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攝影比預想中的還要早結束。

這次試拍,蔣呈禮拍了近百張的照片,當他說「好了,可以了」的時候,所有人才如大夢初醒般紛紛開始動作。舒忻宇整個人還暈呼呼的,過於刺眼的燈光使她額際泌出汗來,有人給她倒了茶水,她接過一飲而盡,才發覺自己驚人地渴,好像整個人都被抽幹了似的……

沒想到只是拍個照也能這麼累,舒忻宇仍獃獃坐着,看着不遠處一群人窩在電腦螢幕前討論,業主似是一臉滿意。「嗯,雖然跟我們原先所要的效果不太一樣,不過拍得很好,應該可以直接採用。」

工作人員聽了這句話便面露喜色,想不到只是試拍便有這麼好的結果,只有蔣呈禮面色凝重,陡然吐出一句。「不行。」

「嗄?」

所有人驚呆,看着攝影師面容陰鬱,開口說:「這些統統不能用。」

「什麼?!」每個人都以為聽錯了,包含舒忻宇。她臉色一白,整個人遭受不小打擊。統統不能用,表示拍得非常糟,而這絕對不會是蔣呈禮攝影技術的問題。

落下這句話,蔣呈禮無視於所有人起身,走到舒忻宇面前。

她看見他走來,面無表情地教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我、我表現得是不是很糟……」

她試圖擠出一個自嘲的笑,卻覺得連扯個嘴角都要花上半輩子的力氣,索性放棄。「對不起,我不該浪費大家的時間……我、我……」

我會再努力——這句話還不及出口,她便被一股極大力量提了起來。

她驚呼,蔣呈禮當着棚內所有人的面扯着她往休息室走,她穿着高跟鞋,被他拉得踉蹌,腳步一如她內心七上八下的。

怎麼辦?呈禮是不是……生氣了?

一進休息室,門關上,舒忻宇劈頭就道歉。「我、我真的沒經驗啊!表情啊姿勢的根本不知道要怎樣擺,我有試着不要那麼像殯儀館里的大體了——哇?!」

一個厚實的擁抱瞬間奪去她未竟的言語,舒忻宇一陣頭昏眼花,還不及搞清楚到底是什麼情形,蔣呈禮灼熱的嗓音便牢牢貼在她耳畔。「不是你的錯。」

「嗄?」不是她?那是誰?

「我忘了他們要的東西。」蔣呈禮悶悶道,聲音中卻隱含着一絲極淺的興奮。

業主要的是冷艷、疏離,一種美人如花隔雲端的氛圍,可除了一開始的幾張,他後來壓根兒忘卻了一切,只懂得用相機取代自己的眼,追逐眼前這頭蛻化了的美獸。他拍得極盡瘋狂,被她吸引,彷彿入魔,直到照片拍出來,他一張張看着,這才清醒。

「那些照片,全是為了我自己拍的,沒有一張用得上。」

舒忻宇聽不懂。「不是因為拍得不好?」

他苦笑。「不,是拍得太好了。」

她太誠實,太不懂得掩藏自己,在他鏡頭下,她的眼神帶着一種驚人熱度,像要燒灼了所有看見她照片的人,而她的這一面只該是屬於他的,他不可能大方到將之拿去跟閑雜人等分享。

「那……要怎辦?重拍嗎?」拍得太好也要重拍?這業界會不會太辛苦啊?

「不用了,我捨不得。」蔣呈禮扯唇一笑。此刻,他抱着她,心跳劇烈,額際因過分的興奮而泌出汗,他太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這樣……單純拍攝真正喜愛的人事物,不受任何規範拘束。

「反正只是試拍,我會再請小蔡找其他合適人選。」

舒忻宇聞言並不失望,反倒鬆了口氣。「這也好,再讓我來一次我可受不了……厚,這頭髮超礙事的!」

見她一臉不耐地拉扯著那頭長鬈髮,蔣呈禮笑着加深擁攬她的力道。「造型師的功力不錯吧?而且……你裏面真沒穿?」

「呀!」蔣呈禮的手壞心眼地自那根本稱不上是布的衣料上滑過,她像觸電,臉紅耳熱,這才想起裏頭空無衣物的羞人事實。「你你你……你的手給我放尊重點!」

「喔?怎樣尊重?是不是……不要這麼碰?」

哇哩咧,舒忻宇腦子簡直像有團火球,熱呼呼的,這傢伙故意反問,手還給她示意似地一路從她腿側輕撫至腰際,她背脊一陣麻顫,身體湧現甘美的熱度,再這樣下去,絕對會很糟糕。

「你、你別忘了這裏是休息室,其他人還在外面……」

「嗯,我沒忘。」舒忻宇安下心,不料他下一句卻說:「不過,我不介意。」

「嗄?!」

「你不是動不動罵我野獸?你認為……野獸會在乎地點的問題嗎?」他笑得壞心,手腳也不安分,儘管沒真正碰觸她敏感的地方,但那種帶着挑逗意思的觸摸,即使是搔癢般的力度也讓舒忻宇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你不在乎我在乎啊!」這事關她的一世英名,雖然好像不存在那種東西……

「我保證,你很快就會不在乎了。」蔣呈禮笑了笑。「不對,應該說是沒辦法在乎。」

這下舒忻宇臉上青白紅交錯,精采至極。不知何時,蔣呈禮的手已透過布料,直接探觸到她的體膚。兩人身上溫度既高且熱,似岩漿般相互交融,她幾乎以為自己被焚燒殆盡了。怎麼辦?她好像真的不太在乎了……

「我……」蔣呈禮厚實的唇瓣壓下來,阻絕了她剩餘的語句。

他的吻像是個武器,一舉侵入,熱切得像要吞噬她的一切,卻又帶着一絲難以覺察的隱忍。第一次,蔣呈禮如此渴望自己真是一頭野獸,這樣,他便可毫無顧忌地直接要了她,將自己深深地埋入她的濕熱柔軟,似要一輩子緊密糾纏,再不分開——

在理智還能發揮作用之際,他放開了她。

舒忻宇面色酡紅,神智迷離,烏潤如玉的眸映照出他壓抑的模樣。他忽問:「我有多久沒碰你了?」

這般露骨的疑問讓她怔了,她回得結巴。「這……好像快一個月……」

蔣呈禮貼着她膚觸細緻的臉,笑了。「原來你有在數啊。」

「是你問我的耶!」搞得好像是她有多欲求不滿似的。

好啦,不能否認,確實有一點。

她為此不滿,有些賭氣,蔣呈禮看着,嘴角的笑益發柔和。「正確來說,是一個月又零三天。」從墾丁回來之後。

想不到他計數得如此仔細,舒忻宇赧顏,可仍嘴硬。「所以?又不是我叫你別碰我的……」

「我知道啊,但拍攝前,我希望能把你當作一般的Model看待,想不到……唉,還是失敗了。」

他無奈地扯了扯唇,這段時間,他其實一直思量自己究竟要用怎樣的方式拍她?他不斷揣摩,試圖用自己的眼取代相機,捕捉她的模樣,想了一遍又一遍,豈料最後卻失去控制,悖離業主的需求。但對這樣的結果,他竟是有些欣喜。

已經太久,他不曾為「自己」拍過照片,幾乎要遺忘那是什麼感覺,那種不受任何束縛的純粹自由……

他拍得任性,卻也暢快。

「小宇……」他於是感激地抱住她,他的女人,貼在她耳畔細細喃語。「我餓了,你打算怎樣餵飽我?」

可以想見,蔣呈禮的「餓」,絕不會是一般人認知的那種「餓」。

為了不讓這頭野獸餓過頭,當真將她「就地享用」,舒忻宇幾乎是用閃電般的速度換裝,而這段時間,蔣呈禮便在休息室外與業主對峙。

「這次拍的照片,統統不能用。」

業主氣得吹鬍子瞪眼,發下狠語。「你確定你拍得出更好的?」

蔣呈禮不置可否地笑着,聳聳肩,看見舒忻宇出來,撂下一句「再說吧」便帶着她離開攝影棚。

回到家,舒忻宇還是不放心。「這樣好嗎?」

「沒什麼好不好的,了不起就是找別人而已。」不過他有自信,在這個業界,他的價碼和實力向來最符合業主需求,除非他們打算提高預算或降低水準,不然他都是最適合的人選。「我不喜歡拿這種意外拍出來的照片交差。」

做攝影師這一行,感覺很重要,但不可能永遠仰賴感覺,要是沒靈感豈不等著餓死?今天拍的照片,他確實很有感覺,但不是業主需要的,雖然就此交差很簡單,但也等於是對他專業的一種褻瀆,他辦不到。

「倒是你……現在還有餘力擔心這個?」

他將她拉近,勃發的慾望不容置疑地貼上她,舒忻宇紅了臉,手足無措。「喂,你不要亂來……」

她的掙扎很快地被他炙熱的唇舌吸收,他靈動地吮過她嘴裏每一個角落,兩人像貼合的雙掌緊密相擁,再無空隙。他深陷於她的柔軟馥郁,褪除溫柔假象,不剋制地用最熱烈的渴望侵城掠地,所經之處皆投下熾烈火焰。那火燎原,舒忻宇沉迷其中,伴隨他的節奏亂了呼吸,再也遏止不住地發出呼喊,恍如求救。

蔣呈禮察覺了,他像是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用一記深長的吻徹底吞沒了她的呼救,接着一舉侵入,充盈了她。舒忻宇咬牙抑制呻吟,野獸卻硬是撬開她的牙關,不許她壓抑。「這是我的……」他這麼說,將無數的吻賦予這美麗的祭品,終於粉碎了她最後的一點矜持。

她被他剝除了人類的外衣,同他成獸,在慾望里平治,她的每一個細胞皆因他強烈的侵佔而震動着,她用盡全力緊緊攀附住他,害怕自己就此蒸發消失。蔣呈禮加速了節奏,兩人在這隻屬於他們的小天地里瘋狂造愛,直至力盡。

這過分強烈的歡愉令她害怕,像是被奪走了一切——

「天,這裏是玄關……」

她幾乎不可置信,渾身上下仍帶着一種甘美的餘韻,她有些不舍,蔣呈禮見了,笑笑親吻她汗濕的額角。「可以到床上再來一次。」

她睨他一眼,最好只有「一次」。「你的床我的床?」

「嗯,好問題。」他抱起她,不顧她的尖叫硬將她扛上肩膀。「先用我的床吧,過兩天,再去買張『我們』的床。」

這「我們」兩字,有如一道雷擊中她。

蔣呈禮打開房門。即使已經同住快一年,但舒忻宇幾乎不曾進過他房間。她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貪婪地想要看盡房內的一切擺設。他的房有些混亂,地上散佈書本雜誌,底片的空盒在牆角堆成山,滿室錯落的照片教人目不暇給……

他將她按在床上,接着整個人覆上她,見她表情迷茫,便捏了捏她的頰。「怎麼了,發什麼呆?」

「你的房間……好亂。」

「你沒進來過?」

當然沒,他這人看似隨興,其實非常重視自己的私人空間,不許人輕易涉入。大學四年,他一人獨居,不住宿舍,即便不排斥參與任何團體活動,可明眼人都感受得出他與人總是維持着若有似無的距離,從不和誰真正親近。

相處十年,舒忻宇比誰都要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小心翼翼拿捏分寸,從不敢介入太多,害怕連自己僅有的一點「特別」都會失去。可現在,他卻主動將他的一切攤開,與她分享……

舒忻宇感動,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感覺自己終於走入了這個男人的世界。

「不要放開我……」她抱住他,眼角濕潤了。

蔣呈禮內心因她的祈求而震動,他苦笑。「傻瓜。」

他在她光潔的額上落下一吻。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放開她,或是怎樣才能放開她?這是個好問題,如果有答案,他也很想知道……

舒忻宇睡著了。

蔣呈禮瞅着她深沉的睡容笑了,起身,隨手拿起地上一幀風景照。這些年,他儘管多以商業攝影為主,但閑暇時還是會找個地方,漫無目的地隨手亂拍。

這些照片沒有用處,便存在硬碟里,再早之前,則是洗出來一張一張堆在盒子裏。前些天他弄翻了收納盒,裏頭照片四散一地,他隨手拾起,將之貼上牆壁,拼湊著自己的過往,也想起嚴緯凡日前的邀約,他已經……有決定了。

他套上牛仔褲,自口袋內翻出手機,這才看見上頭未接來電快二十多通。按進去,見是小蔡及一些不認識的電話號碼,蔣呈禮眯眼。何時他的電話如此熱門了?

他回撥給小蔡,猜測是為了今天攝影的事。「喂?怎麼了?」

「我的天!你老兄到底在幹麼啊?!我打了快十幾通了!」

蔡友博在電話另一端的聲音透出一股不安及焦急,蔣呈禮不以為意,望着床上沉睡的人兒一笑。「我在忙『重要』的事。怎樣,業主說了什麼?要換人?」

「不是,那不重要!你現在快去看新聞——」

「新聞?有什麼?」

蔡友博深呼吸,語出驚人。「Ilin自殺了!」

丁艾玲自殺的消息震驚了各大媒體。

裸體、屍體和醜聞向來是最能博得關注的新聞,這次丁艾玲在浴室內割腕自殺,滿足了兩項條件,嗜血的記者蜂擁而上,SNG車台台出動,一台鎮守醫院,一台駐守丁艾玲住處,另一台則追着驅使她自殺的可能——

包括蔣呈禮。

他手機內一堆不明來電,全是記者,有人甚至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他住家電話與地址,他不得已將手機關機,拔除室內電話,可還是阻止不了樓下那些想盡方式要進來的記者。

而舒忻宇醒來看見的,便是這般混亂的景況。

「丁艾玲不是那個Model?她自殺?!」

她震驚不已,打開電視,醫院外的記者直接連線報導,據說她在浴室內割腕,在失血昏迷之際撥打——九求助。她裸裎的身軀被醫護人員裹着白布抬出來時,幾乎要被鎂光燈烤焦,電視台一再重播她躺在擔架時煞白的臉,看得舒忻宇面色也跟着黯淡,心頭髮毛。「她……怎會自殺?」

電視內,表情嚴肅的主播開始講述她自殺的來龍去脈。「名模丁艾玲自殺一事震驚大眾,Ilin的友人指出她在這段時間非常仰賴心理醫生,甚至有服用抗憂鬱劑等藥物,晚上更需倚靠安眠藥入睡。目前警方還在釐清自殺原因,但情關難過,是最有可能的理由——」

「別看了。」蔣呈禮關了電視。

舒忻宇仍是傻愣愣的。儘管只見過一、兩次,可如今發生這種事,她仍然覺得好不真實。剛才新聞上說她情路坎坷,將她交往過的歷任對象整理播映,其中一個正是蔣呈禮。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有怎樣的心情。

接到消息,蔣呈禮的表情也不大好看。丁艾玲自殺,他始料未及,想起來只想得起他們最後一次交談是在墾丁時,那時候,她的表現……確實有些詭異。

「看來這一陣子應該會不得安寧。」他嘆口氣,撫了撫舒忻宇剛睡醒不及整理的翹發。「在記者對這件事失去興趣之前,得忍耐一下。」

「呃?」舒忻宇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口吻淡漠,好似丁艾玲自殺在他心中無足輕重,甚至覺得有些麻煩……

她看着,一時覺得心冷。「你……你不關心?」

「嗯?」蔣呈禮收回手,好似有些不解。「關心什麼?」

她錯愕了。「她……好歹也是你曾在一起的對象吧?」

「我們沒在一起。」他回得直接。

舒忻宇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剛才被他觸碰的地方生出一股涼意,只覺得電視內的丁艾玲躺在擔架上的模樣虛弱可憐,鎂光燈毫不留情地映照着她,讓她蒼白的臉看起來益發絕望。「你會去看她吧?」

「為什麼?」蔣呈禮眉宇擰起。他跟丁艾玲事實上連朋友也談不上,何況又是風聞中曾與她交往的對象,他去了,擺明是找別人麻煩也添自己困擾,何必?

舒忻宇不是不明白這層顧慮。「不是要你現在去,等事情平息下來之後再說,或是打個電話慰問一下……畢竟她喜歡你,不是嗎?」

「所以?」蔣呈禮聽着,終於覺察不對了。「你認為她的自殺,我有責任?」

舒忻宇沒答腔,儘管理智明白這不是他們需要背負的責任,可她心頭就像是有塊大石頭壓着,悶悶痛痛,好不舒服。

她的不言不語擺明默認,令蔣呈禮不快。「好,就算真是我的緣故,我去看她或打個電話給她,又能代表什麼?」

「她現在需要幫助……」

「那我要幫忙到什麼時候?一天?兩個月?半個月?還有『幫』到哪個程度?如果她要求我跟你分手呢?」

舒忻宇愣了。「不會吧……」

但,不是沒可能的。

為愛盲目的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這些年,她待在蔣呈禮身邊,早已看過太多例子。每一次,她總是藉此提醒自己,不可以陷得太深,可如今回頭,她卻發現自己早已身在荊棘叢中,隨便一個掙脫,便會落得滿身傷痕……

不,她不要。

她不要呈禮看着別的女人,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把屬於她的「特別」給了別人,就算只有一點點,她也難以忍受。

心底湧現的殘忍慾望在這瞬間駭著了她。

天,她想像那樣的可能,只覺得害怕,害怕……下一個電視上的女主角,可能就是她。

「你……怎會喜歡我?」

她貿然問出這問題,渴望得到令她確信、給予她信心的回答,可蔣呈禮聽了,表情一變,不懂她的意思。

「你離題了。」他口吻不快。她這是在懷疑他的感情?

他對她的喜歡,是一天一天蘇醒,習慣她的一切有如習慣水與空氣,自自然然,無須深思。他喜歡她,從過去就喜歡,甚至是越來越喜歡……她難道沒有感覺?

這令他鬱悶,既氣憤又受傷,他的人生不曾領受過這種感覺,尤其一想到她竟然如此大度地要他去關心別的女人,他更惱,她到底把他當作什麼?

一股難以言喻的焦躁湧現,蔣呈禮二話不說,轉身回房。

砰!門板大力甩上的聲音令舒忻宇渾身一顫。他生氣了,她知道,可舒忻宇不懂,他氣什麼?是氣她問了無聊的事?是了,從以前到現在,他總是對那些愛不愛、喜不喜歡的問題感到厭煩,不屑一顧。她明明清楚,卻還是忍不住……

一思及此,她眼眶酸澀,喉嚨發苦,內心疼痛不已。

不過短短三個小時前,他們才耳鬢廝磨著,她欣喜於自己終於走入他的世界,現在距離卻又再度拉開,變得好遠好遠。

蔣呈禮終究還是沒給她一個確切的答案,而她也不敢再問了。

於是,她獨自抱着這份失落,呆立於他門前,眼裏囤積的淚水,早已冷得凍結,刺疼她……

蔣呈禮又開始不回家了。

一個星期過去,記者們的騷擾也因他的不歸而逐漸減少,舒忻宇每天回家,面對着空蕩的屋子,感覺自己的內心也似被慢慢掏空。

她百無聊賴打開電視,轉到新聞台,又見到丁艾玲的消息,她出院了。

被媒體記者再度團團包圍的她看起來顯得瘦小,記者追問:「你怎會選擇自殺?聽說是因為感情問題,是真的嗎?」

一旁的經紀人擋開記者。「抱歉,無可奉告!」

探不到口風,記者們推擠,一不小心,丁艾玲拐倒,鎂光燈迫不及待地湧上,她蒼白虛弱的臉映在螢幕上,舒忻宇瞬間心驚,下意識關了電視。

喀嚓一聲,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傳來,蔣呈禮回來了。

舒忻宇一顫,回過頭,兩人視線瞬即對上,莫名地,她竟有些緊張。「你、你回來了啊……」

他深幽的眸定定注視她一會兒,繼而吐出一個音節。「嗯。」

然後,他便走入房間。

舒忻宇瞅着他挺拔的背影咽了口口水。這段時間,他們就是這樣,蔣呈禮不是不回家,就是回家了,對她的態度也是冷冷淡淡、愛理不理的……她握了握拳,不想再這樣下去,終於鼓起勇氣走到他門前。

門板敞開,只見地板上攤著一隻行李箱,她不解。「你……你幹麼?」

蔣呈禮停下整理動作,看望她,眼神陰暗而深邃。舒忻宇不懂他這般的目光代表什麼,只覺有股不好的預感。「你要搬出去?」不對吧,這是他的房子,要搬也該是她搬啊!

「我要出國工作。」

「工作?」在這個時機?「去多久?」

「半年一年都有可能,目前還不知道。」簡略地交代完,蔣呈禮繼續收拾物品。

舒忻宇怔忡了,講不出話。他為了工作出國是常有的事,但了不起十天半個月,這一次,居然要半年一年……

她愣愣的,這個時間點太湊巧,她很難不往壞處想,他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離開她,走得遠遠的,半年一年,等她知難而退,主動分手……

不,呈禮不是這樣的人,她知道,問題是她不敢問,好怕問了,他會給她肯定的答案……

蔣呈禮停下動作,看着她一臉蒼白、驚異,卻始終不發一語。他凜眉一緊。「你沒有話要說嗎?」

說?說什麼?舒忻宇一愣。「你不是……已經決定好了?」

「所以,你沒有意見?」不要走、留下來、你太過分……連一句都沒有?

蔣呈禮見她沉默,像是得到了答案,眼色黯下。他起身走向她,恍如野獸的腳步無聲,卻帶着極大壓迫感。舒忻宇直覺後退,但下一秒便被一股極大力道拉扯,她跌入一堵厚實胸膛,來不及感覺疼,唇舌便被野獸的利牙徹底啃噬——

他吻她,吻得近乎暴虐,他張口吞咽她的呼吸,一手桎梏在她腰間,另一手則揪住她頭髮,迫使她仰頭迎合。舒忻宇一時反應不及,直到回過神,她開始掙扎,試圖推開他,可他仍是不為所動,幾乎要將她的唇瓣給吻裂。

「痛——」這一聲,出自他的口。蔣呈禮推開她,嘴角帶着一絲血腥,眼神混亂、不可置信。她居然咬他?!

舒忻宇喘著氣,她的唇上也染着他的血,她嘗到一絲腥味,可不這樣,她沒法阻止他。她不想這樣,她想跟他好好談談……

「呈禮……」

「出去。」蔣呈禮眼色幽暗,他抹去血絲,聲音冷得不帶一絲感情。舒忻宇渾身一顫,沒動作。「出去。」他又說了一次,聲音越來越冷,近乎咆哮。「出去!」

砰一聲,門板在舒忻宇退離之際瞬間關上。

舒忻宇杵在門外,感覺自己的心隨着這股震動剝落了,再也拼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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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看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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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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