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你難道忘了我身中奇毒?老實告訴你,我再活也拖不過半年,照目前狀況來看,毒發之日或許還會提前——」

「你放心,我拚死也會把你送回妻女身邊。」安七巧握住他的手,強忍心痛安慰他。「如果……如果你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答應你,我會像當初照顧相思一般守護她們到老,絕不讓她們受到任何傷害,我可以發誓,除非我死,否則一定會遵守承——」

「住口!」

這份至死不渝的痴情讓常如毓再也情難自已,剋制不住地將她扯入懷中,牢牢緊擁。

「我究竟哪裏好,值得你這樣生死不離?」他在她耳畔低喃:「為何如此痴傻?我費了許多功夫,無非就是想讓你對我死心、另覓幸福,你就是不聽話,非要讓我死活都放不下你,是嗎?」

安七巧愣住了。

向來冷漠的如毓又沒喝下她釀的梅酒,怎會將她擁入懷中?

故意讓她死心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他死活放不下的不是妻女,而是她?

誰來告訴她,她聽見的到底是不是她心裏以為的那樣?

「小兔,是我的義女。」

安七巧抬頭瞠眸,臉色驟亮。

「蓮音,更不是我的妻子。」

凝視她不知該驚喜還是為他惋惜的複雜神情,常如毓愛憐地伸手輕撫那張藏不住心事的容顏,幽幽低嘆一聲。

「蓮音並非你所以為的弱質女子,她曾是我麾下得力助手,又號辣手觀音,輕功或許不如你,可武功絕對在你之上,自保綽綽有餘,用不着你為她們母女擔心。相反地,我曾交代她,十年之後回村裏探你,倘若你仍未出嫁,就帶你一起回關外,讓小兔認你為義母,侍奉你百年。」

聞言,安七巧愣了半晌。

「所以,你尚未娶妻生子?」

「嗯。」

「所以,你對蓮姊並無男女之情?」

「嗯。」

「所以,你說你心有所屬是騙人的?」

「不。」

安七巧凝注着他帶着幾分憔悴,仍舊俊美得令人痴狂的俊顏,腦海里瞬間飛掠過兩人聚少離多的這十多年,再細想方才他說的字字句句,渾沌心緒忽然透了光。

「她長得美嗎?」她唇角微揚。

「還算可人。」他跟着彎唇。

「溫柔聰穎?」她雙眸漾起水霧,迷得視線迷濛。

「魯直天真。」他眼裏浮現不曾有過的款款深情。

「她太糟了,配不上你。」

「我不認為,配我剛好。」

「真的?」她笑着,任由兩滴淚滾落雙頰。「那麼,接下來的日子,她可以完完全全將你霸住,要你朝朝暮暮只對着她一人嗎?」

「好。」他微笑頷首,眉宇間仍有淡淡輕愁。「只不過,能陪她的日子,已經剩下不到半年——」

「也夠她回味一生了。」安七巧伸指按住他的唇,封住他的話語。「總好過原本打算至死都不讓她知道你的心意,讓她抱憾終身。」

幾經波折,終於明白如毓對她並非無情,而是情意深重,此生她已了無遺憾,就算得承受天人永隔的無盡相思,也甘之如飴。

「傻丫頭,我是捨不得讓你看着我死。」

「傻小子,你的捨不得讓我吃盡了苦頭,還白乾了不知多少的醋!」

她食指含嗔帶怨地戳了戳他胸口,瞧他眉心一皺,又捨不得了。

「對不起。」常如毓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在這世上,我最不想連累的主是你,我也希望你能過得自在快樂,所以在我死後,別孤苦零丁地守在我墳前,和你說的那個王大哥——」

「不要!」

「七巧……」

「除了你,沒人能讓我快樂。」她目光無限溫柔。「還有大半年的時間能讓你研製解藥,不是嗎?捨不得讓我孤苦零丁,就陪我到老,這十多年來我為了你活,接下來的日子,我要你為我而活。」

她頓了頓,淡笑說:「若是盡了一切努力仍躲不過,我就當你和我爹娘一樣成了仙,在天上看顧我。你放心,我不會孤苦到老,我會收養幾個孤兒,讓他們繼承常家香火,天天到墳前喊你『爹』,等著下輩子再和你做夫妻,一起白頭到老。」

「下輩子?為了保住自己家人,我為虎作倀多年,若真有神鬼,我必入鬼道,或許永世不得輪迴,我與你,恐怕只剩今生——」常如毓面容平靜,無怨無恨,只有對她的無盡愧疚。

「那我就努力做善事,全部迴向予你。」安七巧緊握住他厚實雙掌,眸光熾熱地凝望他。「我們會有來生的,不只來生,是生生世世,天上人間,永不分離!」

她堅信的語氣與眸光,深深打動他心房。

「嗯,永不分離。」他柔柔吻住她細嫩耳垂,如風輕訴:「天太遠、地太深,我哪兒都不去,違天逆地也不會再棄你不顧,就算死,魂魄也會與你相依,寸步不離……」

耳畔傳來的誓言勝過任何蜜語甜言,安七巧心湖震動,圓潤雙眸禁不住漾起盈盈淚光。

「嗯,我信你。」

她主動獻上香唇,細細吮吻他偏涼的唇瓣,柔白小手抵在他寬闊胸膛上,感覺在掌下怦怦跳動的一顆心,然後,緊緊握拳。

她絕不放棄任何讓他活下的可能,絕不讓那該死的昏君詛咒成真,絕不!

常如毓和安七巧買下一處位於河畔的幽靜宅院,隱姓埋名,過着兩人渴望多年、平常卻緊緊相依的幸福生活。

可一晃眼,四個月過去了,對於常如毓體內的劇毒,仍是束手無策。

「相思,如何?你能解你大哥體內的怪毒嗎?」安七巧緊張問著正在為常如毓把脈的常相思。

今天一早,她正打算瞞着如毓,通知相思趕來見她哥最後一面,可一上大街就聽聞有個姓常的女神醫在王家葯堂駐診,她懷着好奇心前去一看,竟然真是相思。

一起回來的路上,她才聽相思說,原來是前朝鳳儀公主告知,左永璇爹娘不贊同兩人婚事,王妃甚至因此一病不起,相思因此揮劍斷情、遠走他鄉,沿路一面行醫、一面找尋杳無音信的他們。

安七巧為好友錯失良緣惋惜,也將如毓這些年來經歷的一切全盤告知,當然還包括他身染奇毒,再無解藥即將不久於人世的壞消息。

「怪了……」常相思搖搖頭,眉心鎖著濃愁。「大哥,你確定自己身中奇毒?」

「脈象沉穩有力,沒有半點中毒之人的跡象,對吧?」常如毓收回手,淡笑說:「怪就怪在這兒,在毒發之前,我和平常人無異,可是每半年一回生不如死的絞痛卻不假,只有吃下昏君的解藥才能解除劇痛。」

「每次都非讓你先嘗到痛楚才給葯?」常相思緊握拳,生平頭一回不是想救人,而是想殺人!

「都已經過去了。」殺了罪魁禍首之後,他早已不再回首過往。

想起大哥為了讓她脫離昏君魔掌、自在生活,十多年來受制於人的苦,常相思忍不住眼眶泛紅,心裏有說不出的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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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誘冷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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