宛佾雙頰微紅,點着頭含羞地笑了。

這一切,全被躲在門外的奶娘聽在耳里。

谷應瑒察覺門外的腳步聲走遠之後,便抱起苗宛佾。

「應瑒哥,你做什麼?」苗宛佾嬌呼著。

「沒什麼,只是想做點正經事而已。」

「正經事?」

苗宛佾滿心疑惑,轉頭瞥見不遠處的床,兩朵紅霞瞬間飛上了白晰的雙頰;這嫵媚至極的嬌態,更惹得谷應瑒血脈債張。

在別苑待了兩天,谷應瑒帶着苗宛佾到處走動,表面上是帶他認識別苑的環境,實際上足讓下人們明白苗宛佾在谷家的地位是何等重要。

這兩天,谷應瑒也終於半強迫地說服奶娘,讓她接受苗宛佾和自己的關係,並要她不要再為自己的婚姻大事煩心,也打算在祭拜爹娘的時候告知自己終生不娶的決定。

此時谷應瑒坐在椅子上沉思著,所有的心思全在苗宛佾的身上。

他回想着來到長陵城所發生的一切。

深覺苗宛佾的毅力實在令人佩服,若是一般人知道自己沒有味覺,一定早就放棄當廚師的心愿。

谷應瑒閉上眼,他突然想到當時自己對苗宛佾的承諾。

自己是否應該信守諾言,在他還沒成功前一直試吃他的菜?

可是,要試吃苗宛佾做的菜,不僅要有很大的勇氣,更要有一個鐵胃來支撐。

剎那間,腦海里浮現出苗宛佾淚眼汪汪的委屈模樣。

谷應瑒重重的嘆了口氣。

唉!時也、運也、命也!谷應瑒如是想。

「你說的是真的嗎?」苗宛佾臉上露出高興的笑容。

谷應瑒一大早,便帶着苗苑佾到膳堂用早膳,他告訴苗宛佾自己的決定,他決定繼續遵守諾言。

他希望苗宛佾一天只試做一盤菜就好,他會幫他調整所加的調味量。

只要用個冊子記下來,無論調味太重或太輕,皆一目了然,再來就是改進調味的量即可。只要成功了,那以後只要再將試做幾人份的量記錄下來,那每一次做的味道應該不會相差太遠。

這是谷應瑒想了一夜之後得到的辦法。

雖然不知實際上做出來的和所想的結果是否相同,但是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呢!

早膳過後,苗宛佾便興高采烈的到廚房準備做菜,卻被谷應瑒攔下。

「做菜隨時都可以做,不急於一時,你先陪我去一個地方。」

幫苗宛佾易好容,谷應瑒自己也易容成步杭三英俊挺拔的模樣。

苗宛佾先走出密室,對着銅鏡微笑着,在自己的要求下,谷應瑒幫他易容成陽剛味很重的少年,臉頰上還有一道小疤。

呵呵……和原本嬌嫩白晰得像女人的面貌比起來,現在這副模樣似乎讓他產生了一點莫名的自信。

一見谷應瑒從密室走出來,臉上已是易容后、看起來英俊挺拔的步杭三,苗宛佾竟看得恍神了。

「宛佾,雖然我很高興你這樣看着我,但是此刻你盯的卻是步杭三的面容,你那略帶情慾的眼神,實在令我覺得有點受傷。」谷應瑒笑着揶揄失神的苗宛佾。

「對不起,我只是很久沒有看到小三子,心裏有一點懷念而已,真的沒其它想法。」

「我明白,我只是開玩笑罷了。我怎會不知道步杭三這張臉在你的記憶里有多重要。要不,下次歡愛時我用小三子的面貌如何?」

苗宛佾聞言,羞紅臉低下頭,內心慌亂得不知該如何回答,支吾的嬌嗔:「應瑒哥,你、你不要臉……」

谷應瑒笑得更大聲,「我就是不要臉,才要用小三子的臉啊!」

不想再聽的苗宛佾羞得率先走出谷家別苑;谷應瑒走在後頭,眼裏帶着笑意,溫柔地看着前方活潑可愛的背影……

「就是這兒吧。」苗宛佾走到了悅興客棧前,用手指著。

「沒錯。」

還等不及谷應瑒跟上,苗宛佾便徑自跑進去。

不過,谷應瑒壓根兒就沒向苗宛佾說過自己來這裏是要找什麼人。

谷應瑒微笑着。

怎麼穿女裝時是那麼端莊美麗,恢複本性之後卻是這般毛毛躁躁的,真是的!

忽然,苗宛佾神色慌張的衝出來喊著:「應瑒哥,有、有鬼!」

「有鬼?」谷應瑒聽得一頭霧水。

大白天的,怎麼可能?而且神怪之說皆是無稽之談,是根本沒有的事,這苗宛佾到底是看到什麼了?

待苗宛佾定下心神,谷應瑒才開口問:「宛佾,你在客棧里看到什麼了?」

「我剛才一進去,看到客棧里有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應瑒哥不是沒兄弟嗎?那他不是鬼是什麼?而且他身旁還坐了一位死氣沉沉的索命夜叉。」

「哈哈哈……」

谷應瑒聽了大笑,想必苗宛佾是看到龔卿雲了吧,至於他身旁的那位索命夜叉一定是那個木頭吧!

「有什麼好笑,難道你不信我?」

苗宛佾心裏受到打擊,他可以肯定自己沒看錯。

「信,怎麼不信?只是你說看到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那個人是鬼,那意思是說我長得也像鬼啰?」谷應瑒笑着。

苗宛佾此時才驚覺自己失言。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呵呵……走吧!我們進去看看那個『鬼』吧!不過,待會兒你可什麼話都不要說,好嗎?」

苗宛佾點頭,害怕地跟在谷應瑒身後。一走進客棧,兩人立刻看到龔卿雲和殷無心正在吃早膳。

「早啊!龔兄……」谷應瑒化身的步杭三往前招呼著。

龔卿雲見步杭三前來,立刻站起身打招呼。殷無心雖然而無表情,但也不失禮數的站起身點頭示意。

「步兄,這位是?」龔卿雲指著躲在步杭三身後的人。

「我幫你們介紹,他叫步宛,是我的遠房親戚。」

谷應瑒抓着苗宛佾的手,將他從身後拉出來。

「步宛,來!這兩位是我的朋友,前面這位是龔卿雲,旁邊這位是殷……殷壯士。」

谷應瑒壓根兒沒問過那木頭叫什麼,只記得上回聽小二說他姓殷。

化身成步宛的苗宛佾對他們倆點點頭,看到殷無心的陰冷表情,又迅速的躲回谷應瑒身後,什麼話也不敢說。

待全部的人都坐下后,龔卿雲問步杭三:「步兄,前些天找我有何要事?」

「沒什麼,只是心裏有些疑惑想和龔兄聊聊。」

「不知何事困擾步兄?」

坐在一旁的苗宛佾耳朵聽着他們的對話,眼睛則緊緊盯着殷無心不放,生怕他會突然做出什麼不利自己和谷應瑒的舉動來。

殷無心不理會步宛咄咄逼人的視線,仍悠哉地吃着早飯。

「那日聽聞龔兄來長陵城是為了要找人,可否冒昧請教龔兄要找的是何人呢?」

「告訴步兄也無妨,我四處流浪,為的是要找尋失散多年的親人。」

「親人?是你的父母或是兄弟姐妹?」谷應瑒揚起了眉峰,等待着龔卿雲的回答。

「是我的兄弟們。」

龔卿雲暍了口茶,一想到失散的兄弟們不知身在何方,不禁神色黯然。

「兄弟們?」聽起來似乎不只一個。

龔卿雲點點頭,「我娘親當年懷了七胞胎,有一個一出世便已夭折。很多人都不認為剩下的六胞胎能存活下來,因為家裏不是非常富裕,娘親怕養不活這麼多的孩子,也怕一個接着一個早年夭折,於是只留下我,其它五個弟弟們便全都分送別人收養。但是……」

「但是什麼?」谷應瑒聽了心驚,急急追問。

苗宛佾一直對着殷無心做鬼臉,察覺到谷應瑒語氣不再平穩,抬頭瞥了他一眼,再看看龔卿雲,若有所思的繼續盯着殷無心。

「但是個把月前,我娘臨終前留下遺言,希望我能將弟弟們找回來認祖歸宗,因為這是她畢生的心愿。」

谷應瑒沉默良久,才又問出心裏的疑惑:「你如何尋找從小失散的兄弟,即使面貌相同,但世上多的是長相相似的人,龔兄又有何依憑能確認你的血親?」

龔卿雲繼續說:「我們兄弟六人除了面貌相同之外,每個人的左手臂上皆有一個梅花印記,那是我娘親當年親手刺上的。為了區分長幼順序,娘親在每一個梅花印記的正中央都刻上了數字。」

龔卿雲挽起衣袖,谷應瑒及苗宛佾全都睜大了眼,目不轉睛的看着。

只見龔卿雲左手臂上確實有一朵梅花刺青,在中央的地方有個小小的「一」,表示龔卿雲是龔家長子。

放下衣袖,龔卿雲嘆一口氣,「唉!不知道我那些從未謀面的兄弟們是不是過得很好,當他們見着我之後,不知道還願不願意認我這個大哥?這才是我最憂心的。」

此時谷應瑒臉色已經泛白,額上微冒着汗,內心的激動無以言喻。

每當午夜夢回之時,他都夢見相親生父母相認的情景,只是不知父母長相的他,永遠夢不見他們慈祥的容顏。

此刻,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同胞大哥就在眼前,谷應瑒竟退卻了,他不敢說出自己真正的身份,也不敢揭下易容的人皮面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猶豫,真的不明白。

「我先告辭了。」

谷應瑒突來的辭別,讓在座的三人全都微楞地望向他。

「步兄,你怎麼……」

不待龔卿雲問完,谷應瑒拱手一揖,便迅速地轉身離去。

「應……小、小三子……」苗宛佾喊著,見谷應瑒不理會,便站起身來向龔卿雲躬了個身後道別。

正要追出去,苗宛佾突然又像想到什麼似的跑回來。

「龔大哥,你們千萬別離開長陵城喔!再見。」他旋即又跑了出去。

訝非同步宛會如此說,龔卿雲一臉的疑惑。苗宛佾邊跑邊回頭說:「如果你離開了,一定會後悔和你弟弟錯身而過……」

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步宛見過自己的弟弟嗎?

還想問清楚,步宛卻已不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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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變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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