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離別難，不若相見苦

顧紫茹起的很早，這是她自小養成的一個習慣：不論有什麼事，她總是要事事預備好。也許是跟母親一起居住養成的習慣了吧？母親是個懶散的人，顧水燕總喜歡半夜裏對着那些肥皂劇，不眠不休的看，零點劇場里的韓劇就是她的整個生活——她一直沉浸於劇場中，總把自己當成是裏面的某個人物，傷心也好，悲痛也罷，絕對不會傷心着別人的傷心，悲痛著別人的悲痛，而是實實在在的，流着自己的眼淚，傷著自己的心——當她為電視里的某個人物哭泣的時候，就會看到她聳動着的肩膀，真誠的眼淚，是出自內心的。

所以，為了照顧好這樣一個母親，顧紫茹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洗衣煮飯，照顧別人。

「起的這麼早？」廖如燕從卧室里走出來，來到客廳：「今天早上怎麼還燒了海帶湯？」

「是給我媽準備的。」顧紫茹搖搖頭，無可奈何的說，「韓劇電視看多了，動不動就喝海帶湯。說什麼海帶湯，是情侶湯，無聊！」

廖如燕聽了，看了顧紫茹一眼，現她今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既然顧紫茹和6文陽是兄妹，那麼，6祖端必然是她的父親，那麼，為什麼昨天夜裏6祖端一個人來了？

「準備吃飯了！」顧紫茹招呼大家，開始給大家盛湯。

「紫茹，你不是說你媽媽今天來嗎？不等她一起吃嗎？」廖如燕問。

「算了！不等了，她今天是不會來的了。我們先吃吧。」顧紫茹嘆了口氣，自行吃了起來——眾人被她悶了個憋葫蘆，當着6祖端的面，也不好再提，只好各自吃了起來。

「你媽媽，還好吧？」吃過了飯，6祖端這才問。

顧紫茹瞥了他一眼：「難道昨天她沒有跟你通電話？」

「這個，這個……」6祖端似乎結結巴巴的不知該怎麼表示。

「唉——」顧紫茹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你們啊——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真是拿你們沒辦法，就好像在玩小孩子過家家似的！」

廖如燕聽了，有些吃驚：顧紫茹怎麼能這評論自己的父母呢？她看了看6祖端——她覺得6祖端的脾氣並不太好，一般人不好招惹他的。哪料道：聽了顧紫茹的話，6祖端竟然真像個小孩子似的，低眉順眼的聽從她：「這也不光是我的錯，你媽她……」

「算了！你們的事，我也不想聽了，這麼多年，光聽我媽說也聽得耳朵薄了，你就不要再說了！」顧紫茹切了一片西瓜遞給6祖端，「爸，其實你也老了！」

被顧紫茹這麼一講，6祖端好像真的一下子老了下來似的！居然老老實實的接過西瓜來，慢慢的吃了起來——跟上次來上海時，廖如燕所見到的6祖端，完全不一樣了！

廖如燕有些吃驚，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生如此的變化？是因為顧紫茹，還是因為6文陽？上次看到他的時候，廖如燕有種切膚的恨——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方可解心頭之恨！

這一次，他突現老態龍鐘的樣子出來，令如燕一下子措手不及，心中反而油生出另外一種說不清的東西出來。

「你，你是廖如燕，文陽的朋友，對吧？」6祖端轉過頭來，問廖如燕。

廖如燕看着電視，並不注視他，只是冷漠的點了點頭。

「對不起！」6祖端道歉。

「爸！你有什麼對不起如燕的？你們以前認識嗎？」顧紫茹奇怪：難道哥哥以前帶如燕回過家？

「哦，不，不……」6祖端一下子沒了解釋，弄得顧紫茹狐疑的看看他，又看看廖如燕，搞不清楚他們之間會生什麼問題？

廖如燕面若冰霜，無一絲毫表情，彷彿沉浸在電視中去了——6祖端慌慌的，有些躲閃。

爸？如燕？顧紫茹心頭上打了一個大大的結！雖然不想這樣去想像自己的父親和自己的朋友，但是，顧紫茹的心頭，還是不可抑制的冒出了一個令她自己也感到害怕的念頭：爸和如燕之間，一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被顧紫茹這麼一打斷，6祖端不再提起話來。直到顧紫茹走開來，6祖端才問：「你，你找到文陽了嗎？」他表現出一種很急迫的樣子來，令廖如燕感到心痛：「你這麼愛文陽嗎？」

「他是我的兒子，我很擔心他。」6祖端說着，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因思念而悲痛的苦楚來。

「你這麼擔心他，為什麼不自己去找？」廖如燕嘴下一點兒也不留情面。

「我已經派了很多人去找他了！」6祖端說。

「別人永遠不會比你自己更用心！」廖如燕並沒有想要放過他的意思。

「我……」6祖端不明白這個女孩子是怎麼了，她的話里話外，總是處處針對他一樣，好像對他懷着某種刻骨銘心的仇恨！

「紫茹，紫茹！開門啊！」外面似乎有人在叫門。

聽到聲音，6祖端一改剛才老態龍鐘的樣子，立刻箭一樣的飛到樓上去了！

廖如燕詫異的把門打開，這才現門外的女人，居然在一個平平常常的初秋里，戴着一條寬大的厚圍巾——那種只有在深冬季節才戴的東西——把整個臉都蓋起來了！

「請問您找誰？」廖如燕客氣的問。

「你是誰啊？」女人用手把嘴巴稍稍的露了出來，把廖如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甚至還用手丈量了一下廖如燕的腰圍，然後嘖嘖誇讚說：「不錯，不錯！的確不錯！比當年的我，尺寸也就差個一寸兩寸的！不過，小姑娘，你也別太傷心了！你這身材，雖然比不上我，也算得上是呱呱叫的了！」

廖如燕聽了，苦笑不得：你這是贊我呢，還是挖苦我呢？

「媽，別鬧了！快進來吧！」顧紫茹從裏面出來，就要把顧水燕的圍巾扯下來，「這種天氣，你還帶這個東西幹什麼？」

「他還沒來？」顧水燕往裏探了探索頭，四處張望。

「沒呢。」顧紫茹沒好氣的說。

「我不信，他昨天明明說好了：他昨天晚上就到的！」顧水燕氣呼呼的說，在顧紫茹面前，宛若一個嬰孩。

「我說沒來就沒來！」顧紫茹不再理她，徑自往裏走，「你喜歡呆在外面就呆在外面好了！」

「真沒來？」

「真沒來！」

「沒騙我？」

「沒騙你！」

「哦，我的天啊，他一定是迷路了！」顧水燕聽了顧紫茹的話，立刻大驚小怪起來，自己把圍巾扯掉，撥腿就往外跑。

「媽！你去哪裏啊？」顧紫茹叫道。

「你爸爸迷路了！我去找他！」顧水燕一面說，一面飛也似的跑遠了。

「你不去追她？」廖如燕跟在顧紫茹後面，進了房間，眼睜睜的看着顧水燕走遠了，顧紫茹卻無事人一樣的回到客廳，往沙里一卧！

「你媽媽走了？」躲在樓上的6祖端聽到動靜，下來探問。

「走了，回去找你去了！你們也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個？」顧紫茹教訓說。

「哈——我就說你這個老東西就一定來了！」廖如燕正在奇怪著顧紫茹和6祖端的行為，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尖叫，嚇了一跳，立刻站了身來，往身後看去：顧水燕竟然去而復返！重新把圍巾蓋起臉來了！她這次沒有叫門，居然手裏拿着一串鑰匙！

「好了！這次算我輸了！」6祖端無奈的服輸。

廖如燕正在注視着事態的展，沒想到，顧水燕忽然大哭起來，拚命的打6祖端：「你這個笨蛋！你為什麼總是輸？為什麼？」

6祖端任由她打，也不說話，把她拉過來，擁在懷裏片刻，便不顧在場諸人的眼光，竟然與顧水燕相擁著上樓去了——不多大一會兒，便聽到樓上又哭又鬧的，過了半晌，竟黯然無聲了！

廖如燕看看顧紫茹，顧紫茹只衝她笑了一下，並沒有任何解釋。

「紫茹姐！你不是說今天你媽媽來嗎？你不去接她嗎？」肥妞才從被窩裏爬出來，灰頭灰臉的從樓上跑了下來，大聲嚷嚷着。

「噓！小點聲！」顧紫茹沖她作了個手勢，制止她叫。

「怎麼了？」肥妞奇怪的問，看了看廖如燕。

廖如燕沖樓上眨了眨眼。

「怎麼了？樓上有鬼嗎？」肥妞莫明其妙。

「人來了，在樓上呢！」顧紫茹說。

「哦，一定是累了，睡了！」肥妞依已之心，度人之心。

廖如燕不回答，心裏想：比有鬼還可怕！

顧紫茹點了點她的頭：「傻妞！」

「祖端！」顧水燕窩在6祖端的懷裏，撒嬌一般，「你愛我嗎？」

「愛，當然愛，此時此刻，我的心裏當然只愛你一個！」6祖端誓說。

「我知道你是騙我的！」顧水燕仰著臉，淚痕越顯出她的楚楚動人，「我知道你心裏頭愛着誰，此時此刻，在我面前，你愛的人是我，可是，一生一世，你愛的人，都是別人！——可是，你就是這樣騙我一輩子，我也心甘情願！」

「燕，你多想了！你是我的妻子，我怎麼會愛別人呢？自從你嫁給我，一直到現在，我們一直是正大光明的夫妻，我不是愛你的嗎？」6祖端撫摸着她。

「是，你給了我名分——可是，你除了給我名分之外，什麼也沒給我！你把你的心，給了另外一個女人，又把你的身體，給了第三個女人！」

「你想要嗎？我給你！」6祖端的語氣里充滿了挑逗的意味，眼神直直的注視着顧水燕，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的心在這裏，我的身體，也在這裏——你想要，統統拿去！」

顧水燕慢慢的低下了頭去，如同水一樣的……

「雖然我得不到你的心，也不能常常在你的身邊，可是，我的心裏，愛着的人，卻始終是你——祖端，我是不是很傻？」

「不是，燕，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也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6祖端柔情似水。

「因為這樣，所以才有了這個世界上最壞的男人！——你這個壞東西！總有一天，我會撕了你的皮！」顧水燕含着淚水，倒在6祖端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