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我以為你累壞了,想讓你多睡一點。」絕對不是故意不叫醒他。

他瞪她。

「等我送你回到白庄,要我睡多久都行。」

她悶悶地再喝一口粥,聽見他走離桌子,然後她聽見衣料摩擦的聲音。

這麼大刺刺地在她身邊換衣服,就不怕她說看不見是騙他的嗎?她專註聞着粥香,不讓聲音促使她在黑暗裏胡思亂想,總覺得經過昨天晚上,他對她的態度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了;說話的口氣更差了,還會對她動手動腳的?

對了,先前除了替她把脈之外,他絕不會主動碰她,連她要幫他包紮背上傷口,他還扭扭捏捏的,一直叫她把眼睛蒙上。

現在他這麼大方,是不是他背痛到全身都不對勁了?

「你很想要我喂你是嗎?」偏冷又不耐煩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沒有沒有……」她嚇一跳,趕緊捧起碗,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光,她也不過是分神想點事,不用這麼嚇她吧!

「再喝一碗?」

「不要了,我不餓。」她把空碗輕輕往前推,充分表現不想再喝的決心。

她又聽見奇怪的。向聲,忍不住問道:「四公子,你在忙什麼?」

他沒有回答,逕自道:「你站起來,往後轉。」

這又是在做什麼?她才遲疑了下,那個沒耐心的男人一把扶起她,一手搭在她肩上逼她轉身,她愣愣地任憑擺佈,隨即感到某個軟軟暖暖的東西罩在她頭上,跟着,另一個軟軟暖暖的東西披在她肩上。

這是……軟帽和披肩吧?沒事把她的頭臉遮起來做什麼?

「這些是我向大娘買來的,質料不算太好,你就湊合著用吧。」他說。

若是跟白庄比,這種小戶人家用的衣料自然不算好,但和她的舊衣相比,已經是很不錯的了,她伸手摸摸披風,有點厚,但絕對夠保暖,她想像這東西披在自己身上的怪模樣,又聽見他說道:「中秋過後,天氣轉涼,你的身子再也受不了一絲損害了,能多穿一件擋風就多穿吧!要不是為了收買這一家子人,把我身上銀兩用得差不多了,我還真想雇一輛馬車,讓你回家的路輕鬆一點。」

白冬蘊說得理所當然,但這帽緣極低,幾乎蓋住她整張臉了,雖然現在她是看不見,可一般情形下,總要留個縫讓她看路吧?

她勉強壓下心裏的疑惑,應道:「只是走幾天路,我想,沒什麼大問題的,那大娘是好心人,四公子何必花心思收買他們?」

「我天性多疑,連自家人都不能盡信了,何況是才認識不久的陌生人,至少得放個餌食吸引他們的注意,省得他們惡念一起,趁我虛弱謀財害命。」並不是施了恩就不會被反咬,但,被反咬的機率總是小了點。

她想起自己正是被最信賴的「自家人」下毒了,心情極為複雜,卻仍是忍不住說道:「白莊主是個值得信賴的好人。」她寧願相信,她爹還是很疼她的。

「你這麼誇他,我聽了實在高興。」他嘴裏這麼說,晤氣卻是死硬平板的。

他的氣息又逼近,她不自覺屏住氣,察覺他仔細幫她拉好衣襟袖子,還幫她把腰帶的結重新打好。

她沒記錯的活,有句話叫「男女授受不親」吧?昨晚他抱她睡一晚,她可以當他神智不清,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但現在他分明是清醒的,這樣不避嫌地親手幫她打理門面,實在是……帽子和披風果然很保暖,害她臉頰都熱呼呼的。

有個東西被套進她的手臂,她伸手一摸,是她的包袱。

「好了,走吧!」他道,大手摟着她的肩,押着她往外走去。

她只覺得一頭霧水,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傻傻被他半推著走。

當她感覺到透進軟帽里的寒意時,同時也聽見數人的驚呼聲。

「烏大嫂包得這般密實,難道是不想被我看見?」這家的獨子哀怨地道,幾天前他幫忙扶人回家,曾有幸覦到烏丈人的美貌,但也就那麼幾眼,一進他家,烏大哥就把他老婆藏在房間里,誰也不給見的,害得他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現在他們要走了,還是不給他多瞧一眼,這讓他很難不多想啊!

白冬蘊微微一笑,應逆:「天冷了,我怕她受寒,才讓她多穿幾件。」

「既然如此,怎不多留幾天,等夫人身子好了再走呢?」大娘關心問著。

「留着做什麼?你有錢養他們啊!」一之主的大叔破口罵道:「他想走就讓他走啊!咱們這破爛屋子,誰人看得得上!」

「爹,你少說兩句吧!」

「我哪裏說錯了,啊?我一開口你們就有意見,就只會叫我閉嘴,就只有你們能說話,我不能多說兩句是吧?那一家之主你來當啊!毛頭小子插什麼嘴!」

白冬蘊笑顏迷人,像是永遠不會發脾氣,只有站在他身邊的徐望未知道這人心底冒火了,連忙出聲道:「多謝大叔和大娘好心,願意收留我們。」

「烏大嫂,你身子還沒全好吧?不要理我爹了,你儘管住下,要住多久都可以,他要再亂說話,我幫你打他!」

「臭小子,你只會跟我唱反調是不是?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一老一少互罵着追趕跑跳,留下大娘一臉尷尬地笑道:「烏公子、夫人,他爺兒倆一向如此,讓你們見笑了。」

白冬蘊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道:「大娘,這裏是我一點心意,大叔的腰傷葯還得吃上,一陣子,記得讓他按時服藥,完全康復之前,不要太過勞動了。」

「這怎麼好意思……」一看也知道裏面裝的是碎銀,她想收下又不敢,滿臉寫着為難。

「你就收下吧!我們還要趕路,告辭了。」他扶著身旁的「妻子」,慢慢慢慢地走着,有風自巷口方向吹來,他立刻往前一站,為「愛妻」擋住冷風。

婦人看在眼裏,既羨慕又感到高興,衷心祈盼這兩人能如願找到名醫,從此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

「臭小子,你別跑!」另一頭,中年大叔氣喘吁吁地追着兒子跑。

「臭老頭,你這麼愛生氣,難怪頭髮一直掉,我看不出兩年,你就會變成大光頭了!」兒子年輕力壯,還有餘力回過頭對着父親叫囂。

「老子長這麼大,還沒聽說過生氣會掉頭髮的,我這頭黑髮可是祖宗三代托保證,到老都是烏黑亮麗,絕對不會……」邊說邊搔著頭髮,一縷頭髮竟輕易被他搔斷了,他愣愣地看着手上一把黑髮,百思不得其解。

兒子發覺爹親沒再追上,跟着停下腳步,湊到他爹旁邊,嚇道:「哇,真的掉頭髮了!爹,你頭頂禿一片了耶!」

「這怎麼可能……」又抓抓頭,毫不費力抓下另一撮黑髮。

「又掉了又掉了!娘,爹掉頭髮了,爹要變成大光頭了!」

「怎麼回事?老頭子,你的頭髮……」

一家三口緊張地圍成一圈研究大叔的頭頂,愈研究光滑的部分就愈多,那大叔嚇得抱住頭,差點沒哭出來。

被扶著走的徐望未,把那三人的鬼哭神號聽得一清二楚,剛出巷口,立即低聲問道:「那是你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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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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