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他們一到中部就忽然下雨了,還好朱家不難找,一到附近問了人,就順利找到朱家房子來。

遠遠的,就看見平房屋頂的紅色磚瓦,還有一道磚砌的古紅色圍牆,圍牆外種了一排矮樹。

車子開進了大宅院裏,寬敞的廣場由一塊塊正四方的紅磚鋪成,圍繞廣場而造的房子,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所有的一磚一瓦都累積著長久的歲月,古色古香,莊嚴而典雅。

這裏很大,房子一排排往後疊去,更有一份深幽而令人敬畏的意境。

李昊的車子停在朱家祠堂的前西,他撐起一把傘下車,朱梓桂透過玻璃望着莊嚴的祠堂,心裏有一份莫名的感動和說不出的奇妙感覺……她父母的靈位是不是也在這裏?

「梓。」李昊打開車門,看見她出神的眼光,微微一笑,伸手給她。

她望着他,把手給他,鑽出車外,一起站到傘下。

走出車外,她看得更清楚,發現在雨水不停的沖刷下,所有的磚瓦顏色均似新磚亮麗,這彷彿為他們的到來特意洗滌一番似的……

她忽然一笑,心裏原有許多不安,她手還緊緊握着他的,在站定這片土地以後,也因為有他的陪伴,緩緩淡化了內心的緊張。

「昊,謝謝你。」都因為有他陪她來。她感激地望着他笑。

他的眼光微眯,她微紅的臉兒像透明似的,燦亮的眼神呈現特別光彩,美麗得彷彿幻化,他得緊緊勾攬她的腰,才能確保她的存在。

他撐著傘,兩人一同步進廊檐下,他才把傘收起。

屋內有幾雙眼睛在探望,看兒他們下車進來了,才有人走出來。

「你們找誰?」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問道,身後還有幾個年紀在上下的婦人出來。

朱梓桂望着她們,馬上微笑,笑容特別親切……只是她一下子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忽然又緊張的望向李昊求救。

與她早心有靈犀,他了解她比了解自己更甚,自然明白她的心情,輕輕握住她的手走上前。

「請問,是不是有一位朱池瑛曾經住過這裏?」是她父親的名字。李昊開口向那位婦人詢問。

只是當他才問完,幾個婦人臉色全緊繃,隨即幾雙眼睛全帶着質疑和戒慎望着他們倆,彷彿在看他們的年紀,在探測他們的身分,在猜他們出現的原因,而後一雙雙眼睛全落在朱梓桂身上,更多的戒備和驚喘在一瞬間發生,望着那張透白的微紅的臉兒,她們在看的不是她的絕色她的美麗,而是她眼角下那朵若隱若現的小紅花!一個個腳步全踉蹌地後退,有人因此而跌倒!

「啊呀——」那不是跌倒發生的慘叫,而是過於驚駭和恐懼的叫聲,不只有一個人,有兩、三個膽子較小,縮在後頭的婦人一同叫出來。

朱梓桂反而被她們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她微笑的臉兒轉為訝異,看見跌倒的婦人她趕忙上前要去扶起——

「不要!別過來——」一聲驚叫遏住她的動作,也把她嚇得不敢動彈,臉上有更多的莫名和無辜……怎麽回事?她看起來那麽可怕?

「天啊!她回來了!她回來了」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驚喊,又把她嚇了一跳,更是錯愕地瞪大眼睛。

隨即更多的喊叫帶着慌亂和驚恐混在一起,一個個向四方逃竄,有人跑進屋裏,有人遠遠跑到後面房子去拉人,有人瞪着她一步步往後退……

「老頭!快出來啊」

「快去我五叔公!」

「三叔公呢?」

「天啊!是那個不祥的邪物……」

不祥的邪物?朱梓桂猛地內心緊緊一縮,望着那個喊叫的人……她在指誰?為什麽看着她?

「梓!」李昊感覺整個混亂的氣氛詭異而又荒唐,他不知道在這些人裏面發生什麽事,卻能夠馬上看出這些人懷着一股恐懼和敵意全是沖着梓而來。他絕不能讓梓受到任何委屈和傷害!

「梓,走吧。」他馬上摟抱她,想馬上把她帶離開。

「怎麽是那個不祥的東西?!」

「天啊!她怎麽會回來?!」

「她回來做什麽啊?!」

一聲聲的驚懼和問號深深而直接的敲擊朱梓桂的內心,她無法聽到李昊的聲音,也無法移開腳步,她像僵硬的死屍站在那兒動也不動……

她就是再蠢再遲鈍,也該能夠察覺讓這一群人慌亂恐懼的原因是她自己了!

可是為什麽?她都還未開口說話,她也沒有做任何事?……她哪兒不對嗎?她緩緩轉向他,帶着疑惑詢問,「昊,我臉上有什麽嗎?」

為什麽讓他們一看到她就尖叫?

她微微慘白的臉嵌進他深邃的眼裏,他隨即用寬大的雙臂將她包圍,緊緊地把她圈在他安全的懷裏,如此做還是讓他心疼不已。

「你很好。梓,走吧,我想我們找錯了。」他不想去探查這些人驚恐的原因,他只想立刻把她帶離。

「不……我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她語氣有一些猶豫,也許她也想跟他立刻離開,但是內心卻同時想要弄清楚這一切,她也知道她如果就這麽走,她將沒有勇氣再走一趟,而她心裏永遠會藏着一團無法解的疑惑,所以她必須壓下滿心的膽怯,她不能走。

「梓……」他很想抱起她,強將她帶回車上就這樣離開,但是他知道這麽做並不能完全解決問題,以她的個性,日後她也無法忘懷今日這一幕。他不想她有憂慮,所以選擇了陪她面對,他有自信能夠保護她,他相信有他在任何人傷害不了她。

然而他如果能夠早知道她接下來所要面對、所要承受的,他會立刻把她帶走,不顧她的意願——不,他甚至根本不會讓她走這一趟!

似乎所有朱氏的人全出來了,從站在最前頭的幾位白髮蒼蒼的長輩,兩旁分別站着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大約是她過世父親那一輩年紀的人,也許就是她父親的堂兄弟?剛才喊叫的婦人們全縮在後面探頭探腦,還有幾個小孩才跟着出來,馬上被人拉進去,好似怕天真純潔的小孩衝撞了什麽不潔的東西……

她一一看在眼裏,一顆心竟奇異地反而平靜,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被這莫名的一切衝撞過頭了,茫然和驚愕之下,反而做不出反應。

帶頭的老者,有人喊他三叔公,他不高,身子瘦小,皺巴巴的一張臉,下巴颳得乾乾凈凈,稀疏的頭髮全白,正用着一雙黑漆的探幽的眼神盯着她,無法看出他眼神里有什麽打算,只隱約感覺到裏頭有嘆息,有同情,有更深的無奈……

他開口,「你是池瑛的女兒?」

所有的眼睛全望着她,對她屏息,對她瞪視,只有眼前這一雙眼睛還算和善……她點點頭,「我是。」

又是一聲聲的驚喘,彷彿是確定後的再確定,更肯定她的身分,更叫他們驚懼。

她的身子被人摟得更緊,是昊,他在擔心她,在他要為她開口之前,她的手按着他的,輕輕的收緊阻止他。

她感覺得到三叔公無聲的深嘆,然後聽見他沉重的口氣說:「你不應該回來。」

「為什麽?」她只是直覺的脫口,她只是想回來給祖先上香,只是回來看看她的故鄉,看看他們,為什麽是不應該?是她很單純的疑問,她卻沒有料到她無心的話開啟了李傳鴻為了保護她緊緊鎖上的那道門,她莽莽撞撞,毫無心理準備就跌落無底深淵,一下子摔得粉身碎骨——

「你這個禍害!你害死了你父母!害死你奶奶!害得你家傾家蕩產!連累整個家族!你還回來做什麽?」

「你媽生你難產死去,從你出生整個朱家一敗塗地!沒一年你父親上吊自殺,跟着你祖母也死了,全是因為你這個邪物出世!你還有臉問為什麽?」

「我們整個家族全因為你而落敗,土地賠了,財產沒了!就剩下這房子!你別再來害我們!」

「姓李的難道沒告訴你你是個不祥的東西?怎麽你沒害他們家破人亡嗎?」一個婦人突然竄出來。

「阿惠!」三叔公馬上喝住了,厲眼瞪過去,那名婦人一陣瑟縮,低低垂下頭去,彷彿也察覺到自己嘴快了些,說了不留口德的話。

在說什麽……他們在說什麽……朱梓桂緊緊抓着李昊的手,癱軟在他的身上嬌弱的身子不停顫抖。

她的父母……不是意外過世嗎?是她的出生害死他們?

——所以,伯父一直不肯讓她回來,是這個原因?……真的是她的出生……

「梓!梓,別聽這些話,那些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是這些人迷信,別理他們!」他緊緊抱住了她,她的臉色死白,眼神空洞,整個人像傻了!他的心緊緊的縮痛,無法想像這群人居然這麽殘忍!如此冷酷的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孩——這些人甚至是她的親人!

「年輕人,帶她走,永遠別再回來。」三叔公冷冷的望着他們。

「快!快走!別再來了!」有人開口趕。

「老天保佑哦,別讓她再把災害帶進來了!」有人合著手不停向雨落不停的天空跪拜。

「我說怎麽天氣好好的就下起雨來的!原來是不祥兆頭哦!」

「你這個不祥的東西,快走、快走!」

「這裏不歡迎你,邪物,還不快滾!」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是她的親人,卻全生著一張張殘酷不帶憐憫的嘴臉!

「這個邪物,我看她遲早連姓李的一家也害了」

她猛地全身一顫!

「夠了!我不許你們再傷害梓!你們這些冷血動物!」年輕氣盛的李昊青筋怒爆,一雙眼氣得充血,是顧慮到懷裏的她,他才無法衝上去打碎那一張張冷惡的嘴臉!「你們到底是不是人?!」

「昊……」他的怒吼震動她的身子,拉回她僅存的一絲堅強,她回頭輕輕阻止他,渾然未覺淚水已然無聲的淌流她蒼白的臉上,低低的聲音梗在喉嚨,只剩下嘴形在對他說:「帶我走……」

她發覺她的腿軟了,一步也走不動,整顆心是沒有感覺的……邪物……邪物……遲早連李家也害了——她緊緊抓着李昊的手。不會的……

「我馬上帶你回去。」他的喉嚨梗著酸疼,沙啞地柔聲地對她說,同時將她攔腰抱起來,連傘也不帶,直接走入滂沱大雨中。

他將她放入車內,卻聽到屋檐下的一群人還指着他們在說。

「那個年輕人是姓李的兒子吧?」

「那個帶煞的邪物也只有那家人肯要。」

「不知道還回來干什麽,當初不是跟姓李的說好了別讓她再回來了嗎?」

李昊緊緊咬着牙,為她關上車門。

「這種掃把星出生的時候就該掐死了,連累咱們家族衰落。」

「她這一來,不知道咱們又要歹命幾年。」

「來干什麽,死在外面也就算了嘛!還回來……」一張嘴突然停住,張望着雨里狂暴地走來的李昊。

他無法忍下這口氣,這些人毫無人性已經嚴重傷害他的梓,該付出代價!什麽邪物,什麽掃把星,一切的厄運全是他們一張嘴自己帶來——

「你、你想干什麽?!」

「呀啊——」

一聲慘烈的哀號在大雨聲中竄出,震醒了車內無神的一張臉,淚水早已模糊了眼,她急忙擦去眼淚,好不容易清晰的視線卻看見他的拳頭毫不留情地落下——

「昊!不要——」一度她以為停止的心臟猛地跳動!

「看吧!看吧!都因為這個邪物回來,要出人命啦!」

「真是邪物哦!」

朱梓桂一怔,整個人呆掉了!

§§§

也許她真的是不祥的東西,都因為她,昊打了人,差點得坐牢,都因為她,害他的人生差點寫下再也抹不掉的污點!

還是李傳鴻出面,才暫時壓下了朱家的怒氣,他如今還在中部處理這件事。

李昊身上也有傷,還好都只是輕傷,朱家五叔公在這場混亂中被撞倒在地,老人家不堪這一擊扭傷了骨頭住院了,還有四叔和二叔被李昊打斷了幾根肋骨,三嬸下巴歪了,二嬸扭了手,全住到醫院裏,所有的醫療費用當然都由李家負責。

年輕人過於血氣方剛,已經教十八歲的李昊付出代價,他後悔,後悔因為他的一時衝動,讓朱梓桂自責,為他哭紅了眼。

「別哭了,我會心疼的。」他從床上坐起來,從床沿把她拉上來,才為她拭去眼淚,她眼眶隨即又堆積水光,化作串串珍珠落下,怎麽抹也抹不完。她哭得他的心又酸又痛,自責比她深,「梓,別再哭了……」

從中部回來一天了,她一句話也沒有說,什麽也不吃,就只是在他的身邊待着,整個人靜靜的,眼光失神,任淚水濕了那雙眼一次又一次。

他捧着她臉,她的氣色像完全失了血,烙在他眼裏的是一張死白的臉容,只有她微弱的氣息才能為她證實她還存在,他黑幽幽的眼底抹過沉重、懊悔的傷痛,緩緩抱住她柔弱的身子,深深的,緊緊的抓住她……他竟保護不了她!

「我求你,別再哭了……」為什麽無辜的她得承受這些!

他的摟抱讓她渾身一顫,接着彷彿有什麽觸動了她,她猛地一驚,忽然推開了他!

她不顧自己跌落地上,只是不停的遠離床鋪,遠離他。

「梓?」他心口一抽,伸手來不及抓住她的跌撞。

她緩緩搖頭,淚濕的一雙眼難有焦距,把自己縮在角落裏,依然一句話也不說。

他掀開被子,下床走近她,在她的面前蹲下來,他伸手——

「別碰我!」她忽然喊,把自己死死的緊抱,不肯讓他接近。

「梓……」心猛地抽痛,眼底抹過狼狽和訝異,他的梓竟然拒絕他?

似乎感覺她的動作傷害他了,她才緩緩抬起眼,用一雙模糊的淚眼對望他,好久好久,她才終於願意開口,「昊……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我最珍惜的人,那個人是你,昊……如果……我真的會給人帶來不幸……我就最不能接近你。」

她的聲音在哭泣,她的字字句句都酸了他的心,他的眼泛紅,不顧她的掙扎將她緊緊的抱住!

「不,昊,別碰我!」她害怕又驚恐,深恐她把厄運帶給他,「別碰我……」

「你相信我,還是相信那群無知愚蠢的笨蛋?」他抱起她,把她帶回床上,抱在懷裏。

她濕熱的眼眸望着他臉上、手臂都是傷,只是不停止推離他。她無法相信什麽,卻相信她親眼所見的,昊的傷是她招惹來的。

「梓!」他緊緊抓住她掙扎的兩手,內心又是氣又是心疼,「你連我的話都聽不進去了嗎?你不要我了嗎?」

「……我要不起。昊,我求你別接近我吧,求你放開我。」她推不開他,只有求他,她絕對不要他再有任何事。

他的雙臂收緊她,一顆心被她低位的乞求狠狠給揪痛,「你這麽傻!那麽荒謬的話你也信?你不到一歲就在這裏了,這十多年來出過什麽事沒有?我們一家有不快樂,不平靜的時候嗎?梓,你再胡思亂想我要生氣了。」

他的無奈與滿懷的心疼都被擋在她的心牆之外,她沒有說話,沒有力氣掙脫他,只能任他抱着,一張臉依然蒼白絕望,一雙眼止不住淚。

她眼裏不停看到一雙雙憎恨的瞪視,不停有指責的字句闖入她耳里,淚水落得更迅速,心彷彿掏空了。

他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明明知道她自責,他卻無法阻止!

「梓,你究竟要我怎麽辦?我該怎麽做……才能找回你的笑容?」如果他不打那些人就沒事了,她也就不會相信那些無稽之談,她也不會有如此深的自責!

他緊緊的抱住她,不停吻着她冰冷的臉,吻不完她的淚,「對不起,我太衝動了,都怪我太衝動打了人,害你這麽難過。梓,你別哭了好不好?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他發誓,只要能夠讓她恢復笑容,他一輩子會記着這一次的教訓!

「……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存在……我要是不求你帶我去,要是我自己去,朱家的人不會受傷,你也會好好的……也許他們說的——」

「梓!」他喊住了她幾乎撕裂他的心的自責言語,他不敢置信她連這個都要怪自己!他為她心痛得幾乎死去,他憂鬱痛苦的眼神里映着她絕望的淚容,他心慌又無助,究竟要怎麽樣才能幫她?

黃昏的日落漸漸下沉,一波波冷風從窗口灌入,吹動了一簾窗紗,橙紅的天空一下子落入黑暗。

室內沒有光,在陰暗裏,床上的一對人影動也不動……

他緊抱着她,無助依舊,焦急更甚,他究竟要拿她怎麽辦?

叩、叩。

李昊猛一動回神,瞟一下門,低頭凝望她,才發現她在他的懷裏睡著了,卻淚痕未乾,眼猶濕。

起碼她睡着,讓他稍微安心。擔心門外的人再敲門驚醒好不容易入睡的她,他小心移動她的身子讓她躺下,為她拉好被子,很快去開門。

是管家。

「少爺,晚餐準備好了。」

「不吃了,梓好不容易才睡着,我想讓她睡。」他壓低聲音。

「那少爺吃點吧。」管家望向裏面一片漆黑,忽然眉間扯起深紋,還是壓低了聲音。他在這裏工作二十多年了,李家發生的每一件大小事情他幾乎沒有不知道,而他也很關心這一對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少爺、小姐,「少爺也一天沒進食了。」

他搖頭,「我不吃。我父親有打電話回來嗎?」

「有。老爺交代了,要特別留意小姐的情況,他今晚還無法趕回來,如果小姐有什麽事必須立刻通知他。」

「我知道了。管叔,沒什麽事你們也早點休息吧,我會照顧梓。」李昊等着他離開要把門關上,管叔卻望着他。

「少爺,我找一名女傭來照顧小姐吧。」口氣擺明了是防著李昊會對朱梓桂做些什麽。

他微眯起眼,「管叔——」

「少爺,你也累了,我是為你好。」

「是嗎?那就不必了!」他冷哼,當着面把門給關上。

管家無辜地站在門口,舉手想敲門,又擔心吵醒小姐。

「……好吧。」嘆了一口氣,他搖搖頭,走下樓去。反正他就是費盡口舌也說不動這個少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算了吧。

他相信少爺是有分寸的……但願啊,唉!

李昊回到床邊,低頭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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