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你打算對她採取什麼報復手段?」霍劭騏從柱子後走出來攔住古承天的去路,挑着眉問道。

「你怎麼還沒滾?」古承天寒著臉諷道。這傢伙還真是陰魂不散。

「你這麼待她,我怎麼能放心得下?」

「不關你的事。」古承天冷冷的回了一句。

「怎能說不關我的事?蝶兒可是華山漓姥的孫女,難不成要我眼睜睜地看着你欺負她!」

「不關你的事。」

「到底什麼才關我的事?」霍劭騏忍不住氣怒的問著,「替冤枉的蝶兒收屍?還是把肩膀借給一個後悔莫及的混蛋靠?我警告你,真要到了那個時候才不關我的事!」

「不會有那一天。」古承天強壓下胸口湧起的不安,淡淡地說。事實俱在,他不可能會冤枉蝶兒,他在心裏替自己辯護著。

「現在我還有一口氣在,當然不會讓那一天到來,不過,你再這樣繼續的獨斷獨行下去,你一定會後悔的。」

「不關你的事。」古承天仍是那句老話。他的事不用任何人管,現在他只想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喝個爛醉,最好把所有的事全都忘得一乾二淨。

「你知不知道蝶兒很喜歡你?」霍劭騏朝着他的背影大聲吼道。

古承天只是頓了一下,然後沒什麼反應地又舉步離開。

霍劭騏簡直快被他氣死了,他乾脆追上古承天,一把抓起他的衣襟,「你這個自私的傢伙,滿腦子只有家仇,你可知道前些日子血玫瑰又犯案了?唐門一向以懲奸除惡為己任,而你身為大弟子卻這麼的自私,唐掌門人的武林盟主名聲全讓你給敗壞了。」

前幾天,聽說血玫瑰殺了育洛縣的縣太爺,官府雖已派人追捕但至今仍無所獲,他剛好可趁這機會讓古承天去追捕她,只要古承天把注意力放在血玫瑰身上,他的心思就不會老在報仇上打轉,也好讓自已和蝶兒有多一點時間找出真正的兇手,還華山漓姥一個清白。

「說話最好小心點。」古承天目露凶光的警告著。別人怎麼看他、批判他,他都無所謂,但就是不能說恩師的半點不是。

「如果說實話的人得死,那你殺吧。」霍劭騏不怕死的露出頸項迎向他。

古承天壓下想掐死他的衝動,冷靜了一下才說:「你別自費力氣的替華山蝶爭取多一點的活命時間,沒有用的,血玫瑰早已離開中原。」

「你怎麼知道?」霍劭騏驚訝地張大眼,血玫瑰什麼時候離開中原的?怎麼他都不知道?

「不關你的事。」古承天轉開頭不願解釋,他不想再重提空幽谷的一切。

「又不關我的事!」霍劭騏氣極了,「什麼事情都不關我的事,是我自個兒愛多管閑事可以了吧。」

古承天冷淡的表情擺明了是贊同他的話。

霍劭騏氣不過!握緊拳頭憤恨地訪:「就算血玫瑰真的離開中原,但腳長在她身上,她不會回來呀?這次她不但殺了青洛縣的縣太爺趙風戶,而且還揚言說十日內取你人頭,哼!算一算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我真希望她早日取下你的人頭,省得讓你氣死!」

聞言,古承天表情一斂,一雙似鷹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他早料到翟姬拿不到天書是絕不可能輕易罷休的!找上他是遲早的事,既然如此……他看了霍劭騏一眼,心中起了一個念頭。

「怎麼,怕了?」霍劭騏幸災樂禍的嘲笑他,就等著看他氣得發狂。

「你剛才說華山蝶喜歡我?」古承天無視他的嘲笑,面無表情的問道。

「啊?是啊。」古承天的反應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沒看見他氣得發狂的模樣,霍劭騏還真是失望,不過他終於肯正視他和蝶兒之間的感情也算是有進步,至少證明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

「那你喜歡她嗎?」古承天又問道。

「喜歡呀,她是這麼的聰穎、慧黠、可人、溫柔、賢淑婉約,只要是男人都會喜歡的。」霍劭騏想也不想的回答。他多希望自己能有這麼一個妹妹呀。

他每形容蝶兒一句,古承天的臉便往下沉一分。即使他的形容與蝶兒的個性不太吻合,但他就是意聽意氣,甚至開始痛恨自己的決定。

「既然你這麼喜歡她,那我把她送給你,你現在就可以將她帶走。」他輕扯著嘴角,每個字幾乎都是從齒縫裏迸出來的,而口氣更是酸得可以,不過他自己卻沒發現。

不單是他沒發現,就連霍劭騏也沒聽出來,因為他讓古承天的話給嗆著了。

「咳……咳咳!你……你說的是什麼鬼話?」霍劭騏困難的順順胸口,驚愕與氣憤令他差點講不出話來。「你明明知道蝶兒喜歡的是你,你還把她送給我?」

「你聽得很清楚。」古承天不想再重複一次,他怕自己會後悔。

「你——」霍劭騏還是不太願意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古承天冷淡歸冷淡,但還不至於這麼絕情,難道就是他的報復手段?先是玩弄蝶兒的感情,再將她如敝屐般地丟棄,讓她生不如死的活在感情的創痛里,他這招還真是狠絕!

原以為古承天遲遲沒有對蝶兒展開報復行動是因為他愛她、捨不得她,而他也一度認為愛可以化解一切仇恨,但如今看來,古承天對蝶兒真的是恨之人骨,非得將蝶兒折磨至死才肯放手。

見他怔愣的模樣,古承天表情冷絕地輕哼道:「哼,要不要隨你,你不要,我還有兩個一表人才的師弟——」

「我要!」霍劭騏連忙答應,他得把蝶兒接回安平王府周全地保護著,絕不能讓其他男人欺負她,尤其是唐門的!他肯定、急切的語氣令古承天心裏一震,夾雜着酸味的怒氣迅速地在四肢百骸問漫開,他忽然有種想把蝶兒藏起來的衝動,就算她是他的滅門仇人,他寧可把她關上一輩子也不把她讓出去。

「一旦我把蝶兒帶走,你就再也沒有後悔的餘地了。」霍劭騏沉着臉想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請便。」古承天毫不在意地說。

他一副巴不得蝶兒快滾的表情,看得霍助了忍不住氣的揮拳相向,卻讓他輕易的閃過。

古承天一把抓住他握得死緊的拳頭,厲聲道:「不要以為你是御封的安平王我就會怕你。」

「安平王的頭銜壓不了你,我的拳頭可不那麼想。」霍劭騏出其不意地揮出另一隻拳頭,快而准地擊中古承天的腹部,正當他得意的笑開時,他的視線不經意的越過古承天的肩,看到了蝶兒死白著臉,全身顫抖地倚靠着石柱。

糟了!看來他們剛才的對話,她全都聽到了,這……這該如何是好?他原本還打算以最不會傷害到她的方法將她騙到安平王府,誰知還是讓她聽見了。

霍劭騏異常的安靜令古承天覺得奇怪,順着他的視線往回看,這一看,他整顆心倏地緊縮,呼吸跟着一窒。

身穿白衣的蝶兒慘白著一張小臉,烏黑的頭髮披散著,了無生氣的模樣活似一縷幽魂,彷彿風輕輕一吹,就能將她吹散。

「蝶兒!」霍劭騏奔過去想要攙扶住纖弱的她,卻被她阻止了。

「別過來。」蝶兒身體輕晃了一下,但她咬緊牙根,努力不讓陣陣暈眩將她擊倒。

「你真的不要我了?」她忍着心被針扎似的痛楚,顫聲地問著古承天。她絕不相信她深愛的阿天會無情地將她送人,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你,我已經玩膩了。」古承天冷哼一聲,譏誚地別開頭。

「什麼意思?」他在說什麼,為何她又聽不懂了?蝶兒臉色雪白,不解地望着他。

「玩過你再把你丟給別人,看你清白盡毀,生不如死,這就是我的報復。」古承天字字犀利、句句無情。

他的話宛如一把利劍,無情地將蝶兒的心劃成碎片,剎那間,她彷彿聽見心在滴血的聲音,現在她終於知道心粉碎了是什麼樣的一個滋味,那已經不是一個「痛」字所能形容的了。

她痛恨自己為何要挑這時候出來找吱吱,如果她乖乖的待在房裏不出來,就什麼也不會聽見,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的生不如死了。

她終於明白,原來她用生命來愛的阿天對她不僅只有恨而已,還厭惡至極,巴不得她滾得遠遠的,而她還傻傻的把自己全給了他,這教她情何以堪哪!

她應該放聲大哭,哭他的無情?還是應該破口人罵,罵他的狼心狗肺?或者乾脆布個陣法困死他?

不!她的心在他要將她送給別人的那一刻早就痛死了,沒了知覺,再也沒有任何力氣去指責誰的不是。怪只怪自己不應該心軟救了他,如果當初她一劍刺死他,也許今日就不必經歷這麼多的愛恨情愁、悲痛難過。或許,懵懂無知的過日子也是一種福氣。

她好想回空幽谷,然後當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她還是那個屬於山野間無憂無慮的華山蝶;可是谷里的每個角落全是古承天的影子,她真怕自己會承受不住而死在回憶里。但是若不回谷,她還有哪兒可去呢?難不成真要跟霍劭騏回安平王府?

她勉強地扯開一抹笑,想將所有的事情皆一笑置之,可是心頭那股沉痛的苦澀卻怎麼也化不開,忽然,她嘗到口中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而且愈來愈多,甚至溢出她的口,慢慢地從嘴角滑下來,滴到她雪白的衣裳上。

她低頭看着一滴、兩滴,愈來愈多的紅色液體在她最喜歡的衣裳上漾開,霎時,眼前一片昏眩,身體更是搖搖欲墜,若不是強大的意志力支撐着她,她早已倒下。

她絕不能在古承天的面前倒下,否則她僅剩的一點自尊將蕩然無存,她還得靠那一點自尊支撐著離開店門。

見鮮血自蝶兒嘴角滑落,古承天的心差點停止跳動,而那一滴滴在衣上化開的血清更侵蝕着他的每一條神經,令他痛不欲生,差一點就失控的朝她飛奔過去,但為了即將的計劃,他不得不狠下心來視而不見。

他將雙手緊緊的交握在身後,發揮所有的意志力阻止雙腳不朝她奔去,表情是十足的冰冷、無情,但任他再如何的掩飾,依舊藏不住眼底的焦急、害怕。

「蝶兒,你……」霍劭騏驚惶地扶住如有風中殘燭的她。

「我要離開……」蝶兒有氣無力的攀附着他的肩。

「不行,你得馬上就醫,你別怕,有我在,誰也欺負不了你。」他心疼地為她拭去嘴角的血漬。

「快滾!別弄髒我的地方。」古承天故作嫌惡地趕着。見他們倆如此親熱,他心中一把無明火熊熊的狂燒着,恨不得把霍劭騏那雙矩的手給砍掉。

「你不是人!」霍劭騏氣得破口大罵,「就算真的是華山漓姥殺了你全家,那也不關蝶兒的事呀,你把所有的帳都算到她頭上,這根本就不公平,而且蝶兒也沒有那個義務和責任來承擔這一切!」

「你也沒有資格評判這件事,說不定霍懷仁也是這件血案的同謀。」古承天失去理智的胡亂牽連。

「你瘋了!」要不是蝶兒正虛弱的靠在他懷中,他一定衝過去狠狠的甩古承天一巴掌。

「我是瘋了,所以你再不把她帶走,她就再也沒機會走出唐門一步。」

「帶我走……」蝶兒央求着。

「我們走,別理這個瘋子。」霍劭騏打橫抱起她,還給了一個要她安心的吻。

古承天生硬的轉開頭以為就能眼不見為凈,可是那輕吻聲他還是聽見了。雖然只是輕輕的一聲,但聽在他耳里卻備感刺耳,再加上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像着他倆親熱的模樣,他差點失控把蝶兒搶回來。

霍劭騏惡狠狠的瞪着他的背影,以為他至少還會有點人性的回頭出聲把他們留住,但等了一會兒仍不見動靜,他氣得大步的離開唐門,併發誓如果不是古承天跪着求他回來,他死也不會再踏進唐門半步,如果違背誓言,他就是小狗!

聽到門「砰」的一聲關上,古承天才緩緩的轉過身,表情痛楚、掙扎地看着被震得仍有些晃動的大門,心中不舍油然而起,但他弄不清那不舍到底是捨不得蝶兒離開她,還是捨不得、不甘心一個好好的報復對象就這麼讓給他攆走?

內心情感與仇恨的衝擊終於讓他忍不住地仰天狂吼。

他突然的狂吼聲嚇得家僕個個走避,每個人皆不敢前來探問這個性情丕變的大少爺到底何事如此瘋狂,個個都是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狂吼過後以為能得到輕鬆,可是剩下的卻是無盡的疲憊,他蹣跚地走回英雄居,頹然地坐在床沿,腦海里浮現的凈是蝶兒凄楚蒼白的小臉,小時候那血淋淋的一幕早已模糊,就算他努力的想要記起,也會被蝶兒的小臉給覆蓋住。

難道他對蝶兒已經沒有恨了嗎?還是他真的愛她受到忘記仇恨?

他搖搖頭嘆了一聲,決定不再想這沒有答案的問題。他只手托住頭部躺了下來,另一隻手卻在被上摸到了一樣奇怪的東西,他拿起來一看,是個黃色的錦囊,接着他又找到了另外兩個,分別是紅色與藍色的錦囊。

咦,他怎麼會有這麼精緻的錦囊?難不成是蝶兒的。

他想起在空幽谷時,蝶兒曾說過華山漓姥給了她三個錦囊,說是要她交給進入空幽谷的男人,當時他還向她要過,可是她賴著沒給。

他好奇地想知道這裏頭到底藏着什麼秘密,說不定和古家一門被滅的事情有關。

他雙手因緊張而有些顫抖,慢慢地打開黃色錦囊,映人眼帘的是一張年歲久遠泛黃的紙片,不曾淡去的松墨行雲流水般地寫着——

血海深仇終陷囹圄

迷途知返一朝醒悟

應天災劫佳人有難

勿使玉碎禽獸在畔

簡單的幾行字,卻看得古承天驚慌不已。

前面兩行擺明是勸他放棄仇恨,這不重要,但什麼叫「佳人有難」?是指蝶兒嗎?

忽然,蝶兒口吐鮮血的一幕浮現他腦海,驚得他全身發涼,臉色更是愈來愈蒼白。

不!蝶兒不能受到任何傷害,他得找她回來!

他想也不想的沖了出去。

出了唐門的蝶兒,壓根不知該去哪,霍劭騏只好抱着她在街上閑晃着。她雖然輕歸輕,但抱久了,手也是會受不住的。

「蝶兒,你到底想好要上哪兒了沒?」他滿頭大汗的問道。

「你讓我下來吧。」雖然虛弱無力,但蝶兒仍逞強要自己走,因為姥姥曾告誡過她求己不求人,否則人情債永遠也還不了。

「可是你身體還這麼虛弱……」霍劭騏為難的看着她,他的手是很疲沒錯,可是蝶兒的身體這麼弱,可能走沒兩步就倒下了,一向疼惜女人的他,就算再累也絕不會讓女人受到一丁點的苦。

「讓我下來。」她堅持道。

「好吧,不過你得答應我找大夫來替你看病。」

「別費事了,我這心痛的毛病永遠也好不了了。」蝶兒一落地就感到頭昏腿軟,只好靠在他身上,她捧著依然抽痛不已的心,哽咽道:「除非心死了才不會覺得痛,否則這陣陣的抽痛,快讓我窒息了。」

「古承天這個王八蛋!」霍劭騏見不得她痛苦,立刻咬牙切齒的篤道。「他不要你,還有我呀!」

「你不會真的要我吧?」蝶兒淚眼迷濛,有些忐忑地問,害怕萬一霍劭騏真要她,那如果有天姥姥冤屈得以昭雪,古承天就不可能再要她了。

「如果我要呢?」霍劭騏扶她在台階上坐下,而後正色地探問著,他想要知道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不行!」她想也不想地搖頭拒絕,且誠實的回答,「我不要你。」

「古承天這麼對你,你還一心向他,可見你真的很愛他,但可惜他卻不夠愛你。」他嘆了口氣,表情十分無奈,他根本就不看好這段感情能有什麼好結果出現。

「不!他愛我,只是他身負着血海深仇,又誤會姥姥是兇手,所以……」蝶兒強辯道,只不過說到最後卻有點心虛、不確定,因為她從未親耳聽見古承天說過他愛她,再加上他種種無情的報復手段,搞得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對她到底是愛還是恨。

「所以你是個傻瓜。」他心疼又不知該如何幫她,只好搖搖頭無奈地說。

「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

「說你是個笨蛋啦!」他寵溺地點了一下她的小鼻頭。

聞言,蝶兒立即當真地皺起眉頭,沱然欲泣道:「我真的很笨嗎?難怪阿天會不要我。」

「沒那回事,我不是那個意思……」喔!他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不用解釋了,我都明白。」她吸了吸鼻子道。

「算了。」霍劭騏放棄再解釋,兔得愈描愈黑。「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想先找到真兇還姥姥一個清白。」

「這是當然,可是我們連一點頭緒也沒有,怎麼找?」這也是他遲遲未動手尋找真兇的原因。

「如果我知道怎麼解算天書就好了,天書里一定有記載着二十年前的那場滅門血案。」蝶兒難過地垂下螓首。都是因為她偷懶不夠認真、不夠努力,沒把書屋裏的藏書全都看完,說不定姥姥留下來的書中就有教如何解算天書的方法。

「蝶兒,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姥姥真是兇手,你要怎麼辦?」霍劭騏突然提出這個疑問。

他是很相信華山漓姥,但是姥姥在二十年前突然帶着天書隱世,在那敏感時期,不知她為人的世人一定會把她和古家滅門一案聯想在一起,再加上姥姥早已仙逝,可說是死無對證,所以能還她清白的唯一辦法就是找到那群夜闖古家的蒙面人,但要是找不到呢?她很有可能要蒙冤一輩子,因此他得先讓蝶兒有心理準備才行。

「不可能!姥姥不是那種人!」蝶兒斬釘截鐵地否定他的話。

「我只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蝶兒不高興的打斷他的假設,她不喜歡別人說姥姥的不是。雖然姥姥在她五歲時便已仙游,但她和藹善良的模樣卻深深地烙在她心中,從不曾模糊,所以她能肯定姥姥絕對不是那種人。

「算了,不說了。」霍劭騏自找沒趣的聳聳肩。「可是天書在古承天身上,就算你知道怎麼解算,他也未必肯讓你算……」話還沒說完,他便感到一陣酥麻,接着全身都動不了了。

「翟姐姐!」見到來人是久未見面的翟姬,蝶兒立刻開心的叫着,蒼白的臉上首度露出了笑容。

「少攀關係,走!」翟姬一把抓起她,然後朝背對着她的霍劭騏說:「回去告訴古承天,要她活命就拿天書來換,他知道哪裏可以找到我。」

說完便又如來時般無聲的離開,只留下霍劭騏僵在原地干著急。

當衝出唐門四處尋找蝶兒的古承天在大街上看見霍劭騏時,他像尊雕像的僵立在大街上,被過往的行人指指點點着,形狀狼狽極了。

古承天走近他,伸手解了他的穴道,環顧四下卻不見蝶兒蹤影,他心頭的不安急速擴大。

「蝶兒呢?」他着急的揪著霍劭騏衣襟問。

「你不是不要她了,還問!」霍劭騏不悅地掙開他,他才沒空和這頭固執的牛瞎攪和,他得趕緊找到蝶兒才是。

「人呢?」古承天急得變了臉色,不死心地又問道。華山漓姥的預言如無法掙脫的魔網般駭得他全身驚顫、發毛,整個人都快亂了方寸。

「你到底愛不愛她?」霍劭騏不答反問,神色嚴肅。

古承天低下臉,沉默不語,這問題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又怎麼能回答得出來?

「既然不愛她,那她的生死就不關你的事,你可以滾了。」見他沉默不回話,霍劭騏氣極了越過他就走,他不想和這種無情的人再有任何瓜葛。

「不!我愛她。」說出這三個字,古承天頓時覺得無比輕鬆,他終於還是向心中最不願承認的聲音臣服了。這一段日子以來,他在仇恨與愛戀中掙扎著,彷彿身處在煉獄般的生不如死,弄得不僅身心疲憊不堪,更讓周遭的人因他遽變的性情而紛紛走避。

或許霍劭騏說得對,華山漓姥所犯的罪孽不應該由蝶兒來承擔,如果他能早點這麼想,蝶兒也不會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甚至生死不明,這一切都是他害的!

「蝶兒叫那個人翟姐姐。」看在他勇於承認的份上,雖然很不願意,但霍劭騏還是說了,畢竟剛才挾持蝶兒的那個女人指名要找的人是古承天。「那個姓翟的女人要你拿天書去換人,她還說你知道地方。」

「翟姬!果然是她!」古承天陰沉的臉罩上一層寒霜,鷹般的眼眸閃著駭人的凶光。

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早就知道翟姬拿不到天書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因此當他知道自己是翟姬狙殺的目標時,他於上刻將蝶兒推送給霍劭騏,讓她跟着他回安平王府,之所以會這麼做,完全是因為擔心翟姬會抓蝶兒做威脅,所以只有讓蝶兒跟着霍劭騏回安平王府才是最安全的。誰知,他一心想把蝶兒趕離是非之地,沒想到卻弄巧成拙,反而害她身陷險境,他真是個十足的大笨蛋!

「血玫瑰!」霍劭騏驚叫着,血玫瑰是個冷血、無情的女殺手,一旦落在她手上就別想活命,那蝶兒豈不是身在虎口了嗎?「快拿天書去救蝶兒!」

「這事我自有主張。」古承天握緊拳頭逼自己冷靜下來,千萬不能自亂陣腳,否則不但救不了蝶兒,還可能會因此害了她。

「你到底要不要救人?」見他一副無關緊要!不在乎的樣子,惹得霍劭騏腹中怒火直燒。

「不關你的事。」救蝶兒是他自己的事,他不想假手他人。更何況,霍劭騏本是局外人,他不要他來淌渾水,免得日後惹禍上身。

「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你是不是不想救她?如果是,告訴我血玫瑰把蝶兒抓去哪兒,我自己去救。」他怎麼會笨得以為古承天會拿天書和自己的生命去換回蝶兒,這個自私鬼根本巴不得蝶兒早點死,哪有可能自投羅網。

「你好像很在意她?」古承天寒著臉,表情極度不悅。

「廢話!她是我的人,我當然在意!」霍劭騏挑釁地揚起下巴,決定卯上他。

「以後你最好記得改口,要是讓我再聽到你說蝶兒是你的人這句話,我發誓,我絕對會讓你這輩子再也開不了口。」

「你也別忘了,是你親手把她『送』給我的,就算我喊她做娘子也不關你的事。」像是要存心嘔死他似的,霍劭騏盡挑些可能會讓自己喪命的話說。

古承天頓時啞口無言,霍劭騏說得沒錯,是他把蝶兒拱手讓人的,他完全沒資格去管霍劭騏怎麼叫蝶兒。可是他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的,既然他已經承認了對蝶兒的愛,那蝶兒這輩子就只能屬於他,誰也不許碰!

看古承天一臉吃癟的糗樣,霍劭騏這才總算出了一口氣。不過出氣歸出氣,蝶兒的下落他還是得問清楚。

「蝶兒到底被抓去哪裏?」

「這事不用你插手。」

「你是怕我功夫不如人?」霍劭騏十分不服氣的大聲嚷道。

古承天沒有回答,急着想擺脫礙手礙腳的霍劭騏,不料,霍劭騏卻像是一隻臉皮超厚的蒼蠅,黏他黏得死緊,讓他走不得,無計可施之下,他只好答應他,否則再拖下去蝶兒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今晚我會夜闖蛟躍龍門,不怕死就跟來吧,不過,萬一你死了可別連累唐門。」既然霍劭騏硬要跟,他就成全他,只是他若有什麼不測,他可不負責。

得到應允的霍劭騏連忙緊跟着他,怕他會在中途甩了自己。

看着古承天凝重的側臉,霍劭騏頂才發現原來他一點也不自私、無情,只不過是過度內斂的冷靜讓人有種他什麼也不在乎的錯覺。其實仔細想想,古承天只是一個嘴上狠絕卻心無惡意的人,否則,蝶兒落在他手上那麼久也不見他有什麼報復手段。至於他把蝶兒讓給他的那件事,八成有他的理由,而這理由他敢肯定絕對是為了蝶兒好,只是如果他不說,別人永遠也別想猜着。

「翟姐姐……停……我……別走了,我好難……難受……」蝶兒急喘地捂著胸口,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身體原就虛弱的她,現在更是覺得整個人就快厥過去了。這一路上她幾乎是讓翟姬給拖着走,問她什麼也不答,只是拚命的拉着她往前走,要是翟姬再不放手,她一定會昏死在街頭。

翟姬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並未停下腳步。

蝶兒一張小臉因為難受而皺成一團,氣喘吁吁的問:「翟姐姐……你要帶我上……上哪兒呀?」

翟姬彷彿沒有聽見她難受的喘息聲,仍是拉着她拚命的趕路,直到了蛟躍龍門的大門前才停下來,出示令牌后她一點也不敢遲疑地立刻將蝶兒帶進去。

「這……這裏是什麼地方?」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機會,蝶兒又被這滿屋滿牆的龍形雕飾給嚇傻了眼。怎麼這屋子的龍騰圖全都殺氣騰騰,好似隨時都會將人生吞活剝似的,真教人打從腳底發寒。

翟姬帶着她走進大廳,然後必恭必敬地朝布幕行了一個大禮。

「尊者,屬下將華山蝶帶到。」

「本座要你奪天書,殺古承天,你帶個女娃回來做什麼?」

蝶兒才在研究這布幕後到底供奉了什麼東西,為何翟姬要這樣恭敬的參拜,一陣陰冷的聲音突然從幕後傳出,在毫無預警之下,她着實被嚇了一大跳。

「請尊者息怒,古承天把她當成手心寶一般,有她在我們手上,古承天自然會乖乖的把天書交出來。」

「幹得好。」藏元魯達滿意的稱道。

先前翟姬背叛他想逃離中原,幸好被他遍及天下的門徒抓回,當時她還頑強的抵抗,打傷了他不少人,要不是解算天書還得靠她,他早就一掌將她給劈了。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決定慷慨地賞她一條冰蠶。這冰蠶仍天下第一奇毒,解藥調配不易,而解藥配方天下間也只有他知道而已,所以她若想活命,唯一的辦法就是乖乖的替他辦事,絕不能再存二心。

「翟姐姐,原來你把我帶來這兒是為了要威脅阿天。」一聽到他們要對付的人是古承天,蝶兒就開始着急,要是早知道,她就不會任翟姬拉着走了。

「我只是奉命行事。」翟姬冷淡的語氣不帶一絲情感。

「是不是又有人向你下毒?別怕,只要你不殺阿天,我就幫你解毒。」上次翟姬要殺阿天是因為有人向她下毒,逼得她不得不這麼做,這次她又想殺阿天,一定是又有人向她下毒,逼她就範。

翟姬用眼神警告她別再說了,但蝶兒好像看不懂似的意說愈多。

「翟姐姐,你的眼睛不舒服嗎?」她不解地盯着翟姬朝她猛眨的雙眼。

忽然,藏元魯達悶笑兩聲,「原來她身上蝕心散的毒是你解的,既然你這麼有本事,那就讓你試試本座的冰蠶。來人,喂她冰蠶。」

「尊者,當初是屬下在毒發之際誤食了五色草才碰巧解了毒,不關她的事。」翟姬擋在蝶兒身前,以她一貫冷淡的語氣向藏元魯達求情,她不想蝶兒死,再怎麼說蝶兒都曾經有恩於她。今天,要不是為了想得到冰蠶的解藥,她也不會把蝶兒抓來當籌碼,所以她不能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我才不怕你的什麼冰蠶、熱蠶!」蝶兒的身體明明已經虛軟得快支持不住了,但她仍是挺起腰桿決定和他們周旋到底,古承天雖然對她不仁,但她不能待他不義。「想抓我要挾古承天,你們別白費力氣了,古承天根本不要我,要不是他把我趕出唐門,你們會這麼輕易就抓到我嗎?要嘛就殺了我,省得我浪費你們的米糧。」

「翟姬,她的話當真?」藏元魯達沒有情緒的聲音顯得格外駭人,他不允許有人壞了他的大計,擋他路者,格殺勿論!

「等著看不就知道了。」翟姬冷淡地應了他一句。自從離開空幽谷之後,古承天和蝶兒之間的事她根本不清楚,如今也只有等,若古承天真的不來,那也是她自己命該絕,怨不得人。

「將她帶下去,若本座算得沒錯,今晚將有貴客來訪,哈哈哈……」藏元魯達的笑聲陰森森地在大廳里回蕩著,聽了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是!」翟姬生怕他會喂蝶兒冰蠶,於是迅速的將她帶走。

被拉着走的蝶兒不死心地還想說服他們放棄傷害古承天的念頭,無奈嘴讓翟姬給緊緊捂住,只能吱唔地悶嚷着,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心中祈禱老天爺千萬別讓古承天找來。

阿天,你可千萬別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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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從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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