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之井

永恆之井

永恆之井

魔獸的歷史背景

在人類與獸人爆發戰爭的一萬年前,艾澤拉斯世界只有一塊被無邊的海洋包圍的巨大陸地,這片大陸被稱為卡利姆多。許多不同的種族和生物在這片土地上生存,與惡劣的自然環境作鬥爭。在這塊黑暗的大陸中心是一片充滿神秘能量的湖泊,這片湖泊——它後來被稱為永恆之井——是整個世界的魔法和自然能量的源泉,在從這個世界以外無邊的黑暗中汲取能量的同時,永恆之井向整個世界源源不斷地釋放它的能量,為世界上形形色色的生物提供營養。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個由在夜間行動的人型生物組成的原始部落謹慎地在這片迷人的湖泊旁定居了下來,這些野生、游牧的人型生物被永恆之井的神秘能量吸引,在湖邊修建了簡易的住房。天長日久,永恆之井的和諧能量對這個奇怪的部落產生了影響,使他們變得強壯、聰明,並且幾乎成為了不死之身。這個部落的名字叫卡多雷,意思是「眾星之子」。為了慶祝部落的不斷發展壯大,他們在永恆之井的周圍修建了高大的建築物和神殿。

卡多雷——也就是後來被稱為暗夜精靈的種族——信奉月亮女神艾露尼,並認為每到白天的時候,女神就會在永恆之井的湖底沉睡。早期的暗夜精靈法師和先知以極其謹慎的態度研究永恆之井,想要了解它的秘密和力量。當暗夜精靈社會逐漸壯大之後,他們就開始探索未知的卡利姆多大陸,並且遇到了許多同胞。唯一能使他們停止探索的就是古老而強大的龍,雖然這些巨獸通常是隱居的生物,但他們也會盡全力守護一些神秘的地方。暗夜精靈認為龍是世界的守護神,所以最好不要去侵犯他們,以及他們所守護的秘密。

暗夜精靈不斷的探索使他們遇到了許多強大的生物,並與他們成為了朋友,其中之一就是半神塞納留斯,原始森林的守護神。偉大的塞納留斯對好奇的暗夜精靈十分友好,並花了許多時間來向他們傳授關於自然世界的知識。暗夜精靈與充滿生機的森林建立了良好的關係,並且享受着和諧的自然平衡。

很久很久之後,暗夜精靈的文明無論在疆域還是文化方面都有了巨大的進步。他們的神殿、道路和定居點遍佈整個卡利姆多大陸。艾薩拉——暗夜精靈美麗的女王——在永恆之井旁邊建造了一座壯觀無比的宮殿,以供她寵愛的僕從居住。這些高等精靈對女王唯命是從,並且認為自己比其他的同胞更加高貴。雖然艾薩拉女王受到所有人民的愛戴,但許多民眾卻對上層精靈感到十分憎惡。

艾薩拉和其他法師一樣對永恆之井的秘密擁有強烈的好奇心,她命令學識淵博的高等精靈解開它的秘密並揭示它的真正作用。上層精靈們夜以繼日地對永恆之井進行研究,最終他們發現了一種方法,使他們能夠運用和控制永恆之井的強大能量。當他們的試驗進一步進行時,高等精靈們發現他們可以運用這種新發現的力量任意創造或毀滅。高等精靈決定徹底掌握這些強大的魔法,雖然他們知道不恰當地使用魔法可能帶來的災難性後果,但艾薩拉和上層精靈們仍然開始了魯莽的魔法試驗。塞納留斯和許多資深暗夜精靈學者都警告說拿反覆無常的魔法能量開玩笑只能帶來災難,但是艾薩拉和她的追隨者們仍然固執地想要增強自己的能量。

當他們的能量增強之後,艾薩拉和上層精靈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高傲冷漠的上層暗夜精靈對他們的人民越來越嚴厲和殘暴。艾薩拉用一層黑色的面紗蒙住了她的面孔,開始疏遠她的人民,並且拒絕與任何人來往——除了她信任的高等精靈。

年輕的暗夜精靈瑪法里奧·怒風在花費大量時間研究了永恆之井之後,認為有一股可怕的力量使上層精靈和他愛戴的女王墮落了。雖然他無法想像將要有什麼樣的邪惡降臨,但他知道,暗夜精靈的生活將永遠被改變……

高等精靈無節制地使用魔法,使得永恆之井的魔法波動傳入了無邊的黑暗宇宙中,並且傳播到了扭曲虛空,最終被盤踞在那裏的惡魔感覺到了。薩格拉斯——所有生命的死敵,世界的復仇者——感覺到了這股強大的魔法波動,並且找到了這股波動的來源。在觀察了艾澤拉斯世界並感受了永恆之井的無限能量之後,薩格拉斯急切地渴望佔有這一切,他要摧毀這個世界,將它的能量據為己有。

薩格拉斯糾集了他的惡魔大軍——燃燒軍團,開始向艾澤拉斯進軍。燃燒軍團由數以百萬計的咆哮著的惡魔組成,他們來自宇宙的各個角落,思想中燃燒着的全都是征服的**。薩格拉斯的副官——污染者阿克蒙德和毀滅者瑪諾洛斯——已經準備好要率領他們的爪牙發起進攻了。

被自己強大的魔法能量折騰得筋疲力盡的艾薩拉女王成為了薩格拉斯的第一個犧牲品,她同意為他提供進入艾澤拉斯世界的入口,甚至連她的僕從都放棄了對魔法的追求,轉而將薩格拉斯作為神來膜拜。為了表示對燃燒軍團的忠誠,他們協助女王在永恆之井裏打開了一扇巨大的、漩渦般的傳送門——即所謂「入口」。

在所有事情都準備妥當之後,薩格拉斯開始了他對艾澤拉斯毀滅性的入侵。燃燒軍團的惡魔們從永恆之井中湧出來,對暗夜精靈的城市發動了突然襲擊。在阿克蒙德和瑪諾洛斯的率領下,燃燒軍團橫掃卡利姆多大陸,所到之處片瓦無存。惡魔術士從天空中召喚灼熱的地獄火,它們像隕石一樣撞擊著暗夜精靈優雅的神殿。末日守衛穿過卡利姆多的原野,屠殺它們看到的一切生物。狂暴的地獄犬在鄉村中狂奔,沒有遇到任何抵抗。雖然勇敢的暗夜精靈迅速組織起來為保衛他們古老的家園而戰,但是在勢不可擋的燃燒軍團面前,他們只能節節

敗退。

瑪法里奧·怒風在此刻擔任起了為他的那些被圍困的同胞尋求幫助的任務,他的兄弟伊利丹曾經學習過上層精靈的魔法,但他因為對在上層階級中逐漸滋生的墮落感到憤怒而離開了他們。在確信伊利丹已經放棄了對這種力量的追求之後,瑪法里奧開始啟程去尋找塞納留斯並組織了一支反抗軍。年輕美麗的女祭司泰蘭德同意在月亮女神艾露尼的的名義下與這兩個兄弟同行。雖然瑪法里奧和伊利丹都愛着這位美麗的女祭司,但泰蘭德的芳心只屬於瑪法里奧。伊利丹很嫉妒他的兄弟與泰蘭德的愛情,但他知道這點傷心與他嗜之如命的魔法給他帶來的痛苦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伊利丹對魔法能量有很大的依賴性,他為了剋制自己重新汲取永恆之井中的魔法能量的強烈**而時刻遭受着巨大的痛楚。儘管如此,在泰蘭德的耐心幫助下,他仍然能夠保持足夠的理智來協助他的兄弟找到隱居的半神塞納留斯。在遙遠的海加爾山中的月光林地里,他們找到了定居於此的塞納留斯。塞納留斯決定幫助暗夜精靈找到古老的巨龍並尋求他們的幫助,由紅龍阿萊克斯塔薩領導的巨龍答應派出它們強大的龍群,與惡魔和它們的首領作戰。

塞納留斯通過呼喚森林之靈集結了一支由古老樹人組成的部隊,並帶領它們對燃燒軍團發動了一次大膽的突襲。暗夜精靈的盟軍都聚集在永恆之井和艾薩拉的神殿旁準備進行戰鬥。雖然這些新的盟友擁有強大的力量,但瑪法里奧和他的同伴們意識到僅靠軍事力量是無法擊敗燃燒軍團的。

當規模空前的戰鬥在艾薩拉的首都打響時,被迷惑的女王還在靜靜地等待薩格拉斯的到來。燃燒軍團的首領準備穿越永恆之井來到這個飽經蹂躪的世界,當他那無比巨大的陰影在永恆之井那波濤澎湃的水面下出現時,哈維斯——女皇最得寵的參事,召集了最強大的高等精靈。只有將他們的魔法能量集中在一起,才能打開一個足夠巨大的傳送門,讓薩格拉斯順利地踏入艾澤拉斯世界。

在確認永恆之井就是使惡魔進入這個世界的大門之後,瑪法里奧堅持認為應該摧毀它。他的同伴們被他這個瘋狂的想法驚呆了——永恆之井是他們長壽和力量的源泉。但是泰蘭德知道這是一個明智的抉擇,於是她請求塞納留斯和巨龍摧毀艾薩拉的神殿,並找到關閉永恆之井傳送門的方法。

伊利丹知道永恆之井的毀滅將使他再也無法從那裏汲取魔法能量,於是他自私地背叛了自己的同胞,跑去向高等精靈告密。由於他對魔法能量的渴望和對瑪法里奧的嫉妒,伊利丹對背叛他的兄弟絲毫沒有感到內疚。不管怎麼說,伊利丹發誓要不惜一切代價地保護永恆之井的能量。

瑪法里奧被伊利丹的背叛傷透了心,他帶領着他的同伴們深入艾薩拉神殿,當他們闖入神殿的主廳時,高等精靈們正在吟唱他們最後的黑暗咒文,法術在永恆之井深處製造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當薩格拉斯巨大的陰影即將露出水面時,瑪法里奧和他的夥伴們發起了攻擊。

但是收到伊利丹警告的艾薩拉女王對此早有防備,瑪法里奧的夥伴幾乎全都被女王殺死。泰蘭德試圖從背後攻擊女王,但女王的警衛阻止了她。雖然泰蘭德擊敗了警衛,但她也受到了重創。瑪法里奧眼睜睜地看着他的愛人倒下,在暴怒之中,他發誓要結束艾薩拉的生命。

在神殿內外戰事正酣的時候,伊利丹出現在永恆之井的湖邊。他帶來了幾個經過特殊處理的瓶子,並用它們裝滿了閃爍著光芒的湖水。他知道惡魔們會毀滅暗夜精靈的文明,於是他偷了一些聖水,並將它的能量據為己有。

瑪法里奧和艾薩拉之間的激烈戰鬥令高等精靈的法術陷入了混亂。永恆之井中的漩渦最終發生了爆炸,並且引發了一系列災變。巨大的爆炸震撼了神殿的地基,並且使整個大陸發生了強烈的地震。在燃燒軍團和暗夜精靈繼續他們的血腥戰鬥的同時,波濤洶湧的永恆之井崩潰了。

永恆之井的爆炸引發的強烈地震摧毀了世界的骨架,海水呼嘯著湧進了大陸的裂痕。卡利姆多大陸將近百分之八十的陸地被撕裂,只留下了少數支離破碎的大陸環繞着新形成的海洋。在新海的中心——那片曾經是永恆之井的地方——是一個翻騰著混亂能量的巨大漩渦。這個可怕的傷疤被稱為大漩渦,它永不會停息地瘋狂旋轉着。這是那場大災變的遺跡,也意味着一個理想時代的終結……

而這場史無前例的戰爭,也被後來的人,稱為遠古之戰。

本書的引言

驚心動魄的海加爾山戰役已經過去幾個月了,邪惡的燃燒軍團也被永遠地逐出了艾澤拉斯大地。而今,處於卡利姆多山脈間的一個神秘的能量黑洞卻將三位曾在沙場搏殺的勇士帶到了遠古——一個獸人、人類、甚至高級精靈都還未誕生的時代。其時,黑暗泰坦巨人薩格拉斯和他的爪牙正極力慫恿著艾薩拉女王和她的高等精靈們去清洗艾澤拉斯大地上的低等種族。其時,守護巨龍也正處於他們的極盛期——然而不久他們中的一位就會將這個世界導入無盡的黑暗中……

本書是這套史詩般的三部曲小說的第一本,講的是三位主人公怎樣被捲入時間漩渦,又怎樣永久性地改變了那場上古戰爭的結局:龍族魔法師卡薩斯神秘地失去了他的一部分法力和關於那場戰爭的一些記憶;人族法師羅寧一面經營著自己的小家,一面卻又陶醉於自己日益增加的法力之中;而久經歷練的獸人老兵布洛克斯希加則只求光榮地戰死沙場。這三個原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生靈必須讓半神半人——塞納留斯和那些狐疑不定的暗夜精靈相信他們的女王是叛徒,否則燃燒軍團通往艾澤拉斯的大門便會重新開啟,那麼,這場上古戰爭就很可能一直延續到未來……

前序

海加爾山戰役已經結束了,它留在每個種族心裏的都是不願回首的回憶……

克拉蘇斯,一個龍族的魔法師,卻在水晶球里看到了再次重複的不忍卒讀的戰爭場面,來自他的同類,五大巨龍之一的時間之龍諾茲多姆的痛苦呻吟,促使克拉蘇斯決定要去尋求痛苦的根源。他叫上了他曾經的學生,也是最得力的夥伴,人類法師羅寧。

與此同時,獸人的薩滿卡爾瑟也感覺到了這樣的異常,他的洞察力讓獸人首領薩爾派出他最得力的勇士——布洛克斯前去探個究竟。

克拉蘇斯、羅寧,還有布洛克斯,卻在同樣一個地方,被一股神秘的能力黑洞卷了進去,他們不得不再次回到過去,回到戰爭開始前的年代,等待他們的是一場即將重新來過的「上古之戰」,他們在時間扭曲里掙扎,全力阻止這場戰爭再次發生……

瓦羅森一隊人馬開始變得惴惴不安起來。羅寧知道,他們會有機會的。

這和他們剛剛進入一片新的森林有關係。羅寧覺得這片森林和他們之前經過的不同。在這裏,暗夜精靈已經對周圍全然陌生了,他們也成了不受歡迎的入侵者。

天很快就亮了。羅寧和克拉蘇斯到現在還神志不清,因為他們被捆綁好扔在夜刃豹的背

上,每走一步都像要把肋骨擠斷一樣。可羅寧硬是不發出聲音,這樣暗夜精靈就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蘇醒了。

可是,如果他們知道了又能怎樣呢?羅寧試着施展魔法,可每次到頭來只是一陣頭痛欲裂。他脖子上掛着一塊小小的翡翠符牌,就是因為它,才會那麼痛苦。只要他集中精力念一個咒語,思緒就會錯亂,太陽穴也猛烈地跳動起來。克拉蘇斯也戴了一個。暗夜精靈們把這保護得很好,因為這樣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羅寧注意到,他每次念咒語的時候克拉蘇斯都會幫他,儘管他現在的法力比羅寧還差。

「我們走錯路了,」瓦羅森大吼道,「不應該是這條路。」

「可是我們一直沿着正道走,隊長。」有一個精靈回答,「我們並沒有偏離方向。」

「難道這看上去像地平線上的艾薩琳嗎?」瓦羅森打斷他。「除了看見這些鬼樹以外,還有什麼?卡爾薩利亞斯……還有一些我不怎麼喜歡的東西!不管怎麼樣,我們眼睛再銳利也好,對路再熟悉也好,已經走錯了。」

「那該往回走老路嗎?」

羅寧看不見隊長的臉,但是可以想像他有多麼挫敗。

「不!不!還沒到時候。」

瓦羅森還沒決定,是否要走新路。羅寧更加擔心起自己來。現在,一步步跨入這幽深的森林,他感覺到有一種什麼東西存在着,這是以前從來沒經歷過的。某種意義上來說,當時克拉蘇斯來找他幫忙的時候,也就是類似的感覺。而這一次,感覺更強烈……強烈得多。

那究竟是什麼呢?

「太陽馬上要升起來了。」另一個士兵抱怨道。

據羅寧觀察,暗夜精靈雖然在白天也能活動,可是殺傷力卻要弱得多。他們是有魔法的生靈——而且是暗夜精靈。如果可以趁此時機除掉咒符,那他和克拉蘇斯就有勝算了。

確定沒人看見,羅寧偷偷地搖搖頭。咒符前後搖動,但就是不滑落下來。最後他甚至使勁把頭往上伸,想要掙脫開那個咒符。他冒着被暗夜精靈發現的危險,可他必須這麼做。

就在黎明快要來臨的時候,羅寧發現附近有人在樹葉里盯着他看。

不,這張臉是樹上的吧。樹葉和嫩枝甚至還勾勒出濃密的鬍子。樹的果實就像兩個大眼睛,樹上綠色的色差好似一張調皮的嘴。

這張臉出現沒多久就迅速消失在樹林里。羅寧不禁奇怪,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呢?還是光線造成的?不可能,怎麼會這麼清楚呢?

可是——

只見暗夜精靈的武器一件一件出鞘。他們自己正在準備一場戰鬥,卻並不明白是為什麼,只知道戰爭就要來了。連他們的坐騎夜刃豹也繃緊了肌肉,拱起背脊,還露出鋒利的牙齒。

瓦羅森突然指向右方:「那條路!就那條路!快!」

轉瞬間,森林裏開始奔騰起來。

巨大的樹葉飄落下來,幾乎擋住了精靈們的視線。旁邊的灌木突然間跳了起來,變成矮小的綠色生靈。他們面帶微笑並且動作敏捷。森林的地面似乎抓住了這些夜刃豹的腳,暗夜精靈紛紛落地。他們大叫起來,想穩住隊伍,場面反而更加混亂。

附近傳來一陣低低的呻吟聲。羅寧只瞥到一眼,但能肯定有兩隻精靈被困在一棵大樹上了。

當瓦羅森正準備重新發號施令的時候,森林裏一片混亂。精靈們不是在忙着把纏繞在自己身上的樹枝分開,就是在安撫自己受了驚嚇的坐騎。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寧願按照老路走下去,也不願意遭遇現在這樣的情形。

瓦羅森大叫一聲,紫色堅硬的觸角帶着巨大的能量,立即伸展到森林裏的好幾個地方。其中一根觸角纏住了一個灌木小妖,頃刻間就送他下了地獄。儘管小妖的死法非常難看,可這個生靈好像還是一個勁地往前沖,留下了一串燒焦的痕迹。

幾乎同時,風聲大作,好像也受到了這場攻擊的影響。風吹起灰塵,斷樹枝還有飄落的樹葉在空氣中飛舞,後來連精靈們的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火焰熄滅了,一枝巨大的樹枝掉落在瓦羅森的身邊。

「重新組隊!」瓦羅森咆哮道,「重新組隊,往後退!趕快!」

這時,一隻滿是樹葉的手捂住了羅寧的嘴。他非常驚訝,而身後,又覺得有手正在抓他的腳。

輕輕一推,他就鬆綁了。

夜刃豹看到這個情形馬上大吼起來。但是越來越多的灌木小妖把它們包圍起來,實在讓它們痛苦異常。瓦羅森立刻收回觸角看看發生了什麼事。當他發現自己的囚犯不見了的時候,一臉苦相。可還來不及阻止,手臂和臉都被樹枝給綁住了。

灌木小妖剛好在羅寧陷入危險的時候救了他。他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快速地把他解救出來。此時的羅寧真希望克拉蘇斯也能獲救。但除了眼前的這些灌木小妖之外,別的什麼都

看不見。儘管他們長得矮小,卻很有力量。

令人驚訝的是,一個孤獨的精靈騎着夜刃豹殺出重圍,辟出一條路。羅寧認得出他——卡爾薩利亞斯,他的眼睛裏流露出絕望的神色,似乎羅寧的逃走是最大的噩耗。不過從他有限的了解來看,也的確如此。

二話沒說,卡爾薩利亞斯就命令精靈們繼續前進。羅寧知道,暗夜精靈,特別是他親愛的妻子溫蕾薩是非常尊重大自然的。而像卡爾薩利亞斯這類,卻根本不在乎這個。他揮舞著刀子,憤怒不已,在灌木里大砍大伐。

這時候,很多巨大的黑鳥突然從周圍襲來,把精靈們團團圍住。卡爾薩利亞斯發瘋似的手臂到處亂擺,卻連根鳥毛都沒有打下來。

精靈們已經疲於奔命,根本沒注意到地面上又有新的危險了。他們要經過的樹突然長高了兩尺,彷彿根部被拉長了一樣。

卡爾薩利亞斯被鳥搞得團團轉,也無暇注意這邊的情況。

坐騎開始絆了一下,到後來爪子被纏得越來越緊,發出陣陣慘叫聲。騎在他身上的暗夜精靈想幫它擺脫,無奈情況只是更糟。

坐騎捲成一團,卡爾薩利亞斯從上面摔下來,被壓得粉碎,在巨大的力量之下,盔甲簡直就像紙一樣不堪一擊。坐騎要稍微好些,不過也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吼聲。

灌木小妖帶着羅寧繼續向前,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過了不久,羅寧又聽到暗夜精靈打鬥的聲音。可是不一會兒聲音就消失了。瓦羅森似乎帶着一幫手下敗將逃跑了。

後面的灌木小妖終於追上了羅寧,還帶來了克拉蘇斯。羅寧開始覺得有些擔心——這些救了他們的灌木小妖到底是何居心。難道好不容易從暗夜精靈手中逃脫,卻要面臨更恐怖的命運嗎?

灌木小妖放慢了腳步,最終在一塊空曠地帶停了下來。天已經亮起來了。小鳥正在歡樂地歌唱,數以萬計的花朵綻放,繽紛絢爛。似乎一切都在歡迎新來的客人。

羅寧看見了一張樹葉般的臉。令他驚奇的是,笑容里竟然蘊含着一朵白色的花。

一股花粉噴射出來,瀰漫於人們的鼻子和嘴巴里。

羅寧聞到了味道,咳嗽了一下,覺得飄飄欲仙起來。他覺得周圍人又在動了,把他帶到了陽光里。

但是還沒等光線照射到臉上,他就已經失去了知覺。

跟羅寧想像的情況不同,克拉蘇斯並不是一直都昏迷著。沒錯,他是很虛弱,虛弱到幾乎要死去,但他卻從身體上心理上調整自己。雖不能說是成功,至少還是活下來了。

克拉蘇斯也注意到了森林裏的那些神秘的生靈,而且很快就知道,那些是森林的護衛。他比羅寧要敏感和警惕一些,他知道暗夜精靈是被故意引到這裏來的。實際上暗夜精靈才是真正的目標,而羅寧和自己卻成了意想不到的收穫。

克拉蘇斯很清楚整個情況,所以在混亂當中毫髮未傷。在灌木小妖襲擊暗夜精靈的時候,以及在他們眼皮底下救他和羅寧的時候,他忍住什麼都不做。感覺上,灌木小妖救他們並沒有什麼惡意,但這並不等於說,之後他們就不會再有危險。所以一路上都格外小心,希望這次不要像上回那樣。

而今到了這個陽光普照的地方,他卻失算了。一不留神就吸入了花粉,所以也和羅寧一樣昏了過去。

和羅寧不同,他只昏睡了幾分鐘。

醒過來。有一隻小鳥停靠在他的膝蓋上,讓他吃驚不已。他一甩手,小鳥又飛上了枝頭。

克拉蘇斯警惕地環顧四周。很明顯,他和羅寧正躺在一塊神秘的林中空地上,而這塊空地被賦予了古老的魔法。陽光普照,草地、花朵還有小鳥一起分享著這片寧靜。克拉蘇斯是應該知道這裏的——可是現在,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問題是,他並沒有跟羅寧說實話。他覺得腦子裏很亂,記憶交錯。以前他認得出暗夜精靈到底是什麼樣的,但關於其他的——大部分世俗事情的記憶——都徹底消失了。當他想方設法集中精神的時候,除了空白之外什麼都沒發現,精神和身體一樣脆弱不堪。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承受的比羅寧多得多呢?羅寧是一個具有超凡的能力的人,但是精神上卻很脆弱。經歷了一次如此艱難的飛行,他們都沒有被打倒,這在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一想到這個問題,克拉蘇斯就覺得有種負罪感。有好幾次,羅寧都差點兒為他犧牲。

儘管身體還很虛弱,渾身疼痛,克拉蘇斯還是勉強站了起來,可那些灌木小妖已經不見了。可能他們又變回了森林的一部分,等到下一次接到任務、需要行動的時候再出現。這種方法真是守護森林的絕佳辦法,在他們面前,暗夜精靈簡直就是微不足道的。

可是,森林統治者究竟要兩個毫無威脅的流浪漢幹嘛呢?

羅寧還在昏昏沉沉地睡着。看樣子,還要再睡會兒。克拉蘇斯看周圍沒什麼危險,就把羅寧留下,獨自出去探探出路了。

鮮花就像籬笆一樣,在草地上厚厚地鋪了一層。克拉蘇斯靠近它們,小心翼翼地看着花。

當他走近這些花,只相距一尺的時候,所有的花都面向他,盛情開放。

而一後退,站到原地的時候,花又回到原來的樣子。這是一道簡單而又柔軟的屏障。現在的羅寧和克拉蘇斯都是安全的,他們不會受到外來的襲擊,但他們也休想給森林添什麼麻煩。

目前這種情況下,克拉蘇斯甚至連跳過花的念頭也沒有。估計這麼做又會碰到什麼防護機關,說不定就沒花那麼溫順了。

只剩下最後一種辦法了。要保持體力,恢復元氣,最好的辦法就是席地而坐,盤起腿,然後深呼吸。克拉蘇斯以前研究過這樣的林中空地……

於是對空氣說:「我想跟你說話。」

他的話在風中飄蕩,一遍遍在林中迴響。鳥兒不唱歌了,草地也不動了。

又刮過一陣風。

有一個回答:「我們說什麼呢?」

克拉蘇斯等了一下,他聽見遠處牛羊嬉戲的聲音,似乎動物們也趕上了這個關鍵時刻。嬉戲吵鬧聲越來越近,他皺起了眉頭,樹林里出現了一個影子。

「我認識你,」克拉蘇斯先開了口,「我認識你。」

可是名字卻無論如何想不起來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見過眼前這個神秘人物。

「你的故事,我有所耳聞。」這個高大的神秘人物身體像一隻精靈,而下半身卻像一頭雄鹿。「可是我還想了解更多。」

只見森林之王四腿一躍就跨過了花朵的阻隔。花朵們就像獵犬一樣,給主人讓開了一條道。有一些花草甚至還輕輕地撫摸着他的腿。

「我是塞納留斯,」他對面前這個小個子說,「這是我的領地。」

塞納留斯……塞納留斯……這個名字聽起來非常具有傳奇色彩。克拉蘇斯記憶里有模糊的印象,可還是想不起來。塞納留斯,這個常常被暗夜精靈還有森林居民提起的名字。他不是一個神,卻近乎是一個神。半神半人吧。在他的領地里,權力之大,可與偉大的龍族相媲美。

肯定不止這些,可是不管怎麼儘力去想,都是沒有用的。

塞納留斯看到克拉蘇斯流露出焦急的神色,嚴肅的表情也緩和下來,他說:「你的身體還沒恢復過來,也許還要多休息一下。」

「不。」克拉蘇斯勉強讓自己站起來,在半神半人面前站得筆直,「不!現在可以說。」

「隨你吧。」只見半神半人轉過頭來,好好打量他眼前的克拉蘇斯,「你不像是看上去這麼簡單。我從暗夜精靈身上受到了啟發,而且還感覺到更多其他的東西。你幾乎讓我想起了——可是好像又不像。」他還提到了羅寧:「他跟我領地內外的生靈都不一樣。」

「我們不遠萬里來到這裏。現在迷路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兒。」

誰知塞納留斯竟一陣大笑。他一笑,更多的花朵開放了,鳥兒又在枝頭唱歌了。一縷清風拂過克拉蘇斯的臉上,就像是親密愛人溫柔地撫摸。

「你來自遙遠的遠方!我的朋友,你還可能在哪兒?除了卡利姆多,你還可能在哪兒?」

卡利姆多。至少聽起來,確實差不多。還有哪個地方,會像卡利姆多一樣聚居著這麼多的暗夜精靈呢?「可是我懷疑,但是——」

「我感知到世界的一種動蕩不定。」塞納留斯打斷他,「矛盾正在醞釀中。我自己也在找尋它的源頭和位置,但是找不到的部分,就留給你們兩個。」他走向克拉蘇斯,看了看還在沉睡的羅寧。「兩個不知來路的過客。兩個迷失的靈魂。對我來說,你們簡直就是兩個謎。真希望你們沒有出現。」

「但是……是你救了我們啊。」

森林之王哼了一聲:「暗夜精靈的氣焰越來越囂張了。他們拿走了本不應屬於他們的東西,還要踐踏自己不想要的東西。簡直自以為是,以為什麼東西都要在他們的掌控之下。雖然還沒侵犯到我的領地,可是我就是要讓他們誤走這條路,好給他們個教訓。」他狡黠一笑:「不過他們倒也算幫了我一個忙,把我要的人都帶來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克拉蘇斯突然覺得雙腿發軟,站也站不住了,可他硬撐著,說:「似乎他們也知道我們要來。」

「艾薩琳確實擁有自己的能力。她畢竟俯瞰著整個永恆之井。」

克拉蘇斯有如五雷轟頂,但這一次卻不是因為身體虛弱造成的。塞納留斯說的字眼實在

讓他害怕異常。

「艾……艾薩琳?」

「是的。就是暗夜精靈的都城,就在永恆之井的旁邊!你連這個也不知道嗎?」

這時,克拉蘇斯一下子倒在地上,痛苦地接受這個現實。即使讓塞納留斯看出自己的疲憊也無所謂了。

艾薩琳。

永恆之井。

儘管克拉蘇斯現在的記憶已變得千瘡百孔,可兩個史詩般神奇的地方,是怎樣也忘不了的。

艾薩琳和永恆之井。前一個是暗夜精靈統治著的魔法王國。他真傻,怎麼當時被俘虜的時候都沒意識到呢?它幾百年來一直就是世界的焦點。

而永恆之井,本身就是一個魔法之地。幾個世紀以來,它強大而神秘的無儘力量一直被巫師所津津樂道。它又一直是暗夜精靈魔法力量的源泉。

可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現在不論是艾薩琳和還是邪惡的永恆之井都已經不復存在了。它們都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場災難中,毀於一旦……

克拉蘇斯又思緒萬千。

「你還沒恢復過來。」塞納留斯關切地說,「我應該讓你休息的。」

克拉蘇斯還是儘力回憶過去,回答道:「我會好的……等我朋友醒了以後就會好的。我們……我們會儘快離開,免得給你添麻煩。」

塞納留斯皺了皺眉頭:「年輕人,你誤會了。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客人。我也很想了解你的情況。既然我留下了一個,那一定就會留下另外一個。」他轉過身,向花的方向走去。「我想你們需要點兒吃的,很快就可以送來。先休息一下吧。」

他沒徵求克拉蘇斯的意見,而克拉蘇斯似乎也不爭辯什麼。因為他明白,一個像塞納留斯這樣的森林之王堅持要他們留下,那也就只能留下了。只要塞納留斯願意,他們就是他的朋友。

克拉蘇斯並不擔心這個,他反倒擔心起自己的命來。

艾薩琳和永恆之井都在一場恐怖的災難里毀於一旦了。魔師克拉蘇斯一想到這個,他就感覺又一場災難就要降臨了。

「我告訴你,親愛的參事先生,我愛慕驚喜。但是這次我的要求特別高。」

哈維斯笑笑,把女皇領入到室內。對待女皇,他真是極盡親切之能事,懇求女皇來看他的魔法。他知道,艾薩拉期待發生奇迹,而他是不會讓她失望的,即使心裏並不這麼想。

見他們進來,所有的士兵都跪下。儘管他們的表情和平常差不多,就像哈維斯一樣。房間里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除了艾薩拉。

她看了看漩渦,用失望的語氣說:「沒什麼兩樣啊。」

「您應該到高一點的地方近一點看,這可是千月之光啊。」

艾薩拉皺了皺眉頭。哈維斯請求她不要帶侍從一起來,但現在她也許有些後悔了。可是,艾薩拉畢竟是女皇,即使一個人的時候,也有必要表現出掌控一切的樣子。

艾薩拉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到旁邊。她先是看着上層精靈表演的魔法,然後又目不轉睛地看着裏面的黑暗漩渦。

「看起來還是沒有什麼變化。親愛的哈維斯,我想要更多的——」

她喘了一口氣,儘管哈維斯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已經知道她完全理解了。

這種聲音他已經聽到過,神的聲音,所有人都聽到過。

我來了……

儀式結束以後,泰蘭德終於可以有一些屬於自己的時間了。作為月神殿的祭司,她需要全神貫注。可她並不希望是每時每刻都如此。月亮女神的仁慈博愛,是泰蘭德進入月神殿供職的首要原因。從此,泰蘭德也找回了一些內心的平靜。

可有一件事卻困擾了她很久。隨着歲月的流逝,瑪法里奧、伊利丹和她之間的關係已經變了。他們已經不再是童年時的玩伴。童年世界裏的簡單和快樂也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成人世界裏複雜的關係。

對於瑪法里奧和伊利丹,她的感覺也已經變了。她知道,他們兩個對她的感覺肯定也發生了變化。兄弟倆之間的競爭曾經一直是在友好的氛圍里進行的,可越到後來競爭就越明顯,她不喜歡這樣。到現在,幾乎已經演變成了彼此的爭鬥,好像是為了爭奪。

泰蘭德知道——即使他們不清楚——他們爭奪的正是她。

她簡直受寵若驚,但又不想任何人受到傷害。可是到頭來,總要傷害其中的一個。在她的內心深處,早就知道在尋找生命伴侶的時候,肯定是從他倆中挑一個,不是伊利丹就是瑪法里奧。

泰蘭德穿着銀色連帽長袍,一句話都不說,匆匆穿過神殿裏宏偉的大理石大廳。抬起頭來,可以看見一幅壁畫,勾畫出天堂的樣子,畫得好極了。如果不是很仔細看的話,還會以為這個神殿真的沒有屋頂。而舉辦儀式的大密室是露天的,在那裏,月光普照下來,彷彿媽媽撫摸她親愛的孩子。

泰蘭德經過若隱若現的女神鵰刻——都是那些曾經擔任過祭司的女神——最後跨過門廊里的大理石地面。這裏,鋪滿了精細的馬賽克,以世界的構成為圖案,還有一些其他神的肖像。其中月亮女神當然處在最顯著的位置。眾神的臉上幾乎無一例外都模糊一片。只有半神半人、孩子和侍從才有清晰的面容。其中有一個就是塞納留斯,很多人稱他是月亮之子和太陽之子。他自己沒有對此發表過評論,可泰蘭德卻一直願意這麼想。

室外,夜裏的涼風讓她覺得舒服些。泰蘭德走下雪白光滑的台階,加入到群眾的隊伍當中去。很多人低下頭迎接她。另外一些人很恭敬地讓出路來。這可能是當月神殿祭司的好處吧。可是此時此刻,泰蘭德真想回歸到平靜簡單的生活中去。

蘇拉瑪城並沒有艾薩琳那麼輝煌,但她也有自己獨特的地方。泰蘭德走入主廣場的時候,眼前一片明亮炫目的顏色。小販們擺出林林總總許多商品;達觀貴人穿着鑲鑽的亮紅色長

袍;旁邊,社會地位稍遜一籌的精靈們穿着各色花衣服,綠色的,黃色的,還有藍色的。集市裏的每個人都想以自己最好的一面示人。

房子也是當地居民展示的一部分。泰蘭德看到很多五彩繽紛的房子,連商店也被漆成各種顏色。火炬的燈光照亮了它們,彷彿流動的火焰。

在泰蘭德有限的閱歷中,並沒有碰到多少暗夜精靈之外的族群,可他們卻嘲笑她的種族喜好俗氣的顏色,甚至在她面前說,他們簡直是色盲。實際上她自己的口味是偏於保守的,儘管沒有瑪法里奧那麼保守。但她覺得暗夜精靈只是更喜歡豐富多樣的色彩而已。

在廣場中央,一群精靈聚集在那裏。他們大都做出手勢,還指指點點,要不罵髒話,要不就出言諷刺。泰蘭德很好奇,想去看個究竟。

起先,旁觀人群並沒注意到她。看來他們圍觀的東西一定很稀奇。後來她輕輕地拍了拍身邊精靈的肩,她立刻就被認了出來。於是那個精靈讓開了一條道。這樣,她才走進了人群。

中間有一隻籠子,比她稍微矮一些。籠子用很結實的鐵棒做成,看來裏面關着一頭野獸。因為他挺有力氣,弄得籠子咯咯響,還不時傳出動物般的咆哮聲。圍觀的精靈議論紛紛。

那些站在她前面的精靈再也不肯動了,有人在拍他們也照樣站在原地。可她還是很好奇,只能從夾縫中看個究竟。

她喘了口粗氣。

「這是什麼?」泰蘭德脫口而出。

「沒人知道。」正巧有一個值班哨兵在邊上,他穿着蘇拉瑪城看守的胸甲和長袍。「月亮守衛使用過三次魔法才把他弄到這兒來的。」

泰蘭德本能地環顧四周,想找一個穿綠色連帽長袍的巫師,可是卻沒找到。很有可能是他們給籠子念了咒語,然後把這個野獸留給了看守,自己去討論到底要怎麼處置他了。

籠子裏到底是什麼呢?

肯定不是矮人,雖然她剛開始這麼想過。因為就算他站直,也要比暗夜精靈矮差不多一尺,可身體卻有差不多兩倍寬。顯然,這頭野獸強壯無比。泰蘭德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強壯的野獸。真是奇怪,籠子的魔法竟然讓這頭野獸乖乖地呆在裏面。

突然一個圍觀者,用一根金色的棍子猛戳毫不動彈的野獸,又引起一陣騷動。但暗夜精靈再也沒有從野獸粗壯有力的手中搶回這根棍子。野獸生氣的時候,臉上就扭曲起來。要不是手腕上、腳踝上還有頭頸都被鎖鏈捆住,他早就把柵欄給折斷了。這些鎖鏈讓他不能動彈,而且即便他有力氣,也拿柵欄沒辦法。

泰蘭德忽然頓生憐憫之心。無論是艾露恩還是塞納留斯都教導她要尊重生命。雖然這頭野獸乍一看像個魔鬼,可綠皮怪獸穿着很基本的衣服——這至少說明了他還有起碼的智力。而現在,卻這樣像動物一樣被耍著玩,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野獸的面前有兩個棕色的空碗,他應該已經吃過一些東西了。可是那麼一個大個子,泰蘭德想他肯定沒飽。她轉過身跟哨兵說:「再給些水和吃的。」

「恐怕我不能做他們沒有吩咐過的事情。」哨兵回答道,眼睛卻還注視着人群。

「這難道還需要他們吩咐?」

哨兵聳聳肩,說:「他們還沒決定怎麼處置他呢。他們也許覺得不用再給他食物和水了。」

哨兵拒絕了她,但是精靈暗夜的正義感不是可以輕易被動搖的。

「那如果我帶吃的和喝的來,你也要阻止我嗎?」

這時哨兵看上去有些為難了:「請你真的不要這麼做。那野獸說不定就咬斷你的手一口把它吞下去,而不是吃你給他的食物。你還是走吧。」

「我要試一試。」

還沒等他開口勸她,泰蘭德就已經轉身離去了。她徑直走到最近的一家食品攤,買了一壺水還有一碗湯。籠子裏的野獸看上去是吃肉的,所以還特地買了點新鮮的肉給他。小販不肯收她的錢,泰蘭德就給了他一些祈福,謝過他回到廣場上來。

圍觀時間長了不免無聊,等泰蘭德回到廣場的時候,人群已經撤走了大半。這樣,她反倒更容易接近野獸。野獸瞥了她一眼,以為又來了一個看客。直到他看到泰蘭德手上拿着的東西,才開始感興趣起來。

他儘力坐起來,濃密眉毛下深陷的眼睛緊緊盯住她。泰蘭德猜他有五十多歲了,因為頭髮已經花白,粗糙的臉上也早就佈滿了生活的滄桑。

只要泰蘭德再靠近野獸些,他一伸手就能拿到食物了,這時她猶豫了。萬一他想傷害他,那哨兵一定會用他那銳利的長矛刺穿野獸的身體。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那真是莫大的諷刺。她要救他,到頭來卻把他送上絕路。

泰蘭德小心翼翼地靠近籠子,跪在地上,問:「你聽得懂我說什麼嗎?」

野獸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然後點點頭。

「我給你帶了些東西。」她先把湯端了出來。

他眼神警惕,緊緊盯着這碗湯。泰蘭德可以看出其中的懷疑。他朝士兵的方向瞥了一眼,右手一會兒握緊,一會兒又張開。

他緩緩伸出手,泰蘭德這才看清這雙手又大又厚,大得簡直可以把她兩隻手一把握住,嚇得她差點就把手縮回去了。

而野獸竟然溫柔地從泰蘭德這兒拿過碗輕輕地放在自己跟前,滿眼期待地看着她。

泰蘭德會心一笑,但是野獸面無表情。接着,她就放鬆多了,把肉和水都遞了過去。

野獸把三樣東西擺放妥當,才開始吃起來。他一口喝下碗裏的湯,湯水從下顎流下來。接着開始吃肉,鋸齒形狀的牙齒毫不猶豫就把生肉撕碎,可泰蘭德並不介意他這副狼吞虎咽的吃相。如果她自己處在這樣的情況下,估計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周圍又有一些旁觀者圍了過來,可泰蘭德根本不在意。她在旁邊耐心等待野獸吃飽。他把肉啃完以後還把骨頭一分二,連脊髓也吸得乾乾淨淨。看他這副恐怖的吃相,圍觀者實在受不了,都紛紛離去了。

最後一個圍觀者也走了。他突然哈哈大笑,把那些骨頭殘渣扔了一地,開始喝水。但眼睛一直盯着泰蘭德看,一秒鐘也沒離開過。

水一飲而盡,他用手擦了擦嘴,說:「好。」

他竟然會說話,這着實讓泰蘭德一驚,雖然之前她也知道他聽得懂自己的話。她又笑了笑,身體靠到了籠子旁邊。

士兵大叫道:「你不能靠得那麼近!他會衝出來的。」

「他不會的。」泰蘭德向士兵保證,隨後看看這頭野獸,說,「你會嗎?」

他搖搖頭,手放回到胸上,示意不會這麼做。士兵這才向後退了幾步,不過還是時刻監視着他的動靜。

泰蘭德也不顧他們的存在,問道:「還想吃什麼東西嗎?」

「不用了。」

她頓了頓,說:「我叫泰蘭德,是月神殿的祭司。」

野獸似乎不願意再跟她說下去。可是泰蘭德卻一直等着他的回答,於是他才說:「布洛克斯……布洛克斯,我是酋長薩爾的僕人,薩爾是獸人的統治者。」

泰蘭德想了想。從長相來說,這頭野獸很明顯是個勇士。他是薩爾的僕人。這也是個奇怪的名字,某種程度上比布洛克斯這個名字還要奇怪。

這個薩爾就是獸人的領導者。她在月神殿裏接受了很全面的教育,但卻從來沒有聽說過獸人。當然,如果每個獸人長得都像布洛克斯的話,那麼暗夜精靈也肯定都會過目不忘的。

她想問得再細一些:「你從哪裏來,布洛克斯?你怎麼到這裏來的?」

很快泰蘭德就意識到自己錯了。獸人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用手捂住嘴。真傻,她怎麼不想想月亮衛士肯定早就盤問過他了,雖然肯定沒有她的態度那麼好。但現在獸人一定以為,之前強逼魔法都不奏效,現在派她來用軟的了。

布洛克斯再也不想繼續說話了。他拿起碗遞給泰蘭德,一臉的不信任。

就在此時,一股能量毫無徵兆地穿進籠子,擊中了獸人的手。

布洛克斯一聲慘叫,捂著燒傷的手指,緊緊地握住。他用仇恨地眼光看着泰蘭德,不禁向後仰去。士兵們的長矛也一根根對準布洛克斯,逼着他往後退。

這時有一個很熟悉的聲音焦急地問:「你沒事吧,泰蘭德?這個野獸沒傷到你吧?」

「他根本沒打算傷害我!」泰蘭德生氣地轉過頭去,她就知道是他,「伊利丹,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伊利丹皺了皺眉,金色的眼睛頓時失去了些光彩。「我只是怕你出事!這野獸會——」

泰蘭德打斷他:「在籠子裏,他能怎麼樣?而且他不是野獸!」

「不是野獸?」伊利丹斜著身子看看布洛克斯,布洛克斯露出牙齒,卻沒有反抗什麼。伊利丹輕蔑地哼了哼:「對我來說跟沒進化的動物沒什麼兩樣。」

「他只是想把碗還回來。如果有什麼危險,士兵們會救我的。」

伊利丹的眉頭又皺了皺,說:「對不起,可能我反應過激了。可你也必須承認,今天這樣太冒險了!你可能不知道,他們說這野獸醒的時候,差點掐死了一個月亮衛士。」

泰蘭德這才看看周圍的士兵,他們表情僵硬,不情願地點點頭。伊利丹之前忘了告訴她了,但是也已經沒什麼兩樣了。之前布洛克斯已經被虐待了,而她也已經決定要幫他的忙。

「謝謝你的關心。伊利丹,不過我想再告訴你一次,我沒事。」她看看獸人的傷勢。布洛克斯的手指都發黑了,眼睛上的傷也很明顯,可他卻沒有叫出來,也沒要求治療。

泰蘭德不顧伊利丹的反對,又跪到了籠子旁邊。毫不猶豫地把手伸了進去。

伊利丹立刻抓住了她的手:「泰蘭德!」

「你們!都往後站!」她轉而輕聲地對布洛克斯說,「我知道你並沒有傷害我的意思。我可以幫你療傷的,把手伸過來吧。」

布洛克斯咆哮了一聲。可在泰蘭德看來這並不是生氣,而是在做決定罷了。伊利丹就站在泰蘭德的身邊,如果有什麼異常,他會馬上行動。

「伊利丹,我想求你往後站。」

「為什麼,泰蘭德?」

「為了我好嗎?伊利丹。」

她知道他強忍住了憤怒,但伊利丹還是聽了泰蘭德的話,轉過身去,面對着廣場周圍的房子。

泰蘭德又看看布洛克斯。他卻看看伊利丹,有那麼一瞬間,還露出了滿意的神情。然後才轉回來看着泰蘭德,伸出受傷的手。

她把他的手攤開,檢查了一下傷勢,兩隻手指上的肉都燒光了。還有一隻手腫起來還化了膿。

「你剛才對他做了什麼?」她問伊利丹。

「最近剛學的。」他說。

沒錯,這肯定不是從塞納留斯那裏學的。這是一種高級的精靈魔法,伊利丹剛剛運用的時候都沒怎麼集中精力。可見,只要對手夠刺激,伊利丹就能行。看起來他自己對此也很是得意。

可泰蘭德卻不怎麼喜歡這種魔法。

「月亮女神,請聽我的懇求……」泰蘭德拿起布洛克斯的手指溫柔地親了又親,周圍的士兵都非常驚訝。她向女神祈禱,賜予她力量來緩解布洛克斯的痛苦,來化解伊利丹一時衝動犯下的罪過。

「把手伸出來,儘力伸。」泰蘭德命令布洛克斯。

布洛克斯看了看身邊的士兵,向前挪動了一步,儘力伸出腫了的手。泰蘭德本以為籠子的魔法會阻攔他,但是卻沒有。也許是布洛克斯沒有逃脫的跡象,所以魔法就不顯靈了。

泰蘭德仰望夜空,一輪明月懸在空中,她念道:「月亮女神,用你的純潔、你的優雅和你的愛賜予我力量吧,讓我治好這……」

她一遍遍地懇求着。周圍的士兵唏噓一片。伊利丹想走過去勸她,可還是作罷了。因為很明顯如果這麼做,泰蘭德會生氣的。

一束銀色的光線——那是月亮女神的光芒圍繞着她。泰蘭德自己儼然就是女神,她的身體里浸染著月亮女神的光輝。

布洛克斯被眼前的這幕驚呆了。他已經逐漸開始信任泰蘭德了,讓她握著自己的手。

當月光照射到他的手指上時,腫脹燒傷的傷口癒合了,骨裂的地方也好了。布洛克斯受的重傷剎那間痊癒了。

這僅僅用了幾秒鐘時間。獸人站着不動,眼睛張得老大,他驚呆了。

「謝謝您,月亮女神。」泰蘭德輕聲說道,放下了布洛克斯的手。

士兵們紛紛單腿跪地,向他們的祭司磕頭。布洛克斯握緊自己的手,一個個手指看過來,時不時還甩甩,這真是讓人驚訝啊。他剛開始還小心翼翼地撫摸皮膚,到後來不覺得痛就使勁地碰。他真的高興極了。

突然布洛克斯在籠子裏扭動了一下。泰蘭德擔心他又有哪裏受傷了,或者是前面沒治好,但這時,他又不動了。

「祭司,我萬分感激。」布洛克斯說着,身體趴下來,「我欠你一個情分。」

看到這樣的感激,泰蘭德不免有些尷尬,她往後退了退。

伊利丹立刻抓牢穩住她的手臂:「你沒事吧?」

「我……我……這……」真的很難形容,得到月亮女神的恩澤,是怎樣的一種感受。「月光女神顯靈了。」說完后,她就再也說不了什麼了。

最後士兵才全體起立,他們對泰蘭德更加尊敬了。站在前面的一個士兵走上前來說:「祭司,可以請你賜給我祈福嗎?」

「當然!」月亮女神可以任意地給予祈福。月亮女神一直教導她,她觸摸過越多的人,就有越多人可以理解愛和團結,並把這種精神散播給其他人。

泰蘭德打開手掌,摸了摸每一個士兵的胸口,然後摸了摸他們的前額。這象著着一種靈魂和精神的統一。每一個士兵都為此感恩戴德。

伊利丹又拉住她的手臂說:「你得恢復一下,泰蘭德。來!我知道一個地方。」

而籠子裏卻傳出布洛克斯的聲音。「祭司,我這個低賤的獸人可以接受你的祈福嗎?」

周圍的士兵一言不發。連一個獸人都如此虔誠地懇求祈福,他們還能說什麼呢?

可伊利丹忍不住開了口:「你已經為他做得夠多了。看你的身體都已經顫顫悠悠了!來——」

可是泰蘭德卻拒決不了獸人,她毫不猶豫就伸出手摸了摸他粗糙的毛髮還有深棕色的頭。

「願月亮女神保佑你和你的族人……」她輕輕說道。

「願你的手臂永遠強壯。」布洛克斯回答道。

聽到這樣的回答,泰蘭德不由皺起了眉頭。不過她馬上就理解了,布洛克斯之前過着怎樣的一種生活。他對她的祝福,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的,一種對生命和健康的渴望。

「謝謝你。」她笑着回答。

泰蘭德起身的時候,伊利丹又發話了:「現在我們可以——?」

突然之間,泰蘭德覺得疲憊不堪。但是作為一個祭司,她所做的一切都值得,而現在,她的威信也得到空前的提高。不過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一天多沒有合眼了,也該回去休息和睡覺了。

「請原諒,伊利丹,」她輕聲說,「我覺得很累,但我想回自己的月神殿那裏了。你理解的,對嗎?」

伊利丹一下喪了氣,不過很快就平靜下來:「是的,我理解。可能那樣比較好。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必了,我想一個人走回去。」

伊利丹什麼也沒說,微微頷首,尊重她的決定。

臨走的時候,泰蘭德又朝布洛克斯笑了笑。獸人點點頭。儘管她已經筋疲力盡,但精神上卻像新生了一樣。可能的話,她會跟主祭司報告布洛克斯的情況。對於這個無家可歸的獸人,月神殿方面不會無動於衷的。

泰蘭德走路的時候,月光灑在身上。她覺得今晚的經歷將永遠改變她,尤其是她和布洛克斯之間的相互感知是艾露恩所賜予的。

她迫不及待想要告訴主祭司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伊利丹目送泰蘭德離開,可泰蘭德卻沒有回頭看他一眼。他很了解泰蘭德,她一定還沉浸在剛才的情景里,所以對別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意,包括他。

「泰蘭德……」他多希望可以跟她講講自己的感情,可沒機會了。他已經在神殿的旁邊等了好幾個小時了。可如果泰蘭德剛走出來的時候就叫她,似乎不太好,他只有在暗地裏等,想做出邂逅的樣子。

不料泰蘭德特發現了被月亮衛士抓住的獸人,他如此精密的計劃也就這麼泡湯了。現在,他不但失去了機會,而且還尷尬得要命,看起來就像個傻瓜。

他根本來不及控制自己,話已經說出口了,右手握成一團。

籠子那裏傳來一陣大叫,他馬上往那邊看了一眼。

籠子被照得通亮,卻並不是月亮女神銀色的光線。一縷紅色的電光射出來,似乎要吞噬一切。

布洛克斯發出陣陣痛苦的慘叫,而衛兵們則同時間四處站開。

伊利丹迅速念了幾句咒語。

一會兒,電光消失了。布洛克斯也安靜了下來。

趁沒人注意,伊利丹迅速離開了現場。他的憤怒終於有了發泄的機會。真慶幸衛兵們沒有察覺真相。泰蘭德走遠了,沒有看見他泄憤。

他也很感謝那些月亮守衛,他們在籠子四周施下了魔法。多虧了這魔法才讓籠子裏的獸人沒有一下子被殺掉。

他們在他周圍垂死掙扎。

布洛克斯所見之處,夥伴們都已經快不行了。加諾從小跟他一起長大,感情就像親兄弟那麼好,也倒下了,身體被砍成了幾塊。劊子手正是一個青面獠牙、高大兇猛的惡魔。但不一會兒,惡魔就被布洛克斯解決了。他跳到惡魔身上,一聲嚎叫。惡魔穿着盔甲,但還是被一劈為二倒地身亡了。

燃燒軍團還是不斷湧來,獸人人數正在不斷銳減。只有一小部分還在頑強抗敵,可每分鐘都有犧牲。

之前,薩爾其實部署了防禦的方法,燃燒軍團是不可能攻得進來的。部落正在求援,可需要時間。他們需要布洛克斯和他的兄弟們。

獸人還是越來越少。敦爾突然倒下了,頭顱落在地上,血流成河;費澤也早就犧牲了,屍體根本無法辨認,他葬身於一團綠色的火焰里,可他不是被活活燒死的,而是這綠色的火焰腐蝕溶解了他的身體。

布洛克斯在恐怖的敵人面前揮動着堅毅的戰斧,可儼然是一種浪費。他每每揮汗如雨,可只要向前看就看到更多的獸人倒下。

越來越多……

現在,只剩下他孤軍作戰了。成千上萬尖叫連連的怪物向他湧來,似乎要搗毀一切。

當他們行將碰到這個孤膽英雄的時候,布洛克斯醒了。

他不冷,卻在籠子裏發抖。無數次,他以為自己早已對潛意識的恐懼產生了免疫。可是每次噩夢來襲,還是讓他增添了新的緊張和痛苦。

新的負罪感。

那個時候,布洛克斯應該死去。他應該和戰友們一起犧牲。他們都為部落奉獻出了生命,可他自己卻苟活着。這是不對的。

我是一個懦夫。他又一次這麼想,如果我再努力點,我應該跟他們一起犧牲的。

他曾經告訴過薩爾,可酋長總是搖搖頭說:「沒有人需要更努力了,老朋友。傷疤已經

留在那兒了,偵察員也看到你在奮勇抗敵。你的所作所為和那些犧牲的獸人一樣讓人尊重。」

布洛克斯那時接受了薩爾的讚賞,可還是不能原諒自己。

而現在,關在這裏,像一頭等待被屠宰的豬。那些精靈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好像他長了兩個頭,奇醜無比一樣。只有泰蘭德,才給了他尊重和愛護。

布洛克斯在她的身上感知到了一種神秘力量,那就是獸人們所說的一種古老的魔法。她向月亮女神祈禱,之後他如此嚴重的傷口就癒合了。她的確有天賦,布洛克斯感激她能為自己祈福。

不過這些都快要到頭了。估計精靈們很快就將決定如何處置他。布洛克斯什麼都不說,這讓他們一無所獲。他根本不肯招認任何關於獸人的細節情況,尤其是他們的藏身之地。的確,他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可他要假裝自己知道實情,卻又只給精靈們一點點的提示。這些精靈並沒有和獸人結盟,所以對外來者有種天生的藐視——這對獸人來說,無疑是個威脅。

布洛克斯在籠子裏翻來覆去,不知道哪天晚上他就會死。可是,卻不是以他自己理想意願的方式。將沒有榮耀的戰爭、沒有史詩來紀念他。

「神啊!」他喃喃自語道,「聽見我的聲音吧,給我最後一個戰鬥的機會,讓我活出自己的價值吧。」

布洛克斯仰望着天空,默默地祈禱。但他不是泰蘭德,他只是一個無名小卒,沒有神明會聽到他的祈禱的。

他的命運掌握在暗夜精靈的手裏。

瑪法里奧是怎麼到蘇拉瑪城去的,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連續三天晚上他都呆在家裏,體會著老師塞納留斯說過的話,也回想着在翡翠之夢裏親眼看到的一切。已經三天了,可還是沒有答案。他確信艾薩琳的咒語將會繼續,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情況會越變越糟。

可是,其他人都還沒有覺察到這個問題。

也許,他到蘇拉瑪城來,是尋求一些不一樣的聲音的,或者可以找人聊聊內心的兩難困境。這個人,一定是泰蘭德,而不是他的孿生弟弟。她的想法更周密,而伊利丹卻總是衝動行事。

是的,泰蘭德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然而,在去月神殿的路上,瑪法里奧看到一大隊的騎兵行進過來。他馬上站到街邊,只見幾個士兵穿着灰綠色的盔甲,坐在神氣的坐騎上匆匆而過。在騎兵方陣的前方,有一面方形的紫色旗幟,中間畫着一隻黑色的烏鴉。

這是拉芬克雷斯特的旗幟。

精靈的領導者騎在最前面,他的坐騎更大,毛髮也更有光澤,在一隊騎兵中一看就是領頭的。拉芬克雷斯特自己又高又瘦,頗具帝王的威嚴。似乎沒有人能夠阻擋他的目標,不管這個目標是什麼。他的金色長袍垂到地上,高高的雞冠頭盔上刻着他的名字。

他確實長得像一隻鳥,高而瘦,鼻子鈎起來,和烏鴉也有些像。而他濃密的鬍子和嚴厲的眼神,讓他看起來像個智者。除了上層精靈之外,拉芬克雷斯特被認為是女皇面前最有影響力的人物。女皇過去常常採納他的意見。

瑪法里奧看見他,才怪自己之前連想都沒想到過拉芬克雷斯特。不過現在似乎時機不對,不能跟他談。拉芬克雷斯特和他的精銳部隊,似乎要去完成一個很緊急的任務。這不禁立刻讓瑪法里奧毛骨悚然。難道他對於艾薩琳的擔心真的要實現了?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城市裏根本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平靜。衛兵們應該早就做好預警,消息估計也早應該傳到蘇拉瑪城了。

騎兵們消失在視線里,瑪法里奧則繼續往前走。人實在太多了。他在森林裏呆了那麼長一段時間,已經變得有些自閉,所以很不習慣。他儘力忍住自己的不適,好在馬上就能見到泰蘭德了。他急切地想要見到她,一想到她,瑪法里奧就能平靜下來,比其他什麼方法都管用。

他知道也得見見自己的弟弟,可是不想在今晚。他想見的是泰蘭德,也想和她多待一會兒。伊利丹反正一直都在,晚些也沒關係。

這時候,瑪法里奧隱隱約約看到廣場上擠滿了人。可他太想要見泰蘭德了,所以根本管不了那麼多。他希望到了那兒,就可以不費周折直接見到她。而且今天,瑪法里奧似乎要比往常更加急切,這和他對艾薩琳的擔心沒什麼關係。可每次他回到這裏,都會感受到一種異樣和不舒服。

他走進神殿的時候,兩個守衛打量了下他,她們並沒有穿長袍,而是銀閃閃的胸甲和褶裙,胸甲中間裝飾有新月的圖案。月神殿裏都是女性的祭司,她們大都能騎善射,精通戰術。泰蘭德本身就是一個優秀的射手,水平比瑪法里奧和伊利丹都要高。月亮女神總是教導她們崇尚和平,但也教會了她們防身之術。

「我們能幫你嗎,兄弟?」前面一個守衛客氣地問。她們都警惕地站着,手上的長矛早

已做好準備對準了他。

「我是來見你們新任祭司泰蘭德的。她跟我是好朋友。我的名字叫——」

「瑪法里奧。」第二個守衛接過他的話來,她看上去和瑪法里奧差不多年紀,笑着說,「泰蘭德曾經跟我合用過一個房間,我看到你們在一起過。」

「現在可以跟她說話嗎?」

「如果她做完了冥想,這個時候就應該有空了。我會叫人去通報一聲。你可以在月亮神室等一下。」

許多偉大的儀式都在月亮神室舉行。如果祭司不用的時候,那麼每個人都能進去,在那裏享受片刻的寧靜。

一走進去,瑪法里奧就感覺到了月亮女神的撫摸。長方形的室內,四周種滿了夜來香,中間矗立着一塊大石碑,專供祭司演說之用。通往石碑的環形石路上雕刻着繁複的花樣,都是月亮盈缺的圖案。瑪法里奧來過這裏幾次,他發現不管月亮在天空上的什麼位置,溫柔的月光總能照亮整個房間。

他走到中間,坐在一個供祭司用的石凳上,周圍的環境讓他覺得安心多了。可是等了很長時間,他還是不耐煩了。他甚至擔心,這樣的冒昧前來,泰蘭德會不高興的。以前,他們見面之前都會先說好的。這次確實有些突然,他自己就這麼闖來了。

「瑪法里奧。」

在這個剎那,他所有的擔憂都消除了。他抬起頭,看見泰蘭德正走進月光。她銀色的長袍發出神秘的夜光,眼睛裏滿是榮耀。頭髮鬆散開來,披在肩上。眼睛在夜裏的光線下更加楚楚動人。而她的笑容更是讓整個月亮神室奕奕生輝。

泰蘭德走向他,瑪法里奧愣在那裏,根本來不及上前迎接她。他知道自己肯定臉黑了,可沒辦法,只能希望泰蘭德不要看見了。

「你還好嗎?」泰蘭德關切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我沒事,希望沒打擾你。」

泰蘭德笑了笑,笑容比以前更迷人了,說:「你從來不曾打擾我。實際上,我很高興你能來。我也想見你。」

如果泰蘭德之前沒有看到瑪法里奧臉黑,那現在一定看到了。但是,瑪法里奧繼續說:「我們可以去室外散散步嗎?」

「如果你想的話,那好啊。」

他們走出月亮神室的時候,瑪法里奧說:「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關於我一直做的夢嗎?」

「我記得。」

「那天伊利丹和你走了以後,我跟塞納留斯說了這個夢。我們想了很多辦法想要弄明白,到底噩夢為什麼一直不斷重演。」

泰蘭德的語氣一下子變得關切起來,問:「發現了什麼嗎?」

瑪法里奧點點頭。經過門口的兩個守衛的時候他頓了一頓,直到他倆走下台階才繼續說下去。

「泰蘭德,我已經進了一步了。可能你跟伊利丹都無法想像。塞納留斯幫我領了一條路,可以到達靈魂本身的路——翡翠之夢,老師是這麼叫它的。不僅如此,我還看到了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真實世界。」

泰蘭德的視線移向了廣場上的一小撮人群:「你看見什麼了?」

他讓泰蘭德把頭轉過來,希望她真的可以理解他的發現,他說:「我看見了艾薩琳……和永恆之井。」

他一五一十地把所見所聞都告訴了泰蘭德。還有他了解真相的願望,以及當他看到上層精靈和暗夜精靈女皇真面目的時候,是何等沮喪。

泰蘭德頓時無語。看着他,目瞪口呆,就跟瑪法里奧當初知道真相時一樣。她問:「女皇?艾薩拉?你肯定嗎?」

「不完全。因為在裏面,我沒有看到很多東西。不過我很難想像如果沒有她的應允,事情怎會混亂到那種地步。沒錯,哈維斯對她有很大的影響,可是她也不會袖手旁觀的。我想女皇一定知道危險所在,可是我想他們都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泰蘭德,如果你跟我一樣經歷過翡翠之夢的話,你也會跟我一樣害怕的。」

她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安慰他說:「我並不懷疑你所說的,瑪法里奧。但我們應該再多了解點情況!要說艾薩拉自己讓她的城市陷入危險……必須很謹慎。」

「我想跟拉芬克雷斯特談談這件事。他對女皇也有不小的影響。」

「是個好主意。」她的視線再一次轉向廣場中央。

瑪法里奧什麼也沒說,但卻跟隨她的眼神,不由好奇,到底她在看什麼東西?人群終於散去了,讓他終於也能看清楚了。不過之前他根本沒注意那些。

那裏有一隻籠子,裏面關着的並不是暗夜精靈。

「那是什麼?」瑪法里奧皺了皺眉頭問。

「這正是我想跟你說的,瑪法里奧。他的名字叫布洛克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他,也沒看到過他。我知道你的事情很重要,可現在我想去見他,幫我個忙吧。」

泰蘭德帶瑪法里奧一起過去。他注意到衛兵們突然警惕起來。他們看看泰蘭德,過了沒一會兒,突然之間竟全體下跪,瑪法里奧驚呆了。

「歡迎回來,祭司。」一個士兵說,「你能來我們覺得很榮幸。」

受到這樣的禮遇,泰蘭德尷尬不已:「起來吧!起來!」等他們都站起來以後,她問:

「他怎麼樣了?」

「拉芬克雷斯特說要處理這裏的情況。」另一個士兵說,「他現在正在外面勘察捕捉地點,找更多的證據和可能的切入口。等他回來,他說想親自傳訊這個犯人。這意味着,明天之前,這個獸人很有可能被轉移到黑鴉堡的密室里。」黑鴉堡,是拉芬克雷斯特的要塞。

士兵如此一番直言,實在是讓瑪法里奧吃驚不已。士兵們對泰蘭德都充滿了一種敬畏之情。的確,她是月神殿的祭司,可之前一定發生過什麼使她的威望有這麼高。

泰蘭德一聽說這個消息,就開始心緒不安起來:「傳訊……會問些什麼呢?」

士兵再也不敢正視她:「拉芬克雷斯特怎麼滿意就怎麼問了。」

泰蘭德沒有再追問下去,她輕輕搭在瑪法里奧肩上的手,一下子握緊了起來。

「我們可以跟他談談嗎?」

「只能一會兒,而且說話的聲音要讓我們都聽得見,我想你可以理解。」

「我懂。」泰蘭德把瑪法里奧帶向籠子,他們都跪了下來。

瑪法里奧大吃一驚,籠子裏的東西實在讓他太驚訝了。他從老師塞納留斯那兒學習到千奇百怪的生靈,可從沒有見過這一種。

「祭司——」他發出一陣低低的聲音,異常痛苦。

泰蘭德再靠近了他一些,關切地問:「布洛克斯,你是不是病了?」

「不不,祭司,只是想起……」他沒有再解釋什麼。

「布洛克斯,我帶了一個朋友來。我想你見見他。他的名字叫瑪法里奧。」

「如果他是你的朋友,祭司,那我覺得很榮幸。」

瑪法里奧在旁邊擠出一個微笑:「你好,布洛克斯。」

「布洛克斯是一個獸人,瑪法里奧。」

他點點頭說:「我以前從沒聽說有獸人。」

「我知道暗夜精靈,你們曾經幫我們共同抗擊燃燒軍團。不過在和平年代,聯盟就漸漸地解散了。」

他的話前言不搭后語,可瑪法里奧卻覺得非常不安,他問:「你……你怎麼會到這裏來的,布洛克斯希加?」

「祭司可以叫我布洛克斯希加。而你,只能叫我布洛克斯。」然後他看着泰蘭德:「你上次也問過我這個問題,我沒回答。這是我欠你的。現在我告訴你,我告訴過這些——」他向周圍的士兵做了一個詆毀的手勢,「和他們主人的內容。不過,你也不會相信我說的話。」

布洛克斯的故事說得天衣無縫。他很小心,盡量避免說到他的族人,他們住在哪裏。只提到,在酋長的指揮下,他和另外一個獸人到山裏去調查一個傳聞。在那裏,他們發現了世界的黑洞——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而它本身又在無情地運動着。

它吞噬了布洛克斯,把他的同伴也一劈為二。

瑪法里奧聽着聽着,又開始恐慌起來。獸人說的每一個細節都讓他想起永恆之井,以及上層精靈從中獲取的能量。永恆之井的魔力當然會製造出這樣恐怖的漩渦。

但也可能不是!瑪法里奧堅持,當然,這可能和艾薩琳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沒有那麼瘋狂!

是嗎?

布洛克斯越說越多,那些可怕的細節聽起來越來越相像了,瑪法里奧根本難以否認,這兩者之間可能存在的某種聯繫。更糟的是,獸人的表情是他熟悉的,就是在永恆之井和宮殿之上感覺到的。

「是個錯誤。」布洛克斯說。「不應該發生的事情。」他又補充道。他的描述如同利劍一般刺痛了瑪法里奧。

他根本沒意識到布洛克斯的故事講完了。他已經完全沉浸在關於真相的想像當中。泰蘭德捏了捏他的手臂,他的注意力才恢復過來。

「你沒事吧,瑪法里奧。你看上去好像很冷?」

「我……我沒事。」他又問布洛克斯,「你把這些都……都告訴拉芬克雷斯特了?」

獸人未置可否,而旁邊的士兵則回答:「是的,他就是這麼說的,基本上一字不差!」說着說着,士兵就大笑了起來,說:「拉芬克雷斯特跟你一樣,幾乎不相信。到明天,他自己會把真相全挖出來。如果附近有他的朋友在,他們會知道找我們麻煩沒什麼好結果。」

拉芬克雷斯特認為,獸人要入侵他的領地。瑪法里奧覺得很失望。他開始懷疑,拉芬克雷斯特能不能把他的見聞和布洛克斯的故事關聯起來。他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會被相信。他竟然準備告訴拉芬克雷斯特,敬愛的女皇可能捲入了魔法,很有可能毀滅她自己的人民。如果換作別人告訴他,他自己也不願意相信。

如果再有些證據就好了。

士兵開始焦急地走動,他說:「祭司,我想請你和你的朋友離開。我們的隊長馬上就要來了。我不應該讓你們——」

「沒問題。我理解。」

他們起身的時候,布洛克斯到籠子前,一隻手伸向泰蘭德,說:「祭司,最後一次祈福,可以嗎?」

「當然。」

泰蘭德又跪了下去,瑪法里奧惶恐不已,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最好的辦法是把所有的懷疑和猜測都告訴拉芬克雷斯特,可也似乎沒什麼用。

如果他能和塞納留斯談談就好了,可就怕到時獸人已經——

塞納留斯……

瑪法里奧瞥了一眼泰蘭德和布洛克斯,做出了一個致命的決定。

和布洛克斯告別以後,泰蘭德站了起來。瑪法里奧握住她的手臂,謝過了士兵。泰蘭德還是心煩意亂,可瑪法里奧卻一言不發,醞釀着他的計劃。

「我們得做點兒什麼。」她好久之後才開口。

「什麼意思?」

「明天他們會把布洛克斯帶到黑鴉堡。一到那裏,他就——」泰蘭德遲疑了一下,說,「我非常尊敬拉芬克雷斯特,但是——」

「我跟主祭司說過這件事。她說她無能為力,只好為布洛克斯的精神祈禱。她很高興我有同情心,但卻讓我不要管太多,讓事情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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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瑪法里奧喃喃自語道,凝視着前方,緊緊咬住牙齒。即使他心裏很害怕,但是已經沒有退路了。「這裏轉彎。」他突然說,帶泰蘭德走進一條小路,「我們去見伊利丹。」

「伊利丹?為什麼?」

瑪法里奧深呼吸了一下,想到了獸人還有永恆之井,他回答說:「因為我們應該讓事情順其自然,在我們的引導下,就是這樣。」

哈維斯站在熊熊燃燒的球體前,全神貫注地看着中間的裂縫。球體的深處,神的眼睛也看着他。對話開始了。

我聽見了你的懇求。他對哈維斯說,而且知道了你的夢……世界上的不純凈和不完美應該被消除。我會給予你渴望的東西,你是我忠誠的……

哈維斯跪在地上,視線沒有離開過一步。其他的上層精靈繼續施展魔法,要把他們已經取得的成果繼續擴大。

「你會來嗎?」暗夜精靈回答,眼裏充滿了期待,「你會來到我們的世界完成它嗎?」

入口還沒有開啟……需要被加強……因為它要足夠大,讓我能夠進入……

哈維斯點頭表示理解。如此一個龐然大物,暗夜精靈的大門確實容不下他,只要他往那兒一站,估計大門就四分五裂了。確實要把門加大加寬,使之永久敞開。

「我該怎麼做呢?」他問道。「上層精靈已經竭盡所能施展他們的魔法。已經達到了技術和水平的極限。」哈維斯總結道。

我會派一個人來指導你們……他會經過你們這裏,但你們要準備好迎接他的到來……

哈維斯高興得幾乎要跳了起來。他下了命令:「千萬不要有什麼閃失!一定讓他來了以後覺得滿意。」

經過加倍的努力,上層精靈的密室直接從永恆之井汲取能量。室外,天色駭人。任何人只要看到黑水也會陷入恐懼當中。

火球開始膨脹起來,中間的裂縫漸漸打開,彷彿一張野蠻的嘴。突然,千百萬個哭聲充斥在密室里,聲音不絕於耳。

但是有一個上層精靈遲疑了。哈維斯做好了最壞打算,他逼着自己站到圓圈的中央,加入了自己的法力和技巧。他不會辜負這個神的!決不會!

然而剛開始並不順利。入口緊緊的,一點都沒打開。哈維斯把全部的意志力都集中在球體上,強行要擴大中間的裂縫。

接着,一道強光讓精靈們不得不向後退。大家都很驚訝,但仍然繼續努力。

球體深處,出現了一個長相奇怪的傢伙。剛開始,才只有幾寸高,隨着漸漸朝前移動,他變大,變大,越變越大……

這下站在球體入口的巫師們就遭了殃,兩個巫師倒地不起,一個幾乎不能呼吸,還有一些搖搖欲墜。但在哈維斯的瘋狂的控制下,他們又恢復了力量。

突然,傳來獵犬陰森恐怖的叫聲。只有哈維斯才看得清楚球體的入口首先出來的是什麼東西。

怪獸大都是一匹馬的大小,頭上的角向前彎曲。身上長著紅色的鱗片,背上多出一撮小小的棕色毛。雖然很瘦,但都很強健。腳上有三根趾頭,每根趾頭上都長著鋒利的爪子,而且幾乎有半隻腳那麼長。每頭怪獸的後腿都要比前腿短一些,但哈維斯一點兒都不懷疑他們的速度和敏捷性。

它們的肩上還豎立着兩根有如鞭子一般、長長的皮觸角,觸角的頂端有小小的吸盤似的嘴。觸角不斷地前後甩動,對着巫師們虎視眈眈。

它們的臉長得很特別,又像狼又像昆蟲。野蠻的下顎里長著尖尖的牙齒。眼睛窄窄的,全是眼白,流露出奸詐的眼神,一看就知道不是簡單的動物。

接着,它們的主人從後面走了上來。

他穿着鋼鎧,帶着鐵手套,巨大的手上握著一根鞭子,鞭子所到之處,無不閃出銀光。

他的胸和肩比身體其他部分都要寬,身材非常魁梧,在一群勇士里鶴立雞群。鋼鎧沒有遮蔽住的地方,從鱗片里泛出神秘的光芒。

「我是神派來的侍從,」他說話的時候,目光熊熊燃燒着,「來幫助你們打開入口,讓神榮耀的軀體進入!」

一頭野獸狂叫一聲,只見鞭子抽打過去,馬上沒了聲音。

「我是犬王,」巨大的野獸凶神惡煞,緊緊盯住哈維斯,「我是哈卡。」

終於,羅寧醒了過來。

他真不情願起來,他睡着的時候一直在做夢。大部分是關於溫蕾薩和即將出生的雙胞胎的。好在這一次都是些溫馨美滿的畫面,也是他一直以來所希望的美好生活。

可是醒來后,羅寧卻擔心,自己可能不能活着見到家人了。

他睜開眼,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此時這張臉卻不怎麼讓人高興。克拉蘇斯躺在他的旁邊,一臉關切。這隻能讓羅寧更氣憤,要不是紅龍克拉蘇斯,他根本不會到這裏來。

起初羅寧不知為何,總覺得視線有些模糊,後來才意識到已經不是白天了,他是在月光下看到克拉蘇斯的臉。月光灑在樹林里,光線很強烈,甚至有些不自然。

他非常好奇,從地上爬起來,想讓僵硬的身體放鬆一下。

「慢慢來,羅寧。你已經睡了一天多了。你的身體可能需要一兩分鐘才可以恢復過來。」

「這裏哪兒?」羅寧環顧四周,「我記得這片樹林,我們被抬到這裏來的。」

「從我們到這兒以後一直被當做客人,森林之王對我們很友善。現在我們很安全。羅寧,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們走不掉了。」

羅寧終於站了起來,獃獃地望着這片樹林。周圍確實有什麼東西存在,可是他們也沒有任何被困的跡象。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克拉蘇斯也會編故事。

「如果我們想走的話會怎麼樣呢?」

克拉蘇斯指了指一排排的花,說:「它們會阻止我們的。」

「它們?花?」

「請相信我說的話,羅寧。」

羅寧真想看看花到底能拿他們怎麼樣,不過他還是決定不要冒險。克拉蘇斯說,只要他們不走,就不會有危險。那麼既然現在他們都醒了,也許會想得出逃脫的辦法。

羅寧肚子餓得咕咕響。也難怪,他已經一天多沒吃東西了。

還沒等他說話,克拉蘇斯就遞上了一盆水果和一壺水。羅寧狼吞虎咽一口氣就把水果吃完了,雖然不能完全填飽肚子,但至少胃不抱怨了。

「森林的主人早上送過吃的以後,就沒再拿來過。我想他很快就會——如果他知道你已經醒了的話。」

「他會嗎?」這話羅寧並不愛聽,有人似乎在掌控一切。「他到底是誰?」

克拉蘇斯一下子不自然起來:「他叫塞納留斯,你記得嗎?」

塞納留斯……他好像有印象,但卻又不記得。塞納留斯。他了解一點相關的情況,但似乎和魔法沒有直接的關係。這個名字讓他想起故事,神話……

是森林之王?

羅寧一下子叫了出來:「難道我們是森林之王的客人?」

「實際上,是半神半人,讓人尊敬的半神半人。」

「塞納留斯……」

「你們在說我嗎,我在這裏!」突然四處都傳來一個聲音,「歡迎你,羅寧。」

只見月光下走出一半精靈一半雄鹿身體的傢伙,他甚至比高大的克拉蘇斯還要高。羅寧直直地看着他的鹿角、他的臉,還有他奇異的身體。

「你睡了很久,年輕人。所以我想早上送來的吃的已經不夠了。」他向身後做了一個手勢,說,「這裏還有些吃的給你們。」

羅寧看到原來空空的盤子一下子堆滿了高高的水果。旁邊還有一個木質盤子,裏面有一塊很厚的肉,味道聞起來就很香,應該合他的口味。毫無疑問,水壺也被重新倒滿了水。

「謝謝你。」羅寧說,但他不想被眼前的美食分了心,「不過我有個問題。」

「你等下會有很多時間問問題的,現在,還是先吃吧。」

克拉蘇斯拍拍羅寧的肩。羅寧點點頭,就和他一起吃了起來。羅寧看到肉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不是因為他不吃肉,而是他很驚訝,森林之王竟然肯犧牲一頭動物來招待兩個陌生人。

塞納留斯看出了他的好奇,就說:「每一個動物都有它專門的用途。他們也是森林循環的一部分,這其中也包括必需的食物。你們就像熊或者狼一樣,在我的領地上自由地涉獵,所以沒有什麼東西是被浪費的。每種生物都有可能是新生生物的食物。現在你們所吃的小鹿還會再生,所以不要有什麼顧慮。」

羅寧皺起了眉頭,他不怎麼明白塞納留斯的解釋,但也不需要他再解釋一遍了。塞納留斯只是把羅寧和克拉蘇斯也看成森林裏的捕食者。僅此而已。

吃完以後,羅寧感覺好多了,就想到了問題。可塞納留斯卻先開口了。

「你們不應該在這兒。」

他倆頓時都啞口無言。

塞納留斯在樹林里來回踱步。他說:「我跟其他人商量過了,討論了你們的情況和處境,我們都覺得你們不應該呆在這裏。你們可以走,但問題是怎麼走,我們還沒決定。」

「也許我可以解釋一下。」克拉蘇斯打斷了他。他看上去還是比羅寧要虛弱,當然比剛到樹林的時候要好很多。

「也許是的。」羅寧同意。

克拉蘇斯看了看他的同伴,他沒有任何理由隱瞞事實。塞納留斯已經幫了他們很多,甚

至是他們旅途中第一個伸出援手的。

可是羅寧沒有料到,克拉蘇斯說了這樣一個故事。

「我們是從海上來……很遙遠的,可是這不重要。關鍵是我們為什麼要停留在這裏?」

克拉蘇斯編了一個新故事,在他的故事裏,是他發現了裂縫,而不是諾茲多姆。他並沒有把裂縫描述成一個時間的斷裂點,而是一種驚動現實結構的奇怪事物,而且將會造成巨大的災難。羅寧和他就是為了找出麻煩的源頭而來到這裏。

「我們飛過了島上北面的山峰,覺得在那裏的感覺是最強烈的。在那裏,很多可怕的東西不斷出現。我們都覺得不對勁,可當我們想飛得近一點,看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我們就被捉住了。」

「而且進入了暗夜精靈的領地。」塞納留斯補充道。

「是的。」克拉蘇斯點點頭。羅寧在旁邊什麼也沒說,他怕多說什麼反倒讓克拉蘇斯露了餡。他不但沒有提到他們真正從哪兒來,還有一樣東西沒說,而這點可能塞納留斯正感興趣。

那就是克拉蘇斯他可以變成一條龍。

塞納留斯往後退了一步,看着他倆。羅寧看不見他的表情。他會相信克拉蘇斯編的這個故事嗎?

「我得和其他人再商量一下。」塞納留斯轉回頭來,看着羅寧和克拉蘇斯,說,「有什麼需要,我不在的時候也可以得到滿足……我們回頭再說。」

他倆誰都不說話,森林之王消失在月色中。

「這樣做沒用的。」羅寧大聲說道。

「也許吧。但我想知道其他人到底是誰。」

「也跟他一樣的半神半人?這似乎最有可能。為什麼不告訴他你——」

克拉蘇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羅寧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克拉蘇斯用安靜的口吻,說:「我已經是一條喪失力量的龍了,親愛的朋友。我想在恢復之前保守這個秘密。」

「那麼……其餘的故事呢?」

克拉蘇斯看看他:「羅寧,我記得告訴過你,我們可能在過去。」

「我懂了。」

「我的記憶……因為我失去了力量,記憶也開始散亂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記得起來,我知道我們在什麼時間維度。」

羅寧頓時精神大振,他脫口而出:「那太好了!現在我們可以決定誰最——」

「讓我說完。」克拉蘇斯又露出嚴厲的表情,「我為什麼要編這個故事呢,有個很好的理由。我想塞納留斯也知道一些現在發生的事,尤其是現在有些反常的情況下,唯一不能告訴他的是我的預感。」

克拉蘇斯聲音越來越低,羅寧也越專註:「什麼?」

「恐怕我們比燃燒軍團要早到。」

羅寧已經聽夠了恐怖的消息,克拉蘇斯所說的再也嚇不倒他了。他幾乎經歷了一場生死——惡魔之戰——羅寧還沉浸在夢魘中。只有溫蕾薩理解,他當時有多痛苦,而她也為此困擾許久。所以他們需要藉助愛以及將要出生的孩子,來彌合內心和靈魂的創傷。

而現在羅寧又被拋回到了夢魘之中。

羅寧跳了起來,說:「那麼我們必須要告訴塞納留斯,還要儘力告訴所有人!他們會——」

「他們不應該知道……我甚至擔心想要保守這個秘密,已經太晚了。」克拉蘇斯也站了起來,看着他以前的學生,「羅寧,按照事情的真相,燃燒軍團是在一場浴血奮戰中敗下陣來的。」

「是的,可是——」

克拉蘇斯顯然是忘記了,也許塞納留斯聽得見他倆在說什麼,他抓住了羅寧的肩膀。儘管他的身體還很虛弱,然而長長的指甲掐在羅寧身上,還是讓羅寧覺得疼痛不已。「你還是不明白!羅寧,我們到這裏來,或者只是單單待在這裏……我們可能已經改寫了歷史!我們現在要對燃燒軍團在第一次戰鬥中的勝利負責,這對很多無辜的死者有意義,也能幫我們抹去時間。」

瑪法里奧花了很久才勸服伊利丹,終於願意加入到突如其來而又衝動的計劃當中。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怎麼勸——而是泰蘭德熱烈的懇求。在她的目光下,連伊利丹都融化了。實際上答應幫這個忙,他根本就不在意籠子裏的囚犯到底是誰。瑪法里奧知道他弟弟和獸人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而泰蘭德也被捲入其中。泰蘭德把伊利丹拉入了他們的陣營。

現在,他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四個士兵都高度警惕,各佔一方。太陽剛剛升起,廣場上除了士兵,空無一人。其他精靈都在睡覺的時候,就是下手最好的時機。

「我來對付那些士兵。」伊利丹提議,左手已經握緊了一個拳頭。

瑪法里奧馬上回過來。他當然不是懷疑弟弟的能力,但他也不想傷害那些士兵,他們只是盡忠職守罷了。「不,我說過我來對付他們。等我一下。」

他閉上了眼睛,放鬆一下。似乎遠離了世界,卻看得更加清楚。他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

么。

他們的行動還需要老天幫忙。微風拂面,花香四溢,小鳥歌唱,這樣和諧美妙的環境會讓士兵們身心愉悅,自然就放鬆了警惕。

一切都準備好了,瑪法里奧的法術也準備好了,他眨了下眼睛,輕聲說:「來……」

伊利丹猶豫了一下,泰蘭德跟在瑪法里奧的後面出來了以後,他才出來。他們三個都向著籠子和士兵走去。儘管施了法術,瑪法里奧還是時時監視着四個士兵的動靜。他們離士兵只有幾尺遠了,士兵似乎還無動於衷,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起作用了。」泰蘭德輕聲地說。

伊利丹站在了最前方的一個士兵前,向瑪法里奧揮揮手,問:「好法術,哥哥,但可以持續多久呢?」

「我不知道,所以我們得抓緊。」

泰蘭德跪在了籠子旁邊,往裏面看。她說:「布洛克斯也中了魔法,瑪法里奧。」

獸人躺在籠子的後部,眼神飄忽,根本集中不了精神。泰蘭德叫他的名字也沒反應。

瑪法里奧想了一想,說:「你搖搖他的手臂再叫他的名字試試。他一看到你,你就得讓他別發出任何聲音。」

伊利丹皺了皺眉頭,說:「他肯定會叫的。」

「還有一點時間法術就失靈了。伊利丹,你必須要動作快。」

「我不會拖你們後腿的。」伊利丹哼了一聲。

「別動,你們倆。」泰蘭德把手伸進籠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獸人的上臂,又叫了他的名字。

布洛克斯總算醒了。眼睛睜得很大,嘴巴也是,眼看馬上就要發出震耳的叫聲。

可說時遲那時快,布洛克斯一把捂住嘴。他不斷眨巴着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是真的。泰蘭德摸了摸他的手,點點頭,再一次看着他。

瑪法里奧看看他弟弟,輕聲地說:「現在!趕快!」

當伊利丹緊緊抓住籠子門閂的時候,手上發出亮黃色的光,而籠子卻被一種紅色的能量所籠罩,響起了輕微的報警聲。

瑪法里奧焦急地看着士兵們,可他們似乎還無動於衷。他這才鬆了一個口氣,繼續看着伊利丹行動。

伊利丹很熟悉暗夜精靈的魔法,也學過怎麼處理它。他手上泛出的神奇的黃光蔓延到籠子裏,很快就把籠子本身的紅色給包圍了。汗珠流下了他的前額,可是他毫不畏縮。

最終,他放開手往後退。瑪法里奧從後面扶住弟弟,不然他可能要倒在士兵的身上了。「現在可以打開籠子了,泰蘭德。」

為布洛克斯鬆綁之後,泰蘭德輕輕地碰了下籠子的門——門就立即自動打開了。

「鐐銬。」瑪法里奧提醒伊利丹。

「當然,哥哥,我沒有忘記。」

於是伊利丹蹲下身子去解獸人的鐐銬。然而布洛克斯起初沒有反應,只是警惕地看着這個暗夜精靈。泰蘭德只得拉住他的手,讓他往自己這邊靠。

伊利丹又默默地念了幾句咒語,鐐銬就像嗷嗷待哺的小孩的嘴一樣啪地開了。

「好了,問題都解決了。」伊利丹高興地笑了。

因為關在籠子裏的時間太長,布洛克斯的身體已經僵硬不堪,所以只能緩緩地移動。他草草地向伊利丹點點頭,表示感謝,卻一直看着泰蘭德,聽從她的指揮。

「布洛克斯,仔細聽着,我要你跟瑪法里奧走,他會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們在那裏會合。」

關於這個問題,泰蘭德跟瑪法里奧之前爭執過。泰蘭德想讓布洛克斯跟她走,可兄弟二人最終說服了她,讓布洛克斯跟他們走。因為如果大家發現布洛克斯不見了,而曾經照顧過他的泰蘭德也不見了,月亮守衛很容易把這一切聯繫在一起。這可能會引起更大的麻煩。

「他們很快會把這些聯繫到一塊兒的。」瑪法里奧堅持認為,「你是唯一給過他幫助的。所以你必須要留在這裏。他們不太會想到是我救的布洛克斯,就算想到了,也不太會責備你。你是月神殿的祭司。你認識我並不是什麼罪過,這樣他們也不能給你貼什麼犯罪的標籤。」

泰蘭德同意了,可卻不想讓瑪法里奧單獨承擔所有的責任。沒錯,是他想出的這個辦法來救布洛克斯,可一開始是泰蘭德的想法啊,也是她把瑪法里奧介紹給布洛克斯的。

現在泰蘭德還得要求布洛克斯,去信任一個差不多算是陌生人的伊利丹。布洛克斯看了看瑪法里奧,又憤怒地看了看伊利丹:「也要跟他一起嗎?」

「我剛剛救了你,野獸——」伊利丹噘起了嘴。

「夠了,伊利丹!他很感激你!」泰蘭德沖着伊利丹喊,「你只要跟瑪法里奧走就可以了。他會帶你去一個沒人會發現的地方!去吧!相信我!」

布洛克斯用巨大的手握住泰蘭德的手,跪了下來,說:「我相信你,祭司。」

就在這個時候,瑪法里奧注意到有一個士兵開始煩躁不安了。

「法術快失靈了!」瑪法里奧噓了一聲,「伊利丹!帶泰蘭德走!布洛克斯!跟我來!」

布洛克斯以驚人的速度跳了起來,跟着瑪法里奧。瑪法里奧根本不敢往後看,他只希望法術還能支撐一會兒。因為泰蘭德和伊利丹沒什麼可害怕的,他們直接回伊利丹的家裏,就在附近。而且也沒人會懷疑他們兩個。

可對瑪法里奧和布洛克斯來說,就完全是兩碼事了。沒有人會誤會布洛克斯什麼,但會誤會他。所以他們倆要儘快出城。

可是當他們離開廣場,拐入蘇拉瑪城蜿蜒的小路時,傳來了瑪法里奧最擔心的聲音。

有一個士兵最終還是醒了,他開始大聲喊叫,接着他的同伴們也開始喊叫,幾秒鐘以後,城市上空就響起了號角聲。

「這邊走!」瑪法里奧跟布洛克斯說,「我安排了坐騎等我們。」

實際上,瑪法里奧不需要說什麼,因為獸人雖然體形龐大,身手卻很矯健。如果在荒郊野外,一定跑得比瑪法里奧還要快。

號角聲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蘇拉瑪城又恢復了生機,這一切實在來得太快了。

這時,瑪法里奧指了指拐角的地方,說:「這兒!就在這裏附近!」

他們轉入旁邊的一條小路。布洛克斯突然停住了,直愣愣地盯着瑪法里奧的坐騎看。

巨大的夜刃豹是黑色的,非常健壯。看到陌生人,它們都開始哼哼起來。等瑪法里奧走過去的時候,才安靜下來。他拍了拍它們。

布洛克斯搖搖頭,「我們就騎這個?」

「當然!抓緊!」

獸人有些猶豫了,可是周圍的號角聲逼着他不得不這麼做。布洛克斯一把拉過韁繩,看着瑪法里奧演示給他看,怎樣騎上去。

布洛克斯試了三次,才終於騎了上去。他還花了一會兒學習怎麼在上面坐穩。瑪法里奧時不時往身後瞥幾眼,他擔心那些士兵——如果情況更糟,月亮守衛自己會追上來。也難怪,布洛克斯根本不會騎。

最後一次調整位置的時候,布洛克斯不情願地點點頭。瑪法里奧深呼吸,拉起韁繩,就往前趕路了,布洛克斯則儘力跟在他的後面。

就這麼幾分鐘之內,暗夜精靈的命運就被完全改變了。這樣大膽的行為可能讓他最終在黑鴉堡里遭受譴責。可他知道不能讓這個機會白白溜走。不管如何,布洛克斯和上層精靈的工作有關聯……

他有一種恐懼的預感,卡利姆多的命運興亡,都在此一舉。

瓦羅森並不想面對哈維斯,可這不是他可以說了算的。哈維斯命令他,隊伍一到就去見他。對於他的命令,幾乎一定要立即遵守,幾乎和對待女皇艾薩拉的命令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哈維斯一定不愛聽隊長的報告。瓦羅森的隊伍莫名其妙誤入歧途,又被森林小妖襲擊,怎麼解釋呢?他想拿卡爾薩利亞斯來當替罪羊,可是他的主子也未必聽得進這個借口。對哈維斯來說,瓦羅森是負責的頭,這才是最重要的。

瓦羅森根本不用問主子在哪裏,因為施展魔法的時候他只可能在密室里。事實上,他自己更喜歡在外沖衝殺殺,在密室里修鍊魔法倒不是他最中意的。的確在他心裏,哈維斯和女皇甚至比他自己還重要。

他走近密室,士兵們看了看他。儘管他們還是很尊重地跟他打了招呼,可表現有一點異常——都有些心緒不寧。

似乎他們也知道,等待瓦羅森的將是怎樣的命運。

面前的門打開了。他眼睛朝下以示尊敬,走進了上層精靈的密室——眼前出現了一個噩夢般的怪獸。

「艾露恩保佑我!」他本能地拔出了刀。這個恐怖的野獸狂叫一聲,兩根觸鬚急不可待地向他伸過來。瓦羅森估計自己沒有什麼勝算,但還是決定儘力一搏。

這時傳來一個他不熟悉的聲音,讓他毛骨悚然,一根可怕的鞭子抽打在怪獸的背部。

怪獸一下子就退縮了,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瓦羅森目瞪口呆,盯着聲音發出的那個方向。

「他的名字叫哈卡,」哈維斯從旁邊走了出來,高興地說,「地獄獸全都在他的控制之下。造物主把他派來幫助我們打開空間通道。」

「造物主?閣下?」

哈維斯像父親一樣把手搭在瓦羅森的肩膀上,把他帶向神秘球體的方向,這讓瓦羅森驚奇不已。球體看上去有些兩樣了,讓他覺得很恐怖。似乎只要他站得近一些,就會吞噬掉他的身體和靈魂。

「沒事,我的隊長。沒什麼好怕的。」

他已經為失敗作好受懲罰的準備。可即使這樣他也得先把情況說明,以免再丟面子:「我的哈維斯,犯人不見了!我們在森林裏遭到的阻擊——」

哈維斯只是笑笑:「你會有機會將功補過的。首先,你得先了解一下真相。」

「閣下,我不——」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現在明白了。」哈維斯說,他的假眼滿意地閉了起來。

瓦羅森可以感覺到神的存在,把他的身體一層一層剝落。在球體深處透視到瓦羅森的內心——在那裏散發出一種愉悅之情。

你也要好好侍奉我……

瓦羅森跪了下來。

「神很快就會降臨的。」哈維斯解釋道,「問題的關鍵在於,出口必須要擴建,不然根本容不下他!他已經派士兵打開其他的通路。他們會幫我們來完成擴建工作,這樣就能實現我們的夢想了。」

瓦羅森點點頭,又高興又慚愧。他說:「那兩個犯人逃走了。」

哈卡嘶嘶的聲音打斷了他:「這事情無關痛癢,他們遲早會被捉回來。造物主最為關心的是,哈維斯閣下曾經說過的事情——崩潰——以及與此有關的事情!」

「可是怎麼找着他們呢?森林是由塞納留斯庇護著的!我很肯定是他。」

「塞納留斯只是一個森林之王而已,」哈維斯提醒他說,「而現在我們背後遠遠不止這些。」

哈卡轉過頭來,鞭子抽在地上,斷了,石頭地面上劃出一道綠色的閃電。

閃電一來,房間里整個都亮了起來。綠色的光線不斷增強,範圍也越來越廣。

兩頭地獄獸狂叫不已,觸鬚都繃緊起來。不過哈卡把它們壓在了後面。

一個四個腿的身影出現了,越變越大,越變越寬。瓦羅森對這一切已經很熟悉了,但是還是不由地尖叫一聲,讓人毛骨悚然。

新的地獄獸搖了下身子,加入到隊伍當中去。暗夜精靈簡直被迷住了,他們緊緊盯住哈卡看,他用鞭子又抽打了一下,第四頭地獄獸出現了,排在之前三頭之後。

他把鞭子在周圍甩了又甩,形成一個圓形的圖案,越來越亮,直到他眼前的空氣中產生了一個洞,這個洞和地獄獸差不多高,卻還要寬。

哈卡又發出了命令。

地獄獸跳進了洞穴,消失了。等最後一個跳進去以後,洞本身也消失了。

「他們知道要找什麼。」哈卡對他目瞪口呆的同伴說,「他們知道要找什麼。」這可怕的怪物把鞭子也弄好了。他看着瓦羅森說:「現在我們開始行動吧……」

一天之後,克拉蘇斯才意識到自己和羅寧被軟禁著。

又過了半天,他才得出結論——軟禁他們跟塞納留斯沒有關係。

可他也說不清楚,到底是誰有這個能力瞞過了森林之王的法眼,是塞納留斯的同伴嗎?不可能。森林之王應該對他們的詭計一清二楚。是暗夜精靈嗎?克拉蘇斯也打消了這種懷疑。這樣看來誰都有可能。

所以,克拉蘇斯就得出了這樣一個還有些道理的結論:那些監視塞納留斯和他們兩個的人,應該是自己的同僚。

在他自己的時代里,他曾經派了一些偵察員,專門跟蹤那些有潛力改變世界的人,不管是好是壞。人類,獸人——每一個種族——中都設置了專門的間諜。龍族也把這看成是一種必要的手段。除去他們自己,年輕的種族更容易製造災難。其中有一些間諜還小心謹慎地關注著艾薩琳。可他們不到災難臨頭,是什麼也不會做的。

所以這一次,顯然是晚了一步。

對於塞納留斯,克拉蘇斯一直保守着這個秘密。如果有人可以彌補他和羅寧所造成的傷害的話,那肯定就是巨龍了,問題是他們要能聽得見。

他一直等到羅寧睡着,這時塞納留斯也不大可能折返了。似乎他和羅寧的需要,都能夠被森林安靜而又隱蔽的精神所感知。食物會準時送到,他們一吃完,盤子也被收拾乾淨。這樣也保證了塞納留斯可以和同類們秘密商討——幾天,幾周,幾年甚至更長——也不用擔心他們兩個會餓死。

不管是新月還是滿月,樹林里總是月光普照。克拉蘇斯等羅寧真的睡沉了,就輕輕地起身,朝花朵的方向走去。

即使在晚上,它們的警惕性也很高。他走到可以不讓花朵發現的最近端,仔細看看這棵樹,他知道秘密機關的所在。塞納留斯可能錯過或者沒有發現的,克拉蘇斯卻找得到。

起初,樹看上去也沒什麼兩樣。每一棵樹他都輪流檢查,第二次看起來還是一模一樣。他的身體還是很虛弱,可他盡量克服。因為如果放棄了一次,恐怕就會永遠放棄的。

突然,他看到一棵高大的橡樹,樹榦特別粗。

我認識你,我認識你是誰,守護者。

沒有動靜。沒有回答。克拉蘇斯懷疑是不是自己弄錯了,可他不想這一次也白費。

他又試了一次,我認識你。隱藏在樹中,你看着我還有整個森林。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們為什麼來這裏。

克拉蘇斯感覺到有輕微的搖動。可能他的突然出現,打擾了看守的清凈。所以他們還不想那麼快現身。

有很多事情我可以告訴你,卻不能告訴森林之王,可是我不想只對着一根樹榦說。

這樣做,我們兩個都得冒險。有一個高傲的聲音回答,森林之王有可能也在監視我們。

終於有回答了,克拉蘇斯很高興。你我都知道,他現在不在這裏,而且你也可以不讓旁人知道啊。

又是沉默。克拉蘇斯想,是不是逼得他太緊了。

樹榦漸漸消失了,似乎樹皮里要走出一個人。走出一個高高的人以後,樹皮也消失了,變成一件長而飄逸的風衣和一張瘦削的臉,一張克拉蘇斯很久以前就熟悉的臉。

他走到樹林里,從頭到腳把克拉蘇斯打量了一遍。克拉蘇斯也搞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可以肯定他有些挫敗。

「你是誰?」看守輕聲問。

「也許可以說,我是你的遠房親戚。」

看來這場對話註定是要在不信任的基礎上進行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克拉蘇斯堅決地回答道,「我也知道阿萊克斯塔薩是生命的女皇,諾茲多姆是時間之龍,伊瑟拉是夢想之龍,瑪里苟斯是魔法之龍。」

看守這一個個名字逐一消化,突然說:「你漏了一個人。」

克拉蘇斯點點頭,說:「還有耐薩里奧是大地和岩石之龍,他是大地護衛。」

「這些名字外族知道的很少,不過還是有些人知道的。那你又叫什麼名字,竟然自稱是我的親戚?」

「我就是……克萊奧斯特拉茲。」

看守一聽身體就往後倒了下去。他說:「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名字呢?是女皇的配偶

啊。中間一定出了些差錯。自從你被捕以來,我們一直在監視你的動向,可你看上去真的不像是我們的族人。塞納留斯權力再大,也不能把你扣在這裏啊,怎麼可以把克萊奧斯特拉茲扣押在這裏?」

「我受了很重的傷。」克拉蘇斯沒有接他的話,繼續說,「時間是最關鍵的問題!我必須立刻去見女皇,告訴她我所知道的一切!你可以帶我去嗎?」

「你確實有龍的傲氣!可你的身份還那麼可疑。我憑什麼冒着觸怒所有龍族的危險,還要冒着觸怒森林之王的危險帶你走呢?從現在開始,他就知道有人在算計他,他很快就會採取相應的行動。」

「因為世界存在着潛在的危險——我們的世界——要比冒犯一個森林之王嚴重得多。」克拉蘇斯深吸了一口氣,說,「如果你能答應我的要求,我就告訴你實情。」

「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相信你。」看守說,同時把頭轉向一邊,「而且你現在處於被監控的狀態,我並不怕你什麼。如果你知道什麼,那就讓我看看你的焦慮是否是真的吧。」

儘管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同族,但克拉蘇斯沒有反駁,他說:「如果你準備好了的話——」

「來吧。」

他們的精神開始相通,克拉蘇斯將全部真相釋放了出來。

看到這麼多具有衝擊力的畫面,看守一陣暈眩。影子的咒語顯靈了。他的臉都被扭曲了,一個爬蟲和精靈的混合體出現了。

可是這些影子來得快,消失得也快。看守還沉浸在他看到的畫面里。他稍微平復了一下說:「這些都不可能。」

「也許吧。」

「這都是你的想像,簡直是無稽之談。」

「如果是真的,」克拉蘇斯悲傷地說,「這下你能理解,我為什麼要見女皇了吧。」

可看守卻搖搖頭,說:「你的要求——」

突然,兩條龍都呆住了。他們都感覺到一個龐然大物靠近的聲音。

塞納留斯。森林之王竟然又回來了。

看守轉身想逃跑,但克拉蘇斯擔心自己會就此錯過機會。於是他伸出手去拉住他。

「不,你不能走。你不能袖手旁觀!我一定要去見阿萊克斯塔薩女皇!」

他的手臂伸出了花叢。那些花馬上做出反應,一下子就開得更大,噴灑出一種具有魔力的花粉。

克拉蘇斯眼前的世界,瞬時模糊起來。他頭昏眼花,跌倒在花叢里。

突然有一隻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他聽到無聲而焦急的嘆息。感覺是另外一隻龍抓住了

他。

「這麼做真傻!」還有一頭龍哼哼道。

他很想說些什麼,可嘴巴已經不聽使喚了。

當他昏倒的那一瞬間,他心裏有的不再只是對扶住他的那條龍的感激之情,他只是覺得很惱怒自己,已經沒有機會確定,羅寧是不是可以跟他一起逃離這裏。

布洛克斯在黑夜的森林裏加緊趕路。這個倒霉的獸人連坐騎都坐不穩。儘管他很習慣騎自己族人馴養長大的狼,可這隻豹卻有些不同,讓他時時焦慮不安。

瑪法里奧在前方,彎著身子趴在坐騎上,指引方向。布洛克斯暗自慶幸瑪法里奧很有方向感,不過他也希望這段艱苦的旅程不會太長。

天很快就要亮了。布洛克斯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這樣一來,在很遠的地方他們就能被發現,而瑪法里奧的意見卻正好相反。如果月亮守衛來阻截他們,這些精靈的魔法在白天要比晚上弱得多。

當然,他們還有那些士兵要對付。

布洛克斯聽到身後追逐的聲音:號角聲,遠處傳來的喊叫聲,偶爾還有坐騎發出的吼叫聲。他本以為瑪法里奧有詳細的計劃,而不是僅僅逃走了事。可現在很顯然不是這個樣子。瑪法里奧不是什麼勇士,他只知道做他所謂正確的事情。

天色漸漸由黑轉灰,是那種霧蒙蒙的灰——晨霧。獸人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霧很是高興。不管它會持續多久,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坐騎不要在灰濛濛的晨霧裏,把瑪法里奧跟丟了。

周圍的東西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布洛克斯伸手去摸戰斧,可瑪法里奧還幫他保管着。瑪法里奧沒有給他任何武器,可能是以防萬一的舉動吧。

號角聲再次響起,這一次離得更近了。獸人吼叫了一聲。

瑪法里奧消失在霧色中。布洛克斯加緊追,擔心自己的坐騎跑反了方向。

突然,布洛克斯的坐騎為了避開一塊岩石,一扭,一不小心就失去了平衡。獸人隨即就從坐騎上摔了下來,跌倒在不平坦又硬邦邦的地上,又翻滾到草地里。

瑪法里奧之前教過他,萬一碰到這種情況怎麼辦。布洛克斯正準備翻個身繼續上坐,卻不料坐騎已經自顧自地繼續奔跑,消失在大霧中了。

追捕的聲音卻越來越響。

布洛克斯馬上找到了一些東西,應該說是任何可以充當武器的東西。他撿起了一根樹枝想用來支撐他的手,而石頭不是太小不能用,就是太大搬不了。

旁邊的灌木叢里傳來沙沙的聲音。

布洛克斯振作了一下精神。如果是一個士兵,他們的機會均等。如果是月亮守衛,他的勝算就小了,可他也要一搏。

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四腿怪物。

布洛克斯吃驚不小,這個怪物的叫聲有些像狼,又有些像狗,長得卻和兩種動物都不像。肩膀以下的位置和他長得差不多高,可背後卻伸出兩條互相纏繞的皮質觸角。嘴裏滿是利牙,綠色黏稠的唾液從嘴裏流出來。

獸人腦子裏滿是恐怖的畫面。他看到過這樣的怪物,可卻從來沒跟它們交過手。

地獄獸——燃燒軍團的衝鋒隊。

布洛克斯從可怕的回憶中清醒過來。他使勁向前,站到龐然大物的下面。地獄獸想用爪子抓住他。獸人盡全力撥開了它的爪子。地獄獸身體搖晃了一下,頓了頓,重新打量了一下獸人。

此時,布洛克斯趁機用拳頭擊中了怪物的鼻子。

如果是一般的種族,這樣一拳打下去,自己的手肯定也廢了。可布洛克斯不是一個一般的獸人,他動作敏捷,力大無比,動作總比地獄獸要快一步。而且他動手的時候每次都充滿仇恨,也許這時的力量也是最為強大的。

最後,他打斷了怪物的鼻子。地獄獸開始東倒西歪,樣子讓人覺得可怕。深綠色黏稠的液體,從他的傷口流出。

布洛克斯的手經過強勁的擊打,疼痛不已。但他卻緊緊盯住對手。他不會讓對方看出自己有一絲的害怕和退怯。這也是出於生存的本能。

這時,霧已經散了。布洛克斯的坐騎竟然自己跑了回來。聽到它的叫聲,地獄獸就把頭回了過去,根本不再注意獸人了。兩個龐然大物用爪子和牙齒扭打在一起。

布洛克斯知道地獄獸拿他的坐騎沒辦法,所以他就往後撤退。還沒走幾步,又聽到身後傳來均勻沉重的呼吸聲。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

只見不遠處,又有一隻地獄獸要跳到布洛克斯的身上。

他實在別無他法,只好撒腿就跑。

地獄獸一邊追,一邊叫。而先前一隻地獄獸和布洛克斯的坐騎根本不管那麼多,只顧自己打鬥。坐騎身上已經受了兩處傷了。布洛克斯在心裏默默感謝它在危急時刻出現,暫時幫他解了圍,而現在他得繼續想辦法逃脫。

哪裏的路最窄,布洛克斯就往哪裏鑽。那個大一點的地獄獸必須要繞道或者把自己劈成幾半才進得來,所以根本捉不到他,於是他也不想繼續跑了。可他心裏知道,沒有武器,要打敗地獄獸是不可能的。

不遠處,布洛克斯聽到動物的垂死掙扎聲,他知道坐騎已經敗下陣來。現在,只剩下外面的兩個地獄獸和他一個獸人決鬥了。

可能是被外面聲音分心的緣故,布洛克斯沒有留意腳下。突然一棵樹根一下子突起,拌住了他的腳,摔倒在地上。

他的平衡能力真的不好,直在地上打滾。他先握緊一棵光禿禿的小樹,只比他高一頭。但是可能因為他用力過猛,樹被連根拔起。隨即他又倒在了地上,撞上一棵大樹。

布洛克斯頭疼欲裂,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去看身後的龐然大物。那棵小樹還握在他手裏。他揮舞了一下,把它當長矛一樣刺向地獄獸。

地獄獸用力打掉獸人手裏這臨時性的武器。小樹的三分之一被劈斷了。雖然獸人的視線還是模糊不清,可他還是將剩下的那截樹枝緊緊握住,沖向地獄獸。

地獄獸先前已經受了傷,這樣布洛克斯的武器威力就更大了。他竭盡所能把鋒利的尾部插入了地獄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地獄獸一陣大叫,想要掙扎反撲。可布洛克斯已佔得了先機。他全身用力,把「矛」越插越深。

地獄獸的一根觸鬚,已經伸向了布洛克斯。他鬆開一隻握樹枝的手,使勁地拉住地獄獸的觸鬚。

不久觸鬚就被拔了下來,地獄獸發出一陣鬼哭狼嚎。

地獄獸身上流出了很多骯髒的血液,不一會兒它的前腿就跪倒在地上。布洛克斯還是抓着樹,調整了一下位子,以防地獄獸的垂死抵抗。

只見地獄獸的後腿也快不行了,尾巴開始發瘋一般地痙攣。驚恐的地獄獸甚至用爪子抓住自己的喉嚨,最後把布洛克斯的武器一折為二,可前半部分還在留在了自己身體里。

布洛克斯擔心地獄獸還會活過來,他馬上急着尋找新的武器。

可是,沒想到他又要再次面對先前遇到過的第一個地獄獸。

另外一個地獄獸已經遍體是傷——鼻子上有被布洛克斯弄傷的傷口,右肩上的一塊肉也被削掉了。儘管傷勢嚴重,可看上去還是精神亢奮,想要一舉消滅精疲力竭的獸人。

布洛克斯找了一根斷樹枝,像劍一樣揮舞著。可他也知道,不會一直這麼幸運了,好運要用完了。這樣一根破樹枝,已經很難抵禦這個巨大的惡魔了。

地獄獸卧下,繃緊全身的肌肉——

正當它要跳起來的時候,森林蘇醒了,也開始幫助布洛克斯對付敵人。本來生在地獄獸腳底的野草,開始瘋狂地生長,迅速長高。地獄獸一離開地面,就被野草層層纏住。

地獄獸絕望地吼叫起來,甚至用觸鬚幫忙,想甩掉纏繞全身的野草,但是不行。

「布洛克斯!」

只見瑪法里奧騎着坐騎,向布洛克斯奔來,也顯得疲憊不堪。暗夜精靈拉住韁繩,把一隻手伸向布洛克斯。

「我又欠了你一個情分。」他低聲道。

「你不欠我什麼。」瑪法里奧看了一眼被困的地獄獸,「它們不會纏住它很久的。」

的確,每一次地獄獸的觸角碰到野草,它們就馬上凋謝枯萎。而地獄獸的前爪已經自由了,它還在試圖解放自己的其他腳爪,並且還企圖把爪子伸向布洛克斯。

「魔法,」布洛克斯喃喃自語,他回憶起相似的場面,「它在用毀壞魔法。」

瑪法里奧神色凝重,讓布洛克斯快點上坐騎。夜刃豹叫了一聲。

「那麼,我們最好儘快離開這裏。」

號角再次響起,這一次幾乎是近在咫尺。布洛克斯甚至都覺得,要看到追兵的號角了。蘇拉瑪城的追兵真的快追上來了。

突然,瑪法里奧猶豫了一下:「如果他們當中有月亮守衛的話——」

「如果有足夠的魔法的話,的確是可以殺死一兩個地獄獸,瑪法里奧,但是如果你要留在這裏和月亮守衛一起來對付地獄獸的話,我也奉陪到底。」這樣做不是死就是再次被抓。布洛克斯不敢再想下去了。他不會放棄瑪法里奧的,因為他已經救了自己兩次。

晨霧散去,遠處的景物已經清晰可辨。瑪法里奧緊緊握住韁繩,他要快點逃離地獄獸的陰影和追兵的追捕。他沒有跟布洛克斯說什麼,只是快馬加鞭地趕路。

在他們的身後,地獄獸的另外幾個腳爪也已經解放出來。它的注意力,很快被新的獵物發出的聲音所吸引……

有東西擾了羅寧的美夢,他覺得很不舒服。

他沒有馬上起來,而是睜開眼睛看看周圍。日光讓他漸漸辨析出周圍的樹木,幾步之遙

的花朵衛士,還有他所躺着的草地。

可是克拉蘇斯卻不見了。

他坐起來,開始找他。他肯定在樹林里的什麼地方。

可是仔仔細細查了一遍,還是找不到。克拉蘇斯真的不見了。

羅寧小心翼翼地走到樹林的邊緣。那些花朵馬上對着他,每一朵都更加開放。他本想試試花朵到底有多少能耐。可想想如果他這麼做,估計森林之王不會再讓他們在這裏久留,於是就作罷了。

他看着樹林,輕聲地叫道:「克拉蘇斯?」

沒有回答。

這時,他看到眼前的一棵樹,看上去有些不同。可他也說不出不一樣在哪兒。

他往後退了一步,努力地想了想,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影子裏。

「克拉蘇斯呢?」塞納留斯問,語氣一點都不客氣。儘管晴空萬里,可天上還是颳起了大風,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你的朋友在哪裏?」

羅寧面對他表情盡量保持自然,回答說:「我不知道,我剛起來,就發現他不見了。」

森林之王的金黃色眼睛裏滿是怒火,眉宇好像一道利劍。「世界馬上要有麻煩了。有些人已經感覺到了闖入者,是種不一般的生靈,到處吸食,似乎在尋找某些東西——或者某個人」。他仔細打量了下羅寧,繼續說,「而且自從你們從天而降以後,似乎危險更近了。」

羅寧不由心生懷疑,這些無名生靈到底是什麼呢?如果真有這樣的事,時間就更緊急了,比他和克拉蘇斯想像得還要緊。

塞納留斯看羅寧一言未發,又補充說:「你的朋友如果要逃走,一定需要有人幫他。可他現在把你留在這裏,這是為什麼呢?」

「我——」

「其他人確實堅持,要我把你們立刻交出去。他們都很不理解為什麼我把你們留在這裏保護你們。至於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裏,對這個問題,他們和我比起來,有更透徹的理解。而且為什麼暗夜精靈對你們如此感興趣,我直到剛才才相信他們的話。」

羅寧之前說話的心態都很平和,可現在塞納留斯這樣的語氣,讓他在內心也產生了某種抵觸的力量。

「現在看來我得聽從大家的意見了。」森林之王不情願地說。

「我們聽見你的呼喊了,」傳來一個很低的嗓音,聲音又很空曠,「你承認自己錯了。」

羅寧想回頭看究竟是誰在說話,可他的腿——他整個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

他的身後有比森林之王更為有力的東西在推動他。

塞納留斯對別人的那些意見似乎不是很高興:「我得承認,只能那麼做。」

「真理即將示人了。」一隻厚重地長滿毛髮的手掐住了羅寧的脖子,緊緊地掐住。「而且很快就會知道了……」

「你應該呆在神殿裏!」伊利丹堅持道,「瑪法里奧和我都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泰蘭德還是不聽:「我必須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也看到了有多少騎兵在追他們!如果他們被抓住了——」

「不會的。」他瞥了一眼窗外。沒有太陽的日子,他特別討厭。他覺得自己的權力削弱了,魔法的威力也消退了。伊利丹並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他是那種拚命研究魔法的傢伙,而老師塞納留斯所教的東西他都不感興趣。

他們站在廣場附近,形勢危險。泰蘭德曾說如果風聲不那麼緊了,就回到這裏來。月亮守衛和其他士兵幾乎全體出動去追捕瑪法里奧,只剩下幾個在籠子附近尋找線索。可他們什麼也沒找到,連一個嫌疑犯都找不到。伊利丹也早料到這個情況了。實際上,他總以為自己至少和那些榮耀的巫師一樣精明。

「我應該去追——」

她到底有完沒完?「那麼做的話,每個人都很危險!你希望我們每個人都被帶到黑鴉堡去見拉芬克雷斯特嗎?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也許會把我們帶去當——」

伊利丹突然閉上了嘴。廣場另一邊來了一隊穿着盔甲的騎兵,領頭的正是拉芬克雷斯特自己。

他們要躲都來不及了。一隊人馬走過來,拉芬克雷斯特先看看泰蘭德,然後是她的同伴。

當他看到伊利丹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我認識你,小夥子……伊利丹,是嗎?」

「是的,閣下。我們見過一次。」

「這是?」

泰蘭德鞠了一躬:「我是泰蘭德·語風,月神殿的祭司。」

坐騎上的拉芬克雷斯特很尊重月亮神,看來他很高興認識泰蘭德。接着他又看着伊利丹:「我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那時候你在學藝術。」他摸摸自己的下顎,問:「你還不是月亮守衛吧?」

他這麼問,其實說明他早已知道答案了。自從他們認識以後,拉芬克雷斯特就一直很關注伊利丹。這讓他受寵若驚,而且也有點不自在。他根本還沒有什麼作為,就已經引起了拉

芬克雷斯特的注意。「還不是,閣下。」

「那麼你就不受什麼禁忌,對嗎?」他所謂的禁忌,就是一旦成為月亮守衛以後,都要遵守一定的誓言。因為月亮守衛必須對女皇盡忠,來不得一點含糊。

「我想是的。」

「很好,非常好。那麼我希望,你能加入到我們的隊伍中來。」

泰蘭德和伊利丹一下子束手無策了。有可能是擔心伊利丹的安全,泰蘭德說:「拉芬克雷斯特閣下,我們很榮幸——」

沒等她說完,他就做了一個不要繼續說下去的動作。「不是你,祭司。雖然我很感謝月亮女神的恩澤,我只需要這個年輕人。」

伊利丹想極力掩飾愈發的焦慮,就問:「閣下,您為什麼會需要我呢?」

「目前來說,就是調查逃犯的事情!我剛剛才知道這個消息。我想逃犯應該還沒有被抓到。我有辦法可以找到他們,但我需要一些魔法的幫助。當然月亮守衛可以勝任,不過我想找一些更得力的。」

按說,要拒絕級別這麼高的一個暗夜精靈的要求,簡直不可思議。可現在他的加入就意味着瑪法里奧會有危險。泰蘭德偷偷地瞥了伊利丹一眼,想看看他到底怎麼想。而伊利丹卻希望泰蘭德可以幫他指條明路。

事實上,只有一種選擇。「我很榮幸加入,閣下。」

「太好了!羅薩拉克,為這個年輕的巫師準備一頭坐騎。」

部下立刻就牽來了一頭閑置的夜刃豹,似乎拉芬克雷斯特時刻希望伊利丹能加入他們的隊伍當中。夜刃豹蹲了下來,讓他新的主人騎上去。

「現在還是正午,閣下。」羅薩拉克說。這時正好拉芬克雷斯特把韁繩交給了伊利丹——瑪法里奧的孿生弟弟。

「你會跟我們一樣儘力,是嗎?」

伊利丹知道拉芬克雷斯特的言下之意。他知道自己的魔力在白天要弱一些,可是拉芬克雷斯特還是覺得能派上用場。他對伊利丹寄以厚望,這一點讓伊利丹熱血沸騰。

「我不會辜負你的好意,閣下。」

「太好了,年輕人!」

伊利丹上了坐騎,很快地瞥了泰蘭德一眼,示意她不用擔心瑪法里奧和獸人布洛克斯。他現在跟拉芬克雷斯特走,會想一切辦法幫助他,可唯一的前提就是他們兩個能順利地逃走。

泰蘭德只是淡淡地微笑,略帶謝意。伊利丹感覺準備好了,就向拉芬克雷斯特點了點頭。

拉芬克雷斯特揮手向眾人告別,就帶着他的騎兵隊伍上路了。伊利丹身體往前傾,跟上隊伍的節奏。他希望自己既能取悅拉芬克雷斯特,又能保護他那大公無私的哥哥。瑪法里奧很熟悉附近的地形,一定已經遠遠地把月亮守衛和那些士兵們拋在後面。如果真的不幸被捉住了,那伊利丹寧願犧牲布洛克斯來保全他的哥哥。泰蘭德應該可以理解的。他一定會儘力避免這一切的發生。血濃於水,親情總是第一的。

一如往常,城市被籠罩在一片晨霧裏。霧很快就會散去,所以這段時間對瑪法里奧來說也許是個抓緊逃脫的機會。伊利丹直直地朝着前路看,心裏在想,這是不是哥哥剛剛走過的路。有可能月亮守衛根本就追錯了方向,那麼拉芬克雷斯特現在這樣的行動也就會變成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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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行進的過程中,濃霧很快就散了。晨間的太陽異常強烈,似乎要抽干伊利丹的能量,就好像急切地要吞噬濃霧一樣。而且,這情形有些反常。但他磨磨牙齒,不想那麼多。如果拉芬克雷斯特要他展示一下自己的魔法,他是不會讓他失望的。現在去追捕布洛克斯,這讓伊利丹和暗夜精靈的領袖建立了新的聯繫,而實際上獸人的出逃,跟伊利丹也不無關係。

當他們到達山脊的時候,遠處的情景卻讓伊利丹皺起了眉頭,拉芬克雷斯特也破口大罵。他不得不放慢了行進的速度。眼前出現了散佈開來的小土墩。暗夜精靈只能小心翼翼地從山脊的另一頭繞道而行,他們把武器都準備好了。伊利丹一展身手的機會來了。

「艾薩拉保佑。」拉芬克雷斯特喃喃自語道。

伊利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當他們靠近土墩的時候,發現滿地屍體,他目瞪口呆。

至少有六個暗夜精靈,還包括兩個月亮守衛,他們的屍體已經被撕裂開來。那兩個巫師身體已經被吸幹了,像是丟在太陽底下很久沒人料理的水果一樣。可以想見,他們臨死之前奮勇反抗,痛苦異常。

有五頭夜刃豹也死了,有些喉嚨都被扯斷了,還有一些五臟六腑都被拖出體外。

「我說得沒錯!」拉芬克雷斯特突然說,「那個綠皮的傢伙肯定不是孤軍作戰!肯定還有同夥,至少兩個。」

伊利丹沒怎麼在意他說了些什麼,而是想,瑪法里奧在這裏打了如此慘烈的一場硬仗。

這確實不像是他哥哥或獸人單獨應戰的結果,否則現在的情況不會那麼慘。拉芬克雷斯特說得對嗎?布洛克斯是不是脅持了瑪法里奧,帶他去投奔了自己的種族呢?

當時有機會,我真應該把這頭野獸給殺了!伊利丹拳頭緊握,怒不可遏。現在目標明確,是時候向拉芬克雷斯特證明自己的實力了。

突然有一個士兵大喊起來,他發現了屍體旁邊有些東西。「閣下,快來看!我沒有看見過這樣的東西!」

把夜刃豹安頓好,拉芬克雷斯特和伊利丹馬上睜大眼睛,去看有什麼重大的發現。

這是一種噩夢般的生靈,看上去像狼,但是已經極度地變形,像是發狂的神在極度瘋狂的情況下創造出來的。即使已經死了,卻還是面容恐怖。

「你認為這是什麼,巫師。」

瞬間,伊利丹甚至忘記自己是巫師了。他搖搖頭,說了實話:「我也不知道,閣下。」

儘管長相恐怖,但臨死前想必是經歷了一場鏖戰,一根樹枝插在了他的喉嚨里,看樣子是被戳死的。

伊利丹又想到了他的哥哥。他們分別的時候,哥哥是說要往森林方向跑的。是瑪法里奧乾的嗎?好像不可能。難道他就死在附近,就像那兩個月亮守衛一樣被輕易撕開了?

「真奇怪。」拉芬克雷斯特咕噥道。他突然站直,眼睛向前看,又問:「其餘的人呢?」也不知道他在問誰。「應該還有另外一部分的屍體!」

正有人要回答,只聽南邊傳來悲壯的號角聲,森林在那裏好像突然塌陷下去了,翻越起來越發困難。

拉芬克雷斯特馬上揮舞起大刀,指向號角響起的方向。「那裏!但是要小心,周圍可能還有這樣的怪物!」

騎兵隊伍都開始向前行進。每個精靈,包括伊利丹在內,都戰戰兢兢。雖然號角沒有再次響起。但是這似乎不是個好兆頭。

又走了一段路,他們看到另外一頭夜刃豹的屍體,它的身子側面被利爪撕開,脊梁骨被橡樹砸斷。不遠處,另一名月亮守衛被壓在一塊巨石底下,身體完全變形。他恐怖的表情讓騎兵隊伍里最勇敢的戰士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穩住!」拉芬克雷斯特命令道,「保持隊形!」

號角再次響起,這次略顯無力,卻離得更近了。

一隊人馬趕快向聲音來源的方向趕去。伊利丹有一種不祥之感,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背後監視着他。可是每當他回頭看的時候,卻只看到森林。

「還有一個,閣下。」一個叫羅薩拉克的暗夜精靈指著前方,脫口而出。

沒錯,還有一個可怕的怪物倒在地上,已經死去。它的身體懶散地趴開,好像臨死之前在找人一樣。鼻子被壓碎了,肩膀被撕開,腿上還有好幾道繩子形狀的印記,非常奇怪。是誰殺了它呢?是裝備精良的暗夜精靈嗎?一個暗夜精靈被壓在怪獸的底下。

在附近,他們又找到兩具訓練有素的勇士們的屍體,就像破爛的玩偶一樣散落在地。伊利丹覺得很奇怪,如果暗夜精靈真的殺了這兩個怪物。那麼活下來的精靈呢?

過了一會兒,他們才找到剩下的。

一個士兵坐在一棵樹旁,左手已經斷了,可那麼重的傷只用繃帶隨便包紮了一下。他愣愣地,也沒看剛剛趕來的騎兵隊伍,號角還在他的左手上,而身體上已滿是鮮血。

他旁邊還躺着一個倖存下來的——如果說半邊臉被削掉,一條腿嚴重扭曲也算是倖存的話。他呼吸非常困難。

「你,說你呢!」拉芬克拉斯特吼道,「看着我!」

倖存者這才慢慢地眨了下一眼睛,不得不看着他。

「就這點嗎?還有別的嗎?」

他張開嘴,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羅薩拉克!去看看他的傷!如果他要喝水,給他水!」

「是,閣下!」

「你們剩下的,分開站!」

伊利丹還待在拉芬克雷斯特旁邊,謹慎地看着周圍,希望一切太平。而其他一些同仁包括三個巫師沒有什麼戰鬥力,就在旁邊為他們打打氣。

「說話呀!」拉芬克拉斯特咆哮道,「我命令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逃犯呢?」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血淋淋的士兵發出一陣狂笑,羅薩拉克驚訝不已,往後退了一步。

「沒……沒看見那逃犯,我的……閣下!」受傷的士兵回答道,「也許他把自己給吃了。」

「是那些野獸乾的?那些獵犬?」

搖搖晃晃的暗夜精靈點點頭。

「月亮守衛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他們不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呢?尤其在白天。」

受傷的士兵又一次大笑:「我……我的閣下,月亮守衛是死得最早的,根本不堪一擊。」

通過一番努力,才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士兵和月亮守衛在追捕逃犯,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傢伙。從晨霧瀰漫的時候一直追到太陽出來。他們並沒有很真切地看見這兩個傢伙,可是卻相信捉住他們只是個時間問題。

可是接着,卻不料碰到了第一個地獄獸。

沒有精靈看到過那麼可怕的生靈。即使是已經死了的地獄獸,還是讓暗夜精靈的神經不能平復下來。哈果森,領頭的巫師,感覺到了其中的魔法。他讓其餘人都在一旁等一等,自己則騎上坐騎去查看那些屍體了,大家都聽了他的命令。

「不尋常,」哈果森一邊下馬一邊說。「提克金,」他叫一個月亮守衛,「我要你——」

這時第二個地獄獸撲到了他的身上。

「地獄獸是從附近樹林里竄出來的,我的閣下。然後它直接撲向了哈果森,先是用爪子打死了他的坐騎,然後……」

巫師已經沒有機會了。暗夜精靈還沒反應過來,地獄獸的背部伸出兩條可怕的觸鬚,緊緊地纏住哈果森的胸腔和前額,月亮守衛尖叫不已。之前從沒有暗夜精靈聽到過他們的叫聲。不多久,他們的眼睛就乾枯了,腿被剝掉了皮,被怪獸拋出很遠。

其他的精靈這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們沖向了地獄獸,要為哈果森的死報仇。

誰想,他們身後已經來了第三個地獄獸,正虎視眈眈。進攻一方反倒成了打擊對象,他們被團團圍住。

他們根本不是地獄獸的對手。由於魔力不濟,月亮守衛很快就敗下陣來。士兵們的遭遇也好不到哪裏去,不過還好他們的刀還派上些用場。

倖存者的思路就越來越混亂了,當他講到結尾處他們幾個怎麼會在這裏的時候,拉芬克雷斯特和伊利丹只能猜測個大概了。

羅薩拉克上前一看,說:「他又昏死過去了,閣下。恐怕再也醒不過來了。」

「你想想辦法幫他減輕點痛苦吧,另外一個你也看看。」拉芬克雷斯特皺了皺眉頭,說,「還要找一個士兵看管一下這些屍體。巫師,跟我來。」

伊利丹跟着拉芬克雷斯特回到了原來的小路上。兩個士兵離開了崗位去追逃犯,還有一些士兵還在附近檢查,可沒發現其他的倖存者。

「你覺得這個故事可信嗎?」拉芬克雷斯特問伊利丹,「你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嗎?」

「從來沒有,閣下,但我不是月亮守衛,所以對一些神秘的內部消息根本一無所知。」

「看看他們的下場吧。哈果森太自信了!很多其他的月亮守衛也是!」

伊利丹不置可否。

「又是一個。」

這個可怕的地獄獸看上去,還想要從喉嚨里取出什麼東西的樣子。它渾身是傷,身體已經被那些食腐肉動物啃得精光,連蒼蠅也來湊熱鬧。

拉芬克雷斯特命令兩個士兵說:「把我們經過的路再查一遍。那綠皮怪物……現在我還是要活捉。」

伊利丹和拉芬克雷斯特都下了坐騎。只見拉芬克雷斯特拔刀出鞘。那些夜刃豹都不願意呆在屍體的旁邊,它們被牽到附近的一棵大樹下,韁繩系在樹上。

拉芬克雷斯特又回到了屍體旁,跪了下來。「簡直太可怕了!在過去這些年裏,我從來沒有面對過這麼多的屍體。」他撿起一根皮質的觸鬚,「真是神奇的東西。哈果森就是被這東西吸乾的!你覺得這是什麼?」

觸鬚碰到伊利丹的臉,弄得他有點痒痒的,他盡量不往後退。他說:「可能是個吸血精吧,有些動物確實是吸血的,可這一個好像是有些魔法的。」他四下張望。「另外一隻被剝了皮。」

「沒錯。是有魔法。」

在拉芬克雷斯特繼續做恐怖實驗的時候,伊利丹則在仔細查看地獄獸的屍體。士兵之前報告說第一個地獄獸已經死了。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瑪法里奧和布洛克斯殺了他們。而通過現場的留下的打鬥跡象來看,更像是出自布洛克斯之手。

回到一邊。夜刃豹呆在屍體的旁邊不耐煩極了,伊利丹一邊設法讓它們不要嚷嚷,一邊心裏還惦記着哥哥。可是——

伊利丹立刻回過頭去:「我的閣下,我們還沒找到。」

坐騎的叫聲越來越響。

伊利丹感覺到他身後有東西。

他趕忙躲到一邊,正巧和拉芬克雷斯特碰到一塊兒,跌個人仰馬翻。伊利丹急忙去扶拉芬克雷斯特。拉芬克雷斯特的劍飛出好遠,他們兩個都夠不著。

一隻巨大的爪子爬到了地獄獸的屍體上。

「是誰?」拉芬克雷斯特勉強問道。坐騎也要加入戰鬥,但是韁繩系著,它們動彈不得。

伊利丹緩過神來。他看見恐怖的地獄獸想要發起第二次的攻擊。他本以為死掉的這個已

是恐怖至極了,沒想到活的地獄獸,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更加猙獰。

這一回,那隻地獄獸沒有跳起來,而是用它的觸鬚去抽打伊利丹的背部。他突然聯想到剛剛看到的月亮守衛的皮。

這觸角像是有魔力似的,所以伊利丹很快想到了要自保。一想到剛看到的一個死了的地獄獸,它的觸鬚是被拔斷的,便很快想到了攻擊的辦法。

他盡量不正面襲擊怪獸,因為他也知道這樣根本沒什麼用,這隻會吸掉他的魔法,還要吸干他的血。所以他把魔法施在了拉芬克雷斯特的那把刀上,而地獄獸根本看不見。

施了魔法的劍快速升向空中,開始旋轉,越轉越快。伊利丹的目標是怪獸的脖子。

非常精準,旋轉的刀割在龐然大物的脖子上,就像割草一樣。

怪獸發了狂似的大叫,綠色黏稠液體從它的肩膀流出來,它開始搖搖晃晃,最終倒了下去。它發出呻吟聲,最後奄奄一息閉上了雙眼。

伊利丹成功了,因而也恢復了一點自信,不那麼害怕了。他又拿起拉芬克雷斯特的劍。地獄獸跳上來的時候,他冷冷一笑。

他一刀刺死了怪獸。可能是因為用力太猛了,幾乎把刀埋到了怪獸的骨頭裏。

地獄獸猶豫了一下,走路開始跌跌撞撞,眼神里充滿著恐懼。又跌跌撞撞走了兩步,然後四肢無力,癱倒在地上。

伊利丹一下子覺得精疲力竭,但同時又感覺到巨大的榮譽感和自豪感。他毫不猶豫,完成了其他三個月亮守衛沒有完成的使命。他已經從他們失敗中吸取了教訓,但伊利丹不以為意。他只知道,現在已經用雙手制服了地獄獸。

「幹得好!」拉芬克雷斯特重重地拍打他的背,他都快要跌倒了。正當伊利丹設法要保持平衡的時候,他卻走到旁邊去鼓勵其他士兵的工作:「這次反擊太棒了!不但除掉了我們

最大的危險,而且當敵人要反撲的時候把它們給打敗了!太棒了!」

拉芬克雷斯特靴子踩在怪獸的前肢上,想把他的刀取下來。這時從小路里出來兩個士兵,大家都歡呼起來,危險終於解除啦。

「閣下!」兩個士兵叫道,「我們聽見——」

羅薩拉克接着他們繼續說:「拉芬克雷斯特!你殺掉了怪獸!你受傷了嗎?」

伊利丹以為他會把功勞搶去——畢竟,砍掉怪獸頭的那把刀是拉芬克雷斯特的——不料他卻指著伊利丹:「不!是他殺的。他根本不考慮自己的安危,在危難之中解救了我。我從一開始就看好你,伊利丹!你比很多的月亮守衛都要能幹!」

伊利丹接受了拉芬克雷斯特的讚賞,臉都黑了。這些年來,大家都期待他能成為一名英雄,一位精英,如今終於可以卸下了肩上的重擔了。但是現在,伊利丹感覺到他的命運出賣了他自己,因為剛剛用過的魔法是老師塞納留斯教過他,他幾乎是不願意學的。可到了關鍵時刻,卻自動反應出來。

我真是個傻瓜,為什麼要拒絕我的天賦呢。伊利丹真正意識道,瑪法里奧註定是要跟我走兩條路的,即使在白天,我的魔法也能控制一切。

可想到這裏,他卻覺得被刺痛了,因為他用了哥哥的方法。天下哪一個英雄是照貓畫虎的呢?伊利丹一定要成為領袖。

士兵們都開始以一種別樣的尊敬眼神看着伊利丹。

「羅薩拉克!」拉芬克雷斯特叫道,「我覺得今天自己很幸運!我希望你能帶剩餘一半的勇士走小路!我們繼續去找逃犯,還有那個放走他的傢伙。」

「是的,閣下!」羅薩拉克召集了幾個士兵,大家都上了坐騎。

伊利丹現在根本不擔心他的哥哥了。因為剛剛延誤的時間足夠他們逃得遠遠的了。但他卻想到了泰蘭德,她會為他感到自豪的,因為他得到了拉芬克雷斯特如此大的褒獎。而且她也會很高興,因為剛才所延遲的時間正好可以讓瑪法里奧和布洛克斯逃得更遠。

拉芬克雷斯特認為,是伊利丹救了他的命,所以他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他走向伊利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說:「伊利丹,月亮守衛小看了你的勇敢,可是我卻沒有。在這裏,你被封為黑鴉堡……和我私人的巫師!這樣的話,你可以在月亮守衛稱號之外有一個頭銜,跟他們都是一樣的,他們都不能命令你!你只要服從我,還有女皇艾薩拉的意志就好。」

其他的暗夜精靈一聽到女皇的名字,都紛紛把手放在胸前,低下了頭。

「我很榮幸,閣下。」

「來吧!我們快返回去!我希望能帶更多的屍體回黑鴉堡!一定要徹底調查清楚這件事!如果我們真要被可怕的民族入侵,那我們一定要做好一切準備。否則會讓女皇受驚的!」

伊利丹還陶醉在溢美之詞中,根本沒注意關於女皇的事情。如果想到她,伊利丹應該會有一絲擔心的。瑪法里奧正是斷定她陷入了癲狂,會讓暗夜精靈族遭遇滅頂之災。

而此刻,伊利丹只是想着,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他有強大的心智,頑強的靈魂,強健的體魄。一個有力而壓迫的聲音在羅寧的腦海里響起。

一種令人敬佩的品質,在其他的時代。這個聲音相對平靜一些,別的都和先前一樣。

真相是一定會被人知道的,這是首先要堅持的。這點上我從來沒有動搖過,所以……

羅寧似乎飄離了自己的身體,但是究竟飄到哪裏,法師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感覺好像存在於生死之間,夢醒之間,明暗之間,沒有絕對的對錯。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知道怎麼了,第三個熟悉的聲音進來插話。他已經受夠了,把他還給我,就現在!

之後,羅寧突然就在塞納留斯的沼澤地里醒了過來。

太陽已經高過頭頂,但人們卻無法說出,這是否意味着正午,或者只是一個被施了魔法的詭計。羅寧嘗試着爬起來,但和之前一樣,他的身體不聽使喚。

他聽到了動靜,天際突然到處都是帶角的龍。

「你的適應能力很強,羅寧法師。」塞納留斯吼道,「你驚動了那個平時缺少驚奇的人,更重要的是,你保守了秘密。然而,長遠看來,這可能很愚蠢。」

「我沒……沒什麼跟你說的。」羅寧難以相信,他自己竟然還在用嘴說話。

「那就走着瞧吧。我們會知道,你的朋友發生了什麼事情,而為什麼你,這個不該在這裏的人,偏偏在這裏。」說完,塞納留斯的臉突然變得柔和起來,「但是現在,我肯定會讓你休息,你應該好好休息。」

他在羅寧的臉上揮了揮手,法師就睡著了。

克拉蘇斯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裏,但是醒來的時候在洞穴里,什麼都想不起來。無法感覺到任何生靈的存在,更沒有他的同類,這讓他擔心不已。難道護衛帶他到這裏僅僅就是為了擺脫他嗎?難道護衛希望克拉蘇斯就死在這裏嗎?

後面的一種揣測才是真正危險的。痛苦和疲勞不斷摧毀著魔法師的修長身體。克拉蘇斯甚至感覺彷彿有人已經將他的一半撕裂。記憶繼續挫敗他,他擔心所有的這些病痛會隨着時間惡化,而時間正是他最缺少的!

不!我不能就這樣屈服!那不是我!他勉強站起來,向四周凝望。對於人類或者獸人來說,這洞穴幾乎是一團漆黑,但克拉蘇斯卻可以看清它的內部,彷彿太陽在裏面照耀一樣。他可以看見巨大的鋸齒形鐘乳石和石筍,看得見每個裂紋,甚至還注意到那些忙亂鑽進縫隙的小蜥蜴。

不幸的是,他沒有找到出口。

「我沒有時間來玩這些遊戲!」他對着空氣厲聲說道。他說話的回聲,因為每每重複,而變得似乎像是在自我嘲笑。

他正在失去些什麼。當然他被留在這裏一定是有理由的,可是……是什麼理由呢?

很快克拉蘇斯想起了他們種族的方法,那種方式對於非龍族來說,的確太殘酷了。他的臉頰上掠過一絲冷笑。

身材修長的魔法師戴着頭巾慢慢轉了一圈,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與此同時,他開始用一種比這個世界還要古老的語言背誦儀式問候的語言。重複了三遍,每次都強調它們之間的細微差別,彷彿只有他才是從源頭學到這些話的。

如果連這樣都沒有辦法吸引到想要捉他的人,那麼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像是造物主說的話嘛!」某人咆哮了,「是造物主讓我們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

「一定是我們中的某一個,」另外一個聲音說道,「因為他肯定不是他們中的一個。」

「一定要探個究竟。」

突然從空曠的天際出現四條紅龍,他們將自己能覆蓋世界的翅膀威嚴地收到身後,然後圍坐在克拉蘇斯的身旁,使得他瘦小的身體變得輪廓可辨。他們瞄了一下魔法師,彷彿他是一口美味的食物。

如果他們想撼動魔法師的原始情愫,那麼這次又失敗了。

「一定是我們中的一個。」一頭巨大的雄龍低沉地說。他用鼻子哼哼著,噴出來的氣模糊了克拉蘇斯眼前的路。

「這就是我……我為什麼把他給帶來了。」一頭小雄龍怨恨地說道,「他老是叫個不停。」

被舒適的煙霧包圍的克拉蘇斯轉而向第二頭雄龍說:「如果你們擁有了來自於造物主的靈感,就會通過我的身份和給予的警告,立即認出我是誰了!我們可能被赦免,從森林之王的領土上離開。」

「我還是不知道,把你帶來是否是個錯誤的決定!

「這是哪裏?」

所有的這四條龍都在微微的驚異中轉過頭來。一頭母龍說話了:「如果你是我們中的一員,小龍,你就應該知道這件事情,就像了解自己的窩一樣。」

克拉蘇斯詛咒了自己的爛記性,這隻可能是一個地方。「是在自己家的洞穴里?還是生活在受人愛戴的阿萊克斯塔薩皇後身邊?」

「你確實想來這裏,」小雄龍提醒他說。

「問題還是在的。」第二頭母龍打斷說,她看上去更年輕,比其餘的龍更為圓滑,「你到過更遠的地方嗎?」

「他可以去他想去的地方。」一個新的聲音闖了進來,「只要他回答我一個簡單的問題。」

這四條龍和克拉蘇斯轉而發現,第五條更加成熟的龍突然坐在了那裏。和原先兩頭雄龍相比,這頭龍的頂冠更加讓人印象深刻,從頭頂一直長到背後。他比先前四條龍中身體最重的那頭還要重好幾噸,甚至他的腳爪都要長過小龍的身高。

但縱然有着龐大的體形和明顯的支配力量,眼神卻是銳利而充滿智慧的。他比其他龍更有權力決定克拉蘇斯此次旅行的成功與否。

「儘管你戴着偽裝,但如果你是我們中的一員,你必然知道我是誰。」最後一條龍隆隆地說道。

魔法師極力試圖想起些什麼。他當然知道是誰,但就是名字想不起來了。

當克拉蘇斯和自己的混亂意志作鬥爭的時候,身體緊張、血脈賁張。他明白如果他不知道這條龍的名字,再怎麼說也是會被拒絕的,而且永遠也不能夠來警示其他龍,他遇到的那些危險,什麼時候會再次出現。

之後,在鈦的作用下,他的嘴裏突然蹦出了一個名字,他應該知道的。

「你是泰蘭納斯特里薩,阿萊克斯塔薩的配偶!」

泰蘭納斯特里薩發出哧哧的大笑聲,跟人類的笑聲很像。別人能記起他的名字和頭銜,他當然感到驕傲,畢竟這條深紅色龍的頭銜總是引人注目的。

「你確實是我們中的一員,雖然我還不能安置你!那個把你帶來的人已經告訴了我你的名字。但明顯它是錯的,因為在我們中間,這個名字註定是給一個孤獨的人的。」

「名字沒有錯,」魔師堅持道,「而且我能解釋這是為什麼。」

泰蘭納斯特里薩,阿萊克斯塔薩的配偶搖了搖有力的腦袋。一股煙從鼻子裏竄出來:「你那點解釋我們已經聽到過了,但仍然很難相信它是真的!你說你陷入永恆之地,諾茲多姆,但即便是他仍然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粗心大意!」

「他心智混亂,平淡而簡單,」森林裏的那個守衛說,「我們中的一個?我說是出了意外或者器械所傷。」

「也許——」泰蘭納斯特里薩的聲音震驚了其他的龍,他把頭低下來看克拉蘇斯。

「但是因為你認識我,你同時也回答了我的問題!你有特權進入這裏的最深處!來吧!我會帶你去見一個人,她將為我們安頓這一切,她了解所有的龍,就像了解她的孩子一樣!她會認出你來,進而了解到真相。」

「你會帶我去見阿萊克斯塔薩嗎?」

「不是別人,正是她。如果可以的話,爬到我的脖子上來。」

雖然克拉蘇斯身體很虛弱,但還是毫不遲疑地設法爬了上去。不僅終於可以尋求幫助的想法激勵了他,同時他也真的很想有機會見見自己敬愛的人,即便到頭來她一點都認不出他。

紅龍帶着克拉蘇斯穿越了長長的隧道和似曾相識的房間。期間一些記憶暗示被激起,但還是不能讓魔法師滿意。甚至當他們與很多別的龍迎面相遇,大家都對這個曾經知曉紅龍族一切的人感到陌生。

當看護者帶他飛到這裏的時候,他但願自己是醒著的。環繞在紅龍族周圍的景色喚起了他的一些記憶。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事情比看到山頂的龍族更為榮耀嗎?高聳入雲的山峰,數以百計山崖間的溝壑,都是通往阿萊克斯塔薩王國的入口。從那時到現在已經數不清過去了多少個世紀,而克拉蘇斯也總是在心裏哀悼它的逝去,一個龍族時代的逝去。

也許一旦說服阿萊克斯塔薩,在她決定怎麼對我之前,她會讓我看一眼龍族的土地。

泰蘭納斯特里薩龐大的身軀輕巧地穿過高而平滑的隧道。克拉蘇斯因為嫉妒而感到一陣悸痛,因為他在這裏,想要說出內心的愛,卻又不得不拖着自己睏乏將死的身體。克拉蘇斯深愛着這稀有的種族,享受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可是現在,當他可能正被放置在一個絕對存在的位置上時,他情願喜歡自己真實的模樣。

一股刺眼卻令人感到欣慰的熾熱,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這微紅的熾熱溫暖了克拉蘇斯的里裏外外,讓他想到了童年,那時他正不斷學習在天地間成長。克拉蘇斯來到這裏的一段時間裏,當生活的短暫記憶在他的腦海中活靈活現時,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

他們來到了熾熱的源頭——一個巨大的山洞口。泰蘭納斯特里薩在入口處跪下,低下頭用低沉的聲音念道:「由於您的准許,我的愛,我的生命。」

「永遠,」一個細緻優雅帶着神性的聲音回答道,「永遠為你。」

克拉蘇斯再次感覺到了悸痛,這都是由嫉妒而起的,但他知道這個說話的人曾經深愛他,可現在她愛的,卻是這頭他騎着的紅龍。生命女皇異常的博愛,不單隻愛她的配偶,也愛所有的飛龍。事實上,她愛所有世間生靈,但這樣的愛並不妨害她消滅那些害群之馬。

克拉蘇斯故意沒有向羅寧提到一件事情。他先前想到,為了避免對時間有進一步的破壞,就得驅除那些不應該在那裏的事物。

為了解救正在進一步被歪曲的歷史,阿萊克斯塔薩可能不得不殺掉他和人類的法師。

當克拉蘇斯和泰蘭納斯特里薩走進去的時候,所有想像中可能會發生在克拉蘇斯身上的事情都消失了,因為克拉蘇斯看見了一個可以控制他身心的人。

從閃爍的紅色龍體身上散發出令人驚奇的熾熱輻射,瀰漫在每個角落甚至是房間的縫隙里。阿萊克斯塔薩是種族中最具有代表性的龍。她的身體是克拉蘇斯跨下巨龍泰蘭納斯特里薩的兩倍大小。儘管如此,當魔法師盯着她看的時候,可以感覺到一種固有的溫順性格從龐大的體格下流露出來。生命女皇將一個易碎的龍蛋從她的身體下面,挪到了一個她確認安全的通風處。

她被龍蛋包圍着,越來越多。這些蛋是她剛剛產下的,數量非常多。每個蛋都豎着佔據同樣的一小塊空間,和母體相比,顯得非常微小。克拉蘇斯數了數,一共有三打。其中只有一半數量的龍蛋會被孵化,而這些被孵化的蛋中也只有一半能夠生存到成年期。然而這就是龍族繁衍生存的方式,一個艱辛的開始預示著生命未來的榮耀和奇迹。

呈現在眼前的畫面是一排排的花卉。可是按理來說,這些植物是無法生存在如此的環境

中,尤其還是在地底下。牆上佈滿了爬牆虎,而地上則鋪滿了紫色的夾竹桃。女皇的巢穴被金色的百合花裝點起來,而玫瑰和蘭花則在休憩的地方排成行。所有的植物都藉助著生命女皇的榮耀而旺盛生長。

一股清泉從山洞中流淌而過,母龍口渴的時候一伸手就能喝到。潺潺流水靜靜地流淌,更加襯出了安靜的氣氛。

克拉蘇斯的坐騎低下了頭,這樣他就可以輕鬆地下來。魔法師腳踏洞穴的地面,上前跪了下來,同時目不轉睛地看着阿萊克斯塔薩。

「我的女皇。」

但是她卻將目光轉向了帶克拉蘇斯來的巨大雄龍:「泰蘭納斯特里薩,可以讓我們單獨說些話嗎?」

紅龍安靜地退到了洞室之外。生命女皇將目光移到克拉蘇斯身上,但是什麼都不說。他跪在她的面前,希望她可以認出自己,可是並沒有。

沉默沒有持續多久,克拉蘇斯就開始喘氣,說:「我的女皇,我的世界,所有的生靈都不認識我,這可能嗎?」

她睜開眼睛打量了他一下,然後說道:「我知道我的意義,我也知道我自己的感覺,在你把你的故事告訴別人的時候,我已經認真地考慮過對我的意義和我的感覺了。我已經決定必須要做些什麼,但是首先,有另外一個人也要參與進來,因為他的意見非常有力。啊,他來了!」

走廊的另外一邊出現了一頭成年雄龍,體形比泰蘭納斯特里薩略小一些。這頭龍移動起來很困難,彷彿每一步都是非常吃力的勞動。他身上的紅色鱗片已經開始褪色,露出疲倦的眼神,顯得比阿萊克斯塔薩的配偶要老得多,魔法師過了很久才意識到折磨這條龍的並不是年齡,而是某些疾病。

「您,召喚我,我的阿萊克斯塔薩?」

當克拉蘇斯聽到這虛弱的巨獸說話的時候,他的世界再次被顛倒。他一個趔趄,漸漸退後躲開這條公龍。

生命女皇很快注意到他的反應,儘管她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這條公龍上:「是我要你來這裏的,是的。如果這讓你興師動眾感到勞累,請不要怪我。」

「樂意效勞,我願為您做任何事情,我的愛,我的世界。」

她指了指魔法師,此時他好像被雷電擊中一般。「這位是……你叫你自己什麼?」

「克……克拉蘇斯,我的女皇……克拉蘇斯。」他突然在這個時候選擇了這樣一個名字。

她口氣中帶着點調侃:「克拉蘇斯?嗯,克拉蘇斯,那麼——」她再次轉向病了的公龍:「這是克拉蘇斯,是我最愛的對象之一,我新近的配偶,我非常想對他做些引導。作為我們中的一員,你可能已經聽說過他。他的名字是克萊奧斯特拉茲……」

瑪法里奧沿着蜿蜒的林間小路騎行,覺得他們已經不可能再追蹤到什麼。他選擇一條遍佈砂石的道路,這樣坐騎幾乎不會留下什麼印記,而追蹤的人即使跟在後面也很快會誤入歧途。當然這樣也意味着,要花比平時更多的時間到達會面地點,但瑪法里奧決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他始終無法想像當森林之王聽到自己的學生做的這些事情后,會作何感想。

快要到會面的地方了,瑪法里奧放慢了前行的速度。衣衫襤褸的布洛克斯也放慢了速度。

「我們停下來?」獸人哼哼了一下,看看四周到處都只有樹,他問,「這裏?」

「差不多,只需要再走幾分鐘吧,就應該可以看見橡樹了。」

距離目標越來越近,暗夜精靈變得更加緊張。每次他都感覺有無數眼睛張望着他們,但四下打量,卻只看到沉寂的樹木。他那已經被永遠改變的生活依然不斷地令他震驚。他冒着被月亮守衛注意到的危險——如果他被認出來,他可能不用死,但要遭受最為嚴重的懲罰。人民將會背離他,即使他活着,別人也會以為他已經永遠死了。沒有人會和他交流,哪怕是眼神上的。

連泰蘭德和伊利丹也不會。

他只有逃離追兵,面對某些被布洛克斯稱為地獄獸的東西,才能化解罪行。如果這些地獄獸傷害任何一個追蹤的人,瑪法里奧將再也無法擺脫他現在的窘境,更加糟糕的是,他將要對這些無辜受害者負責。然而他還能做什麼呢?另外一條出路就是把布洛克斯交到月亮守衛那裏,甚至是黑鴉堡。

瑪法里奧尋找的橡樹突然出現在前方,他沒時間細想,也沒機會細想,此時麻煩正變得越來越大。對於其他人,樹木僅僅是樹木而已,而對於瑪法里奧來說,它們是上古的守衛者,它們比其他人更長時間地侍奉了森林之王塞納留斯。這棵橡樹高大異常,樹榦粗壯,樹皮嚴重褶皺,它見證了森林中其他樹木的成長。它的壽命要比同類樹木長久得多,同時也目睹了數千代生物生命的輪迴。

它知道瑪法里奧正在靠近它,雖然沒有風,但樹頂的枝葉卻嘩嘩地搖動起來。

這正是樹群古老的言語,令暗夜精靈感到自豪的是,森林之王塞納留斯曾經教過他如何聽懂一些古老的言語。

「布洛克斯,我必須要你幫我個忙。」

「哪裏的話,我虧欠你那麼多,你說吧。」

瑪法里奧指著橡樹說:「下去看看那棵樹。用你的手掌去摸摸眼前那節有褶皺的樹榦。」

獸人布洛克斯不清楚他為什麼要提這樣的請求,但只要是瑪法里奧提出來的,他就會立即服從。布洛克斯把韁繩交給暗夜精靈,自己步履沉重地向橡樹走去。身為勇士的他,凝視着充滿褶皺的樹榦,然後將一隻肉手按在了瑪法里奧說的地方。

勇士回頭看看他的朋友,用低沉的聲音問:「接下來我干什?」

他驚恐地發現他的手陷入了那個褶皺當中,而褶皺突然變成粘糊糊的如同泥巴一樣。布洛克斯慌忙中幾番拉扯,但瑪法里奧很快命令他別動。

「什麼也別做!就站在那兒!它正在感知你!你的手會感到有些刺痛,但不會有別的什麼!」

他沒有向布洛克斯解釋,為什麼會感到手上刺痛。實際上橡樹小小的根須正穿透布洛克斯的肉。橡樹正迅速成為布洛克斯的一部分,並藉此感知他。植物和動物纏繞絞合在一起。橡樹無論過多少個世紀,它將永遠記得布洛克斯。

布洛克斯的脖子上的血管,發狂般地悸動。他也愈發地焦慮。出於守信,布洛克斯如同橡樹那樣,站立在那裏,眼睛盯着他已經消失的手。

突然他向後趔趄了一步,吸附他手的地方瞬間放開。布洛克斯很快地彎了彎手,看看手指是不是還能動彈。

「現在這條道路對我們開放了。」瑪法里奧大聲說道。

和布洛克斯再次翻身上了夜刃豹,由暗夜精靈領路經過了橡樹。當瑪法里奧經過橡樹這個守衛的時候,他感覺到了空氣中微妙的變化。如果他們沒有被允許進入,那麼他和布洛克斯將永遠都不能發現這林間的道路。

只有那些經過森林之王塞納留斯允許的人,才能越過守衛者找到接近他的道路。一路上,周圍的環境有些不同,變得越發引人注意。清爽的微風讓這兩個人冷靜下來。小鳥蹦蹦跳跳在他們周圍的樹上歌唱。樹木歡快地搖曳著,特意向理解它們的暗夜精靈問候。令人欣慰的感覺撲面而來,瑪法里奧覺察到,獸人粗糙的臉上綻露出微笑。

突然一片茂密的森林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布洛克斯朝瑪法里奧看了看,瑪法里奧示意他們最好現在就從坐騎上下來。他們倆都下來之後,瑪法里奧帶着獸人沿着一條起先看不見的樹間狹徑走了過去。在小徑上走了幾分鐘后,他們走進了明亮開闊的區域,裏面有柔軟的草地和明媚爛漫的鮮花。

這是森林之王的領地。

在沼澤地中有一個被花環圍繞的身影,他們把他誤認為是塞納留斯。他坐在花環的中央,不住打量他們兩個。他奇怪的眼睛特意看看布洛克斯,似乎完全知道獸人是什麼東西。

「你,」他朝綠皮勇士喃喃自語道,「你不該在這裏。」

布洛克斯誤解了他的話,以為是帶有挑釁意味的。「我是和他,巫師一起來的,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

瑪法里奧還不能確定,這火紅頭髮的陌生人到底屬於什麼種族。陌生人搖了搖頭,朝瑪法里奧走來,最後只是猶豫地站在花叢的邊上。他好奇地瞥了一眼花叢,脫口而出:「這不是你的時代!你壓根不應該在這裏!」

他舉起手朝暗夜精靈做出了威嚇的動作。瑪法里奧回想到布洛克斯的用詞——「巫師」,他自己迅速準備了一些咒語,他猜想,塞納留斯的德魯伊教義總比那些陌生人的魔法更有效些。

突然天空響起雷聲,平常的微風驟然變成了狂風。布洛克斯和瑪法里奧被風吹得倒退幾步。巫師自己差點被風捲走,一股強力將他從花環外圍拉開。

「誰在我的領地內撒野?!」塞納留斯大聲說道。

花叢柵欄不遠處,狂風捲起了樹葉、灰塵和其他的小東西,形成了一個漩渦。這小小的漩渦迅速變大,與此同時那些被捲起的樹葉和塵埃被凝固成一個高大的形狀。

等風刮停,平靜下來的時候,塞納留斯走上前,看了看瑪法里奧和其他人。

「我對你的期待似乎更高一些。」他輕輕地朝暗夜精靈說,「但是這是奇怪的時代。」他看了看布洛克斯,又說:「而且似乎每刻它都變得愈發奇怪。」

獸人挑釁地朝塞納留斯怒吼了一聲,瑪法里奧很快讓他安靜了下來:「這是森林之王,半神半人的塞納留斯。我曾經說要帶你來拜見他,布洛克斯。」

布洛克斯稍微平復了一下,之後就指著戴着頭巾的法師問:「那麼那個呢?也是個半神半人?」

「這是個難題。」塞納留斯回答道,「而且你期待的是同一個人的另外一面。」塞納留斯朝着圈裏的身影補充道:「你已經認出這個新來的朋友了吧,羅寧。」

那個身穿長袍的人一言不發。

半神半人失望地搖了搖頭:「我無意傷害你,羅寧,但是外頭已經有太多的人受到的困擾。你和你失蹤的朋友還有這個——」

「布洛克斯。」瑪法里奧提醒道。

「他叫布洛克斯。」塞納留斯修正後說道,「是我以前看到過的另外一種生靈。他怎麼會到這裏來的?我的學生,我猜想你可以告訴我個故事,一個令人比較困擾的故事。」

暗夜精靈點點頭,開始講述他如何營救獸人的故事,過程中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但幾乎沒有提到泰蘭德和伊利丹。

但是塞納留斯遠比他的學生要年長並且聰明,聽出了大部分的真相。

「我說你兄弟的命運和你的會截然不同。我相信你們的分野已經出現,你知道嗎?」

「我不明白。」

「這個下次再說吧。」塞納留斯突然走過瑪法里奧和布洛克斯身邊,走進了叢林中。沼澤地的四周,樹的枝頭倏忽間開始劇烈搖動。

「時間正是我們現在缺乏的。你最好有所準備,還有你,羅寧朋友。」

「我?」法師問。

「他是誰,老師?」瑪法里奧可以明顯感覺到樹的憤怒。陽光照射下的天空,再次雷電交加。一片陰影投射在塞納留斯偉大的面容上,這讓瑪法里奧都為他老師擔心。

森林之王展開臂膀,彷彿要擁抱某些別人都看不見的東西:「我們將會受到攻擊,甚至連我都沒有辦法保護你們。」

形單影隻的地獄獸,跟隨着動物和騎士都無法察覺到的蹤跡。它不聞獵物的味道,而是追隨某種魔法。如同很多血和肉一樣,巫術和魔法提供的能量都是維持生計的東西——和它們種族中的任何一個一樣,地獄獸總是對魔法表現出狼吞虎咽的樣子。

人類是不會注意橡樹守衛的魔法的,但魔鬼會。它急切地抓住了這個不會動彈的獵物,可怕的觸鬚快速地伸了出來,擊打着厚實的樹榦。

橡樹盡全力與這個意想不到的敵人展開搏鬥。根須在尋找地獄獸的手掌,試圖纏繞住它,可是地獄獸躲開了。枝椏紛紛從高處散落下來,無用地敲打着地獄獸厚厚的皮膚。

如此徒勞之時,橡樹內發出一種奇特而尖銳的聲音,並迅速響到了大多數生靈無法想像的地步。

而地獄獸此時則發出了極大的痛苦聲。魔鬼想要用手埋住它的頭,可是又不想放開橡樹。於是,兩個念頭相互掙扎……

最終惡魔證明了,它是強者。橡樹漸漸耗盡了固有的魔力,慢慢枯萎下去——最後也像月亮守衛一樣——成功地盡到幾千年來守護路口的責任之後,被殺害了。

地獄獸搖了搖頭,用鼻子聞了聞面前的氣味。它的觸鬚急切地往前伸展,但惡魔自己還在原地不動。當它吞噬了橡樹身上的上古魔力后,自己的身體長高到原來的兩倍。

其後,身體的蛻變發生了。一種深邃的黑色光輝完全包裹住了地獄獸。在這裏面,地獄獸向著各種方向掙扎扭動,似乎要試圖從自己身體里逃脫出來。

在不斷地嘗試掙扎中,地獄獸的蛻變漸漸成形。一個頭,兩個頭,三個,四個,然後是第五個。每個頭都緊張得硬邦邦,一點點拉出來。頭出來之後,接着是粗大的脖子,充滿肌肉的肩膀,然後是強壯的軀幹和四肢。

在豐富的上古魔法的作用下,地獄獸們捆在了一起。這偉大的力量暫時讓每個惡魔都變得虛弱,但是幾秒鐘內,它們又恢復過來。蘊涵了力量和能量的智慧,引導着他們。

地獄獸們作為一個整體,向沼澤地發動進攻。

你是個誠實的僕人,巨大的身影告訴哈維斯,你得到的回報將永無止境,所有你想得到的我都會給你:任何東西……任何人……

暗夜精靈單膝跪在熾熱的入口處,人造的假眼眨也不眨一下,回味着神給予他的光榮許諾。他是得寵者的最愛,一旦尋求到門道,就會得到奇迹般的力量。

然而上層精靈越是最終沒有做到這點,神就會來得越遲,參事就需要承受更多的挫敗。還有另外兩個人將和他共同來承擔這個挫折。一個就是皇后艾薩拉,她和他一樣渴望根除世上所有的不完美,只留下暗夜精靈族——這個遵循樂土規則的優秀種族。她當然不知道,哈維斯想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但是參事希望,一旦神告訴她這點的時候,不會出現任何的反抗。

高大的哈卡也感受到深深的挫敗感,他太渴望成功了。犬王由兩個地獄獸隨侍左右,遊走在上層精靈的巫師周圍,指出他們施念咒語中的種種錯誤,並在可能的時候,加入自己的法力。

但即使算上那些神秘知識,到現在也只獲得了一些小小的成功。現在哈卡和他餋養的部下終於不再孤單地存在於這些暗夜精靈中。現在還有另外的三頭帶角的紅臉巨獸,儘管看起來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但哈維斯只能對他們心存敬意。他們可怕地出現在了上層精靈中間,身高都有七尺多。

這些受到神推崇的天界勇士,目標就是不惜代價地去完成命令。每副青銅鎧甲都是九尺來高,但又非常薄,這絲毫不影響勇士們使用龐大的方盾和燒紅的釘頭槌。他們服從參事哈維斯和犬王哈卡的任何命令。

很快他們的數量會變得更多。正當哈維斯向後走時,他看見了門口的閃光。光芒漸漸展開、變大,接着不停盤旋……

一個被哈卡稱為有價值戰士的惡魔守衛穿過光芒走了進來。當這個新來的戰士進來的時候,他彎下腰向犬王和哈維斯低頭致敬。

十一

哈卡示意勇士加入他的同伴中去。犬王轉向哈維斯向他指了指這先後進來的四個勇士:「神向你兌現他許下的第一個諾言,暗夜精靈之主!去對他們發號施令吧!只要你樂意他們就是你的了!」

哈維斯完全知道怎麼對待他們。「既然他們已經成為我的禮物,那麼就要好好侍奉女皇!我會讓他們成為艾薩拉光榮的守護者!」

犬王贊同地點了點頭。他們兩個都知道取悅暗夜精靈女皇的價值所在,就像他們知道參事的秘密**一樣。「你最好自己把這禮物帶給女皇,暗夜精靈之主!你走了以後,我還要繼續幹活,我期待着!」親自把禮物送給女皇的想法深深吸引了哈維斯,參事朝哈卡鞠了個躬后,打了個響指,然後帶着四個巨人般的勇士離開了。這次他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艾薩拉。

他離開以後,犬王沒有神色的眼睛,明亮地放起光來,專註地看了看暗夜精靈。

雖然女皇的參事睡得很少,甚至徹底不睡覺,但作為女皇,艾薩拉有自己的權力盡情休息。總之她在各方面都必須是完美的,特別是關乎她美麗的方面。因此,暗夜精靈們通常白天都睡覺,避免被粗糙而熾熱的日光傷害。

所以艾薩拉對輕手輕腳進來的侍從,也沒什麼好氣。侍從迅速在女皇的房間內雙膝跪地,年輕的女皇從床上下來,在薄帳的後面若隱若現。

一隻無力的手發出微弱的光,示意侍從說話。「主人,請原諒在下,但是參事大人要告訴您件事情,他說他帶來一些您有興趣的東西。」

艾薩拉想像不出什麼東西,可以讓她如此有興趣,甚至馬上就要離開床榻,就算是對參事本人她也沒這個興趣。銀色的頭髮披在枕頭上,她抿抿嘴,考慮是否要讓哈維斯進來。

「讓他在外頭等五分鐘,」她氣呼呼地說道,但已經優雅地站立起來。女皇深知哈維斯的品味,也知道如何好好地利用他的這些品味。參事可能認為他已經駕馭了他的主子,可是作為女性,她可以駕馭任何男人。「讓他進來。」她讓侍從還沒來得及詢問她就下令道。她眯起眼睛遠望,然後優雅地伸展自己的身體,她已經開始計劃怎樣和參事會面。

年輕的侍從慌張地出來了,那個時候哈維斯已經在外頭等了好幾分鐘。她低着頭,這樣可以隱藏起所有的表情。她帶領參事穿過厚重的精緻雕花橡木門,前往女皇的房間。

他極少有機會,能夠在她最私人的聖殿內見到她。哈維斯知道她期待些什麼。艾薩拉顯得完美而充滿誘惑力,但她顯得全然不在乎她這一切。這是她玩得很好的把戲,但是他有備而來,他覺得能夠駕馭她。

準備充分后,暗夜精靈女皇躺下來,一個手臂枕在腦後,兩個穿絲綢衣衫的侍從跪在她的邊上。銀色的桌子上放着一隻翡翠酒瓶,女皇觸手可及,酒瓶里裝得半滿,顯得她很慷慨。

「我親愛的參事,」她用氣聲說,「這個時候你要見我,肯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說吧。」窈窕而閃爍的輪廓讓她顯得精緻。「因此,我也將調整到最好的狀態來見你。」他心頭一緊,上前單膝跪下。哈維斯盯着白色大理石地板回答道:「萬光之源,人民珍愛的心,感激您給我這次機會。很斗膽打攪了您,但我為您帶來了一份非常有趣的禮物,這禮物真正值得您——暗夜精靈女皇,全世界之女皇所有。我可否召喚他們上來?」他瞥了瞥她,發現這話引起了她的注意。眼睛透過面紗表露出不斷增強的好奇心和渴望。艾薩拉坐到了床上,她的軀幹緊張異常。

「你吊起了我的胃口,我親愛的哈維斯。我准許你把禮物呈上來。」

參事站起來轉身向著門口打了個響指。

室外一陣急促的喘氣,兩個侍沖了進來保護他們的女皇。艾薩拉坐直起來,皺了皺眉,床單也差不多滑了下來。

四個可怖的勇士並肩列隊走進了女皇的聖所,因為太高了,所以只能矮身走路,以免頭上的角把房頂划壞。他們進來以後一字排開,盾牌放在全副武裝的身前,還高舉釘頭槌來敬禮。

艾薩拉完全出了神,向前探身:「他們是什麼?」

「他們是您的,我的女皇!保護您的生命是他們的責任,也是他們存在的唯一理由!看,我的主人,這是您的新守衛!」

他看見自己成功地取悅了她。也許將來會有越來越多的天界勇士被神送來,但這四個是頭一批,而且都是為女皇送來的。這才是關鍵。

「太妙了,」她低聲道,同時對一個侍從伸出了手臂。一個年輕女子迅速抓住了她的法衣。其他侍從則排成了一堵人牆,遮蔽住哈維斯和四個惡魔守衛的視線,不讓他們看到女皇的頭部。「非常合適,你的禮物我樂意接受。」

「看到您高興,我也非常高興。」

侍從們向後退去。女皇艾薩拉身着半透明霞彩法衣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緩步走下來看了看每個高大的勇士,法衣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拖了一大圈。至於這些勇士,他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像雕塑一樣。

「還有更多麼?」

「將來,終究會有的。」

她皺了皺眉頭:「這麼長時間只有這幾個?如果我們一次只弄了這些個,神會作何感想?」

「我們已經儘力從井中拉來這些。我的女皇啊,已經出現很多的反抗言論了,這真出人意料。」

艾薩拉就像剛接觸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樣,手指輕輕地觸摸一個守衛的青銅鎧甲,發出了噝噝聲。女皇隨後收回了手指,完美的臉上露出了奇怪又高興的表情。「那麼,為什麼不能避免永恆之井受到外界的干擾呢?這樣可以讓你以後的事情好辦得多。」

哈維斯張開嘴想要解釋,上層精靈的分歧導致不可以這樣,但他發現沒有什麼好的答案可以說。理論上,艾薩拉的建議作用很大。

「您確實是個女皇。」他最後評價道。她金色的眼睛盯着他的目光:「當然,我是,我親愛的參事。曾經只有,將來也只有……一個艾薩拉。」

他默然地點點頭。

她大步走回了床榻,優雅地坐在床沿。

「還有別的事情嗎?」

「暫時沒有了,我的女皇。」

「那麼我想你大概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哈維斯朝他的主子鞠躬低頭行禮后,退出了房間。他沒有對她主子般的口氣和態度感到不悅,甚至沒有對她表露出來的征服態度有一點惱怒。

避免永恆之井受到外界的干擾。

是可以這樣做。如果不是讓上層精靈做這事情,那麼就讓哈卡給一個好的指導。犬王是應該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由於永恆之井的利用被限制在宮殿裏,所以上層精靈從井中得到的力量要容易操縱得多,也更容易轉換。

切斷永恆之井的嚴酷行為即使是微小的,也將會削弱餘下的子民的力量。

「他一定是我們中的一員,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樣了解這件事情。」

克拉蘇斯現在相信這也許是有史以來說過的最反諷的話,但是這話畢竟是克萊奧斯特拉茲——阿萊克斯塔薩最新的配偶說出來的。

也是克拉蘇斯較為年輕的自己說的。

克萊奧斯特拉茲沒有認清他自身,至少沒有意識到。而事實上,阿萊克斯塔薩沒有告知他新來的人的真實身份,產生了很多問題。

有一個問題可能牽涉到別的公龍的現狀。然而克拉蘇斯的記憶確實存在很多的空白,他懷疑自己已經忘記了以前身體上也忍受着這樣的病痛。克萊奧斯特拉茲看上去老多了,遠比實際年齡要虛弱。克萊奧斯特拉茲看上去甚至要比幾個世紀前的長者泰蘭還要老。

「關於他還有什麼別的想說嗎?」阿萊克斯塔薩看着她的伴侶。

龍斜眼了看克拉蘇斯。「事實上……他看上去更老,非常老。」克萊奧斯特拉茲歪著頭,「在他的眼裏有些東西。」

「有什麼?」

公龍往後退縮:「寬恕我,我的腦袋已經出了問題。我在您這裏,是毫無意義的!我應該回去。」

但是她是不會讓他走的:「看看他,我的伴侶。這是我問你的最後一件事情,就你知道這麼一點點東西,你會相信嗎?」

「是的,我相信,阿萊克斯塔薩。」

突然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在克拉蘇斯身上。當龍繼續談論他的時候,他開始感到強壯有力起來,比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還要強壯有力。雖然並沒有達到他應該有的強壯程度,但至少已經恢復到正常狀態了。

但並不是只有他一個這樣。他同樣注意到,儘管言語相悖,那個較年輕的自己也開始變得更加適應了。克萊奧斯特拉茲鱗片上恢復了些顏色,而移動也比之前要輕鬆一些。說話也不再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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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萊克斯塔薩用點頭回應她配偶的反應,然後說道:「所以我願意聽聽你的回答,這樣可以更多了解你的感受。」

「你對我有更多的期望嗎?我的身體感覺好多了,和你在一起,做你的助手,讓我深受鼓舞。」

克拉蘇斯再熟悉不過的笑容優雅地浮現在女皇爬蟲般的臉上。「你永遠是個詩人,我親愛的克萊奧斯特拉茲!是的,我對你的期許要更多一些。我知道這會很難,但是當我把這個人帶到其他龍面前的時候,我要你必須也在場。」

她確實讓雙重靈魂的克拉蘇斯感到震驚而困惑。年輕的那個肉身先發話了,以回應年老的肉身的驚奇:「你要召集五大巨龍?為了這個人?可是為什麼?」

「因為他已經說了一個他們要聽的故事,現在我把這個故事告訴你,然後你可以再做個選擇考慮是否相信他。」

那個比較年輕的自己終將會知道真相。對於另一個自己震驚的反應,克拉蘇斯已經做好準備。

當初他講述的令羅寧震驚的故事——這個故事不但透露了部分真相而且也正泄露了他的身份,現在女皇會說得幾乎一模一樣。她說出了崩潰和其他別的克拉蘇斯已經告訴守護的內容,但是關於魔法師的真正身份,阿萊克斯塔薩什麼都沒有說。面對她的配偶,她說克拉蘇斯不過是又一條紅色的飛龍而已,一個心智已經被強大的力量撕裂的紅色飛龍。

克拉蘇斯沒有嘗試去泄露自己,這是阿萊克斯塔薩——他的生命,他的愛。對她來說,他可能也就是個幕僚,但是她還是運用了自己的智慧。如果她覺得他年輕的自己應該什麼都不知道……那麼他又不同意誰呢?

「這傳說真令人吃驚,」克萊奧斯特拉茲低語道,他的聲音和外貌都比原來好多了。「我想除了從你的口中,也許我很難相信從其他嘴裏說出來的事情,我的女皇。」

「那麼你對他也沒那麼信任了?」

年輕的自己的眼睛和年長的目光交會。即便克萊奧斯特拉茲沒有認出他自己來,他也必須要認出他們同族的精神。「不……不,我的信任從未減退過。如果您認為他應該被帶到眾人面前,我一定同意。」

「那麼你會和我一起飛翔嗎?」

「可是我不是五條巨龍中的一個,我只是我。」

生命女皇輕輕地笑了,一種樂音從她身上發出來:「你這樣就已經和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一樣有價值了。」

克萊奧斯特拉茲顯然是受寵若驚了:「如果我真的像我現在感覺的這樣強壯,我非常樂意在您身邊飛翔,站在別的龍面前。」

「謝謝你,我問完了。」她向前倚靠,輕輕用鼻子摩挲他的頭。

克拉蘇斯感覺了奇怪的妒忌。他在這裏,看着他自己與他的配偶親密無間,但是這個「他」還不是他。在這個特別的時刻,他希望自己此刻能和克萊奧斯特拉茲換一下位置,之後他可以再換回來做他真正的自己。

他朝阿萊克斯塔薩最後瞥了一眼,隨後就離開了她的房間。當克萊奧斯特拉茲走出走廊的時候,魔法師突然感到頭一輕,虛弱得不行,搖搖欲墜。

行將跌倒時,一條寬大有鱗片的東西柔和地包裹住了他——阿萊克斯塔薩親自用尾巴救了他。

「兩個部分合而為一,至少暫時是這樣。」

「我不——」他的腦袋感到暈眩。

「在他面前你是不是就好些了?」

「是——是的。」

「此刻,我若是諾茲多姆,就會對此了解更多。我想……我想在這個領地里,沒有生靈可以與他共存。我相信你和他,合而為一,排遣掉生命的壓力。當你們互相遠離,你只是一般的生命,但當你們非常接近,就像以前那樣,耗盡生命也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你們相互扶持。」

克拉蘇斯安全地坐定下來,身體也恢復一些,他開始重新考慮她的話。「所以這就是你為什麼要求他和你同行。」

「你的故事必須要說出來,如果他可以靠近你,你的故事還是說出來為好。而至於你那個沒有說出來的問題——為什麼我不把真相告訴給他——是因為必須去做的那些拯救工作。」

說到後來她的語調變得嚴峻起來,也證實了克拉蘇斯的懷疑。「你認為可能我們中的一個會被移出這個時間階段,即使那意味着死亡。」

巨龍勉強地點點頭:「我擔心如此,我的愛。」

「我接受選擇,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那麼還有一件事情在我去見其他巨龍之前需要討論,那就是我要怎麼對待和你一起來的人。」

雖然克拉蘇斯內心要求羅寧原諒他,但是他並沒有猶豫要不要答覆她:「如果這件事情一定要做,那麼他的命運將會和我相同。他也有他在乎的事情,他會為他們貢獻生命。」

生命女皇點點頭:「就像事情發生在你身上的時候,我相信你的建議;事情發生在他身上的時候,我還是相信你。假如其他巨龍決定如此,那麼他也將被移除。」女皇的表情開始變得柔和。「我知道自己將永遠為此所心傷。」

「不要過分責難自己了,我的女皇,我的心。」

「我必須要聯絡眾巨龍。你最好還是在這裏等我。在這兒你不至於太過疲倦虛弱。」

「我很榮幸,我的女皇。」

「榮幸?你是我的丈夫,這是我應該做的。」

她用尾巴帶領他來到一個小溪邊上的巢穴附近。克拉蘇斯在一個天然的窪地里安頓了下來,那窪地就像是他的一把巨大座椅。

當女皇走到走道這邊時,停了下來,略帶自責地說,「我希望你在這些龍蛋中感到比較舒服。」

「我會小心什麼都不碰的。」克拉蘇斯明白任何一枚龍蛋的價值。

「我知道你會小心的,我的愛人,更何況它們也是你的。」

她留給他一片沉默。當紅色的巨大身影消失的時候,克拉蘇斯把這些龍蛋仔細打量了一番。身為她的配偶,他和她生下了這些蛋。許多他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帶着榮耀加入到龍族中。

他用拳頭猛擊石頭,也不管這愚蠢舉動帶給自己的痛楚。他將他知道的都告訴了阿萊克斯塔薩,但他還隱瞞了幾件重要的事情。十萬火急的就是燃燒軍團的到來。克拉蘇斯擔心,女皇縱然很聰明,但是她會嘗試去玩弄歷史,而這可能將導致更大的可怕災難。

但是,更糟糕的是,克拉蘇斯已經不能告訴她,他們龍族的未來——只有很少部分可以生還,大部分的這些雛仔在還沒有長大之前就已經被毀滅。

女皇自己將會淪為奴隸,而她的孩子則成為種族戰爭的犧牲品。

十二

地獄獸在有魔法的森林中馳騁。當魔法的氣息越來越重的時候,他們的吸盤也越伸越高。飢餓和任務驅使着它們,令它們發出陣陣咆哮,似乎在發泄它們的急切。

但是當地獄獸中的一個試圖跨越倒在地上的樹榦時,另外一棵樹的枝幹彎下來纏住了它的腿。另外一個地獄獸在行進中,發現爪子突然陷入了泥濘的土地中。第三個地獄獸被一棵正在發芽的荊棘灌木撞到,剃刀般鋒利的尖刺,插入了惡魔硬邦邦的肉里,弄得它痛苦不已。

森林恢復了生氣,開始保護自己和它的主人。這五個巨大的怪物開始步履蹣跚,但是它們沒有放棄。巨爪撕開纏住它們的樹枝,把樹枝從樹榦上扯下來。另外一個地獄獸在同伴快要陷進去的時候,把它拖回到硬地上。飢餓和憤怒使得被荊棘尖傷的地獄獸拚命躲避,但這樣反而會讓它們處處流血。

獵犬不會拒絕它們的獵物……

「老師!他是什麼?」

半神半人塞納留斯看了看他的學生,他熾熱的眼神中沒有什麼責怪:「你說的那些獵犬……他們跟着你來到了這裏。」

「跟着來了?不可能啊!那裏只剩下一頭了,而且他還——」

布洛克斯插嘴說,他的低沉喉音讓人不舒服:「這些地獄獸,它們是黑暗魔法。我看到,只要它們吸食了足夠的魔法,就可以從一個變成很多個。」

「一個好朋友,也是稱職的護衛。」塞納留斯說道,再次注意到眼前這片茂密的森林,「他擁有更古老更有力的魔法,這隻會讓他更容易受到邪惡的影響。」

獸人點點頭說:「現在那一個變成了很多個。」他本能地摸了摸背後,但是他心愛的戰斧並不在那裏。「我連武器都沒有了。」

「馬上你就會有裝備的,快找根和戰斧差不多長的樹枝。瑪法里奧,跟我來。」

布洛克斯迅速依命令照做。他給了塞納留斯和瑪法里奧一支粗大的樹榦,然後塞納留斯讓他把樹榦放在瑪法里奧的面前。

「在它面前跪下,我的學生,你也跪下,勇士。瑪法里奧,把你的手放在這樹榦上面,然後布洛克斯的手掌放在你的上面。」當他們這樣做了以後,森林之王命令道:「現在,勇士,腦子裏什麼都別想,就想着你的武器。只想着武器!時間是關鍵問題。瑪法里奧,你必須要放開你的心靈,讓他的思想流入你的心靈中。到時候我會給你進一步的指導。」

暗夜精靈照着他說的去做了。他按照老師早先教他的那樣,清空了思想,然後和獸人建立起一種聯繫。立即一股強大的力量進入了他的心靈。瑪法里奧一開始要拒斥這種力量,但是轉而他變得鎮靜。他接受了布洛克斯的思想並且讓他想要的武器逐漸成形。

你看見武器了,我的學生?塞納留斯的聲音傳來,你能感覺到它嗎,它的外觀和線條?

瑪法里奧的確感覺到了。他還感覺到了獸人和武器的關係,它不盡然是一個簡單的工具,還是勇士的一種真實延伸。

把你的手放在木頭上,把畫面留在你的腦海里。隨着你自然想到的,將它轉化為你想要的形狀。

暗夜精靈的手指開始在樹榦上遊走,布洛克斯的手則放在他的上面。頓時,木頭變得柔軟起來,然後改變形狀。

在他的引導下,一柄帶有刀鋒的斧頭出現了,完全由橡木構成。看着斧頭,瑪法里奧滿意極了。能創造出這樣一把實實在在的斧頭,而且跟他當初被追捕時遺失的那把幾乎一樣,實在是太棒了。

瑪法里奧一陣緊張,但應該只有獸人才會緊張的,他應該不會。於是很快把這種情緒推了回去。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最後那一點——彎曲的刀柄和銳利的刀鋒。

任務已經完成了,塞納留斯插話道,回到我身邊吧。

暗夜精靈和獸人相互分開。他們凝視着彼此的眼睛,就一小會兒。瑪法里奧很想知道,布洛克斯是否已經體驗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但是這綠皮膚生靈卻似乎沒什麼反應。

他們兩個之間放着一件光滑鋥亮的再造物,這是布洛克斯渴望要的。可瑪法里奧懷疑這樣的武器,是否經得起擊打。

森林之王伸長了手,突然斧子在他們之間橫了過來。塞納留斯用他金色的眼睛仔細研究了這武器。

「讓它永遠保護它的主人。讓它永遠為生命和正義而戰。讓它幫助主人變得強壯,反之,也讓主人使它變強。」

他說話的時候,斧子周圍被一層藍色光芒所圍繞。這藍光植入了橡木,為瑪法里奧的創造增添了光輝。

半神半人的塞納留斯將斧子交給了獸人:「它是你的了,將會好好為你效勞。」

獸人兩眼瞪大,拿着這禮物來回擺弄,試試它的質量。「平衡性,很完美!手感,就像我臂膀的一部分!但是它會碎——」

「不。」森林之王打斷了他說,「它是瑪法里奧的傑作,剛剛還受到了我的祈福。你會發現,它比任何一般的斧子都要堅固。這點你可以相信我。」

至於暗夜精靈,他碰都沒有碰一下斧子,因為他不想要這樣的東西。儘管地獄獸並不害怕什麼魔法和法術,但他仍然相信只要掌握了咒語,要比這樣一件武器強得多。他已經想好了,怎樣好好利用他的天賦,而不是浪費它們。

於是,這三人準備好了迎戰來敵。

最近的那些噩夢總是縈繞着羅寧,現在還在他的**里作怪。地獄獸——燃燒軍團的先鋒隊已經來到人類的居所。那些帶角的熾熱魔鬼難道還會遠嗎?

克拉蘇斯已經將恐懼傳染給了紅髮法師。他不知道一旦和過去互動起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正如他們知道的,那些看似可能的勝利,將會導致什麼樣的將來。出於對生命和所愛的人保護的考慮,羅寧最好什麼都不做。

但是當第一個地獄獸衝進沼澤的時候,這種高尚的想法立即就從他的腦海里消失了。

半神半人的塞納留斯前去迎戰地獄獸的時候,空中雷電交加。他的跺腳聲撼動了大地甚至還使地面輕微開裂。他將手合在一起,發出了閃亮的光。

兩手之間,他在前排的惡魔面前釋放出一個小太陽一樣的東西。也許半神半人只是試試敵手,或者低估了它們的恢復力,地獄獸將它的觸鬚伸向前來,和塞納留斯的咒符糾纏在一起,瞬間就吸食了他的魔法。

地獄獸猶豫了一下,發光……原來只有一個地方,突然變成了兩個。

它們朝塞納留斯一躍而上,用爪子抓他,試圖想耗盡他的魔力。塞納留斯用手抓住了一個地獄獸,而它則瘋狂地掙扎著,拚命撕咬着塞納留斯的手臂。但是另外一隻地獄獸夾緊了肩膀,觸鬚探向塞納留斯的身體。他們三個一邊瘋狂打鬥,一邊後退。

他們從來沒這麼做過!羅寧自己沒有遇到過地獄獸,但是他學習研究過他們的屍體,還收集了很多關於他們的信息。他曾經聽說過關於獵犬自我繁殖的古怪傳說,而且這種地獄獸的自我繁殖只有在被施以魔法后,過程才會變得困難且緩慢下來。它一定是半神半人和森林自己使用的古老魔法……它的法力異常強大,地獄獸反倒藉此變得更加可怕……

羅寧開始發抖,他知道魔法過去總是他最好的工具。的確,他可以持械戰鬥,可現在卻沒有武器,塞納留斯現在也未必能給他一樣武器。另外,要對付這些人,他的劍術是遠遠不行的。羅寧需要一種魔法。

當塞納留斯帶克拉蘇斯和羅寧來到他的領地的時候,羅寧曾發現自己不能施念任何咒語。森林之王在羅寧的心靈上施了魔法,從而約束了兩個「客人」的力量。然而當塞納留斯意識到危險正朝他們三人靠近的時候,羅寧感覺到魔法被解除了。半神半人無意傷害法師,他這麼做,無外乎是出於對他的森林和自己領地的關心。

儘管沒有照着克拉蘇斯的推薦去做,羅寧還是想知道,當他重新獲得力量的時候,會得到多少好處。當然惡魔總會對他的魔法垂涎三尺,就像他們對待很多法師的魔法一樣,在抵禦燃燒軍團的未來之戰中,很多法師的魔法都被吸食得一乾二淨。

地獄獸們向羅寧逼近,越來越近。羅寧手中握緊拳頭,而口中也準備好了咒語。

但是,他什麼都沒有做。

塞納留斯碰到兩個成對的地獄獸,另外兩個則向布洛克斯衝去。布洛克斯朝着這兩個傢伙大喝一聲,令其中的一個微微一顫。獸人利用了這一瞬間的猶豫,拚命地掐住對手。

那把有魔法的斧子深插在地獄獸的前爪,切斷了三根地獄獸的腳指頭,有如切割空氣一樣輕鬆。污穢的綠血從地獄獸的身上濺出,流在了草地上,像酸一樣腐蝕了刀鋒。

受傷的地獄獸發出一聲慘叫摔倒在一邊,但它的同夥卻繼續衝擊,撞向獸人。布洛克斯極力要站立起來,想靠斧頭柄來突出重圍。他將斧子狠狠劈入了跳上前來的巨獸的胸膛。

地獄獸開始大喘氣,可動作卻絲毫沒有慢下來。它壓在布洛克斯身上,龐大的身體差點把布洛克斯壓碎。

暗夜精靈那方面,地獄獸正急切地用觸鬚來靠近他。瑪法里奧集中精力,努力地按照塞納留斯的想法去思考。塞納留斯曾經教他把自然看成武器和同伴。

瑪法里奧在內心重新喚起了半神半人的到來,生成了一股旋風迅速將巨大的地獄獸包圍。地獄獸強有力的觸鬚拚命搖擺着,尋找著魔法。但是瑪法里奧的咒語和風力融合在了一起,所以地獄獸幾乎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吸食的法力。

暗夜精靈右手一揮,向周圍的樹木索要多餘的樹葉。他只要最強壯的樹葉,但是一定要多,也要快。

這些身為守護的樹木傾其所有,高聳的樹冠上落下數以百計的樹葉。瑪法里奧不斷把新掉下來的樹葉引進那陣旋風。

在這旋風裏,地獄獸被向前推,不情願地遠離它的獵物。瑪法里奧步步為營,始終把惡魔困在旋風的中心。

樹葉不斷注入旋風當中,旋轉得越來越快,而且數量也越來越多。起先地獄獸沒有在意這些樹葉,因為並沒有受到多大的阻礙。可是當一片鋒利的樹葉邊緣切開了它的鼻子之後,血流了出來。

被激怒的惡魔使勁地擊打着冒犯它的樹葉,不料它的手掌、腿上、軀幹上也陸續出現了很多傷口。這旋風現在又加強了百倍,呼嘯著的樹葉的邊緣就像是鋒利的刀刃,每到一處就將惡魔切開一個口子。綠色的泥狀汁液從惡魔的身上溢出來,浸濕了皮毛甚至模糊了它們的視線。

塞納留斯和攻擊他的野獸繼續廝打。惡魔的鬼哭狼嚎正好和森林之王的撼人吼聲相互映襯。他抓住了地獄獸自己送上門來的前足,輕巧地扭斷了他的骨頭。惡魔狂叫,觸鬚也疼痛不已,鬆了下來,在那裏胡亂擺動。

威脅暫時解除了,塞納留斯把注意力集中在另外一個地獄獸上。他的臉上顯出一種奇怪的暗色,眼裏含着憤怒。突然,出現了一道光芒把惡魔籠罩起來。貪婪的地獄獸把觸鬚又伸向了那光芒,急切地吸食起來。

但是他吸食的不是一個巫師的魔法。現在一個有着可怕的藍色光環環繞着塞納留斯,他加快了進攻的節奏,開始輸出魔法,地獄獸渴望的魔法——但是,速度非常快,快到地獄獸沒有辦法完全吸食。

地獄獸漸漸被填飽,很快就像一個充滿水的布袋一樣。似乎要裂開來了,它已經不能控制吸食進去的能量了。

地獄獸爆炸了。沼澤地上,到處都是如雨點般散落下來的惡臭肉塊。

到現在為止,羅寧算是幸運的,還沒有地獄獸來找他麻煩。他還待在沼澤地的中間,他希望這神圈的力量可以讓他不用考慮,是否要運用自己的能力。

羅寧看到布洛克斯和地獄獸鏖戰,獸人快要被壓碎了。儘管他的對手有兩個,這個經驗豐富的勇士還在儘力打鬥。但是,當他繼續觀察布洛克斯,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了這人類法師的腦海里。如果他和克拉蘇斯沒有辦法再回到他們的時代中去,那麼打鬥的雙方最好都被殺掉,越快越好。這樣才不會讓歷史有進一步的變化。不能指望獸人,因為他也同樣被拋入了這個時代。當他看着布洛克斯的背影時,羅寧開始盤算另外一種咒語。在打鬥之中的人,是沒有辦法注意別人的,對其他危險的警戒也會降低。克拉蘇斯一定會說,這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不但是惡魔,布洛克斯也是對於存在事物的一種威脅。

但是他的手顫抖了,腦海中成形的咒語也退了回去,羅寧覺得慚愧。布洛克斯的族群已經成為了有價值的盟友。獸人現在不但為自己戰鬥,也為其他人戰鬥,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法師。克拉蘇斯說的每句話都催促着羅寧趕快動手,但是他越是看着獸人和暗夜

十三

精靈——他們也將成為人類的盟友——並肩作戰,他就越為自己一時的瘋狂而感到羞愧。那些正在盤算的想法,就好像是他那個時代燃燒軍團犯下的暴行一樣可怕。

但是羅寧不能再繼續站在那裏什麼都不做了……

「對不起,克拉蘇斯。」他喃喃自語道,並重新喚起一個咒語。「我真的很抱歉。」

法師深呼吸了一下,注視着眼下正和獸人打鬥的地獄獸。他回想起一種咒語,曾經幫他來抵禦亡靈天災和其他燃燒軍團的畜生。必須要讓地獄獸沒有時間吸食他咒語的力量。

在他右側很遠的地方,塞納留斯已經開始圍剿殘敵。惡魔的一條前肢無法動彈,所以堅持不了多久了。塞納留斯鉚足了勁,彎腰將這畜生舉過頭頂,伴隨着一聲巨吼,將它高高扔進了遙遠的森林之中。

羅寧念起咒語。

他希望在地獄獸中間降下一陣疾風,給它們一個下馬威,然後讓布洛克斯接着收拾他們。然而,最後達到的效果,遠遠超過了羅寧的預期。

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引得空氣強烈地旋轉,並形成颶風向目標衝去。颶風一邊旋轉一邊擴散開來,轉眼間就覆蓋了整個區域。

在穿過布洛克斯和暗夜精靈時,他們幾乎沒有感覺;而對於三個野蠻的地獄獸來說,颶風裏則充滿了羅寧釋放出來的憤怒。地獄獸根本沒時間作反應,也沒時間讓貪婪的觸鬚起作用。它們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颶風刮過,地獄獸化作了灰燼。咒語征服了地獄獸,當它們被消滅的時候,一些灰塵顆粒從每個地獄獸身上消散開去。這些曾經不可一世的怪物,發出了短暫的一聲吼叫,就被送下了地獄。

沼澤地再次充滿了靜謐。

布洛克斯丟下了斧子。當看到這情形,他簡直難以置信,嘴張得老大。瑪法里奧盯着自己的手看,不知怎麼會這樣。他轉而看着塞納留斯,想着半神半人內心的答案。

羅寧眨巴了好幾下眼睛,想來說服自己。他不但親眼目睹了整個事件,而且這是他自己的作為。法師後來才回想起和穿着鎧甲的暗夜精靈的爭鬥,在爭鬥中,克拉蘇斯受干擾能力很差,而羅寧卻以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方式成功了。

但是當巨大的痛苦從他的背部襲來時,任何的快樂都即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撕了開來,彷彿靈魂被吸幹了一樣。

吸干?儘管羅寧要面對可怕的嚴酷考驗,他還是很快了解剛剛發生了什麼。另一隻地獄獸趁他不注意,從後面悄然來到,尋找一個可以攻擊的魔法源。

羅寧想起了那些巫師是怎樣被惡魔捉住的。他也想起了那些可怕的人皮,當時被帶回達拉然城調查。

他將要成為另外一個——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要反抗一下。憑藉他的力量,肯定能擺脫這隻寄生畜生!

逃跑——成為了他痛苦虛弱意志中的唯一念頭;逃跑——羅寧只想要尋求擺脫痛苦的方法,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苦惱間,他隱約聽見了獸人和暗夜精靈的聲音,他害怕撞見他們。地獄獸憑藉着從他那裏吸食的魔法,將會變得更加強大。

逃跑——羅寧唯一要尋求的就是逃跑,逃往任何地方……

之後,痛苦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卻令人鬆弛的麻木,像火一樣在全身蔓延開來。羅寧感激地接受了這令人吃驚的變化,讓這麻木持續下去並完全將他包圍……

完全把他吞沒。

泰蘭德不止一次地穿越巨大神殿中的安靜走廊——經過無數房間和公眾祈禱的地方,將頭探入主入口的一扇窗戶中。儘管太陽幾乎要灼瞎她的眼睛,但她仍然迫使自己搜尋空蕩的廣場以外的地方,尋找可能錯過的東西。

沒看多久,她就聽到金屬聲,守衛就要來了。另外一個暗夜精靈認出她以後,嚴厲的表情就變得柔和了。

「你又來了!泰蘭德祭司,你應該待在自己的地方,再睡一會。你已經好幾天沒有睡覺了,而現在你又讓自己置身於冒險之中。你的朋友將會沒事的。我可以肯定。」

守衛說的朋友指的是伊利丹。泰蘭德也為他擔憂,但是真正讓這位女祭司擔心的是,伊利丹真的回來的時候,是捆着他的哥哥還有獸人一起回來的。她想,伊利丹是不會出賣自己的孿生哥哥的。但假如拉芬克雷斯特真的把他們兩個一起捉拿,伊利丹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我怎麼做也是無濟於事。我確實感到非常不安,守衛妹妹。請原諒我。」

守衛憐憫地微笑着說:「我希望他能夠明了,你對他是如此關切。你做選擇的時日正在臨近,是嗎?」

這些話比泰蘭德自己說出來的更加令人困擾。自從他們三個救了布洛克斯以後,她的想法和反應已經很明顯地表現出偏好了。但是她自己還是不能相信,不!她只是關心兒時的朋友罷了。

那隻能是……

那裏傳來了粗糙的金屬撞擊聲和夜行坐騎的噓聲。泰蘭德立即撇下了發獃的守衛,朝月神殿外的台階走去。

拉芬克雷斯特一行風塵僕僕地來到了廣場上。身着斗篷的拉芬克雷斯特顯得非常輕鬆自

在,甚至可以說得上是高興。但是他手下的許多士兵卻表情凝重,時不時地面面相覷,好像有什麼可怕的秘密。

不管瑪法里奧還是布洛克斯,都看不見在哪裏。

很多士兵遠遠地躲在拉芬克雷斯特身後,而伊利丹正驕傲地騎着坐騎,看上去是這些人當中最得意的一個。如果這種滿足和愉悅是因為沒讓自己的孿生兄弟被抓,那麼泰蘭德當然是會理解他的。

泰蘭德不知不覺已經走下了台階,走到了路上。她的出現吸引了拉芬克雷斯特的注意。他向她親切地微笑,還指了指伊利丹。鬍子拉碴的指揮官跟伊利丹輕聲耳語了幾句,然後舉起了他的手。

他的部下都停止了前進。伊利丹和拉芬克雷斯特騎着夜刃豹朝她過來。

「好吧,你真是月亮之母最可愛忠實的僕人!」指揮官大聲說道,「現在已經很晚了,你還是在這裏等我們回來,這是多麼有意思啊!」他看了一眼伊利丹,表情有些尷尬:「的確非常有意思,你覺得呢?」

「是的,我的閣下。」

「我們必須要朝黑鴉堡進發,但是我想,我還是能為你們兩個留下一些寶貴的時間,呃?」

拉芬克雷斯特轉身回到隊列當中,泰蘭德的臉熱了。伊利丹快速地下了坐騎,走到她那裏,將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手中。

「他們很安全,泰蘭德。拉芬克雷斯特已經將我招至麾下,因為我們和一隻可怕的畜生開戰,我保護了他!並用自己的力量消滅了那畜生!」

「瑪法里奧逃脫了?你能肯定?」

「當然,當然。」他興奮地回答她,但是迴避了有關他兄弟的其他問題,「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你能明白嗎?月亮守衛都忽略了我,但是我消滅了一頭怪物,曾經殺害過三個月亮守衛,其中還包括一個高級巫師。」

她想要聽到的是關於瑪法里奧和獸人的消息,但是伊利丹很明顯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好運當中。泰蘭德感到高興,看着他努力地為了實現自己的榮耀和未來而忙碌,這是其他人之前就預料到的。「我是如此地為你感到高興。我擔心你不喜歡塞納留斯的教學節奏。但是如果你能夠在拉芬克雷斯特的部下不能做到的情況下,保護好他,那麼——」

「你不明白!我不再使用那些緩慢而討厭的咒語了,就是那些老師一遍一遍教、瑪法里奧還很喜歡的咒語。我現在使用優良而傳統的暗夜精靈巫術,即使白天也是如此!真是令人興奮啊!」

他快速放棄了德魯伊方法,泰蘭德並沒有感到非常吃驚。一方面,她為他能在如此紛亂的時候,找回自我而感到高興;另外一方面,這也是孿生兄弟走向不同境地的一個標誌。對於瑪法里奧的擔憂,已經讓她過度操心。

伊利丹身後,拉芬克雷斯特有禮貌地清了清他的喉嚨。

瑪法里奧的兄弟開始變得更加富有生氣:「我要走了,泰蘭德!我要去黑鴉堡,然後組織一支更大的軍隊,帶回死去的野獸和其他屍體!」

「屍體?」

這突然讓她想到,有些月亮守衛已經因為一個怪物而死。但是她現在意識到只有拉芬克雷斯特的軍隊回來。那些跟在瑪法里奧之後的巫師已經被趕盡殺絕。想到這裏泰蘭德不禁發顫——尤其想到瑪法里奧也去了那裏。

「那些生靈幾乎要消滅每個追蹤他們的士兵,泰蘭德,你明白嗎?」伊利丹的嗓音幾乎變得愉快起來。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在她臉上蔓延開來的沮喪。「巫師迅速被消滅,對其餘人一點幫助也沒有。所有的戰士都被動員起來,但是有兩個地獄獸阻止了他們,我只用了兩句簡單的咒語就消滅了其中的一個。」他的胸口起伏着。「而且都是些吸食魔法的怪物。」

拉芬克雷斯特再次在身後咳嗽了一聲。伊利丹快速地拉過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放開泰蘭德,翻身上了坐騎。

「我想要為你做些什麼,讓你感到我的價值。」伊利丹突然低語道,「而且,很快就會的。」

說完,他掉轉頭,向黑鴉堡方向行進。拉芬克雷斯特在他的背後,朋友般地拍了兩下,然後看了看泰蘭德,朝她點點頭,還眨了下眼睛。

泰蘭德完全沉浸在剛剛聽到的內容中,獃獃地看着這對人馬掉頭前往黑鴉堡。伊利丹從廣場消失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金色的眼睛專註地望着她。泰蘭德能夠讀懂他眼中充滿的渴望。

她迅速提起長裙,奔回神殿之中。那個早先跟她說話的守衛又遇到了她。

「原諒我,祭司!我還是忍不住想聽聽他說了些什麼。我為那些無故逝去的生命感到難過,也希望你的朋友有美好的未來!要讓伊利丹為他效勞,拉芬克雷斯特一定非常器重他。說實在的,很難找到更好的軍隊了,呃?」

「不,不,我想不是這樣。」當她意識到自己的話聽起來多少有些奇怪的時候,她迅速補充說,「原諒我,不巧我真的很累。我想我該回去睡覺。」

「我可以理解,祭司。至少在夢裏你會是快樂的。」但是,當泰蘭德趕回房間時,她知道自己的夢是決不會快樂的。的確,她為瑪法里奧和布洛克斯成功的逃脫感到高興。而且現在沒人察覺整件事跟瑪法里奧有什麼關係。泰蘭德同樣也為伊利丹找到自己的價值感到高興,她起先擔心這一天不會來臨了。現在困擾她的是,雖然伊利丹已經做了一個關乎他們兩個人的決定,但泰蘭德還沒有想好。瑪法里奧也同樣在考慮這個問題。

當然,這全都取決於瑪法里奧是否瞞得過月亮守衛警惕的眼睛和拉芬克雷斯特。如果其中的任何一個發現了真相,他就很有可能被關到黑鴉堡里去。

關在那裏,即便是伊利丹也未必能夠救出他的兄弟。

樹和樹葉,都阻止不了地獄獸從半空中跌落下來。地獄獸被半神半人的塞納留斯投擲到天上,有力也無處使。

但是事情總是多變而且充滿偶然。塞納留斯已經把地獄獸儘可能地扔遠,照理來說,已經可以算是功德圓滿。一旦地獄獸跌落在了岩石上,或者泥地上,或者是撞在有力的橡樹榦上,就會馬上一命嗚呼。

然而,森林之王將這個地獄獸投擲落下的地方,竟然是個水潭。而且水潭很深,所以地獄獸雖然重重摔下來,但還沒有碰到水底。

地獄獸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浮上水面,設法爬上了岸。它有一條腿殘廢了。它挪到了一個陰暗的水窪邊上,休息了幾分鐘來恢復自己的身體。

傷勢一出現好轉,地獄獸就開始拚命嗅聞空氣,尋找一種特別的氣味。當地獄獸鎖定了要找的目標,警覺也隨之提高。它驅使自己往前,受傷的身體開始慢慢向氣味的源頭挪動。縱然距離還很遠,仍然可以聞到永恆之井散發出來的力量。在那裏可以找到治癒它的魔法,甚至那已經被毀掉的前肢也得以重塑。

地獄獸不是簡簡單單的生靈,是布洛克斯和羅寧不能比的。它們通過戰爭來了解自己。沒有一些機智的生靈,是很難侍奉燃燒軍團主人的——這個被稱為陰間惡魔的暴怒怪人。哈卡知道,地獄獸是他們的走狗。

從這個孤獨的生還者身上,犬王將會知道更多關於在燃燒軍團中生存的方式……

「是時候了。」

阿萊克斯塔薩歸來的聲音驚動了克拉蘇斯。魔法師在此之前陷入了沉思,甚至都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他的確不知道,自己已經等了她很久。

「我準備好了。」

她彎下身把他載在脖子上。阿萊克斯塔薩和克拉蘇斯優雅地穿過留下世代紅龍族痕迹的古老走廊,他們很快來到了一片被雲遮蔽住的開闊地帶。這裏是紅龍族的王國,眼前一片攝人心魄的場景,蒼山負雪,雲霧繚繞。克拉蘇斯明白,他這個種族的國度都是坐落在高聳入雲的山間。他殘損的記憶模糊地回想起了這土地的威嚴,被冰雪和時間刻畫留下痕迹的巨大山谷,每座山峰獨特的面貌。

他突然感到有些暈眩,稀薄的空氣讓他無法坐穩。阿萊克斯塔薩用翅膀托住了他,以免掉落下去。

「可能這對你不太好。」她說道,語氣中充滿了關切。

當時克拉蘇斯幾乎要倒下去了,突然感到身體驟然又充滿了力量。

「我相信,我沒有晚來。」克萊奧斯特拉茲慢慢地走向他的伴侶,用慣常的眼光看着她。公龍自己也被感動了,好像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力量。當他靠近的時候,他某些略顯憔悴的表情消失了。

「你來得不晚。你可以勝任這次遠行嗎?」

「直到此時此刻,我想我可能還不行,但是似乎我覺得好些了。」他凝視的目光在阿萊克斯塔薩和克拉蘇斯之間來回移動,好像他猜到了那令人驚奇的恢復的理由,但並不願意接受它。

阿萊克斯塔薩將克拉蘇斯變身為她的配偶。當克拉蘇斯觸碰到那年輕的自己時,感覺到恢復了更多。直接和克萊奧斯特拉茲的接觸幾乎令他感覺愈發純粹。

幾乎。

「你心緒穩定下來了嗎?」公龍問他。

「嗯,我穩定下來了。」

阿萊克斯塔薩向前飛,張開翅膀,飛出走廊。她低下身子,然後消失在雲間。克萊奧斯特拉茲走到斷崖的邊上,向他矮小的乘客展示了一個更為令人驚駭的廣袤山地,隨後也躍入了空中。

起先他們降低了幾英尺,漸漸進入雲層,然後克萊奧斯特拉茲就乘風而動,展開了翱翔的翅膀。穿過迷霧,克拉蘇斯看見阿萊克斯塔薩已經飛在了老遠的前方。然而她的速度並不快,這樣可以讓伴侶很快趕上她。

「沒有什麼問題吧?」她問,她的問題針對這兩個同伴。克拉蘇斯點點頭,克萊奧斯特拉茲也給了肯定的回答。於是生命女皇就只專註前方,什麼也不說了。

飛翔的感覺,即便是坐在別人的背上,也讓魔法師感到高興。但他因為被塑造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以至很難接受現狀。他是一條龍!天界的主人之一。他不應該屈就於這樣一個卑賤的存在方式。他們飛躍了重重山脈,穿過了高山頂上覆蓋的厚厚雲層。克拉蘇斯的肉身開始發冷,但是他太入神了,全然不在意。

兩條紅龍極度優雅地繞開了一座險峻山峰后,在一個寬闊的山谷中下降。克拉蘇斯試圖在風景之外尋找些什麼,但他什麼也沒有找到。可他似乎覺得他們快要接近目標了。

「抓緊啦!」克萊奧斯特拉茲大叫道。

還沒等克拉蘇斯來得及問為什麼,紅龍就開始迅速下降。空氣開始出現波動,就像水潭裏被投進了石頭。起初,克拉蘇斯懼怕那些將他再次帶到這個時代的奇怪事物,但是他發現坐騎的腦袋正在不安地晃動,表現出熱切之情。

十四

在他們的前面,阿萊克斯塔薩冷靜地飛入了鈦金屬的漩渦,然後消失在其中。

上古的記憶,不情願地從克拉蘇斯頭腦的黑色深淵中升騰起來。這樣的記憶關乎別的時代,當他還是一頭龍的時候,他曾經心甘情願地投身於這個場景之中。當克萊奧斯特拉茲追隨着女皇的時候,克拉蘇斯鼓勵自己,去回憶那些可能傷害到自己的感覺。

他們進去了。

一層靜電籠罩了魔法師的身體,令他的神經興奮起來。克拉蘇斯覺得自己成為了天際的一部分,成為了雷電之子。自己飛翔的願望也變得強烈起來。他現在能做的,只是不讓自己從坐騎上掉下來,不讓自己身陷風雲之中。

有一陣出乎意料的感覺從身體中發散出來,克拉蘇斯不得不抓緊克萊奧斯特拉茲以保持平衡。他眨眼的瞬間,覺得異常踏實,覺得非常有世俗氣息。繁雜的臆想充滿了克拉蘇斯的頭腦,以至於他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周圍的環境已經徹底改變了。

他們在一處宏偉的巨穴里盤旋,裏面的空間異常開闊,以至於阿萊克斯塔薩看上去比一隻小昆蟲還小。整個王國的疆域都可以容納在其中,包括了各種地貌。甚至,這裏的空間還可以容下更多東西。

但是,這還不僅僅是一個空間上的巨穴,它還有其他的特徵,但巨大是它最特別的地方。四周的圍牆光滑並帶有弧度,如果用手在表面觸摸,不會感覺到阻力和摩擦。高牆一直延伸到底部,而底部的地面是巨大的圓形。從幾何角度來說,它的形狀堪稱完美。

地面是唯一平坦的地方,有弧度的高牆上升然後交會,營造出一個球形的空間,裏面沒有任何的礦物質生長。上面沒有鐘乳石,下面沒有石筍。沒有裂縫,連細小的裂紋也沒有。因為沒有任何缺陷,克拉蘇斯最終想了起來,這是龍族的神室。

這個空間比他們的存在都要年代久遠。傳說造物主在這個令人驚嘆的地方孕育和塑造世界,直到他做好準備投身宇宙。甚至巨龍都沒有資格來判斷這個傳說的真偽,因為如果沒有那個上古就發現了的魔法出口,他們也沒有任何方法去人類的世界。任何嘗試穿過高牆的做法都是徹底的徒勞,龍族很早之前就已經放棄這個念頭了。

更為令人吃驚的是,洞穴中充滿了沒有源頭的明亮的金黃色溫暖光線。克拉蘇斯想到他們以前做過的一個實驗,卻無法證明這種熾熱光線會在洞穴無人的時候會熄滅或者它是永恆的。但是無論誰進入洞穴,都會感受到這樣的溫暖,好像它是洞穴的守護者。

當克萊奧斯特拉茲降落的時候,克拉蘇斯突然想到,儘管他的記憶已經混亂不堪,但是依然非常清楚地記得這個神聖的地方。關於龍族的神室似乎是永遠不會淡忘的。

兩條紅龍降落在了岩石地面上,並且四處張望。很明顯別的同伴還都沒有來。

「你跟他們每個都說過了?」克萊奧斯特拉茲問。

生命女皇搖了搖她高貴的頭。「只跟伊瑟拉說了。她說她會聯繫其他巨龍。」

「我已經儘力。」有個幾乎囈語般的女聲確定地回應道。

在高高的上方,一個微弱的翡翠色身影在稀薄的空氣中顯現。這個形象還沒有固定下來,但是克拉蘇斯已經可以從很多細節里判斷出,她的身形苗條、輕盈,和阿萊克斯塔薩差不多。一層薄霧籠罩着她的身體,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她總是閉着眼睛,即使說話的時候也是如此。

別的巨龍也相繼到來,他們都朝女皇點頭致敬,阿萊克斯塔薩說:「我很高興你們那麼快就趕來,幹得好!伊瑟拉。」

克拉蘇斯也認識她,她依次問候了大家。她的臉轉向與她同來的兩條龍,雖然他們都沒有說話,但克拉蘇斯感覺到了他們敏銳的目光。「我來是因為你,我的姐妹,我的朋友。我想你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把我們都召集起來。」

「那其他巨龍呢?」

「諾茲多姆是我唯一沒有辦法直接找到的一個。你知道他的為人處事。我儘力聯繫到了一個他的僕人,僕人說會儘力通知他的主人,這是我所能做的全部了。」

阿萊克斯塔薩感激地點點頭,但是仍然不能掩飾聽到這個消息的失望之情。「那麼,即使別人都來了,我們還是不能做最後的決定。」

「諾茲多姆還是可能會來的。」

克拉蘇斯仍然騎在克萊奧斯特拉茲的脖子上,對他來說,沒有聯繫到諾茲多姆是一個壞消息。他明白諾茲多姆的複雜天性,以及他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所有的歷史。克拉蘇斯最想見到的就是諾茲多姆,因為他給予了一種希望,可以讓兩個任性的遊客回到自己的時代中去,和平地解決這些問題。

現在這個希望不存在了。克拉蘇斯必須要再找一個別的辦法——來保護時間線,而龍族可能不得不將羅寧和他自己除去。

突然,空中降臨了一團耀眼的烈焰和紅色閃電,暴風閃電快速地攜著憤怒降落到地面。一到地面,它就爆炸了,讓人震驚。展現出巨大形體之前,還射出了各種顏色。當最後一點燃燒殆盡的時候,出現了一陣短暫而驚人的暴風。隨後,那裏就站定了一頭高大而閃閃發亮的龍。看上去一部分是水晶,一部分是冰。對於一頭龍來說,他的表情是相當愉悅的,感覺比任何其他龍,都要沉浸於他創造的景象當中。

「歡迎,瑪里苟斯。」阿萊克斯塔薩有禮貌地說道。

「看見你真是太高興了,我的女皇!」巨龍發出由衷的笑,「還有你,我的美夢!」

伊瑟拉默默地點頭,臉上露出淡淡的幽默表情。

「你的王國最近好嗎?」女皇問。

「就像我希望的那麼好!充滿光明,充滿色彩,也充滿年輕活力!」

「或許造物主應該讓你做生命之龍,而非魔法的守衛,瑪里苟斯!」

「很有趣的一個想法啊!也許將來哪天需要討論這個問題!」他又笑了。

「你沒事吧?」克萊奧斯特拉茲問克拉蘇斯。克拉蘇斯一看見新來的龍,就害怕得身體發僵。

「我很好,我只是調整一下坐姿。」幸好因為矮小的身材,讓克萊奧斯特拉茲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克拉蘇斯看着瑪里苟斯說話,越發後悔他曾對龍族隱藏關於未來的真相。

你會說什麼?魔法的守衛,如果你知道前方等待着怎樣的命運?背叛,瘋狂,一個冰凍而空洞的國度……

克拉蘇斯沒有辦法回憶起他所知道的瑪里苟斯的未來。但是他回憶起足夠的點滴片斷,來理解和後悔悲劇——他不願去警告發亮的龍。

「我們聚集在一起就是為了這個人?」瑪里苟斯問道,他的目光在克拉蘇斯的身上閃爍。

「正是。」阿萊克斯塔薩回答道。

魔法守衛嗅了嗅空氣:「在他的身上有我們的氣味,雖然可能是因為他很靠近你的配偶的關係,我不敢肯定。我在他的周圍也發現了古老的魔法,他是被下過咒語的嗎?」

「我們讓他自己說說自己的故事吧。」阿萊克斯塔薩回答道。她替克拉蘇斯擋開了所有對於他的審問,她說:「只要其他巨龍都來了以後。」

「有一條龍現在才來。」伊瑟拉娓娓道來。

頂部開始波動,然後發出閃爍光芒。一個巨大有翅膀的影子出現了,然後慢慢下降,這期間影子繞着洞穴盤旋了兩圈。其他的龍變得沉默不語,個個都看着漸漸靠近的巨大身影。

他的身形在他們之中是最龐大的,這個帶翅膀的巨龍渾身如同黑夜般烏黑,舉止異常高貴。細細的銀色血管和金色斑紋,從前到后佈滿了脊背和身側,同時身上的肌肉在鱗片間閃閃發光,鑽石和珠玉都嵌在他的皮膚之下。這頭剛來的龍,渾身散發出一種原始的力量,這種力量來自於世界本身的基本形態。

他降落在其餘龍之上,巨大的網狀翅膀傲慢地摺疊起來。黑龍用深沉而飽滿的聲音說:「你召喚了我,於是我來了。看見你總是很高興,我的朋友阿萊克斯塔薩。」

「歡迎你的到來,親愛的耐薩里奧。」

之前,克拉蘇斯面對瑪里苟斯的到來,還能夠試圖鎮靜自若。現在,他努力讓自己別打顫,不讓自己對於黑龍表現出任何微小的反應。然而,他早先的反應,來自於魔法守衛早被註定的未來,現在克拉蘇斯開始擔心所有龍族的未來——還有世界本身,能否安全度過燃燒軍團的劫難。

在他面前正站着耐薩里奧。

耐薩里奧是大地之王。他是最受尊崇的龍族,也是克拉蘇斯愛戴的女皇最親近的朋友。毫無疑問,耐薩里奧很早之前就被她選為自己的配偶了。除了是女皇的配偶之外,阿萊克斯塔薩還常常向大地護衛請教問題。因為他有着犀利的思想,考慮問題也很周密。耐薩里奧做事無不考慮後果。作為一頭比較年輕的龍,克拉蘇斯在有些地方也效仿他的做法。

但是在屬於魔法師的未來中,任何效法耐薩里奧的做法,都會變得有些瘋狂。耐薩里奧已經拒絕了他應該負有的責任,拒絕為人類王國提供保護。他已經轉變自己的信念,認為那些較小的種族是世界的禍害根源,於是他們應該被消滅——那些幫助他們抵抗的,也應該被消滅。

耐薩里奧已經開始想像只有龍族,特別是只有他們自己這一族的世界,來統治一切。這個想法日益加重,促使他做出了無數走向黑暗的不義行徑,這讓他最終成為了一頭對於世界異常可怕的龍,就像燃燒軍團里的惡魔。其餘的龍都聯合起來反對他。可是在此之前,他已經作惡多端,造成了巨大破壞。

耐薩里奧拒絕做回他原來的樣子,甚至拒絕使用他自己的名字。他將自己的名字從先前的樣子改成了一個盡人皆知的,與邪惡類似的同義詞。

死亡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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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克拉蘇斯記憶隱約出現了死亡之翼——破壞者,黑色的災難。然而,魔法師沒辦法警告別的人。事實上,他知道耐薩里奧最終會成為禍害,但是他無法阻止悲劇的開始。在這個關鍵時刻,去煽動龍族之間的不信任,無疑是種巨大的冒險。

而且——

「我很吃驚,是伊瑟拉來聯絡我,而不是你。」黑龍隆隆地說道,「你還好吧,阿萊克斯塔薩?」

「我很好,耐薩里奧。」

他看了看她的同伴,說:「你呢,年輕的克萊奧斯特拉茲?我想你看來不是最好。」

「我正在生病。」紅龍有禮貌地回答說,「再次看見你感到非常榮幸,大地護衛。」

他們像是認識的那樣友好地對話。克拉蘇斯試圖去回想他是死亡之翼,耐薩里奧卻沒有認出他來。在獸人之戰前後,這黑色的巨龍在他自己的瘋狂中沉浸了太久,把過去的友誼都給忘了。

但是在這裏的,仍然是耐薩里奧。他凝視着克萊奧斯特拉茲的脖子,注意到一個瘦小的戴頭巾的身影:「你是一個人類,你有名字嗎?」

「克拉蘇斯!」魔法師打了個響指,「克拉蘇斯!」

「一個挑釁的小東西!」耐薩里奧嘲笑地說,「我相信他是一條龍,就像伊瑟拉說的那樣。」

「一條有故事要講的龍。」阿萊克斯塔薩補充道。她看着洞頂,特別是那個她和其他龍進來的地方,又說:「但我還是想在開始前,再等等諾茲多姆。」

「給這個不講時間的傢伙更多一點時間?」瑪里苟斯笑了,「真是有意思!我不會讓這個一本正經的諾茲多姆輕易離開。我可要好好嘲笑他!」

「是啊,你會一次又一次地嘲笑他,對吧?」耐薩里奧一邊說,一邊露出了笑容。

瑪里苟斯笑得更為厲害。他和耐薩里奧來到一邊,深談起來。

「他們可能不是血緣上的兄弟。」伊瑟拉說。她看看這兩條龍然後閉上了眼睛,說:「但是,他們真的天生就像兄弟。」

阿萊克斯塔薩同意她的說法。她說:「耐薩里奧有瑪里苟斯為伴,這是件好事。他跟我在一起可是非常沉悶的。」

「我也感覺到和他之間的距離。他對這些暗夜精靈不屑一顧。他曾經說,變成沒有知識和智慧的生靈,是件非常誇張的事情。」

「也許,他話中有話。」女皇說,她的眼睛在克拉蘇斯的身上掃視了一番。

魔法師在她的觀察下變得越發不自在。在他們中間,阿萊克斯塔薩應該再得到一次警告。照死亡之翼的做法,她將會變成獸人的奴隸,而他們的戰隊將會為了殘酷的事業犧牲孩子:死亡之翼會利用獸人之戰最後幾天發生的大混亂,尋求他真正想要的東西——用女皇生下的蛋來建立他自己的敢死隊,除了屠殺別無其他,就因為自己曾經的瘋狂念頭。

我要設定什麼底線么?克拉蘇斯問自己,什麼時候這底線必須被逾越?我不能說關於獸人的事情,也不能說關於大地護衛的背叛,或者關於燃燒軍團——我能做的就是陳述足夠的事實,來消滅我自己和羅寧!

沮喪之間,他發現了兩難困境的一個緣由。耐薩里奧開心地和瑪里苟斯說話,後者的背脊正轉向等在一邊的其他龍。黑龍展開他巨大的翅膀,對於有些話頻頻點頭。如果他們是人類、矮人或者其他別的一些種族的話,他倆就像在家裏的吧枱前喝着麥酒。那些少數種群看見龍族就像是看見了巨大的獸類,同時也像是看見了威嚴的智慧源泉。然而事實上,這些龍的性格特徵也像渺小生物一樣的土氣,不像看上去的那樣不凡。

耐薩里奧的目光穿過瑪里苟斯,簡短地和克拉蘇斯的目光相交。在這目光接觸的一瞬間,克拉蘇斯明白,所有他了解的和看到的關於這黑龍的信息,都是一團字謎遊戲,撲朔迷離。

黑暗已經在大地守衛的身上降臨。

不可能,不可能!克拉蘇斯堅持着,盡量不讓自己流露出任何的感情。不是現在!耐薩里奧變成了死亡之翼,這實在太快太不留痕迹了。龍需要有人領導他們,聯合起來。不只是要簡單地反抗即將來臨的侵略,而是要處理由克拉蘇斯和以前的學生引起的時間錯亂。同時他也錯誤地認識了黑龍,當然耐薩里奧仍然是人類的保護者之一。克拉蘇斯咒罵了他差勁的記憶。什麼時候耐薩里奧開始背叛的?什麼時候開始,他變成了所有其他生靈的殺手?即使黑暗已經降臨到他的身上,是不是還意味着現在或曾經,耐薩里奧和他的同伴共事?魔法師什麼都做不了,除了瞪眼看着大地護衛。儘管他發過誓,但克拉蘇斯開始覺得,他或許應該改變這些規則。總要做些對揭露害群之馬有利的事情吧。該如何做——

耐薩里奧的目光再次瞥向這邊,可是這次目光沒有離開克拉蘇斯。此時克拉蘇斯才發現耐薩里奧認出了他,而且他還發現黑龍已經明白,他可能會泄露自己可怕的秘密。克拉蘇斯的眼神想要逃開,可是卻被緊緊鈎住了——克拉蘇斯發現得太晚了。大地護衛得知自己已經被發現。於是很快地採取了果斷的行動。他現在輕易地就能用力抓住克拉蘇斯,就像呼吸那麼簡單。

我不會落在他的手上!然而,儘管他有逃脫的決心,但他力量還是太渺小了。如果克拉蘇斯有比較好的準備,他還可能和耐薩里奧玩心理戰。可是這出乎意料的狀況,讓他現在門戶大開,黑龍抓住了先機。

你認識我,可是我不認識你。

無情的聲音充滿了他的頭腦。克拉蘇斯祈禱有人注意到了他們,可是就表面看來,一切都很正常。令人驚駭的是,就連他愛戴的阿萊克斯塔薩,也沒有發現可怕的事實真相。

你會用言語反對我,讓別人和你一樣地看待我,你會讓他們不信任他們的同伴,他們的兄弟……

大地護衛的話,充分說明了他已經走火入魔。克拉蘇斯從耐薩里奧的身上感受到一種偏執狂般的憤怒和頑固的偏見。似乎只有黑龍自己明白,如何才是對這個世界有益的。在耐薩里奧的眼中,對他最微小的威脅也是一種罪惡。

決不允許你散播任何充滿惡意的謊言。

克拉蘇斯已經做好準備被打昏。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耐薩里奧竟然轉開了他的視線,繼續和瑪里苟斯說話。

他玩什麼把戲?魔法師好奇地想知道。一開始他威脅我,然後卻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

他仔細地觀察這頭黑龍,但是耐薩里奧明顯已經忘記了他。

「他不會來了。」伊瑟拉終於說。

「他仍然可能會出現的。」阿萊克斯塔薩說。

看着他們,克拉蘇斯意識到他們正在說諾茲多姆。

「不,我跟我通知的那個人聯繫過了,他不確定他的主人在哪裏。諾茲多姆可能在塵世上方的某個地方。」

十五

伊瑟拉的消息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因為知道諾茲多姆的做派,克拉蘇斯猜想為什麼他的僕人無法聯繫到他,肯定是出於一個奇怪而反常的原因。如同克拉蘇斯想的那樣,如果諾茲多姆完全自己掌控時間,他就必須要召喚每個他的存在。好多個諾茲多姆會爭奪時間,於是他就沒有片刻空閑可以來參加這次碰頭會了。

克拉蘇斯的希望在逐步減少。諾茲多姆失蹤了,耐薩里奧瘋了。

「那麼,我同意。」阿萊克斯塔薩說道,以回應伊瑟拉,「我們不必滿五個才能開始。故事說了之後,沒有什麼規則是不能討論的,即使討論結果不能實施。」

克萊奧斯特拉茲低下了頭,讓克拉蘇斯下來。克拉蘇斯保持着戒備的表情,大步走向巨龍的中間。他試圖不去看大地護衛。阿萊克斯塔薩的目光鼓勵着他,讓他知道作為一個魔法師應該做什麼。

「我是你們中的一員。」他朗聲說道,聲音就像周圍的龍族一樣隆隆有氣勢,「女皇知道我的真名,但是現在我只叫克拉蘇斯!」

「他喊得很像那麼回事啊,這菜鳥,」瑪里苟斯嘲笑他。

克拉蘇斯面向他:「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特別是對你,魔法護衛!現在一切都失去了平衡。一個可怕的錯誤,真實被完全扭曲,每件事情都受到威脅,每件事情!」

「真是富有戲劇性。」耐薩里奧心不在焉地說道。

克拉蘇斯用力忍住不說出大地護衛的事實。但還是——「你會聽到我說的故事。」克拉蘇斯堅持說,「你會聽到並且理解,因為世上有更加危險的危險,也正在靠近我們。你看——」

但是當他的第一個字吐出口的時候,克拉蘇斯發現自己的舌頭被纏繞住了。邏輯嚴密的述說,被亂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語的辭彙代替了。

大多數參加聚會的龍,都伸長了脖子,對他的奇怪舉止表示震驚。克拉蘇斯快速地看了看阿萊克斯塔薩,以尋求幫助。但是她的表情和其他人一樣顯得非常驚奇。

魔法師的腦袋開始旋轉。暈眩讓他感到非常難過,甚至難以保持平衡。無意義的詞語繼續從他的唇間蹦出來。但是克拉蘇斯也已經不再明白他自己想要說什麼了。

當克拉蘇斯兩腿彎曲,暈眩不已的時候,他的耳邊響起了耐薩里奧死神一般的聲音。

我警告過你的……

黑暗降臨,暗夜精靈的世界蘇醒了。當虔誠的精靈開始做祈禱的時候,商人們也開始做起了買賣。平凡的精靈過着他們的生活,沒有感覺到和往常夜晚有任何不同。世界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別的姑且不論,一些的種族可能這樣認為。

但是對於一些精靈來說,小小的煩惱正侵入他們的生活。於是,他們的日常生活定式和觀念也有了小小的偏差。

一位年長的月亮守衛,銀色長發在背後波動。雖然他在男巫中年紀最大,但是技藝仍然不減當年,所以依然身居高位。施念咒語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就像呼吸一樣,是一件自然而然要做的事情,想都不用想。一聲碎裂將他從座位中驚了起來,還差點揉碎了羊皮紙。原來一隻玻璃瓶突然跌落到了地面。酒和玻璃潑灑在男巫最近剛剛購買的鑲滿寶石的橙色地毯上。

巫師生氣地噓了一下,心痛地看着碎片打了個響指。玻璃碎片突然升到了空中,酒水自己凝聚在一起,形成了剛剛盛放它的容器的形狀。玻璃則在酒水的外圍開始成形,但是一秒鐘以後,所有的東西再次潑灑在了地毯上,比之前的情形更加糟糕。

老巫師看着這些,表情冷酷地再次打了個響指。

這次,玻璃和酒水按照他所想的那樣運動,連最微小的錯位也沒有。但是,這些物體有點磨磨蹭蹭,花費了遠遠超乎月亮守衛所預計的時間。

年老的暗夜精靈轉而回到他的羊皮紙上,試圖將注意再次集中到即將發生的事情上。但是他的眼神老是要滑到身後的瓶子和瓶子中的酒上。他用手再次指著瓶子——然後,皺了皺眉,收回了手指,心煩地將自己的椅子轉開。

在每個主要的聚居地邊緣,全副武裝的守衛來回巡邏,避免暗夜精靈受到任何敵人的侵害。拉芬克雷斯特和那些精靈,始終觀望着王國主要邊界以外的地區,他們認為,矮人和其他種族,都垂涎於富有的暗夜精靈世界。他們從來不看看裏面——難道他們中的自己人不會威脅他們?但是允許每個聚居地維持自己的安全,以寬慰一般的市民。

在加爾哈拉,一個距艾薩琳的井有些距離的偉大城市,巫師開始一種每夜都要舉行的儀式,重新排列翡翠和水晶來劃分它的邊界。在相互的策動之下,水晶與水晶之間有了動靜,就像抵禦一般魔法的攻擊。對於任何人的記憶來說,它們都未曾被利用過,但是人們在它們的面前仍感到極大的安慰。

儘管水晶數以百計,但是排列這些水晶並非特別麻煩。所有的力量都直接來自於永恆之井,所以巫師並不需要利用恆星來調整從一頭到另外一頭的力量線。事實上,這至多需要簡單地捻住高處的水晶,並在最高的地方,放上黑曜石。這樣,本地的咒語家才能夠在短短數分鐘內完成好幾個步驟。

但是隨着半數以上的水晶被放置好,水晶開始變得黯淡,甚至徹底暗掉。加爾哈拉的巫

師雖然不像月亮守衛那樣精通魔法,但是他們也很清楚,現在發生的事情是不該發生的。他們立即開始一再檢查排列,但是並沒有發現問題。

「它們沒有從永恆之井裏好好地吸取魔力,」一個年輕的咒語家斷言,「有些東西正試着去從能量上切斷它們!」

但是他一說完這些,水晶就又恢復了它們正常的活動。年長的同伴們都獃獃地看着他,想要收回他們曾經對他作出的粗暴評價。

暗夜精靈的生活還在繼續……

「失……失敗了!」哈卡吼叫道。他幾乎都要把鞭子打到離他最近的上層精靈身上,但是最後還是收了回來。他看看哈維斯,兩眼一抹黑:「我們已經失敗了。」地獄獸在犬王的邊上發出了不祥的吠聲,回應主人的憤怒。

哈維斯也高興不到哪裏去。他眼看着上層精靈和哈卡完成的工作大都白費了工夫。但是,他和犬王還是看到了女皇的價值。

只是沒有足夠的知識和力量來應驗它罷了。

又一群惡魔守衛在上層精靈的幫助下,毫無阻攔地進入了真實領地。但是,這些數量還是太少了。這對於迎接重要人物的到來是無濟於事的。「我們能做什麼?」暗夜精靈問。

他第一次在犬王奇怪的臉上看到了不確定。身體碩大的勇士將富有攻擊性的目光轉向了入口。在那裏,上層精靈中的其他人,曾經繼續努力讓它變得更強大。「我們必須問問他。」

哈維斯沉默著,但是在他部下邁開步子之前,他搶出一步,跪倒在入口處。他不會逃避失敗的責任,對他的主子不會這樣。

然而,哈維斯的膝蓋還沒有碰到地面的時候,他的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

入口處被加固了嗎?

「不,大人,工作的進展,並沒有我們希望的那樣順利。」

一瞬間,這樣的暗示幾乎讓暗夜精靈被憤怒威脅所壓垮,但是很快這樣的感覺就過去了。確定了造物主的形象,哈維斯等待着造物主的下一句話。

你在找什麼,說。

哈維斯解釋了一種想法,就是除了宮殿以外,切斷永恆之井和其他一切東西的連接,而失敗讓這個想法又一次浮現腦海。他低着頭,在某種力量之前顯得非常低下。它讓所有暗夜精靈的力量的總和,都顯得如同一隻蟲子一般毫無威脅。

我已經考慮到這個了。造物主最終回答,我派去的第一個人沒有盡到他的責任……

在哈維斯的身後,犬王發出一種近乎沮喪的聲響。

另外一個會被委派給你,你必須確定這個入口已經為他作好了準備。

「另外一個,我的殿下?」

我現在派一個我自己的人給你……一個我的指揮官。他會考慮什麼需要通過……而且是快速的。

聲音漸漸褪去。他搖晃了幾下,聲音的突然離開令他暈眩,就好像有人斬斷了他的一支手臂。另外一個上層精靈幫了他一把,扶住了他的腳。

哈維斯看着哈卡,他似乎一點都不開心,儘管參事聽到了最為美妙的消息。「他要派一個他的指揮官給我們!你知道是哪個嗎?」

犬王焦慮地收起鞭子。他的邊上,兩個地獄獸蜷縮在一邊:「是啊,我知道是哪個,我的暗夜精靈主人。」

「我們必須要作好準備!他說來就來!」

儘管有些困擾,但是哈卡還是跟從了哈維斯。哈維斯把他安插在了上層精靈中間。兩個人將知識和技藝合而為一,盡他們的最大力量讓這個入口長久地打開。

火球越來越大,各色火花時不時地朝外面飛射出來。它開始收縮,進而幾乎像呼吸一般,入口變大了,伴隨着這個物理變化的是一陣野蠻的吼叫。

哈維斯的臉上已經汗如雨下,但是他自己一點都不在意。他找尋的東西帶來的榮耀給了他力量。比犬王更甚的是,他將自己投身於咒語製造中。這些咒語不只是能夠掌握就好,而是要擴展到了它需要的地步。

入口漸漸被撐大,都快要碰到了天花板。突然,從中擠進來一個巨大的黑影,那樣子異常可怕。但對於哈維斯來說,實在太過美妙了。他忍不住要大叫一聲來感謝造物主。現在這裏站着一個天界的指揮官,哈卡在他面前顯得一文不值。

「艾露恩救救我們!」其他男巫中有一個喘著氣叫道。他胡亂拉扯,就差沒把入口給毀了。哈維斯幾乎抓不住控制機關了,他持續用力,將控制機關保持在適當的位置,直到其他人都蘇醒過來。

一隻巨大的手長著的四個手指,幾乎可以抓住參事的頭,現在它伸向前面,用一根手指指向心不在焉的咒語家。一個既像吼叫又像火山爆發隆隆聲的聲音,說出了一個——但又聽不清楚的詞。

暗夜精靈摔倒在地喊出了聲。他的身體被揉成一團,就像一塊濕布被擰乾了一樣。和斷斷續續的叫聲為伴的是一種奇怪的隊伍行進的短促聲響。大部分別的上層精靈立即往那裏看

,而哈卡的地獄獸發出了嗚咽聲。

黑色的火焰爆發出一種可怕的景象,將不幸留下的巫師團團圍住。火焰像惡狼一般來吞噬他,很快這些巫師就只剩下地板上的一些灰燼,證明曾經在這裏過。

「不會再有失敗了。」一個雷鳴般的聲音說道。

如果犬王和惡魔守衛,還不能讓哈維斯感到足夠驚喜的話,那麼肯定只有神可以讓他感到敬畏了。可怕的身影用厚實強壯的四肢前行,讓人聯想到了龍族。擺幅巨大的尾巴在地上來回掃蕩,這動作很像是天界的某人。他從頭到尾都長滿了綠色火焰般的鬃毛,背後還有寬大的皮質翅膀。翅膀雖然很寬,哈維斯還是懷疑是否可以托得起如此龐大的身軀。

沒有被黑色鎧甲遮住的皮膚,是暗灰綠的。他站立起來至少有十六尺高,足有哈卡的兩倍。上顎長出來的獠牙劃破了天花板,還有一顆匕首形狀的牙齒,足有暗夜精靈的手指那麼長。濃密的眉毛徹底遮蔽了他的眼睛,這雙造物主賦予的眼睛正向下瞪着參事,還有犬王。

「你令他失望了。」帶翅膀的指揮官這樣說道。

「我——」哈卡在抗議中停頓了一下,抬起了頭,「我沒有什麼借口可以說,瑪諾洛斯。」

瑪諾洛斯微微傾斜了下頭,看着犬王就像是在研究那不願意在餐盆上看到的一點點污垢。「對,你沒有……」

哈卡右邊的地獄獸突然大聲嗚咽起來。黑色的火焰已經包裹住了惶恐的地獄獸。它在地上無助地翻滾著,試圖要撲滅根本就沒有辦法撲滅的烈火。火焰在它身上蔓延,然後吞噬了它……當原來地獄獸站的地方只剩下一縷青煙的時候,瑪諾洛斯再次對犬王說:「不會再有更多的失敗了。」

哈維斯害怕極了,但這又是一種充滿驚奇和榮耀的恐懼。這是一個力量的化身。他知道如何把失敗轉化為勝利,黑色的目光轉到了哈維斯身上。瑪諾洛斯用鼻子急促地吸了一下氣,然後點點頭:「造物主認同你的努力,暗夜精靈之主。」

他受到了祝福!哈維斯腰彎得更低了:「謝謝!」

「計劃會按照步驟進行。我們會從這個王國其餘的地方,剔除各種有可能的阻礙。那麼主子的到來就可以很好地開始了。」

「那麼造物主,他會來嗎?」

瑪諾洛斯給了他一個很大的微笑,大到可以把參事吞下去:「哦,是的,暗夜精靈之主!世界乾淨的時候……薩格拉斯他自己很想來這裏,他會很想,很想來。」

羅寧的嘴和鼻子裏都塞滿了草。

至少,他認為這些是草。吃起來像草,雖然他也沒有很多這樣的經驗。這味道讓他想起了田野的味道和更多的和平時代——和溫蕾薩在一起的時代。

他用力坐了起來。夜色降臨,月亮閃閃發亮。他躺在一片稀疏的森林地帶。羅寧豎起耳朵聽,但是沒有聽到任何文明世界的聲音。他突然沉浸在另外一個時代里,這給他帶來了恐懼,但是法師很快就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情。他用咒語把自己送到了這裏,他拚命逃避惡魔吸食他的魔法——在這個過程中,還有他的生命也被耗盡。

但是如果是在同一個時代,那麼他現在在哪裏?周圍環境沒有給出任何暗示,他也可能是在幾英里以外或者在世界的另外一邊。

如果是後面一種情況,他還能回到卡利姆多嗎?他希望克拉蘇斯還在某個地方,並且活着。法師想,只有藉助以前老師的幫助,他們才可能回家。

羅寧腳步躊躇,試着決定走什麼方向。無論如何,他至少必須知道在哪兒。

森林中,背後的聲響令他轉過身去。手也時刻準備發出咒語。

一個笨重的身影出現了。

「別緊張,法師!只有我布洛克斯在這兒!」

羅寧戒備地放下手。巨大的獸人笨重地走過來,手裏仍然抓着瑪法里奧和半神半人為他設計的斧子。

一想到暗夜精靈,羅寧四下張望,問:「就你一個嗎?」

「看見你之前,就我一個啊。發出很多的聲音,你這個人。你的動靜可真是大啊。」

法師的目光越過獸人,沒有在意他的嘲笑:「我在想瑪法里奧。我施念咒語的時候,他也在我附近。如果你被拖入咒語之中,那他早就在裏面了。」

「有聲音。」他撓了撓他難看的頭,「沒有看見暗夜精靈,也沒有地獄獸。」

法師開始打顫。他當然希望逃跑的時候就不要再遇到那些怪物了。「想想我們現在可能在哪裏?」

「樹林……森林。」

羅寧對於這無用的回答氣不打一處來。可是他很快意識到,也沒有什麼更好的回答了。

「我準備走那條路,」他一邊說,一邊指着他認為的東方,「你有更好的主意嗎?」

「可以等到天亮再說嗎?看起來更清楚一點,而且暗夜精靈他們不喜歡太陽。」雖然這也很重要,但羅寧覺得等待天亮並不怎麼舒服,於是他就這麼跟他的同伴說了。

布洛克斯讓他吃驚,竟然點頭同意了。「最好還是走吧,法師。」他聳了聳肩膀,「無論如何你的意見都好。」

他們出發的時候,羅寧想到了一個他需要問的問題:「布洛克斯,你怎麼到這裏的?沒有任何的確切位置,我當然知道這個,只是你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起先獸人還緊閉着嘴不說,但後來還是告訴了法師。羅寧聽他講著故事,小心地隱藏着自己的情緒。和別人一樣,獸人老兵和他的倒霉夥伴就在克拉蘇斯和羅寧的後面,只是後來遇到了反常的事物。

十六

「你知道是什麼吞噬了我們嗎?」

布洛克斯又聳肩:「是巫師的咒語,壞的咒語,把我們送到了遠離家鄉的地方。」

「比你想的可能還要遠。」考慮到布洛克斯有權知道真相,不在乎克拉蘇斯會怎麼想,羅寧還是決定告訴他發生了什麼。

令法師吃驚的是,布洛克斯似乎有所準備地接受了他的故事。只有當羅寧想到了獸人的歷史之後,他才意識到為什麼。獸人們曾經從另一個世界中穿越過時間和空間,一條可以把人送回過去的咒語,其效果也不過如此。

「我們還能回去嗎,人類的法師?」

「我不知道。」

「你看惡魔已經在這裏,燃燒軍團也在。」

「這是他們第一次要侵略我們的世界。除了達拉然之外,更多的根本不知道那段歷史。」

布洛克斯攥緊了斧子:「我們可以跟他們干一場!」

「不!我們不能!」羅寧解釋了克拉蘇斯的推理。

但當布洛克斯很快接受了所有一切的時候,他已經和過去劃清了界線。情況對獸人來說,並不複雜。有一種危險存在,敵人會在他們來的路上殺害所有人。只有懦弱和愚蠢的人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布洛克斯不止一次地說過。

「我們可以通過干擾來改變歷史。」法師堅持說,雖然他的心裏還是同意獸人的話的。

布洛克斯哼哼著說:「你干吧。」

他這句簡單的話,迴避了羅寧和他的爭論。法師已經開始戰鬥,並藉此做了一個選擇。

但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嗎?過去已經受到了告誡,但是告誡到了什麼程度?

他們沉默前行。羅寧正和他內心的魔鬼作鬥爭,而布洛克斯警惕地看着外面的惡魔。他們不知道哪裏是盡頭。羅寧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沼澤地上,他試着把自己和布洛克斯都帶回那裏。之後他想到了地獄獸,還有地獄獸對他的所作所為。

樹木變得茂密,最終成為了一片森林。羅寧默默地詛咒,他選擇的方向看來是個錯誤。布洛克斯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用帶有魔法的斧子砍掉擋道的東西。斧子看上去砍什麼都非常容易。法師只是希望將來哪天他的同伴不要用它來砍他。斧子的刀鋒即使遇到骨頭也不會停頓一下的。

月亮隱去了,周圍樹上的葉子完全遮蔽了天空。路到了盡頭。經過幾分鐘徒勞的抗爭,他們兩個人還是決定走回頭路。獸人這次仍然沒有對羅寧的選擇說什麼。但是當他們回頭的時候,發現他們來的路都消失了。巨樹豎立在原來是路的地方。而樹榦周圍的灌木進一步證明,這明顯是個錯誤的方向。然而,獸人和法師都用不相信的態度看着樹木。

「我們來的時候穿過那裏。我知道是這樣。」

「我同意。」布洛克斯舉起斧子,朝神秘的樹走去,「於是我們要原路返回。」

他的斧子突然被樹吸附住了。布洛克斯不情願地放棄斧子,緊緊握住斧柄,身體卻跟着被吸到了空中。他的腿懸空亂晃一氣,想要用自身的重量來擺脫樹的吸附。

羅寧跑了過來,他要拉住獸人的腳,卻沒有成功。看着高大的獸人,他開始念念有詞。

有樣東西在後面敲了他一下,法師向前趔趄了一下,要不是樹木及時躲到一邊,他早就結結實實地撞在前面的樹上了。羅寧重重撲在地上。然而,他並沒有跌在粗糙的地面上,也沒有跌在盤根錯節的樹根上,而是撞倒在某樣柔軟的東西上。

是一個人的身體。

羅寧連連喘氣,以為自己碰到了之前死在兇猛樹木手下的受害者。但是當他爬起來的時候,藉著一縷透過樹冠的月光,看見了他的臉。

瑪法里奧……

暗夜精靈突然叫了起來。他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法師。

「你——」

更遠的後面,布洛克斯叫嚷着什麼。人類和暗夜精靈都迅速朝那裏看了看。羅寧舉起手來準備攻擊,但是瑪法里奧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這令他很吃驚。

「不!」這黑皮膚的身影坐了起來,迅速地搜索了森林。他點點頭,然後喊:「布洛克斯,不要和它們打!它們無意傷害你!」

「無意傷害?」獸人怒吼道,「它們想要我的斧子!」

「你必須照我說的去做!它們會保護你的!」

勇士發出了一陣不情願的吼叫。羅寧看着瑪法里奧來尋求解釋,但是沒有解釋。相反,暗夜精靈放開了法師的手腕,然後讓他站了起來。瑪法里奧把羅寧拖在後面,自己鎮靜地走向布洛克斯打鬥的地方。

他們發現獸人被外表不善的樹木包圍了。一些樹枝纏繞在獸人的頭上,還纏着他的斧子。獸人拚命呼吸,但是他的身體被緊緊纏住。他一會看他的同伴,一會看他的武器,他好像不知道究竟是否應該要回他的武器。

「聽得出你的聲音。」他哼哼道,「你最好沒有亂說。」

「我的確沒有亂說。」

當法師和勇士對看的時候,瑪法里奧走到最高的那棵樹跟前,說:「我感謝叢林中的兄弟,田野中的守望者。我知道你一直保護我,一直到我的朋友找到我。他們無意傷害你。他

們只是不明白而已。」

樹葉發出了沙沙的響聲,而羅寧並沒有感覺到風。

暗夜精靈點了點頭繼續說:「我們不會再打擾你了。」

樹葉發出更大的沙沙聲,然後纏繞住布洛克斯斧子的樹枝開始鬆開,斧子也滑落在地上。

樹木讓斧頭輕輕地掉落下來。獸人突然向前走了一步。他用有力的手抓住了斧柄。然而他並沒有向樹揮舞武器,他跪在了它們面前,刀鋒向下。

「我請求你們的寬恕。」

高聳的樹冠再次搖動了。瑪法里奧將一隻手按在獸人寬厚的背上:「它們接受了。」

「你真的可以和它們對話嗎?」羅寧終於問。

「一點點。」

「那麼快問問它們,我們在哪裏?」

「我已經問了,其實不在於我們離開原來的地方有多遠,而是夠不夠遠。實際上,我們既幸運又不幸。」

「為什麼會這樣?」

暗夜精靈難過地笑了笑,說:「我們離開家只是一點點距離。」

這對於法師來說,是個絕妙的消息,但是對於暗夜精靈來說,並非什麼好消息。對於布洛克斯來說似乎也不是,他正在用本族的語言詛咒着什麼。

「它是什麼?你們兩個又知道什麼?」

「我在這裏不遠處被抓住,法師。」壯碩的勇士怒吼道,「就是附近。」

羅寧一想到自己的被捕,他就能明白為什麼布洛克斯如此不安。「我會帶大家離開這裏。這次我知道該怎麼辦。」

瑪法里奧舉起了手表示抗議:「我們已經走了一次運了,但是現在,你要冒被月亮守衛發現的危險。他們有本事奪去你的咒語。事實上——後來——他們上一次或許已經感覺到了。」

「那麼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呢?」

「既然我們現在離開我家不遠,我們就應該好好利用它。那裏還有很多別的人可以幫助我們。我的兄弟和泰蘭德。」

布洛克斯接受了他的建議。「祭司……她會幫助我們。」他的聲調輕了下去,「你的孿生兄弟……也會。」

羅寧仍然為克拉蘇斯擔心。但是如何找到他的老師,他也不知道,主要還是倚仗暗夜精靈。由瑪法里奧帶領,這三人向前進發。與先前人類和獸人經受過的艱辛長途跋涉相比,穿越叢林的路現在變得異常輕鬆。周圍的風景也躍上前來,讓瑪法里奧的旅途變得舒心起來。羅寧多少知道點德魯伊,這是他第一次把瑪法里奧看做德魯伊的成員。

「半神半人的塞納留斯,是他教你怎麼跟樹說話,怎麼發出咒語的,對嗎?」

「是的。我好像是第一個真正了解這些樹的暗夜精靈。我的兄弟偏愛井的力量,而不是和樹木交流的方法。」

一提到井,一種渴望和飢餓感突然向羅寧襲來,他把這種情緒打壓下去。他同伴提到的井只可能是永恆之井,傳說中的力量源泉。他們是如此靠近井嗎?這是不是他的咒語功力都被放大的原因?

掌握這樣的力量……毫不遲疑……

「我們不能繼續向前走了。」瑪法里奧過了一會說,「我認出了那棵長了節的老樹。」

他提到的「老」樹是一棵皺巴巴的樹,至少對於羅寧來說,它看上去很矮小。然而有別的東西,吸引了法師的注意。他問:「我是不是聽到流水的聲音?」

暗夜精靈聽上去更加興奮愉快,說:「它就在我家附近流淌,只要再過幾分鐘——」

但是他還沒有說完,叢林里已經到處是身披鎧甲的身影。布洛克斯吼叫了一聲,手中準備好了斧子。羅寧準備好了咒語,他確定是同一批傢伙又來攻擊了——起先他們抓住了克拉蘇斯和自己。

至於瑪法里奧,他看上去似乎對突如其來的攻擊者,感到非常困惑。他朝他們舉起一隻手,但是猶豫了一下。

瑪法里奧的猶豫繼而引起了羅寧遲滯,這顯然貽誤了戰機。紅色的能量立即覆蓋在了他們各自的身上。羅寧感覺到自己的肌肉被凍結住了,他的力量也在減退。他無法動彈,除了眼睜睜地看着之外,別無他法。

「幹得好!年輕人。」一個指揮官的聲音,「這正是我們要找的獸人,還有那些幫助他逃跑的人!」

有人回應他的話,但是聲音太低,羅寧無法辨別。一隊騎兵和兩個身着翡翠鑲嵌的衣服的人,走進了士兵的***。帶頭的是一個留鬍子的暗夜精靈,看上去就像他們的頭。他身邊的是——

羅寧睜大了他的眼睛,面對現在的情形,這是他能夠作出的唯一反應。但這還不能表達他的吃驚。當他看見指揮官邊上的那個人的時候——儘管衣服着裝不同,頭髮後面翹起——毫無疑問,那張陰沉的臉和瑪法里奧的實在太相似了。

瑪諾洛斯被哈維斯取悅了,這讓哈維斯很高興。

「這很好,然後?」暗夜精靈詢問天界的指揮官。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行。瑪諾洛斯點了點沉重的頭,滿嘴獠牙。他的翅膀伸展后滿足地收攏起來。「是的,非常好。薩格拉斯會非常高興的。」

薩格拉斯。天界指揮官說出了造物主的真名。哈維斯的眼睛閃閃發亮好像他嘗到了名字的味道。薩格拉斯。

「一旦咒語被設置好,我們會對入口採取行動。首先來的是我們的部隊。然後,當一切準備妥當,我的主子……」

哈卡這時來了,他在瑪諾洛斯面前單膝跪倒。

「原、原諒我、我得打斷您的話,我、我的一個獵犬回、回來了。」

「只有一個?」

「好、好像是這、這樣的。」

「那麼你從它那裏,得到了什麼消息?」瑪諾洛斯問。

「它們發現了之前暗夜精靈之主哈維斯提到過的,兩個有不同氣味的傢伙,另外還發現了一個暗夜精靈和他們在一起!但是在抓捕的過程中,他們極力反抗。」

瑪諾洛斯第一次顯現出有些不安。哈維斯細心地注意到了他的反應。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讓他有所困擾。「不會——」

哈卡迅速搖了搖頭,說:「我想不是,可能只是試探了一下他們的力量,也可能他們身後還有更強大的力量。」

這兩個人說了些重要的事情,但這是參事沒有辦法加入的。他冒險打斷了他們的話,說:「最後一個傢伙長得什麼樣子,有沒有圖像?」

「是的,有。」哈卡伸出一隻手,掌心向上。

在他的手掌上,突然顯現出一幅活生生的小圖片。它抖動得很厲害,而且時不時會變得模糊,但是仍然一點點顯現出了最後一個人物的樣子。

「是、是從地獄獸的眼、眼睛裏看、看到的。一個和、和惡魔守衛一、一樣高的傢伙。」

哈維斯皺了皺眉頭:「傳說是真的,然後,森林之王也是真的。」

「你認識這生靈?」瑪諾洛斯問。

「遠古的神話提到了森林之王,半神半人的塞納留斯。他據說是月亮女神的孩子……」

「別的就沒了?」長滿獠牙的嘴皺了起來,笑了笑說,「我們會處理掉他的。」他又朝哈卡命令道:「看看別的。」

犬王很快照辦,手中顯出來一個綠色皮膚的勇士,一個年輕的暗夜精靈和一個穿着怪異、有着火焰般頭髮的人。

「好奇怪的組合啊。」哈維斯說。

瑪諾洛斯點點頭。他說:「這勇士表現很忠誠,我正需要更多像他這樣的部下,大家應該像他學習,學習他的潛能。」

「這樣一頭畜生?當然不行!他比矮人還要奇怪!」

帶翅膀的瑪諾洛斯並沒有爭論什麼,只是堅持要看這三人。「那個紡錐形的生靈有雙警惕的眼睛。我認為,他是有魔法的生靈。幾乎就像是個暗夜精靈——」他打斷了哈維斯的新抗議,「但不是。」他讓哈卡關掉圖像。當他在想,究竟從圖像里看到了什麼的時候,一隻巨大的爬行動物正穿過房間。

「可以派、派遣更多的地、地獄獸去找他們。」犬王建議。

「但是後面要有惡魔守衛跟着。這樣,獵物才會被抓住。」

「抓住?」參事和犬王都重複了這話。

深邃的眼睛漸漸變小:「我們必須要好好研究他們,他們的弱點和強項都要好好研究,以防萬一。」

「惡魔守衛可以遍佈到各處到?」

「他們會越來越多的,越來越多。暗夜精靈之主,你的上層精靈做好準備了嗎?」

正在盯着巫師的哈維斯,低下了他的頭,說:「他們已經準備好,不惜一切來實現我們的光榮夢想,使得全世界更純凈。」

「世界會被清理乾淨的,暗夜精靈之主,你大可放心。」瑪諾洛斯看了看哈卡,說,「我把狩獵的任務交給你,犬王。不要再失敗了。」

哈卡躬身而退。

「現在,暗夜精靈之主,」高大的瑪諾洛斯將目光轉過來,繼續說,「讓我們開始構造你的子民的未來。」瑪諾洛斯將翅膀摺疊了起來,就像他每每考慮令他高興的事情時的樣子。他說:「我許諾你的未來,是他們從來不可能想像的……」

死亡之翼在山川間翱翔,呼吸著各處的火焰。克拉蘇斯的周圍到處傳來厲聲尖叫,但是他找不到任何求救的人。他被束縛在他小小的魔法師的軀體里,像個田鼠一樣在燃燒的土地上奔來跑去,徒勞地試圖逃避事端。他需要幫助那些垂死的人。

突然一個黑影覆蓋了他奔跑的地方,一個雷鳴般的聲音嘲笑道:「好啊,好啊!這是一小塊什麼?」

有魔法師身體兩倍大小的爪子在克拉蘇斯身邊盤旋,騷擾着他。利爪沒花什麼力氣,就把他拖進了空中……帶他去見識惡狠狠的死亡之翼。

「為什麼,只有一點點的老龍肉!克萊奧斯特拉茲!你在少數種族裏待太久了!連他們虛弱的毛病也傳染給了你!」

克拉蘇斯想要施念一個咒語,但是他的嘴裏除了吐出幾個蝙蝠之外,說不出一個字。死亡之翼一吸氣,就把蝙蝠無情地吸進了自己灼熱的胃裏。

十七

黑色的巨龍吞咽著,說:「這可不算是什麼好吃的!我在懷疑你是不是還有更好的東西給我吃。但是你已經浪費了我太多時間,所以我最好還是結果了你!」他高聳起身體,張開他的喉嚨,又說:「另外,你無論做什麼,對任何人都是無濟於事的!」

利爪鬆開了克拉蘇斯,但是當他跌落進死亡之翼的嘴時,事情發生了轉機。死亡之翼和燃燒的山川景色消失了。克拉蘇斯忽然之間飄浮在可怕的沙暴之中,被狂烈的風吹得不停旋轉。

一個龍的頭在風暴的中心成形。開始,克拉蘇斯想是黑色巨龍跟着他,決心不讓他的食物跑掉。隨後,另外一頭和先前一樣的巨龍出現了,這樣一頭跟着另外一頭……克拉蘇斯眼裏這樣的情景好像沒有止境。

「克萊奧斯特拉拉拉茲……」他們一再重複地呻吟,「克萊奧斯特拉拉拉茲……」

克拉蘇斯想到,每個龍頭都和死亡之翼的不同,而且每個龍頭都是沙暴自己生成的。

諾茲多姆?

「我們……已經經歷過所有的事情!」永恆之龍努力着,「我們……看到了所有的……」

克拉蘇斯等在那裏,知道諾茲多姆在儘力說那樣的話。

「所有的結局都是一無所有!所有的結局。」

一無所有?他什麼意思?他是不是說所有充滿恐懼的魔法師都要經過這裏,將來也被除掉?

「除了有一樣……」

有一樣!克拉蘇斯抓住了微弱的希望之光。「告訴我!路在哪裏?我要做什麼?」

在回答的過程中,龍頭換了。他的口鼻收縮,頭變長,更像是個人——不!不是人類——而是精靈。

一個暗夜精靈?

這是他要提防的,還是他要尋找的呢?他想問問諾茲多姆,但是沙暴變得更加狂野。

狂風撕裂了龍的臉,把沙子散播得到處都是。克拉蘇斯試圖保護他的身體,以免被鑽進衣服里的沙子撕裂。

他尖叫着。

坐起來后,又過了一會兒,他的嘴巴仍然在無聲的尖叫中張開着。

「我的女皇,她又和我們在一起了。」

漸漸克拉蘇斯的神志回到了現實中。關於死亡之翼和諾茲多姆的後續變化,仍然大肆擾亂着他的想法。但是他最終還是弄清楚了,自己正躺在蛋室里。在這裏他和阿萊克斯塔薩有了第一次對話。女皇親自來看他。出於對自己關心,年輕的那個肉身看上去也非常擔心。

「你的咒語已經過去了?」阿萊克斯塔薩安靜地問。

這次,他決定不讓她知道結果。諾茲多姆可怕的話語預示著通向未來的路已經都被打開。更麻煩的是,他能告訴她耐薩里奧已經發瘋了嗎?還有他能說黑龍將會引起的可怕事件嗎?

但是,當克拉蘇斯試圖談論到魔鬼的時候,他再次陷入了暈眩。他只有儘力保持意識清醒。「太快了。」阿萊克斯塔薩警覺地說,「你需要更多的休息。」

可他需要的遠不只是休息,他要解除不祥而敏感的咒語,那顯然是大地護衛降在他身上的。但是沒有一頭龍意識到他的狀況是由巫術引起的。在他們的變身當中,死亡之翼總是最為狡猾的惡魔。

克拉蘇斯對黑龍無計可施,他轉而想到了暗夜精靈。諾茲多姆曾試圖向他展現他們的特徵。他回憶起那些攻擊過他和羅寧的精靈,但是沒有一個看上去符合這個特徵。

「我們離暗夜精靈的土地有多遠?」克拉蘇斯問道。隨後他吃驚地摸了摸嘴巴。他意識到,那些話是從他嘴裏順利地講出來的。顯然,耐薩里奧的咒語只牽扯到龍自己,而並沒有干擾到別的地方。

「我們可以儘早把你帶到那裏,決不延遲。」他的年輕肉身回答他,「但是你說的事情是關於什麼的?」

「這……這還是和那件事情有關,但是我的進程改變了。我相信……相信諾茲多姆剛剛聯繫過我,他想要告訴我某些事情。」

他年輕的肉身發現這事情太複雜了,說:「你做過噩夢,也有困惑!我們好幾次聽見你的呻吟。真的懷疑時間之龍是否會幫你。幫阿萊克斯塔薩,或許是的,但不會是你。」

「不,」女皇糾正道,「我相信他也許知道真相,克萊奧斯特拉茲。但他說,諾茲多姆觸碰了他的思想,我懷疑他說的事實。」

「我佩服您的智慧,我的愛。」

「我必須要去暗夜精靈那裏。」克拉蘇斯堅持道。克萊奧斯特拉茲就在邊上,他也無意提及耐薩里奧的表裏不一。他的狀況好多了。「那裏有一個我尋求的人,我希望還不算太晚。」

母龍將頭歪斜在一邊,雙眼在克拉蘇斯的眼睛裏尋找什麼:「你前面告訴我的都是事實嗎?所有的都是嗎?」

「我說的是……事實,但恐怕還有更多。龍族——所有的龍——都要面對一場戰爭。」

「但是諾茲多姆不在,沒有辦法達成一個共識,別的龍不會同意任何事情的!」

「你必須要讓他們信服,去反抗傳統!」他用力站了起來,「他們可以很好地停留在世界和遺忘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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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他把能夠想起來的——關於燃燒軍團的恐怖——都說了出來。

他們聽他講著關於流血、屠殺、魂飛魄散的可怕故事。他講給他們聽后,有兩條龍都發抖了。克拉蘇斯把他們嚇得夠嗆。

但是即便是這個時候,阿萊克斯塔薩還是說:「他們可能還沒有決定。我們已經看透了世界,但是我們把世界的進步留給更年輕的種族。即便是耐薩里奧,他自己是一個大地護衛,仍然喜歡這樣。」

他很想告訴她關於耐薩里奧的事情,但是思考讓他頭昏。克拉蘇斯不情願地點點頭說:「我知道你會做你必須要做的事情。」

「而你一定會做你願意做的事情。去找暗夜精靈,去尋求你要的答案,如果你認為這有助於現在的情形的話。」她抬頭看着她的配偶。考慮了一會兒后,女皇又說:「我要你跟他一起去,克萊奧斯特拉茲。你願意嗎?」

公龍尊敬地低下了頭,說:「如果你要我這麼做,我非常樂意照辦。」

「我還要你聽從他的領導,我的伴侶。相信我說的,他的智慧對你非常有價值。」

透過克萊奧斯特拉茲的臉,並不清楚他是否相信女皇後面說的話,但是他還是點頭同意了。

「夜晚已經來臨。」阿萊克斯塔薩對克拉蘇斯說,「你會等到天亮嗎?」

魔法師搖搖頭:「我已經等得太久了。」

第一個承受了拉芬克雷斯特氏族命名的人,坐在高大不安分的坐騎上,抬眼看着那巨大的花崗岩建築。他曾跟他的同伴解釋過,這結實的結構與棋盤上的某個部分相似——一隻黑色的車。那些黑色的大鳥時不時地在這附近盤旋,甚至還在上面做窩。說明這是一個特殊的地方,一個涉及權力的地方。

拉芬克雷斯特的僕人花費超過一代的時間——暗夜精靈一代的時間要比其他大多數種族都要長——持續不斷地雕琢著氏族的大本營,漸漸地在岩石間建造起了一個世間罕見的要塞。黑鴉堡——一個邪惡且沒有顏色的地方——在暗夜精靈的王國里散佈着它的影響力,很快遠近皆知,成為僅次於宮殿的地方。當暗夜精靈和矮人交惡的時候,是黑鴉堡的力量掌控了平衡。拉芬克雷斯特的氏族成為了榮耀的君王,暗夜精靈和矮人的血統也相互融合。如果侍奉艾薩拉的上層精靈,要妒忌他們種族裏的其他精靈的話,一定就是這些在黑鴉堡里的了。

雖然頂層開了窗戶,但是唯一進入其中的辦法是通過兩扇鐵門。它們並沒有被固定在房屋結構上,而是固定在了山丘上。結實的大門被封得嚴嚴實實,還嚴加守衛。只有瘋子才會想要不經允許就進入其中。

但拉芬克雷斯特一到,兩扇門就毫不遲疑地打開了。他們為他的三個囚犯開門,三個中的一個知道黑鴉堡的故事,而他現在越發緊張。

瑪法里奧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進入這個黑暗的地方,尤其是在如此可怕的情形下。更加糟糕的是,他無法想像他的孿生兄弟,是促成他來到這裏的主要原因。在他們的旅途中,他獲悉是伊利丹——突然和拉芬克雷斯特聯合起來——發現了羅寧的咒語。在瑪法里奧的兄弟的幫助下,暗夜精靈指揮官全力以赴,決心要抓住任何一個入侵者。

他看見布洛克斯的時候最為開心,但是看到伊利丹的孿生兄弟瑪法里奧讓他相當困惑。

房間被五個角落放置的水晶寶石照亮,拉芬克雷斯特檢查了他抓獲的俘虜。指揮官坐在一把石頭椅子上,椅子放置在一個石台上,這讓拉芬克雷斯特可以高高在上地坐着,俯視下面三個人。

全副武裝的戰士在房間的牆邊站成一排,還有一些圍住了瑪法里奧和他的同伴。拉芬克雷斯特旁側有兩個高級官員,每個人的臂彎中都放了一頂頭盔。伊利丹就侍立在貴族的右邊。

兩名身居高位的月亮守衛晚來了一會兒。指揮官把他的俘虜帶到門口的時候,他們也正好來到黑鴉堡。月亮守衛也發現了羅寧的咒語,但是他們的間諜告知他們拉芬克雷斯特一行人來了,他們卻還來不及派出自己的人。巫師並不因為貴族拉芬克雷斯特的舉動而高興,也不為伊利丹的出現感到多少欣喜。在他們眼裏,他是個不被認可的咒語家。

「再次麻煩,我的拉芬克雷斯特閣下,」月亮守衛中年長的那個語氣變得緩和——他的名字叫拉圖蘇斯,樣子不像個官員——他說,「我必須要求,這些人要轉交給我們,去回答一些必要的問題。」

「你曾經抓住過獸人,但把他弄丟了。無論如何,他來到我這裏了,事情就好辦多了。」拉芬克雷斯特看了看三個人又說,「這裏有的要比我們表面上看到的更多。伊利丹,你怎麼看?」

瑪法里奧的兄弟看上去有點病懨懨的,但是他回答得很有力:「是,閣下,他是我的兄弟。」

「這就像黑夜和白天一樣明顯。」他審視着被俘獲的孿生兄弟,「我知道一些你的情況,小子,就像我知道你兄弟的一些情況一樣。你的名字叫瑪法里奧,對嗎?」

「是的,閣下。」

「是你救了這個獸人?」

「是的。」

指揮官向前靠了靠,問:「你有什麼好的理由嗎?有什麼理由可以為這可惡的行為開脫?」

「我懷疑你是否會相信我,我的閣下。」

「哦,我能相信很多事情,年輕人。」拉芬克雷斯特平靜地回答,同時輕輕地拉着他的鬍子,「憑良心講,你那樣做為了什麼?」

「我——」瑪法里奧還能有什麼其他別的選擇嗎?遲早,他們會通過各種方法,從他這裏獲得真相。他說:「我可以試着解釋一下。」

於是他告訴他們,他在塞納留斯門下學習,這立即招來可疑的目光。他解釋了自己一再做到過的夢,還有半神半人如何教他行走於潛意識中的翡翠之夢。最為重要的是,瑪法里奧描述了令他困惑的力量,這力量帶他到了很多地方:艾薩琳,還有受人愛戴的暗夜精靈女皇的宮殿。

他們聽他講著井,還有宮殿中巫師煽動起來的混亂。他為拉芬克雷斯特、月亮守衛和其他人構築了一幅全景的、身臨其境的畫面。

有件事情他沒有提及——他把它看作是很顯然的事情——就是他懼怕艾薩拉女皇的獨裁。

拉芬克雷斯特並沒有對他的故事作出評論,而是轉向月亮守衛:「在你們的秩序里,遇到過這樣的麻煩嗎?」

年長的巫師回答說:「井現在異常狂暴,這是因為它的力量被誤用了。我們沒有監控來自艾薩琳的活動,此後,就有了如此難以置信的故事——」

「是啊,真是難以置信。」長著鬍子的指揮官看了一眼伊利丹,又說,「關於你的兄弟你有什麼可說的?」

「他從來是那種輕易就被迷惑的人,閣下。」伊利丹不願意看瑪法里奧,「而至於這是不是真的……」

「確實,我仍然不相信,哈維斯和上層精靈在沒有女皇授意的情況下,煽動製造了一些惡行。他們的所作所為,就好像女皇是獎勵給他們的財產,別人都沒有權利碰一下。」

說到這裏,月亮守衛也點頭稱是。參事和那些艾薩拉周圍的人,個個態度傲慢,這是眾人皆知的。

「如果我可以,」拉圖蘇斯插話說,「一旦我們在這兒處理了什麼事情,我會傳話給我們的頭兒,他們會對上層精靈及他們的行動做監控。」

「我應該對那個最感興趣。年輕的瑪法里奧,你的故事——假如大部分都是真的——解釋了你的一些行為,但又怎麼能解釋你會把種族裏的頭等要犯釋放了呢?」

「我或許可以更好地回答你。」羅寧突然說。

瑪法里奧並不肯定,其他人在這裏說話是不是件好事。雖然羅寧和暗夜精靈種族有某些含糊的相似處,而且這可能讓很多事情對他繼續有利,但暗夜精靈對其他種族並不是那麼寬容的。

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拉芬克雷斯特似乎樂於聽他講。他隨意地朝帶頭巾的法師揮了揮手。

「在我的土地上……離他來的地方並不遠,」羅寧一邊解釋,一邊朝布洛克斯點頭,「有一種反常的魔法被開啟了。我的人民和布洛克斯的人民分別派了我們去探個究竟。我們各自發現了那反常的魔法,我們不自主地被拖了進去。他在一頭停住,我在另外一頭。」

「那這和年輕的瑪法里奧有什麼關係?」

「他相信……就像我做的那樣……那些反常的魔法是因為我前面提到的咒語所引起的。」

「那倒是一些值得警惕的理由。」高等月亮守衛有些懷疑地評價說,「這個綠皮膚的傢伙一點都不像是被派去學習、創造魔法或者巫術的。」

「我的戰鬥指揮官命令我去的,」布洛克斯用一種挑釁的吼叫來反駁他,「我就去了。」

「我不能為獸人說話。」羅寧說,「但是我肯定他是這種學習的行家裏手。」他的雙眼和暗夜精靈如此不同,令月亮守衛不怎麼相信他。

停頓了一會兒后,瑪法里奧意識到他們不知道羅寧到底是什麼,但是他們在這種藝術詩歌般地表達中,認識了一個人。確實,法師被允許說出所有的故事,好像是為了一個原因。

「或許,我老了,但是我願意相信大部分你說的話。」拉芬克雷斯特的認可引來了幾個官員的側目,也讓瑪法里奧感到輕鬆。如果指揮官把他們的故事放在心上——

「我們還沒有決定。」拉圖蘇斯宣佈說,「這樣一些信息並不足信,還需要一些推敲。」

貴族拉芬克雷斯特的眉毛揚了起來,問:「你對我說的話,還有什麼爭議?」

他打了個響指,守衛就緊緊抓住瑪法里奧的手臂,把他拖到了台前。

「現在,我要試試新巫師對我的忠心。伊利丹,我們必須相信絕對的真實,然而那可能對你來說並不愉快。我能依靠你,為我們證明你兄弟說的都是真的嗎?」

伊利丹咽了下口水,然後看着瑪法里奧說:「我相信我兄弟說的話,但是我不能對穿長袍的生靈說出這樣的話,閣下。」

伊利丹正試着將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人身上,以避免對他的兄弟施用魔法。儘管瑪法里奧對這種關心感到感激,但他不喜歡讓羅寧和布洛克斯在他的地方受煎熬。

「指揮官閣下,這太荒謬了!」一個高等巫師走到台前,輕視地看着伊利丹,「一個是沒有被認可的咒語家,還是一個囚犯的兄弟,任何的質詢都是值得懷疑的!」他轉向瑪法里奧,對着年輕的暗夜精靈威脅地眯起了眼睛說:「參照我們早先文明的法律,在牽涉到魔法的問題時,月亮守衛有責任和權力監督所有的審問!」

他走上前,到了離囚犯觸手可及的地方。瑪法里奧儘力表現出鎮靜。面對黑鴉堡的威脅,他希望他受過的德魯伊訓練,能夠幫他活命。但是一個巫師對他意志上的拷問,對他有更大的威脅。這樣的審問可以留個全身給他,但是他的大腦思想已經破碎,力量也不能再恢復了。

伊利丹從台上跳下來說:「閣下,我來審問我的兄弟。」

不管他的孿生兄弟會對他做什麼,瑪法里奧猜想伊利丹會比只想得到答案的月亮守衛更加小心翼翼,從而靠近核心問題。瑪法里奧看着拉芬克雷斯特,希望他可以接受伊利丹的提議。

但是黑鴉堡的主人倚靠着椅子說:「法律必須要被遵守。他歸你了,月亮守衛,但是你只能現在、在這裏審問他。」

十八

「這很好。」

「想想好,那樣他才可能跟你說實話。」

瑪法里奧異常真切地體會到,拉芬克雷斯特正試圖保護自己免受傷害。但首先最為重要的是,帶鬍子的指揮官是王國的守護者。如果那要以耗費一個暗夜精靈的生命或者意志為代

價的話,犧牲還是必要的。

「我們會知道真相的。」——所有的巫師都會這樣說。他朝守衛命令道:「扶正他的頭。」

一個全副武裝的衛士把瑪法里奧放正在月亮守衛面前。穿長袍的月亮守衛上來,用食指點住了囚犯的太陽穴。

一陣驚恐向瑪法里奧襲來,他肯定自己尖叫了。他的思想暈眩,舊有的記憶不聽使喚地浮現出來。每段記憶都刺進心頭,感覺就像是有個爪子在抓他的靈魂,不斷往深處挖……

不要亂動!拉圖蘇斯粗暴地命令道,說出你的秘密,這對你有好處!

瑪法里奧想要這樣,但是卻不知道怎麼辦。他想他已經說出了所有想到的東西並試着預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至於艾薩拉的表裏不一,瑪法里奧仍然堅持不說。他被信任的機會正在逐漸減小,如果懷疑已經產生了——

此後,正當不停出現的問題向他湧來的時候,突然停止了。那種感覺沒有後退,也沒有消退,它只是停頓了。瑪法里奧兩腿抽筋,要不是衛士扶着他,他早就跌倒了。

漸漸他開始意識到一種呼喊,一部分是出於不信任,還有一部分是因為恐慌。刺耳聲音像是來自一個年老月亮守衛。

「真可怕!」別的人也叫了起來,「肯定不是女皇!」

「絕對不是!」

他極度的恐懼終於過去了。瑪法里奧詛咒了他脆弱的意志。審問還沒有開始,他已經挫敗了自己,也挫敗了塞納留斯的教誨。

「上層精靈!肯定是的!這是哈維斯的作為!」另外一個聲音堅持說。

「他用邪惡來對付自己人!」先前的一個贊同地說。

他們在談論什麼?雖然瑪法里奧的頭腦仍舊不清醒,他仍然確定那關於叫喊聲的對話有些不對勁。說話的人太興奮了,反應也很固執。他只是個等級不高的暗夜精靈,為什麼他的那些含糊不清的懷疑會助長他們的恐慌?

「讓我來對付他。」一個聲音說道。瑪法里奧感覺月亮守衛把他交給了一個人,這個人把他漸漸壓到了地上。

有隻手碰到了他的臉頰,並把他的臉抬起來。透過迷濛的雙眼,瑪法里奧發現他的兄弟正在看他。

「為什麼你不立即屈服?」伊利丹喃喃道,「兩個小時!你還有什麼留着沒有說?」

「兩個——小時?」

沒有回應,伊利丹的呼吸變得輕鬆一些。「讚美艾露恩!在你說出有關女皇的那些事情之後,那個老混蛋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你腦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挖出來!要不是他的咒語被立即壓制了,你可能只留下一具空殼了!他們還不能對失去的弟兄釋懷,他們會責怪於你!」

「他的咒語被壓制了?」那幾乎沒有感覺。審問瑪法里奧的是最高級的巫師。「他們所有的咒語都被壓制了!」伊利丹堅持說,「當第一個咒語失去控制的時候,他又試了一個,但沒有奏效,他的同伴開始嘗試第三個咒語,還是沒有成功!」

瑪法里奧還是不太明白。他的孿生兄弟說的話聽來好像兩個月亮守衛都失去了魔法。「他們不能施咒語了?」

「不能,我感到我的力量也廢了。」他靠在瑪法里奧的耳邊說,「我想我還有些控制力,但是所剩無幾了。就好像我們被切斷了和井的關聯!」

騷動還在繼續。他聽見拉芬克雷斯特問月亮守衛,是否還和他們的同伴保持着關聯。其中一個巫師已經承認,那經常出現的關聯已經被切斷。貴族然後詢問他自己的手下,是否他們還存留有一些功夫,哪怕是很微小的。

沒有人給予肯定的答覆。

「開始了。」瑪法里奧不經考慮地耳語着。

「嗯?」他的孿生兄弟皺起了眉頭,「那是什麼?有什麼東西?」

他的目光越過伊利丹,回憶起了被——那些在塔中的人——召喚來的暴力軍隊。他再次看見了一種心不在焉、一種對宮殿的城牆可能受咒語影響的漠視。

「我不知道,」瑪法里奧最後告訴他的兄弟,「我希望月亮女神可以讓我知道,但就是不行。」越過伊利丹,他看到了布洛克斯和羅寧關切的面容。不管他們是否理解他的所作所為,他們看上去都像是在分擔他加重的恐懼。「我只知道,開始了,不管它是什麼……」

整個暗夜精靈王國,整個卡利姆多大陸和數以千計的其他物種,都感覺到了失落。他們和井的聯繫被切斷了。他們曾經盡情享用的力量,現在全沒有了。戒備心理迅速增長,因為就好像有人伸手偷走了月亮。那些居住在宮殿附近的居民,自然就想向他們的女皇求助,呼喚艾薩拉的指引。他們在被閂住的大門前等待,人越聚越多。上面,哨兵看來面無表情,既不去開門也不安撫涌動的人群。

直到過了半夜,城市的大部分區域的精靈都湧向了這裏,大門才最終緩緩打開。精靈們都向前擁擠,如奔騰的洪水。他們確信艾薩拉最終會出來回應他們的懇求。

但是,皇宮裏出現的不是什麼女皇,也不是任何暗夜精靈世界可以想見的東西。

而是燃燒軍團的第一個受害者。

一陣暈眩向克拉蘇斯襲來,來得如此突然,差點要了他的命。僅僅一會兒之前,他對以前的自己有很多感觸,這很大程度上歸因於和克萊奧斯特拉茲直接的接觸。龍正迅速帶着他朝塞納留斯的沼澤地而去,雖然不是很近,但是半神半人還是會注意到的。諾茲多姆顯露出要找到一個暗夜精靈的決心,進一步鼓動了魔法師——這也是為什麼暈眩來得這樣突然的原因,讓他一點防備都沒有,差點從龍脖子上跌下來。

克萊奧斯特拉茲在他要掉下去的最後一刻作了些調整,可克拉蘇斯年輕的自己似乎也莫名其妙地沒了方向。

「你覺得好些嗎?」龍朝他吼叫。

「我在……補償損失。」克拉蘇斯凝視着夜空,試圖從剛剛發生的事情中得到些啟示。他搜尋了一下他殘破的記憶,最後想出來一個可能的解答:「朋友,你知道暗夜精靈的首都嗎?」

「艾薩琳?我隱約對它有點印象。」

「調頭去那裏。」

「但是你要找的——」

克拉蘇斯異常堅定:「照我說的做,現在!我們現在必須去那裏。」

年輕的自己呻吟了一下,朝着艾薩琳方向劃過天際。克拉蘇斯向前靠着,注視前方,等待着傳奇城市的第一個標識。他想起來——他能確定——艾薩琳是暗夜精靈文明的頂點。一個巨大的城市蔓延開來,前所未見。然而,這個上古城市的財富並不吸引他。克拉蘇斯所關心是,傳說中艾薩琳距離永恆之井非常近。

現在也正是井驅使着他。雖然燃燒軍團第一次是怎麼進入世界的,克拉蘇斯已經不太記得了,但是他仍然意識清醒,可以做出精確的假設。在這段時間裏,井就是力量,這種力量不只是惡魔要尋找的,也讓他們可以涉足那些被他們摧毀過的國度。

有什麼地方直接靠近能量的源泉?那裏一定是燃燒軍團到達的入口所在!

他們在夜空中翱翔,克萊奧斯特拉茲在空中飛了很長的距離,爭分奪秒。現在時間過得飛快,克拉蘇斯擔心寶貴時間的飛逝是世界無法承受的。

終於,龍叫道:「我們馬上就可以看見艾薩琳了!你希望看見的是什麼?」

克拉蘇斯其實更希望的是,什麼也沒看見,但他不知道怎麼跟同伴解釋:「我不知道。」

前方出現了亮光,無盡的亮光,他皺起了眉頭。當然,暗夜精靈會用些照明來進行夜間活動,但是現在這燈光也太多了一點。即使就像是艾薩琳這樣規模的城市,都不會這樣亮。

但是當他們兩個靠近的時候,他們看見亮光並非來自火炬或者水晶,而是整個暗夜精靈首都熊熊燃燒的火光。

「城市着火了!」克萊奧斯特拉茲吼叫道,「是什麼把這裏變成了一個地獄?」

「我們必須要下去。」克拉蘇斯就說了這一句。

紅龍下降了數百英尺。現在,細節都清晰可見了。色彩斑斕的精美建築在燃燒,有些已經坍塌。雕塑花園和巨大的樹窩都變成了柴火。

死屍遍佈街頭巷尾。

他們都被殘忍地殺害,即使是老者、弱者或者孩子都未能倖免。很多人都是成群被殺害的,同時還有很多精靈紛紛被捕。除了艾薩琳的精靈之外,各種動物,尤其是那些巨大的夜刃豹,都被處死,死得異常無辜。

「這裏發生了戰爭!」帶翅膀的龍吼叫道,「不——不是戰爭!這是有計劃的種族滅絕!」

「是燃燒軍團乾的。」克拉蘇斯自言自語道。

克萊奧斯特拉茲改朝市中心方向飛去。奇怪的是,宮殿的毀壞並不嚴重,事實上,宮殿中心的某些圍牆還完好無損。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克拉蘇斯問他的坐騎。

「幾乎不知道,但我知道這片和女皇宮殿的圍牆相連的地方,是屬於上層精靈的,他們是最受尊崇的暗夜精靈,不知何故都負責為最高權威艾薩拉服務。」

「再繞着飛一圈。」

克萊奧斯特拉茲照辦了。細看近處,克拉蘇斯的懷疑得到了證實。在巨大的災難中,上層精靈居住的房子,沒有被碰掉一個角,一點點也沒有。

「西北面有動靜!克拉蘇斯!」

「飛去那裏!快!」

他不需要催促他的同伴,因為克萊奧斯特拉茲也和他一樣急切地想弄清答案。這一點也不令人吃驚,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個整體,他們是完全一樣的。克拉蘇斯現在看見了龍的視野已經注意到的東西。一股涌動的浪潮,就像蝗蟲一樣,穿過整個城市。克萊奧斯特拉茲進一步降低,讓他們兩個能夠辨認出每個個體。

對於克拉蘇斯來說,這就像是回歸地獄。

燃燒軍團無情地穿越艾薩琳,所及之處,無一倖免。建築物在他們的力量面前崩塌。高大殘忍的惡魔守衛拿着他們的釘頭槌和盾牌,在石牆間敲打出道路,也摧毀其他阻礙他們的東西。邊上,盤旋著巨大帶有翅膀的身影,他有着綠色的火焰劍、熔化的鎧甲和裂開的腳掌——末日守衛。

當龍朝人群的前方移動的時候,克拉蘇斯認出了獵犬模樣的地獄獸,它們是軍團的敢死隊。它們好像特別活躍:不但豎起鼻子使勁聞着氣味,而且還把不祥的觸鬚拚命朝前伸。之後魔法師看見了軍團抓獲的俘虜。難民從市中心開始聚集起來,組成了一支絕望的隊伍,穿過狹窄的街道。在他們的背後,是由全副武裝的士兵組成的小分隊,還有些穿着長袍的人,克拉蘇斯相信那就是傳說中的月亮守衛。

兩者要相遇的時候,前面的月亮守衛想要施念咒語,但是他暴露了自己,受害人的名單上就又多一人。一隻地獄獸向前跳躍,就站在了巫師的面前,它的觸鬚以驚人的速度射出,吸附在咒語使用者的胸前,將他甩到空中。還沒等有人——克拉蘇斯和克萊奧斯特拉茲——上前幫他,劇烈扭動的月亮守衛就被吸幹了魔法,剩下一具空空的乾屍。

紅龍怒吼了。克拉蘇斯沒有辦法阻止他年輕的自己上前報復。事實上,魔法師自己被恐怖的記憶弄懵了。燃燒軍團造成了太多的死亡,即使克拉蘇斯影響到克萊奧斯特拉茲來這裏,現在克拉蘇斯也不會在意了。他試圖避免對時間和歷史有更多的破壞,但是現在的破壞已經足夠了。

此刻,是報應來的時候了。

當克萊奧斯特拉茲掃清了排在前面的地獄獸后,他放出一股巨大的燃燒颶風。這火流不但吞噬了殺害巫師的那隻地獄獸,也帶入了很多後面跟着的地獄獸。嗚嗚聲中,活着的地獄獸往後撤退,有一些被嚴重燒傷了。

克萊奧斯特拉茲馬不停蹄,轉而面向大隊人馬,第二股火流包裹住了前面的地獄獸,大部分立即被消滅。少數地獄獸在火焰中掙扎,但很快因為熾熱的創傷而倒地。一個燒着了的地獄獸想要撲滅龍火,它跑進一棟建築物,隱約希望這樣可以減緩火勢,但是也倒地了。縱然燃燒軍團無法忍受龍的純粹力量,但是這並沒有讓他們徹底失去防守能力。隊伍上方,突然飛起一群末日守衛。克拉蘇斯首先注意到他們,雖然他知道很危險,但仍然快速施念了一句咒語。

颶風擊到了前面的惡魔,把他們甩回到隊伍當中,末日守衛在那裏亂作一團。

克萊奧斯特拉茲放出了另外一口颶風。

其中五個帶翅膀的恐怖惡魔驟然跌倒,熾熱的氣流進一步攻擊到後面的眾多惡魔。

剩下的那些末日守衛重新編隊。其他的都一下子飛到天上,數量翻倍。

克萊奧斯特拉茲渴望面對他們,但是克拉蘇斯突然感覺到虛弱的苗頭。就像阿萊克斯塔薩所說,他們倆差不多就是一個整體——但不完全是。他們的力量消耗比平時都要快一些,差不多要消耗殆盡。

龍已經飛得慢下來,也不再平穩,即便他沒有意識到這點。

「我們必須要離開這裏!」克拉蘇斯堅持道。

「放棄打鬥?不!」

「難民成功地逃跑了,他們感激我們!」已經拖延了足夠的時間,可以幫助暗夜精靈都逃散到比較高的地方。克拉蘇斯有信心趕在燃燒軍團之前。「我們必須把咒語交給那些可以做更多事情的人!我們必須要回到原來的路線上!」

這麼說,讓克拉蘇斯自己很難過。在他心裏,他很想燒死所有眼前的這些惡魔,但是眼下越來越多的惡魔飛上來。

隨着一聲絕望的吼叫,克萊奧斯特拉茲釋放出了最後一股颶風,摧毀了三個末日守衛中的一個,把另外兩個也甩了回去。紅色的巨龍轉身就飛走了,輕易地擺脫了燃燒軍團,儘管他非常疲憊。

當他們再次飛回宮殿,克拉蘇斯驚恐地看見更多的惡魔從大門口湧出來。大部分的暗夜精靈衛兵還非常困惑,然而,他們仍然站在那裏堅守着城池。勇士們似乎對於眼下的絕望窘境全然不顧。

克拉蘇斯以前曾經見過如此投入的驚駭臉孔。有些人在第二次經歷這樣的戰爭時,仍然表現出一樣的恐怖舉止。他們被惡魔日益增強的影響催眠了。燃燒軍團之主遲早是要涉足於這片土地!

當這一切真的發生的時候,他擔心世界將不會有未來……也不會有過去。

可怕的聲響打擾了艾薩拉的休息。她下令演奏音樂,希望可以藉此驅散噪音,但不幸的是,七弦琴和笛子也起不了作用。最後她起身,新的貼身護衛在她的邊上,她優雅地信步穿過宮殿。她第一個看見的不是哈維斯,而是瓦羅森。衛隊長單膝跪地將一隻拳頭放在胸口。

「我至高無上的女皇。」

「我親愛的隊長,外面為什麼那麼吵?」

滿臉疤痕的暗夜精靈抬頭看了看她,掩藏了自己的表情:「或許把它展示給您看,會比較容易。」

「很好。」

他為她引路,來到一個可以俯瞰主要城區的陽台。艾薩拉很少來這個陽台,因為她不想被公眾看見,她更加偏愛她房間里那個奢侈的陽台看出去的景色,或許可以看見永恆之井的某個角落。

十九

但是眼前的景色已經不再是女皇熟悉的了。艾薩拉的金色眼睛目睹著這幅城市的畫面:建築的廢墟、無盡的火海和街頭到處的屍首。她向右看,發現上層精靈的牆角還很完好。

「我需要解釋,瓦羅森。」

「參事告訴我,眼前的這一切都是一文不名的,為了更加完美的世界,所有不完美的都

要被掃除。」

「是不是這些考慮都沒有經過哈維斯的評判?」

「是在造物主最為信任的僕人、天界指揮官瑪諾洛斯的命令下這樣做的。」

艾薩拉曾經和她的參事一起,簡短地和令人難忘的瑪諾洛斯見過面,她為這高大的造物主的僕人所傾倒。

女皇點點頭。「如果瑪諾洛斯說必須這樣,那就必須這樣。我總是認為,在追求榮耀的名義下,總是需要犧牲的。」

瓦羅森低下了他的頭:「您的智慧真是沒有疆界。」

女皇用帝王般的沉着接受了他的讚美。她每天都要受到很多讚美,這是她生活的主要組成部分。艾薩拉看着眼下的大屠殺,問:「那麼這會持續很長時間嗎?造物主是不是也很快就要來了?」

「他會的,我的女皇,據說瑪諾洛斯稱他為薩格拉斯。」

「薩格拉斯,」女皇艾薩拉回味了一下這個名字,「薩格拉斯,確實是個適合神的名字啊!」她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我相信當他來的時候,我會第一個知道。如果我不能親自在這裏向他問候,會非常遺憾的。」

「我個人也十分希望能夠提前讓您知道,」瓦羅森說着低下身,「請原諒,我的女皇,我還有些要事去做。」

她心不在焉地揮了揮手,仍然沉浸在眼前的情景以及神的真義之中。隊長只留下她和她的貼身護衛。

在艾薩拉的腦海里,開始描繪一個夢寐以求的世界。一個更加偉大的城市,一座為她而立的榮耀紀念碑。它將不再像人們平時習慣地那樣叫做艾薩琳,不,它就應該被叫做艾薩拉。對於女皇的家鄉來說,這是何等適合的名字啊。艾薩拉。她自己默念了兩遍,而且自己聽得很陶醉。她應該早就做這樣的改變,但是現在做也沒有關係。此外,她又有了一個更加吸引人的想法。確實,她的臉異常完美,是民族的象徵,但是還有更加榮耀、更加偉大的……很快他要來。

他的名字叫薩格拉斯。

「薩格拉斯,」她低聲念叨,「薩格拉斯神……」一種近乎孩子般的微笑劃過她的臉。「他的伴侶,艾薩拉……」

信使幾分鐘就來黑鴉堡一次。所有的信使都要見這裏的主人,因為每次都有新消息。

每條消息對於拉芬克雷斯特來說,都一樣可怕。

無論如何還是沒有辦法從暗夜精靈那裏得到法力,就連他們這裏最有經驗的巫師也無能為力。另外,靠永恆之井提供源頭的咒語力量也失敗了,在一到兩個地方還引起了不幸的結果。恐慌接連四處發生,而這些官員原本大可避免混亂的發生。

那些最為重要的地方,艾薩琳附近的地區,已經沒有消息了。

直到現在。

被哨兵帶進來的信使幾乎無法站立。他的鎧甲已經脫落破碎,身上到處都是血。他在拉芬克雷斯特面前搖搖晃晃,單膝跪地。

「給過他吃的和喝的嗎?」貴族問。沒有人可以回答,他朝門口站立的衛兵發了火。幾秒鐘后,有人送來了水和食物。

羅寧和其他人在那裏等得非常不耐煩。他們已經從囚犯變成了某種無法定義的狀態。不是同盟,也不是局外人。他選擇在眾人後面保持沉默。這樣比較能夠確保他的地位不再變成囚犯。

「你現在能說話嗎?」信使吃了些水果,喝了半袋子水,拉芬克雷斯特隆隆地問。

「是的……原諒我,我的閣下……我之前實在說不動了。」

「從你的情況看,很難相信你還能在這裏。」

跪在他面前的暗夜精靈四下看看別人。羅寧發現他的眼睛已經瞎了。「我也覺得難以置信,我的閣下。」他咳嗽了好幾次,「閣下……我來告訴你……我想……我們的世界要完蛋了。」

他最後說話的平靜口氣,反而加重了話語中的恐怖氣氛,房間里一片死寂。羅寧想起了瑪法里奧以前說過的話。開始了。甚至瑪法里奧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某些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了。

「你說的話什麼意思?」拉芬克雷斯特向前傾靠,追問他說,「你從艾薩琳收到某些可怕的消息了嗎?是他們讓你傳達這個重要的消息嗎?」

「閣下……我就是從艾薩琳來的。」

「不可能!」拉圖蘇斯插話道,「即使是最好的體力,這段路途也要三到五個晚上,而且不能用巫術——」

「我比你更了解到底是否可以!」士兵打了個響指,無視月亮守衛的地位,他朝着拉芬克雷斯特說:「我被派來求援。那些人把他們微小的力量都聚集起來,送我到了這裏!他們可能已經死了。」他咽了下口水:「我可能是唯一的倖存者。」

「城市,小子,什麼城市?」

「閣下……艾薩琳正在被毀滅,嗜血的惡魔正在蹂躪這個城市,就像惡夢一樣!」

故事從信使的嘴裏講出來,就像是一個沒有癒合的傷口。像很多別的暗夜精靈一樣,首都的暗夜精靈突然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幾乎所有的力量,這令他們困惑不已。許多精靈來到宮殿尋求安撫。精靈越來越多,超過了一百個。

此時,宮殿裏則湧出來一大批高大的士兵,有些帶角的,有些長翅膀,他們都全副武裝想要殺掉這些暗夜精靈。恐懼接踵而來,有人被逃跑的人踏傷了。

「我們跑掉了……我的閣下……我們都逃走了。我只能說從我那個方向逃出來的精靈,即便是最強壯的勇士也沒能夠堅持多久。

「那群惡魔跟了上來,抓住了那些跑不快的精靈。四散逃竄的精靈設法逃離這個城市,但是還是被惡魔抓住了。」

沒有人打斷他。沒有人質疑他遭受到的混亂。從他的眼神和嗓音里已經獲得了真相。

然後信使描述了他是如何來到這裏的:一群月亮守衛和官員聚集在一起,試圖商量出一些防禦手段,必須要通知黑鴉堡。很多責任落到了士兵的身上。

「他們警告說,咒語可能不如計劃的那樣奏效,我或者被送到井底甚至是c城。」他聳聳肩,「我看不到什麼別的選擇。」

懷着巨大的緊張,咒語家們開始了工作。他站在他們的中間,而他們盡量將能量聚集起來。世界開始在他周圍隱去……

當他剛剛消失,他看見巨大的獵犬跳進了他們的集會。

「我就在距離這裏不遠的北方登陸……我的閣下……被打傷了但是還活着。我花了一些時間找到前哨基地,並得到了一匹坐騎,然後我就儘快趕來了。」

克制已久的拉芬克雷斯特突然向後滑去。「那麼宮殿呢?宮殿……也毀了?所有人都被殺了?」

信使猶豫了一下說:「閣下,牆上有些哨兵。他們在大門沒開之前看着精靈們,然後看着怪物出來,把我……我們都屠殺了!」

「女皇絕對不會允許那樣做!」官員突然說。其他的都點點頭,但是很多人都沒發表自己的意見。

對於這樣的事情意味着什麼,指揮官有着自己的看法:「就當我們相信是這樣,那麼,這一定是上層精靈乾的。」

「當然,即使是他們也不會如此精神失常!」拉圖蘇斯爭論說,「是的,這些巫師都覺得自己比月亮守衛還要高級,但是他們和我們是一樣的暗夜精靈!」

「所以我們相信……但是他們的傲慢也太不著邊了吧!」拉芬克雷斯特將拳頭猛地砸向石椅的扶手,「讓我們不要忘記上層精靈遵從參事——哈維斯的命令!」

羅寧聽到了先前被提到的名字,但是現在重複這個名字讓他感到暈眩。他靠着瑪法里奧問:「誰是哈維斯?」

瑪法里奧已經好多了,多虧了他孿生兄弟的幫忙。在布洛克斯的小小幫助下,他現在站在別人的邊上。「他是個經常在女皇耳朵邊上說話的人,是女皇最信任的參事,也是拉芬克雷斯特的對手。我並不懷疑哈維斯也被牽涉進來,但是他不可能未經艾薩拉的同意就做這樣的事情!甚至是上層精靈也絕對遵從女皇!」

「他們永遠不會相信,」伊利丹說,「忘記它罷,現在!讓他們認為是參事搞的鬼!到頭來的選擇還是一樣的!」

雖然羅寧並不完全信任伊利丹,但是在這方面也只能同意這個暗夜精靈。

看來罪人已經被選出來。拉芬克雷斯特站在那裏,對其他在場的人呼喊。他的幕僚們個個都戴上了頭盔,好像立馬就要去首都。

「所有的月亮守衛,所有具有能力的咒語家,要立即集合!把命令傳達到每個軍事單位,每個指揮官!必須組織抵抗力量!必須要控制這樣的混亂局面!」

拉圖蘇斯面朝貴族:「必須恢復對井的利用!單靠手臂的力量不能對付那些怪物!信使怎麼說,你都聽到了!」

滿臉鬍子的貴族臉側過去對着月亮守衛:「我希望手邊能有點巫術,特別從你那自誇的命令中得到一些;但是,另外一方面,我們目前是有武裝力量的,不是嗎?」

伊利丹突然不顧他的兄弟和別人:「我的閣下,我或許可以幫上忙!我還有一些可以施念咒語的能力!」

「太好了!我們需要!艾薩琳的仇一定要報,要把女皇從上層精靈手裏解救出來!」

羅寧幾乎不能忍受。他目睹過燃燒軍團做的那些事情,即使這些就是他的過去,但是他仍然不能如克拉蘇斯希望的那樣忍受下去。

他的體內,仍然可以感覺到召喚魔法的能力,可以隨意使用。「拉芬克雷斯特閣下!」

貴族朝他這裏看,明顯不清楚他想幹嘛:「你要什麼?」

「你需要能夠施念咒語的人,我毛遂自薦。」

拉芬克雷斯特看上去表示懷疑。作為回應,法師召喚了一個就在左手邊的藍色光球。他花了比平時多的功力,但並不足以顯示他全部的能力。指揮官的懷疑表情消散了。「好的,歡迎你加入我們的隊伍——」他的眼角餘光,一定看到了拉圖蘇斯準備要反對,「特別是目前也沒有別的人幫我們。」

「如果那些切斷我們和井的聯繫的咒語,都能被消除的話——」

「這首先需要某些巨大的魔法……如果你能辦到的話,月亮守衛,我們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聽着他們在爭論,瑪法里奧的心更沉重了。這樣打嘴仗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現在急需的是行動,但是拉芬克雷斯特傾向於使用魔法,而現在各種魔法都少之又少,那麼前景就確實不妙了。除非——

他瞪大了眼睛。或許他能做點什麼。

如同他的兄弟和羅寧做的那樣,瑪法里奧朝貴族面前站了一步。拉芬克雷斯特用不信任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現在輪到你了?你準備提供魔法,就像伊利丹那樣?如果你有那樣的本事,我很歡迎,我可以不計較你以前犯的罪。」

「我提供的不是魔法,拉芬克雷斯特閣下,而是另外一種法術。我把我的老師塞納留斯教我的東西,貢獻出來。」

拉圖蘇斯愚弄般地笑着:「這可真是最糟糕的笑話!半神半人的法術?」

但是拉芬克雷斯特並沒有鬆開瑪法里奧的手:「你確信可以幫點忙?」

暗夜精靈猶豫了,然後說:「是的,但不是在這裏。我要去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

貴族的眉毛揚了起來:「比較安靜?」

瑪法里奧點頭:「我必須去月神殿。」

「月神殿?我甚至沒有想到過。她們的支持在現在這個危急時刻的確是需要的——但是你希望在那裏做什麼?」

為了保有不能確定的那個秘密,瑪法里奧·怒風回答說:「當然是消除切斷永恆之井力量源泉的咒語。」

無論如何,對於哈維斯來說,世上一切都是美好的。

他的夢想,他的目標,都觸手可及。

此外,造物主對他也相當滿意。他和瑪諾洛斯設置的咒語產生的盾牌,不只切斷了井的力量與所有人的聯繫,也幾乎阻擋了上層精靈。他們成功地將入口擴大和定型。在短短几個小時的倉促時間內,數以百計的天界士兵都湧進了這個入口。

瑪諾洛斯立即控制了他們,派遣他們去消滅不合適的存在物。哈維斯曾經一度覺得這個主意很駭人,但是現在他完全贊同薩格拉斯的方式和方法。神最了解如何實現參事所要尋求的天堂樂土。上層精靈在宮殿中的那部分住所難道不是被寬恕了嗎?在那些宮殿的僕人中將誕生一個嶄新的暗夜精靈時代,它將會讓之前存在的任何時代都黯然失色。

哈維斯已經被賦予這樣一個榮耀的任務,來實現這一切。他保持優雅的平衡,令咒語不斷產生新的阻隔盾。工作要求比瑪諾洛斯計劃中的要高得多,如果咒語失敗了,那幾乎不可能再重來一次。因為已經不可能再次打開入口,然後利用所有上層精靈巫師的合力來將它定型。

可是,哈維斯希望不要出現任何麻煩。宮殿的中心會發生什麼呢?

一個沉思的身影悄悄進入了房間,不耐煩地四下張望。

「瑪諾洛斯在哪兒?」犬王悄悄地問。

「他當然去指揮天界士兵了。」暗夜精靈回答說,「他去清除艾薩琳中不適當的低等生物。」

哈卡的表情中的某些成分,惹惱了哈維斯。似乎就是參事說些犬王覺得很好笑事情。而至於是什麼,暗夜精靈又說不出來。

入口又出現了四個惡魔守衛。一個可怕的末日守衛就站在附近。他朝這四個惡魔守衛嚷嚷了幾句聽不懂的話,他們就立即朝房間走去。

天界士兵邁著令人驚嘆的精確步伐,唯命是從。他們從來不忘記自己的使命。至少在哈維斯的心目中,即使是瓦羅森的精銳部隊,也比不上他們。

「狩獵準備得怎麼樣啊?」參事問哈卡。

哈卡的臉上還留有一絲嘲弄:「一切順……順利,暗夜精靈之主。我的獵犬和跟隨它們的惡魔守衛都清楚自己的使命。那些瑪諾洛斯希望被抓住的人,將會一個不漏。」

他轉身悄悄走出了房間,留下了滿足的哈維斯。當他注意到犬王哈卡的態度時,暗夜精靈發現自己距離造物主的指揮官行列也更近了。

參事再次看了看已經成為一個整體的咒符盾牌。入口幾碼以外,一串在圖標上藍色閃光的節點,正是瑪諾洛斯畫出來的咒符盾牌的特徵。哈維斯通過有魔法的眼睛,還可以辨別出其他閃動的結構,橙色、黃色、綠色……還有很多別的顏色。他現在正掌控著一股巨大的魔法力量。

他現在,不但掌控著自己子民的命運,也掌控著世界上其餘生靈的命運。

月神殿對發生在暗夜精靈王國的大災難,並不知曉。她們沒有直接體驗井的淪陷,但是她們仍然可以感到突如其來的空虛。當民眾都跑去各種神廟尋求指點的時候,全國的女祭司都通過各種方式進行對話——因為月亮女神觸及了最初對話的核心——討論現在該怎麼辦。她們選擇讓人民進來祈禱,讓艾露恩給予他們撫慰。他們也用自己的本領來搜尋井的方向……但是面對月亮女神,他們無法佔卜出發生了什麼。

二十

然而,即使她們保留了女神賜予她們的禮物,但這並不意味着女祭司在恐怖發生之後是安全的。當燃燒軍團蹂躪到首都的神殿時,甚至是遙遠的蘇拉瑪城都感覺到了她姐妹的死亡,感受到她們被無情屠殺時候的極度痛苦。

「姊姊,門口有個人要見你。」另一個女祭司跟泰蘭德說。泰蘭德這時正在為虔誠的人們倒水。

「謝謝,妹妹。」泰蘭德把水壺交給另外一個女祭司,自己快步走了出去。她想只可能是伊利丹。泰蘭德害怕和他說話,她不知道如果又發生了什麼爭執,她會說什麼。

然而,不是伊利丹,而是另一個很久都沒有看到的人。

「瑪法里奧!」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泰蘭德已經伸手抱住他,緊緊擁抱他。他的臉頰黑了,輕聲說:「見到你真好,泰蘭德。」

她放開了他。「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突然,一陣恐懼在她內心升騰,「布洛克斯?他們做了什麼——」

「他和我在一起。」瑪法里奧指了指他自己身後,泰蘭德看見獸人在進門的黑暗角落裏等著。高大的勇士看上去不太自在,他好像看到了太多的暗夜精靈。

她看了看周圍,除了廟宇周圍,沒有什麼衛兵。「瑪法里奧!你到這裏來,難道發瘋了嗎?你們兩個偷偷跑回城裏來,就是為了來見我?」

「不,我們被抓了。」

「但如果——」

他溫柔地把手指放在她的嘴唇前,讓她不要說話。「故事要等會兒告訴你。你知道艾薩琳的劫難了嗎?」

「聽說一些,但不是很多!瑪法里奧,我的心在這裏,感受到了我的姐妹們的恐懼。一些很可怕的東西——」

「聽我說!現在我們說的話也會被傳遍整個都城。更糟糕的是,月亮守衛對此也無能為力!某種咒符切斷了他們需要的井的力量!」

她點點頭說:「我們已經猜到了,但是這和你來這裏有什麼關係?」

「現在我們所處的位置是月亮神室,對嗎?」

她想了想說:「先前是,但是現在那麼多的精靈都要來這裏尋求指引,高級祭司已經把主殿打開,代替月亮神室。現在月亮神室里沒有人。」

「好。我們要到那裏去。」他招呼布洛克斯,他就跑了過來。泰蘭德吃了一驚,獸人甚至還帶了把斧子。

「你被抓了啊……」她提醒瑪法里奧。

「拉芬克雷斯特看沒有什麼理由扣留我們,同意讓布洛克斯和我在一起。」

「我欠你們倆的情。」勇士說,「我還欠你條命。」

「你什麼都不欠我,」伊利丹的兄弟回答說。他又對泰蘭德說:「請帶我們去神室吧。」

她帶着他們向神廟走去。儘管布洛克斯試着要離他的同伴近一點,但是在暗夜精靈聚集的地方,他掩藏不了自己的外表。許多暗夜精靈害怕地看着他,甚至有些還叫了出來,他們對他指指點點,好像他就是引起騷亂的罪魁禍首。

當他們要靠近月亮神室的時候,衛兵走上來阻止了他們。最前面的那個曾經跟泰蘭德談論過伊利丹。

「姊姊,月亮女神廟的確是允許任何人進入其中,可是那個獸人——」

「艾露恩說過,他難道沒有和別的信徒一樣的權利嗎?」

衛兵不確定地相互看看,最後有一個終於說:「的確是沒有說過,別的種族,但是——」

「但誰不是艾露恩的孩子?是不是他無權進入神殿藉助此地之便,尋求女神的指引?」

沒有人回答。最後衛兵把他們驅散了。她說:「儘可能不要讓他亂走動。外頭已經夠亂的了。」

泰蘭德感激地點點頭,說:「我明白。」

他們進去的時候,發現還有另外兩個祭司在那裏。泰蘭德立即上前跟她們解釋,需要她們迴避,還特別指了指布洛克斯。事實上,獸人的出現才是需要其他人迴避的原因。

她回過來問瑪法里奧:「你想要做什麼?」

「我想再走一次翡翠之夢,泰蘭德。」

她一點都不願意聽到這話:「你要到艾薩琳去!」

「是的。在那裏我想了解到,到底什麼人對井動了手腳。」

泰蘭德似乎更了解他,「你不單想要了解真相,瑪法里奧。我認為你想要對真相有所作為,改變真相。」

他不搭理她的話,而是研究了神室的中心:「那看來是最為安靜的位置。」

「瑪法里奧——」

「我得趕快,泰蘭德。原諒我。」

他拖着布洛克斯,走進了他選定的地方,然後就坐在了地上。瑪法里奧盤起雙腿,抬頭看着星光閃耀的天空。

獸人就坐在了暗夜精靈的對面,但是給泰蘭德也留下了一個位置。瑪法里奧質問般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用留下來。」

「如果月亮女神願意幫我引導你,保護你免受傷害,我就要這樣做。」

瑪法里奧給了她一個感謝的微笑,隨後就又變得面無表情:「我要開始了。」

泰蘭德突然毫無理由地抓住了他的手。他並沒有看她,而是閉上了眼睛,但還是報以淺淺的微笑。

突然,泰蘭德覺得他離開了她。

這是一個倉促而絕望的計劃。瑪法里奧明白,拉芬克雷斯特實際上並沒有對結果有過高的希望。然而,月亮守衛無能的事實擺在那裏,看來他也沒有理由不讓這年輕的暗夜精靈至少試上一試。

現在瑪法里奧只希望,他的諾言並不是空口白話。

泰蘭德握住他的手,她的觸摸安撫了瑪法里奧,過去幾天發生的可怕劫難讓他實在太緊張了。

他伸手觸及了他身邊的世界,樹木,河流,岩石,比他和塞納留斯在一起時的東西更多。

然而,這次他不但遇到了自然界中靜止的元素,還有躁動的元素。

世界失去了平衡。森林知道,丘陵也知道,甚至天堂也感知到了錯誤。瑪法里奧看到的所有地方,都感覺到了不和諧。這是如此大的一個打擊,以至瑪法里奧差點昏倒。

所幸,泰蘭德輕微的觸摸穩住了他。他從她那裏獲得了平和的力量。不和諧已經褪色,雖然仍然在那裏,但已經不能動搖他。

再穩了穩自己,瑪法里奧觸碰自然的精神,讓它們感受自己的平靜。他理解它們的躁動,許諾會以它們的名義行動。暗夜精靈要求自然在他需要協助的時候出現,還提醒這些自然精神,要渴望回歸平衡。

不和諧的感覺再次減弱。但只要上層精靈還在干擾井,不和諧始終存在。但瑪法里奧至少營造了一種和諧的外表。

做完這件事情,他得以再次安全地進入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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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脫了土地的束縛,他停下來凝視他的朋友,尤其是泰蘭德。這次召喚畫面相對容易一些,現實被調換成了田園詩般的風景。布洛克斯和泰蘭德立即顯現出來……當然,他自己的身體也顯現出來。

令他吃驚的是,淚水從泰蘭德的臉頰上滑落。他本能地伸手去擦,可是手指卻穿過了她的臉。年輕的女祭司好像感覺到他的靠近,於是不但伸手擦去了自己的眼淚,還碰了碰瑪法里奧剛剛觸碰過的地方。

瑪法里奧努力讓自己轉過身去,再次看着天空。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艾薩琳的方向,然後加快了速度。熟悉的綠色包圍了每件東西。瑪法里奧集中注意,再次將幻境和真實世界的元素相交疊。一邊像在走,一邊像在飛,他飄浮在一個夢境之中,感受着眾多方面的真實和潛意識中的世界。

但是在旅行的過程中,一個意料之外的情形引起了他的注意。起先他懷疑自己的感覺,但是很快為自己的直覺找到了證據。

老師?他叫道。瑪法里奧感覺到,老師觸碰到了他的思想,但是不怎麼明顯。然而,這樣輕輕的一碰,足以告訴他塞納留斯一切都好。最後一隻地獄獸也已經被消滅。但是半神半人要去處理一些別的緊急事物。瑪法里奧意識到,森林之王感覺到了,他的學生出現在翡翠之夢中。塞納留斯很快讓他知道,並沒有都淪陷。

瑪法里奧被塞納留斯無言的消息安撫后,繼續前行。綠色的霧氣變得更淡了,很快他看見了下面的世界。他好像一隻鳥一樣真的可以飛。瑪法里奧專註於自己的目的地,山川快速地經過他的身下。當瑪法里奧接近都城的時候,他第一次感到恐懼。信使雖然跟他們描述了可怕的場景,但是仍然沒有講出城市遭受的巨大動蕩。艾薩琳大部分已經被夷為平地,就好像有根大石棒在它的表面掃了一個來回。外圍的建築無一倖免,到處是火海。但是並不是瑪法里奧熟悉的深紅色火焰,都城被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骯髒綠色和瀝青黑清洗了一遍。儘管是在夢境中,當瑪法里奧經過它們的時候,他仍然可以感到它們發出的邪惡熾熱。

之後,他第一次看見了惡魔。前面的地獄獸已經夠巨大可怕了,但是跟在後面的生靈更加讓他顫抖,因為看上去更加聰明。他們帶着巨角,長著惡魔般的臉孔,還有可怕的形體,他們抱有一個共同的恐怖目的,一起向前走。這群惡魔並不是一盤散沙,而是一支軍隊。

當他靠近的時候,越來越多的惡魔從宮殿的大門口湧出來。那個巨大而美麗的建築物毫髮無損,他並不感到驚奇。正如信使所說,衛兵在牆邊站成了行。瑪法里奧靠近一點,看見他們在毛骨悚然的場景之下眼中流露出可怖的愉悅。他們銀色的眼珠都發紅了,有些看上去好像巴不得加入到惡魔之中。

瑪法里奧感到一陣厭惡,他迅速轉開。在宮殿一側,注意到上層精靈的住處也被完整地保留下來。一些女皇的僕人還從一間房間走到另外一間,就好像周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他覺得越來越厭惡,暗夜精靈開始向塔前進。之前,他感覺到一股難以置信的力量被突然從黑暗的井中拖了出來。上層精靈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雙倍的努力。井的上方狂風大作,甚至要刮到周邊的城市。

上次,他試圖進塔,在那裏他可以感受到咒語的力量。但是這次,瑪法里奧飛到了比較低的陽台上。如果是用物理的辦法,他有很多辦法進去。暗夜精靈可以在陽台的上方盤旋,

隨後沿着開着的入口飛了進去。

令他吃驚的是,他真的這麼做了。他幾乎要笑出來了。沒有人會想到要防範這樣進入陽台的方式。上層精靈的傲慢和大意已經使他能夠在宮殿裏進出自由了。

瑪法里奧慢慢地沿着走廊飄蕩,同時找上樓的路。在靠近後部的地方,他發現了主樓梯——在它的外面,有幾十個巨大的帶角士兵守在那裏。

瑪法里奧第一本能就是縮回身子,不讓他們看見自己。不幸的是,沒有地方可以躲。他擔心他們會攻擊自己,但當一隊惡魔軍隊隆隆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咒罵了自己的愚蠢。

他們是沒有辦法看見夢遊的瑪法里奧的。他長呼了一口氣,看着最後一個惡魔消失在走廊盡頭。瑪法里奧確定沒有人跟着他,他挺起了身子爬上了樓梯。

瑪法里奧經過幾個房間,但沒有停頓。他要找的東西是在差不多塔頂的地方,他越快找到它,就越可以早些實施計劃。

瑪法里奧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什麼。儘管他已經皈依德魯伊,但還是和伊利丹一樣對於巫術很精通。就算在現在情況下,仍然可以施念幾種咒語。上升了一點高度后,瑪法里奧突然遇到了一個障礙。他伸出手,感覺了一下空氣。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堵住了去路,可能就是之前阻止他進來的那股力量。或許上層精靈已經不再那麼疏忽大意了。

暗夜精靈下定決心,用盡全力向前挪動。他感覺到阻力正在擠壓他,就好像自己在試圖穿越一堵真的牆。然而,他越是推,牆似乎就變得越軟,幾乎好像就要——

瑪法里奧一跤跌了進去。他進去得非常突然,甚至自己都不肯定是否成功了。他轉身試着去觸摸障礙,卻覺得不過只是一股含糊而虛弱的力量。不是他的出現打亂了這個障礙物,就是它只是用來防止進入,而不是防止離開。

再上去一點,他發現自己遇到了兩個守衛和一扇厚重的門,那路直接通向上層精靈工作的地方。令人高興的是,守衛沒有看見他,瑪法里奧將一隻手放在門上,試試能不能開。

二十一

他的手指穿過了門,就好像它根本不存在。暗夜精靈給自己鼓了一下勁,飄了進去。

他進去之後的第一感覺,是沒有了方向。裏面要比從外面看上去的大得多。瑪法里奧自己的住所正是被這個大房間壓迫着。

上層精靈、士兵們擠在一起,他們都是從剛剛瑪法里奧進來的門進出。他上前靠近他們

巨大的臉,更加震驚。沒有同情,沒有仁慈——先不想這些,他飄向上層精靈工作的地方,看着他們努力把魔法和罪惡合成在一起。上層精靈表現得都不太正常。大部分看上去都很飢餓,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連站立都有些費力。但是他們都用眼睛緊張而急切地瞪着自己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成果——一個兇猛的、搏動的縫隙。

瑪法里奧開始注視縫隙的中央,但是又突然不得不閉上眼睛。短暫的窺視已讓他足以感到裏面巨大的邪惡。上層精靈並不懂得自己造出來的東西,這讓他很吃驚。

剛剛從恐懼中擺脫出來,瑪法里奧轉而面對的是女皇的參事——哈維斯。

瑪法里奧在暗夜精靈不安的眼球中,只飄動了幾尺。他曾經聽說過參事的人造眼球,這個有魔力的眼球是哈維斯自己要求換的。紅寶石的射線穿過烏木透鏡——透鏡的黑色,就像是瑪法里奧在魔法縫隙里感覺到的黑暗力量。參事站在那裏,一種敏感的表情在他粗糙的臉上浮現。起先年輕的暗夜精靈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當然只是他的一種奇怪想法。過了一會兒,哈維斯走上前去,穿過瑪法里奧,走向上層精靈們,繼續面無無情地工作。

瑪法里奧花了一會兒工夫,才從不期而遇中緩過神來。月亮守衛和拉芬克雷斯特認為,哈維斯是造成外界恐慌的罪魁禍首。現在看見了哈維斯,瑪法里奧才能夠體會這點。他仍然覺得女皇也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這是要到日後才能證實的。

瑪法里奧下定決心,朝控制咒符盾牌的軍隊走去。三個上層精靈巫師在它周圍站立,但是他們好像只是監督它的運作,而不是主動去塑造它。他飄過他們,上前去研究咒符盾牌的細節。

它是一個技藝熟練的手工製品,一部分水平遠遠高於瑪法里奧能夠做到的。但是,他並沒有花很長時間,就搞明白了怎麼才能影響它,甚至消除它。

當然,這一切假設的前提就是,瑪法里奧可以在夢境裏做一些切實的事情。

為了嘗試這種可能性,他朝着空氣耳語了幾句,跟它講了一個簡單的笑話。但話還沒說出口,一陣微風輕輕地吹亂了一個巫師的頭髮。

這麼做竟然能成功,這讓瑪法里奧震驚不已。如果他可以多這樣做幾下,完全夠把咒符盾牌擾亂,而這正是月亮守衛想要的。

他盯着魔法矩陣的中心,看着它最為虛弱的連接點。

「這是一個愚蠢的嘗試。」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

瑪法里奧本能地朝自己的肩膀后看去。

哈維斯在他後面看着他。

看着他。

參事拿着一塊細長的白水晶。他的眼睛——可以明顯地看到夢遊的瑪法里奧搖晃的身體。

一股巨大的力量將瑪法里奧吸向水晶那裏。他想往後退,但卻沒有力氣了。水晶充滿了他的視野……然後成為了他的世界。

從一個很小的監獄里,他往外看,一張巨大又面帶嘲笑的暗夜精靈的臉。

「我突然有一個有趣的想法。」哈維斯像個醫生一樣說道,「你覺得,你要多久時間才會死掉?」

瑪法里奧還沒有回答,參事就簡單地聳了聳肩:「我們走着瞧?」

說完,他把水晶放到了口袋裏,也把瑪法里奧投進了黑暗中。

他們來到外圍區域,在那裏克拉蘇斯希望找到有問題的暗夜精靈。他不清楚自己怎麼知道要找誰的,這個精靈就住在這附近。他猜想諾茲多姆留下了這信息,就是防止他陷入這樣一個境地。克拉蘇斯默默地感謝克萊奧斯特拉茲,如此周到地考慮到了搜尋中的困難。同時他的希望也重新燃起,這場災難會很快結束,那樣他和羅寧就能夠回家了。

當然,前提是他可以找到羅寧。

沒有立即找到以前的學生,他覺得很內疚,但現在平復了一些。他一直要找的一個精靈,被五種基本力量中的一種認出來,這種力量不管對於現在還是將來,都是必須的。當他確定這個神秘的暗夜精靈的方位時,魔法師想要去找羅寧,他虧欠羅寧的實在太多了。

克萊奧斯特拉茲突然慢了下來,漸漸地在朝樹叢里降落。「這是我能帶你到的最遠的地方了。」

「我理解。」任何相對靠近的暗夜精靈和當地居民都會注意到龍。

紅龍降落了,然後低下頭,讓克拉蘇斯可以下來。等他下來以後,克萊奧斯特拉茲觀察了一下附近的情況。

「我們不會分開很久。最多一到兩個小時。」

克拉蘇斯並沒有提及到多少一旦他離開他的年輕自己,這兩個小時的戰爭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不想現在就放棄你,」克萊奧斯特拉茲回答說,同時收起了他的翅膀,「儘管你穿

成這樣。你可能忘記了我們種族是可以變身的,我會變成某種我們需要偽裝的種族。」

龍的巨大體格突然閃閃發光。克萊奧斯特拉茲突然開始收縮,他的外表變得有點像人。

但是幾秒鐘后,他又變成了自己原來的樣子,眼睛閃閃發亮,呼吸也急促起來。

「怎麼了?」克拉蘇斯無助地看着年輕的自己。

「我……我不能變身!那樣的嘗試讓我很痛苦!」

魔法師想起了自己的反應:當剛剛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他想恢復龍身卻不能。現在克萊奧斯特拉茲遭受到同樣的困難,就一點都不驚奇了。「別再試了,我自己去那裏吧。」

「你確定嗎?我注意到,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兩個的病痛都比較小。」

克拉蘇斯內心既焦慮又驕傲,相信年輕的自己也看到了真相。克萊奧斯特拉茲知道為什麼嗎?

如果他知道,他就不會那麼說。可是,克萊奧斯特拉茲說:「不……我知道你必須走。」

「你會留在這裏嗎?」

「我儘力而為。暗夜精靈也不是經常在這個地區出沒,而且這裏的樹又高又大,容易隱蔽。如果你需要我,我會隨叫隨到。」

「我知道你會的。」克拉蘇斯回答說,因為他很了解他自己。

魔師告別了克萊奧斯特拉茲,開始了前往暗夜精靈聚居地的艱難行程。然而,就在他要消失在克萊奧斯特拉茲的視野範圍之外的時候,龍輕輕地呼喚着他。

「你覺得你可以找到要找的精靈嗎?」

「我只能希望如此。」他並沒有說,如果他沒有找到怎麼辦,那麼每個人都會難過的。克萊奧斯特拉茲點點頭。

克拉蘇斯靠城市越近——他離開龍就越遠——他就越感到身體疲倦。然而,儘管他變得虛弱,但是瘦長的身體還是繼續前行。那個暗夜精靈會出現在某個地方。克拉蘇斯還不知道,當找到這個暗夜精靈后,他做什麼。他只希望諾茲多姆或許留下了信息,並把它放在了他的潛意識裏,需要的時候就會釋放出來。

如果不是,那就要靠克拉蘇斯自己的判斷了。

這似乎要花費很長時間,但至少他看見了第一個文明的信號:遠處的火把標記出了一圈圍牆,或者,甚至可能是城市的入口。

現在最難的事情出現了。雖然他現在的樣子多少有點像暗夜精靈,但是他們仍然會覺察出他是個異類。或許把斗篷拉到前面來一些,身體往前斜一些會好一些——

克拉蘇斯突然覺得在森林裏他不再是孤單一人。

他們從幾個方向過來,暗夜精靈們穿着大體相似的鎧甲——就像那些早先抓捕他的暗夜精靈一樣。矛和劍威脅地指向入侵者。

一個年輕、嚴肅的官員從馬上下來,然後走近他,說道:「我是影歌!你是蘇拉瑪城護衛的一個囚犯!如果你投降,我們就會公平地對待你。」

沒有別的選擇,克拉蘇斯舉起雙手讓精靈綁起來。然而,他的內心,卻對這次被捕頗為滿足。現在他知道去城市的路了。

而一旦到了那裏,他就要想法逃走……

當羅寧要騎上夜刃豹的時候,豹子發出了噓噓聲。他拉緊韁繩,希望這獸物知道要去哪裏。

「你坐穩了嗎?」伊利丹問他。

瑪法里奧的兄弟已經成為法師非正式的護衛,伊利丹可能自己一點也不介意。他時不時地望望羅寧,好像要從他的一舉一動里學些東西。無論什麼時候,羅寧做什麼事情,即使跟魔法沒什麼關係,伊利丹也非常留意。

羅寧很快就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在現存的種族裏面中,他代表着最具權威的魔法之源。暗夜精靈非常傲慢,所以顯然沒有很好地認識到自己所使用的力量。的確,羅寧發現越來越難從自己的咒語中獲得力量,但是還不像精靈那樣無助。只有年輕的伊利丹跟羅寧能力相當。

我可以幫他。巫師羅寧決定,如果他想學,我會幫他學。無論羅寧個人如何看待瑪法里奧的孿生兄弟,他看到了伊利丹的潛力。

他只希望這樣的潛力在將來遇到燃燒軍團的時候能派上用場。

他們騎馬出了蘇拉瑪城,以最快的速度朝艾薩琳而去。羅寧離開的時候覺得有點恐慌,因為現在和克拉蘇斯的距離更加遠了,法師愈發覺得自己已註定回不到未來了。他只希望,溫蕾薩和孩子無論生活在哪個時間裏,都能過得好。

這當然是建立在會有將來的前提之下的。

拉芬克雷斯特盡全力夜以繼日地行進,連夜刃豹都跑不動的時候,他才不情願地喊停。

他們的隊伍壯大了,沿途有其他精靈的加入,數量已經超過了一千,還有更多精靈陸續加入其中。拉芬克雷斯特希望在遇到敵人之前,部隊的規模越大越好。他的想法和羅寧正好

不謀而合,他清楚地知道惡魔力量的可怕。

安排妥當自己的行動步驟后,法師最終還是接近了拉芬克雷斯特,把所有自己能回憶起來的敵人信息全都告訴他。他解釋道,燃燒軍團曾經入侵過「遙遠的土地」,破壞每一樣東西——這些毫無疑問都是真的。羅寧還向貴族描述了那場可怕戰爭的進程,在把惡魔打敗之前,有多少地方要被蹂躪。

然而拉芬克雷斯特到底會相信多少,這就不得而知了。但至少他把羅寧關於惡魔的描述放在了心裏,並且要求士兵們調整戰術,來對付惡魔的弱點。拉圖蘇斯和月亮守衛不知道,和地獄獸交鋒將會出現怎樣的情形,拉芬克雷斯特向他們保證,最精良的小分隊總是在他們身邊。而且他也肯定那些戰士,會盡量先攻擊地獄獸的觸鬚,先把危險消除。

暗夜精靈指揮官很明顯地意識到,羅寧說話多少有些隱瞞,但是他並沒有逼問羅寧,因為有價值的信息都已經說了。他也覺得羅寧信心滿滿,勢在必得。

儘管他們的力量在急劇增長,但是他們並沒有慢下來。一個精靈,兩個,然後是三個……羅寧施念了一個小小的咒語,就能像同伴們一樣在黑暗中看清周圍環境了。他快速調整到夜間的活動狀態。然而他仍警覺地意識到,惡魔根本不在乎是在太陽底下作戰還是在月亮底下。燃燒軍團的戰士會戰鬥到底。防守的一方白天的時候也應該準備好迎接他們。

當暗夜精靈靠近艾薩琳的時候,他們注意到一束怪誕的綠光照亮了前面的區域,這光似乎不是從幽暗的天空中散發出來,而是從城市裏發出來的。

「是艾露恩!」一個士兵自言自語道。

「鎮靜,」拉芬克雷斯特命令道。他身體前傾,向前凝望。「有東西正朝這裏移動,而且很快。」

羅寧並不需要問什麼:「是他們。他們已經知道我們要來,所以想儘快遇到我們。他們從不浪費時間。燃燒軍團活着就是為了戰鬥的。」

指揮官點點頭:「我想先去周圍偵察一下,然後看看敵人的情況。但是如果他們希望立即開戰,我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們失望的。聽候號令!」

號角齊鳴,暗夜精靈的隊伍分散開來,進入戰鬥陣型。現在,一支千人大軍,身披鎧甲的騎兵和步兵,看上去非常壯觀。羅寧回想起了盟軍,當他們準備和亡靈天災作戰的時候,同樣讓他感到恐懼。

他也想起了那天的陣線,是如何被入侵者摧毀的。

不會再這樣了!他看着伊利丹。面對事實后伊利丹看上去信心驟減。

「不要在恐懼中迷失自己。」法師說。他知道喪失信心會造成怎樣的後果。「你是有天賦的,伊利丹。我已經教了你兩招,如何獲得力量。我們確實和井切斷了聯繫,但它的精華瀰漫在土地、空氣,還有其他地方。如果你知道怎樣感知到它,那麼你可以做任何事情,就像沒有咒符盾牌的時候一樣。」

「我聽從您的智慧教導,老師。」年輕的暗夜精靈幽幽地說。羅寧以前曾經聽到過這個字眼,尤其是瑪法里奧提及他的老師的時候,半神半人的塞納留斯。他想知道現在森林之王在哪裏。在這個時候,很需要他。

隨後,第一個可怕的身影走進了視野,羅寧腦子裏就只剩下活命的想法了。

活命……還有溫蕾薩。

燃燒軍團到處破壞,而且他們要進一步破壞,進一步傷害。地獄獸嚎叫着,身後的惡魔也集結在那裏,看到眼前一排排的身影,快樂地吼叫起來。這裏,更多無辜者將被殺害,更多的血會飛濺出來。

在一聲令人膽寒的喊叫聲后,他們向前進發。

拉芬克雷斯特點點頭。「射手準備!」一個官員叫道。

超過一千把的彎弓對準了天空。

貴族將手高高舉起,看着前方。惡魔群越來越近,他揮下了手。

箭像雨水一樣朝敵人身上落去,就像一邊飛一邊尖叫的妖魔。儘管知道死亡也許就在前方,燃燒軍團仍然沒有放慢速度。

箭不斷落下。

他們可能是惡魔,但他們還有肉身。第一排的箭幾乎全部擊中了地獄獸,有些地獄獸身上插了太多箭桿,甚至都沒有辦法平躺在地上。地獄獸們紛紛倒地。一兩個末日守衛也從天上掉落下來。

但是燃燒軍團的惡魔踩踏在自己人的身上,就好像沒有看見一樣。地獄獸們無視死去的弟兄,當它們靠近暗夜精靈時,垂涎、咆哮。

「該死!」拉芬克雷斯特自言自語道,「再來一次全體發射!快!」

射手們精確瞄準,又準備好了。貴族已經沒有時間統一指揮他們發射。

死亡之箭再次殺向群魔,但是這次已經不那麼有效了。現在,燃燒軍團舉起了盾牌,形成一個良好的陣型。「這些不單單是禽獸,」羅寧邊上的一個官員說,「他們學得太快了!」

拉芬克雷斯特沒理會他。「所有射手退後!在陣型中放置好火焰!槍騎兵!準備衝鋒!」

「我的閣下!」羅寧叫道,「我可以去嗎?」

「都到這時候了,法師,你做什麼都可以!去吧!」

羅寧看着就要上來的惡魔隊伍前的一塊地方。他集中思想,用出魔法。比平時更費力些,但還是可以做得到的。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

燃燒軍團面前的地面裂了開來,炸開了岩石,到處都是塵土。儼然像是一排重炮一樣向惡魔襲來。好多惡魔守衛被炸到了天上,還有很多被埋在了巨石下面。有一塊巨石落在一隻地獄獸身上,壓斷了它的脊椎,就像折斷一根小樹枝一樣。前進的大軍被遏制了,他們相互亂作一團。

射手們利用這個機會,朝群魔又發射了一排弓箭。大量的弓箭落下,場面越發混亂。

暗夜精靈軍團里一片歡呼。月亮守衛,有些嫉妒地看着羅寧。拉圖蘇斯朝他的隨行巫師大吼,讓他們趕快行動。

但是暗夜精靈巫師的法力看來遠不及羅寧。降臨在燃燒軍團上方的能量圈時不時地變弱。有一大批惡魔倒地了,但是還有一些恢復了起來。

「他們不行了!」伊利丹打了個響指。

「他們還在試圖反撲。」巫師糾正道。

年輕的暗夜精靈沒有爭辯,他突然手指著群魔,喃喃自語起來。

燃燒軍團前排幾個地獄獸的喉嚨周圍,黑色能量不停盤旋。惡魔們放下了他們武器和盾牌,嘗試着撕裂這能量環,但是還沒能得逞,他們的觸鬚就從脖子那裏開始燒了起來,穿過肉和骨頭……最終每個伊利丹鎖定的目標都被殺死了。

羅寧只能掩藏起自己的厭惡。暗夜精靈選擇的攻擊方式讓他不悅,但是當伊利丹來尋求贊同的時候,他還是點點頭。他不能挫敗唯一有能力的人的勁頭。如果可以渡過難關,羅寧會教伊利丹,用更好的方法來對付敵人。

可是如果他們活不過今天,那麼——燃燒軍團再次湧上前來,腳下踐踏着自己同伴的屍體。一邊靠近一邊吼叫,他們高舉起釘頭槌和其他武器,在那裏準備着。

「我們現在要和他們靠得更近些,」拉芬克雷斯特決定,「你們兩個仍然留在後面,做你們能做的事情!你們現在是我最好的武器……可能永遠是!」

伊利丹朝貴族低下頭:「多謝,我的閣下。」

「這是事實,年輕人……可怕的事實。」

暗夜精靈指揮官策騎前行,加入到勇士的隊伍中去。拉芬克雷斯特提起武器,高高舉起……

槍騎兵高度緊張。在他們的後面,步兵鎮靜地站着。最後面,射手準備着又一輪的發射。

拉芬克雷斯特揮下了劍。

號角齊鳴。射手發射了弓箭。

暗夜精靈軍隊朝敵人衝鋒過去,夜刃豹吼叫着沖向惡魔。

就在槍騎兵靠近的時候,弓箭開始了襲擊。前排的惡魔被分了心,都被刀劍砍倒。拉芬克雷斯特正是想要這暫時的混亂。

暗夜精靈戰豹的速度,讓槍騎兵很快得以深入敵軍腹地。儘管惡魔守衛個頭很大,還是有幾個被拋到了空中,暗夜精靈的利矛刺穿了他們的鎧甲,也刺進他們的身體。

衝鋒的絕對力量着實讓燃燒軍團暫時地後退了。暗夜精靈戰豹的威力更大,它們撕咬着惡魔。步兵從後面包抄,從縫隙中鑽入,只要不是自己人的地方,就亂戳一氣。

他們的矛的確非常有用。騎兵手拿作戰;遠遠的後方,射手則繼續不斷地發射弓箭。

另外一隊人馬中,拉芬克雷斯特也在其中,仍然等在那裏。貴族來回地注視,研究每個

打鬥過程,尋找著薄弱的環節。

羅寧和伊利丹也沒有閑着。法師施念了一句咒語,把一部分惡魔頭上的空氣凝固起來,一點點地砸在他們的頭上;伊利丹——在這個時候——重複地念著蛇紋石咒語,每次都能殺死幾個惡魔。

月亮守衛也竭盡全力,雖然僅是微薄之力,但也幫上了點忙。儘管他們已經儘力剋制缺乏與永恆之井聯繫的不悅,但沮喪表情還是越發嚴重。

之後,有一個暗夜精靈巫師突然尖叫着向後摔倒,皮膚像水一般地滑落。倒在地上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具白骨。別的月亮守衛驚愕地看着屍體。只有拉圖蘇斯的責罵聲,讓他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繼續戰鬥。

羅寧迅速掃視燃燒軍團,尋找著咒語的來源。沒花多少工夫,他就找到了惡人,一個不祥的身影在隊伍的後方站立。巫師就像一個惡魔守衛,但長著爬蟲般的尾巴,身着華麗的鎧甲,鎧甲的外面還披着黑色和血紅色的長袍。他觀察戰場的眼神,顯露出一種遠高於前線那些惡魔的智慧。

羅寧以前從來沒有親眼看到過這個傢伙,但是法師還是認出他是個艾瑞達巫師。他們不只是燃燒軍團的巫師,也是軍團的官員和戰略家。

但是,這個艾瑞達巫師錯誤地以為,是月亮守衛發出了最具破壞力的咒語。這恰恰給了羅寧機會。

羅寧一直看着他,當他發出黑色咒語時,羅寧抓住了它,然後反作用於艾瑞達巫師。

惡魔巫師頓時傻了眼,他的皮膚就這樣滑落下來。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叫聲,眼睛轉而盯着羅寧看。

這是惡魔巫師最後一個動作,惡魔的嘴巴繼續張大,因為沒有東西可以支撐他的顎骨。

就在那個瞬間,那個已經沒有肉的身軀站在那裏——然後留在那裏的骨架也就攤在了地上,最後消失在無邊的惡魔守衛涌動的隊伍下。

缺少了指揮官,一部分的燃燒軍團士兵沒有了方向。暗夜精靈進一步逼近,而前排的惡魔們只能退縮了……

「我們要打敗他們啦!」一個年輕的官員急不可耐地對拉芬克雷斯特說。

末日守衛用鞭子趕着地獄獸前進。更多的地獄獸拚命穿過防守的暗夜精靈,衝到巫師身邊。

兩個惡魔向騎兵毫不猶豫地猛衝過來,暗夜精靈發出了尖叫。打開了一個缺口,惡魔鑽了過去。

「向前進!」拉芬克雷斯特朝他的部下叫道,「不要讓他們切斷我們的陣線!」

他和其他騎兵一起沖向闖進來的巨大惡魔。拉芬克雷斯特親自斬斷了一隻地獄獸的觸鬚,然後拿刀向他的頭上砍去。一匹夜刃豹撲倒在惡魔士兵的身上,用自己長長的牙齒將惡魔撕得粉碎。

隊伍的縫隙慢慢減小……然後消失了。暗夜精靈的隊伍又恢復了陣型。

雖然他們現在有了一個堅固的前沿陣線,但是防守的暗夜精靈還是被壓迫着。相比被暗夜精靈們殺掉的惡魔數量,上來增援的差不多要兩倍多。

羅寧一邊咒罵一邊施念另外一條咒語,朝他們發出致命的火焰閃電攻擊。他的力量越來越強,他知道如果有永恆之井,他會更厲害。伊利丹盡他所能,使用任何想得到的魔法消滅惡魔,很快就感到疲憊,而羅寧也好不到哪裏去。如果永恆之井的力量可以被任意使用,他們倆就能少念幾個咒語,但是效果卻會更顯著。

在暗夜精靈往後退的時候,引起了更多的尖叫。地獄獸把步兵給撕裂開來。末日守衛在騷動中躍起,然後一頭扎進了暗夜精靈堆中,胡亂揮動着武器。惡魔開始變得到處都是,像下雨一樣落在防守的暗夜精靈身上,就像之前暗夜精靈放出的箭一樣。

另外一個月亮守衛大叫,因為一隻地獄獸已經溜了進來。四個步兵試圖切斷他的觸鬚,然後把刀鋒扎進它的胸腔,但是這對巫師來說,太晚了。

射手的另外一撥攻勢上來了,但惡魔立即在背後包圍了他們。雖然許多都有理由逃跑,但還是有幾個站着,震住了。

那些死去的射手,就像是被他們自己的箭刺穿了喉嚨和胸膛。

羅寧找了找,發現並沒有艾瑞達巫師在作怪。他再次詛咒自己不能同時在多個地方出現,而現在的狀況並不是他希望看見的。

我們正在損失兵力!他們盡了努力,但是士兵抵禦惡魔,需要月亮女神,而月亮守衛需要井的能量。在黑鴉堡的時候,瑪法里奧說他希望去對付上層精靈放置在那裏的咒符盾牌,但是那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情了。羅寧只能認為年輕的暗夜精靈瑪法里奧的行動沒有成功……或者他已經在嘗試的過程中死了。

「陣線又一次變形了!」有個精靈叫道。

羅寧忘記了所有有關瑪法里奧的事情,這裏只存在戰爭……戰爭和溫蕾薩。這可能是他對她最後一次的無言告別,他再次看了看無邊的惡魔軍隊,想施念出另外一個咒語,雖然他知道這還遠遠不夠。

但是這裏還有什麼東西,什麼人可以抵禦惡魔?

「祭司,那裏有什麼變化嗎?」

泰蘭德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身體活着,可是精神卻渙散了。」

獸人皺了皺眉頭:「他會死嗎?」

「我不知道。」他死了會不會好些?她實在是不知道。已經三個晚上了,泰蘭德看着瑪法里奧的身體,先是在月亮神室里,然後是在廟宇深處的一間破屋子裏。這些高級女祭司非常同情他,但是她們也不知道能為朋友做些什麼。

「他也許就這樣永遠睡下去了,」有一個祭司告訴她,「身體會因為缺乏營養,衰弱而死。」

泰蘭德試着去喂瑪法里奧,但是他的身體無力,反應遲鈍。她不敢把水滴進他的喉嚨,生怕嗆到他,令他窒息。

昨晚,布洛克斯謹慎地建議,如果他們覺得沒有希望,倒不如儘快了結瑪法里奧的煎熬。他甚至願意自己下手。泰蘭德聽到這主意的時候覺得很可怕,但她明白,獸人已經給了所有同伴能夠給的。他在乎瑪法里奧。

他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夢。他們已經知道的,就在他們周圍飄浮着,但不知為何就是進不到裏面。泰蘭德懷疑,瑪法里奧在摧毀咒符盾牌的時候,遇到了什麼麻煩。也許他的精神已經在這次行動中死去。

想到要失去瑪法里奧,這種壓力和痛苦對泰蘭德來說是前所未有的。甚至於伊利丹的危險任務,都不曾讓她這樣擔心。誠然,她也為伊利丹所擔心,但是那種擔心不同於眼下。

她把手放在他的臉頰上,女祭司已經不止一次地想着,瑪法里奧……回到我身邊吧。

但他還是沒有醒來。

綠色粗壯的手指溫柔地觸碰了她的手臂。泰蘭德看着獸人焦慮的眼神。他對她來說,此刻一點都不醜陋,只是一個和她一起憂傷的靈魂。

「祭司,你沒有睡覺,也沒有離開過這間屋子。這樣不好。出去走走吧,呼吸一下夜晚的新鮮空氣。」

「我離不開他——」

他並不理會她的話:「你準備做什麼呢?什麼也沒有。他就在那兒躺着。他會安全的。他不要你這樣。」

其他人看着獸人,覺得他是個野蠻的生靈,但是泰蘭德越發覺得這野蠻的身軀只是出生在了一個初等的社會中。他理解一個活生生的生命的需要,也理解失去這種需要時的危險。

如果她自己虛弱或者病倒,她也無法幫助瑪法里奧。對她自己也無瑕顧及。她只能走開。

「好吧……但就幾分鐘。」

布洛克斯幫她站立起來。年輕的女祭司發現雙腿無力,幾乎沒有辦法支撐著站起來。她的同伴是對的。如果她還希望為瑪法里奧堅持下去,那麼就要振作起來。

在獸人的陪伴下,泰蘭德穿過神廟來到了門口。在此之前,外面的大廳里擠滿了驚恐而困惑的精靈,都想要從月神的僕人那裏得到安撫。

她擔心他們必須要擠出一條路來,但是人群快速地移開避讓布洛克斯。他不顧他們的議論和擠壓,大步朝前走,但是泰蘭德覺得很窘迫。艾露恩宣揚生靈之間的尊重,但是暗夜精靈很少會尊重別的種族。

他們兩個步入廣場。一陣清風向泰蘭德吹來,令她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她總是愛風,沒什麼緣由,她就張開手臂去擁抱它。

泰蘭德和布洛克斯在那裏站了幾分鐘。之後,難過再次向女祭司襲來,她想起了童年時光,還包括和瑪法里奧在一起的時候。最後她向獸人道歉,堅持還是回到裏面比較好。布洛克斯只是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跟在了後面。

然而,在他們還沒有踩到神廟台階的時候,一個蘇拉瑪城守衛朝她大叫一聲。泰蘭德猶豫了一下,不確定是否是因為布洛克斯,才來找她。

但是明顯這個官員心裏有另外一個任務。「姊姊,原諒我,我是影歌。」

她認出了他的臉。他只比她年長一點。他的眼睛比一般的精靈要傾斜一點,所以表情里總有懷疑的成分,儘管他極力想表現出友好和禮貌,就像現在這樣。

「你希望我做什麼,影歌隊長?」

「我斗膽佔用點您的時間,我有個犯人需要幫助。」

起先泰蘭德想要拒絕,她急着想回到瑪法里奧那裏,但是她的責任告訴她要留下。她怎麼能夠拒絕那些需要她治癒技術的不幸者呢?「好的。」

影歌隊長斜眼看了看跟在後面的獸人。「那東西要跟着我們嗎?你可否讓他自己站在外面的廣場上嗎,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混亂的時候?」

祭司不情願地搖搖頭。影歌只能帶他們兩個一起去。

蘇拉瑪城很少有關押囚犯的地方,大部分囚犯都關在了黑鴉堡。影歌隊長讓他們建造的建築,原本是一棵老樹的樹基。根部構成了建築的框架,別的東西工人們都用石頭造了起來。除了拉芬克雷斯特的要塞和蘇拉瑪城城牆之外,沒有比這更加堅固的建築。大家都很為此感到驕傲。

泰蘭德恐慌地看着那相當冷漠的建築,從它單調的外表就想像得出,它是關押最惡毒的惡棍的地方。然而,當隊長邀請她進來的時候,她振作一下自己,不表露出任何的擔憂。

外面的一間房間除了一張桌子以外,什麼傢具也沒有,那桌子也顯然是給站崗的官員用的。大部分蘇拉瑪城的武裝力量都走了,剩下的那些影歌隊長的同僚們也很難確保太平。

「我們是傍晚在森林裏發現他的,就是拉芬克雷斯特和遠征軍離開的那個傍晚。我們很多的偵察咒符都失敗了,姊姊,但是有些確實包含了他們自己的力量。其中一個警告我們對入侵者小心。他和一些最近逃亡的犯人一起——」他看了看獸人。影歌隊長清楚地知道,布洛克斯現在的狀態已經不能算是囚犯了,否則早就動手把他抓起來了。「我們沒有機會,只能立即調查。」

「那這個和我有什麼關係?」

「那……犯人……我們發現他已經非常疲倦。在判斷這不是個詭計之後,我們把他帶了回來。從那以後,他就沒有好過。因為他奇特的天性,我要確保他在拉芬克雷斯特回來的時候,還活着。所以我最終去找你。」

「原諒我的無禮!你可以叫我……克拉蘇斯。」

現在布洛克斯反應過來了。「克拉蘇斯!羅寧提到過你!」獸人上前單腿跪地,「大哥……我是布洛克斯……這是女祭司,泰蘭德。」

克拉蘇斯皺起了眉頭。「好像羅寧說得太多了……而且還闡發出了更多。」

布洛克斯的反應觸動了女祭司。她站起來轉向隊長:「我想要帶他和我一起去神殿。我相信在那裏他可以得到更好的看護。」

「不可能!如果他逃跑——」

「我保證他不會逃走。而且,你自己也說過,他必須要身體健康。總之,他是必須要見拉芬克雷斯特的!」

護衛官員皺了皺眉頭。泰蘭德朝他笑了笑。

「很好……但是我就必須要在那裏親自看護你了。」

「當然。」

她扶克拉蘇斯站了起來,布洛克斯來到他的另外一邊。泰蘭德靠近他的時候,她發現了克拉蘇斯暗藏滿足的微笑。

「有什麼事情讓你高興嗎?」

「自從我不合時宜地來到這裏,這是第一次。畢竟,有希望了。」

他沒有想要澄清什麼,她也不要他這麼做。在他們的幫助下,他離開了守衛的總部。泰蘭德意識到,克拉蘇斯在某種程度上,沒有玩什麼把戲。他非常虛弱。儘管如此,她仍然在他身上感覺到了權威。影歌跟在他們的後面,一起回到了神殿。這次,還是獸人用可怕的外表,為他們開出一條路來。

泰蘭德害怕護衛和高級祭司會阻礙他們,但是,像她一樣,她們也似乎本能地感覺到了克拉蘇斯的不同。年長的祭司們朝他彎腰,其實她們也不明白是為什麼。

「艾露恩做了個正確的選擇,」當他們靠近起居殿堂的時候,克拉蘇斯說道,「這點,在我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他的話讓她臉紅了,但不是因為男女之間的那種曖昧的情愫。而是,泰蘭德覺得,好像自己被一個高級的祭司稱讚了一番。

她原本要帶他到一個單獨的神室里,但是沒有多想,她就把他帶到瑪法里奧待的那個房間。在最後一刻,泰蘭德想要停下來。

「有問題嗎?」克拉蘇斯問。

「不……只是那個房間里有我一個受傷的朋友——」但是在她進一步解釋前,帶着頭巾的克拉蘇斯掙脫了她,朝着瑪法里奧俯伏的身軀撲去。

「機緣,命運,或者是諾茲多姆,確實如此!」他輕聲說,「什麼把他變成了這樣?快說!」

「我——」怎麼解釋?

「他走進了翡翠之夢。」布洛克斯回答說,「他還沒有回來,大哥。」

「還沒有回來……他要去哪裏呢?」

獸人告訴了他。克拉蘇斯夠蒼白了,泰蘭德覺得現在他變得更加慘白。「去所有的地方……」但是這令他痛苦,「如果我離開那裏的時候知道就好了!」

「你到過艾薩琳?」泰蘭德喘著氣說。

「我去過城市的殘骸中,但是我來這裏尋找你的朋友。」他仔細地看着這一動不動的軀體,「如果……如你所說,他已經好幾個晚上這樣了,那麼對於我們來說,我可能來得太晚了……」

一個暗夜精靈大聲尖叫,他的胸膛被一個惡魔用刀割了開來。他邊上的另外一個暗夜精靈連聲音都沒有來得及發,惡魔守衛就用釘頭槌敲碎了他的頭蓋骨。

到處都有暗夜精靈死去。羅寧關於恐怖事實的警告,迄今為止還不充分。儘管拉芬克雷斯特身先士卒,但是暗夜精靈還是正在被慢慢地殘殺。燃燒軍團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機會,不停地衝擊着他們的陣線。

但是即使知道自己和精靈都會死的,法師還是繼續戰鬥。

但他已經沒有別的力量源泉了。

防守軍隊到達的消息,讓哈維斯多少有點吃驚。但是他對最後取勝結果抱有的信心,絲毫沒有減少。他看着如此眾多造物主的天界將士,洪水般地涌過入口。他確信沒有任何防守軍隊可以堅持很長時間。很快,那個不適時宜的世界將會被他清理出去。

瑪諾洛斯帶領燃燒軍團對抗著暗夜精靈,而哈卡繼續狩獵抓捕,把所有的獵物都交給熟練的參事。哈維斯朝入口附近的小房間內瞥了一眼,在那裏有他最新的戰利品。等消息傳來,防守軍被大量的消滅之後,哈維斯會有時間去看他的「客人」。現在,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的注意力又回到入口,另外一群惡魔守衛出現了。他們接受了瑪諾洛斯留下的高大的末日守衛的指導,列隊加入到嗜血的兄弟們中去。這樣的情形在過去的幾分鐘里重複發生了好幾十次。唯一的區別就是,每次到達的惡魔守衛都要比上次多。現在他們幾乎擠滿了整個房間。

當最後一隊惡魔守衛通過之後,哈維斯在他的腦海里聽見了薩格拉斯榮耀的聲音,節奏加快了,我很高興。

暗夜精靈跪了下來:「我很榮幸。」

這裏已經有了抵抗。

「只有少部分的不適時宜者還在抵抗大勢。」

入口必須要被保護好,它不僅必須開着,而且要加地加固。很快……很快……我就要通過這個入口。

參事的心一陣狂跳。偉大的時刻就來臨了!他站起來,說,「我會確保每件事情都為您做好準備!我發誓!」

他感到一陣滿足……隨後薩格拉斯離開了他的思緒。

哈維斯旋即命令下去,確保咒符盾牌功能正常。在入侵者嘗試破壞它之後,他去檢查過並確保那裏完好無損。沒有人再有機會去破壞它了。

是的,它仍然在完美有序地工作著。提到他的「客人」,哈維斯想了想,當薩格拉斯最終走過入口的時候,他要做什麼。當然,女皇應該在那裏,也理應安排一個榮譽守衛。之後瓦羅森會打理最後的事宜。參事想要第一個問候天神。哈維斯決定要把水晶和水晶里的東西一起作為禮物交給薩格拉斯。這也是瑪諾洛斯覺得足夠重要的三件事物之一。如果愚蠢的哈卡發現,參事這麼容易就已經抓住了一個,他會怎麼看?

哈維斯幾乎已經等不及,要把他的囚犯展示給偉大的薩格拉斯看。看看神是如何對待這個年輕傻瓜的,這一定非常有趣……

瑪法里奧的噩夢繼續著。

瑪法里奧在水晶里飄蕩,看着他能夠看見的一點點房間的樣子。他被放置在一個凹室的小角落裏,水晶被放在一個角上。在凹室里,他可以瞥見門口,這讓他可以看見一隊隊惡魔士兵隆隆地走過,他們的心裏清楚地想着製造死亡。那讓他的心抽緊了,因為他知道,他們跑出來將殺害所有可以找到的暗夜精靈,這都是因為瑪法里奧沒有能夠摧毀咒符盾牌。

雖然光看周圍的環境,瑪法里奧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但是他知道,自從他被抓獲的那刻到現在,至少已經有兩個暗夜精靈死去了。在夢遊的時候,他沒有睡着。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兩個晚上或者更長時間。

他曾經多麼愚蠢!瑪法里奧曾經聽說過,有關哈維斯眼睛的故事。人們說,他的眼睛可以看見影子的影子,但是他把那些都當做奇談怪論。那雙讓參事哈維斯能夠觀察自然巫術力量的瞳孔,也可以讓他注意到他聖所里的飄蕩的靈魂。哈維斯笑得那麼得意!

瑪法里奧之前已經試過好幾次想打破這個水晶籠子,但是發現它太牢固了。或許受過更多的訓練之後,年輕的精靈也可以發現一些弱點。但是這現在根本不可能了。他失敗了。他令自己、他的朋友、他的種族都失望了——還辜負了他的世界。

現在,只有拉芬克雷斯特的軍隊,還站在惡魔進攻的道上阻擊他們。

他必須要做些什麼。

瑪法里奧鎮靜下來,他再次試圖使用塞納留斯教他的辦法。水晶是自然的一部分,這同樣適用於他的法術。他的手在周邊摸索,尋找這個矩陣的弱點。他利用的不盡然是德魯伊教的法術,但是接近於德魯伊法術。

可他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瑪法里奧沮喪地尖叫。因為他的失敗,數千人會死去。伊利丹會毀滅,布洛克斯會毀滅,泰蘭德——

泰蘭德會毀滅。

他可以描繪她的臉,比任何人的臉都要清晰。瑪法里奧想像着她對他的關懷。他知道她就在他的身邊,試着把他召喚回來。他甚至可以聽見她的呼喊。

瑪法里奧……

暗夜精靈顫抖了。當然,他已經開始失去思維。過程開始得這樣快,讓瑪法里奧感到震驚,他的情況是最為糟糕的了。

瑪法里奧……你能聽見嗎?

感覺上泰蘭德的聲音好像是在回應他的想法。他凝視水晶之外,試圖去看看,是不是哈維斯已經開始了某種心智上的拷問,但是瑪法里奧沒有看到什麼徵兆。

他最終多少恐懼地想到,泰蘭德?

瑪法里奧!我簡直已經不抱希望了!

他自己都無法相信。是的,她是一個月神殿的祭司,但是這樣的行為應該超過了她的能力。泰蘭德……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這要感謝另外一個人。她說,他已經在尋找你。

瑪法里奧唯一能夠想到的,是布洛克斯和羅寧。泰蘭德曾經遇到過獸人,儘管布洛克斯是個勇敢的鬥士,但是他沒有任何魔法。那麼是羅寧嗎?那也幾乎是不可能的,法師應該和拉芬克雷斯特一起離開了。

誰呢?他終於問道,誰?

我的名字叫克拉蘇斯。

突如其來的轉變令瑪法里奧不安。這個聲音是他從來沒有聽到過的,雖然聽上去有點像是塞納留斯的。不管這個克拉蘇斯是誰,他不只是個什麼暗夜精靈,而是更多別的什麼。

你仍然可以感覺到我們么?這個聲音問。

是的,我可以……克拉蘇斯。

我曾經向泰蘭德展示,我如何越過她的束縛,來觸及自己的夢想。方法似乎很困難,但是我希望它可以讓你自由。

讓我自由?瑪法里奧看了看這個水晶籠子,他懷疑這種可能性。

這是一個狡猾的圈套,是的。克拉蘇斯繼續說,令暗夜精靈非常吃驚。顯然他們現在可以看見哈維斯把他囚禁在哪裏。但是我以前曾經對付過和它類似的圈套。

現在瑪法里奧的精神被進一步調動起來。必須要做什麼?

既然我們已經移動了你的身體——

你做了什麼?移動了他的身體?這實在是冒險。

我對這風險很了解。當瑪法里奧沒有進一步反對的時候,克拉蘇斯繼續說,必須把它……帶到我們身邊。你必須要聽好,因為我們要很迅速地做這件事情。

暗夜精靈緊張地等待着。如果他們可以把他從水晶中解救出來,他會去做任何他們要他做的事情。

我必須看見水晶,看見它天然屬性的每一面。你是個德魯伊成員。這個你可以展示給我看。

為了回應他的理解,瑪法里奧觀察了整個水晶內部。他看了每個角落,每個方面,指出了水晶的堅固和它可能的弱點。他看見的東西沒有什麼可以給他鼓勵,但是他猜想克拉蘇斯知道怎麼做。

那裏!那個飄忽於**之外的聲音,令他停在了某一邊上。瑪法里奧之前也研究過,注意到一個小小的瑕疵,但是當時一點都派不上用場。

這是你自由的鑰匙。用你的意志去觸碰它。看看這個薄弱環節會怎麼樣?

他第一次這麼做了。瑕疵是微小的,但是仍然很清晰。他之前怎麼會沒有想到呢?

他們說,智慧來自於經驗。克拉蘇斯突然說,我現在仍在證明這句古話。

他命令瑪法里奧,運用森林之王教他的技能,來感知整個瑕疵的寬度,以了解它最終的天然屬性。

你應該能夠注意到它最有問題的地方,可以說,是它的關鍵。

我不能——哦!是的!是可以的!瑪法里奧感覺到了方位。他擠壓它,急着想要自由……但是它也不屈服。

你是強壯的,但是還不夠訓練有素。把你的心靈進一步朝我們打開。讓我們進入,不管我們有多少人。我們將會是你額外的力量和智慧。

瑪法里奧盡量清空了他的思想,將自己朝泰蘭德和神秘的克拉蘇斯開放。他立即感覺到了兩者的區別。泰蘭德的思想是關切但堅定的,克拉蘇斯的思想是睿智而失望的。奇怪的是,那種失望感和瑪法里奧的現狀無關。

現在……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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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法里奧把他的夢,描繪成了一個切實的東西。他漸漸地推擠那個瑕疵。果然,如果他用的力氣足夠,它就屈服了。

突然,感覺上另外兩個人也在幫助他推擠。瑪法里奧幾乎可以想像泰蘭德和另外一個在他的身邊,吃力地推擠。瑕疵開始屈服了。一個微小的裂縫開始變大。當瑕疵非常輕微地打開的時候,一個極其微小的口子出現了。

這是你的出路!克拉蘇斯催促他,鑽過去!

瑪法里奧的夢擠出了這個小小的出口。

當他離開了參事的牢房之後,身體開始變大,直到恢復成他原來正常的身高。這樣的變化只是他自己以為的變化,但是他對此頗為滿意,畢竟遠比像昆蟲一樣被囚禁在水晶里要好。

現在……在你被發現之前……回到我們這裏!

但是瑪法里奧不同意這麼做。他要完成他的任務,來拯救他的人民,拯救他的世界。咒符盾牌必須解除。

瑪法里奧!泰蘭德懇求他,不要!

他不顧他們兩個,飄蕩在角落裏……然後停住了。哈維斯站在了房間的另外一頭,注意力集中在那個黑暗的入口,惡魔經常從那裏進來。似乎參事和入口潛藏的任何事物都融為了一體。瑪法里奧戰慄了,想起了哈維斯固有的邪惡。

現在的情形仍然對他有利。如果哈維斯盯着這個漩渦多看幾分鐘,瑪法里奧就可以完成任務然後離開。

他朝咒符盾牌飄了過去,腦海里已經想好怎麼去摧毀它。一些簡單的變動,就已經足夠了。

泰蘭德和克拉蘇斯已經不說話了。這要麼意味着他們允許他這樣做,要麼……和他的某種聯繫已經被切斷了。不管是哪種情況,他現在已經不能回頭。

瑪法里奧最後看了一眼哈維斯,然後憑自己的力量接近了咒符盾牌。他首先改變了咒符的內部組成——保證了他之後做什麼,咒符都不會有反應。

瑪法里奧現在召喚的,是世界的力量,自然的力量。他利用這力量把咒符重新組合,這種新的形式會否定咒符的目的,最終導致它的消失。

咒符盾牌動搖了……

哈維斯立即覺察到出了問題。咒符盾牌發生了可怕的狀況。

在入口處,薩格拉斯也感覺到了某些不對勁。

快找!他命令他的爪牙。

參事快速地周圍尋找開來。他帶有魔法的黑眼睛,盯住珍貴的咒符盾牌。——之前抓住的幽靈般的入侵者。

有人正在破壞咒符!

「阻止他!」哈維斯吼叫道。

喊叫聲擾亂了瑪法里奧的行動。他設法恢復他的控制力,之後發現哈維斯正憤怒地指着他,叫嚷着讓上層精靈和惡魔來抓住他。然而,這兩者似乎都不能遵從命令了。因為他們不像參事,他們看不見瑪法里奧的夢遊,更別說是去抓他了。

但是哈維斯既可以看見,也可以抓他。當他發現別人都拿瑪法里奧沒有辦法的時候,他自己朝瑪法里奧沖了過去。人造的假眼放射出黑色能量,讓瑪法里奧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朝他襲來,他本能地舉起手,尋求空氣和風的幫助。

暗紅色的閃電投射過來,如果閃電都擊中了年輕的暗夜精靈,那麼肯會打死他的。然而幾英尺的地方,閃電被看不見的障礙擋住了——可能是固化了的空氣——而且還被暗夜精靈召喚的風給轉移開了。

帶着致命的精確性,閃電擊中了入口附近的惡魔士兵。

惡魔像暴風中的樹葉一樣搖晃起來。幾束閃電撞碎了牆壁,而有兩束擊到了在入口站崗的巫師。這樣一來,又造成了一片巨大的混亂。入口開始起伏不定地收縮,就像是不規律地呼吸,瘋狂地開閉。

上層精靈巫師拚命想把入口保持在自己控制之下。幾個想要走過入口的惡魔,突然消失在身後的黑暗之中。

一個巨大的身影站在瑪法里奧附近。這個巨大的惡魔,顯然沒有看見暗夜精靈。但是他搖晃着兵器希望打到什麼東西。瑪法里奧儘力地避讓著兵器,根本沒反應過來他對此免疫。

哈維斯已經避開了反過來打擊他的咒語,但是現在參事又回到了騷動當中。從他的口袋中,他拿出了另外一塊水晶。

「這塊水晶,不會讓你逃掉了。」帶魔法的眼睛閃動了一下。

瑪法里奧迅速地把身旁的惡魔,推到自己和參事之間。參事於是沒有抓住他要的瑪法里奧,而是把驚恐的惡魔給抓住了。野獸龐大的身軀在被吸入水晶之前,朝着瑪法里奧的方向憤怒而無用地亂叫一氣。

哈維斯咒罵着把水晶丟在一邊,也不管裏面惡魔的死活。他所有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這個鬼魅般的夢遊者身上,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看見。

「我的閣下!」有一個巫師哭喊道,「我們還是——」

「什麼都別做!保持手頭的工作別動!入口必須保持開啟,咒符盾牌也必須完好!我會對付這個隱形的入侵者!」

哈維斯說着準備再次施念咒語。然而瑪法里奧並沒有在那裏等着他出手。他轉身朝房間外疾走,看也沒有看守衛的哨兵一眼,就穿過了外面的門。

狂怒的參事立即追着他出來。

「開門!」

守衛照着命令開了門。哈維斯衝出房間,走下了樓梯追他的敵人。

但是瑪法里奧並沒有逃到樓下,而是飄到了塔的一堵內牆裏。在那裏,參事沒有辦法看見他,這樣他一直等到危險過去。

瑪法里奧又回到房間里,迅速地飄向咒符盾牌。要在上層精靈有機會加固它之前,快速地破壞它。

然而,當他接近咒符盾牌的時候,一種熟悉的恐懼又回到他身上。瑪法里奧渾身發抖地看着入口。

你是不會碰這咒符盾牌的……一個可怕的聲音出現在他的心中,你是不想這樣做的。你只是想侍奉我……崇拜我……

瑪法里奧努力不讓自己向那個聲音屈服。他知道如果說話的人有機會進入這個世界,那麼每個人會遇到什麼不幸。所有被惡魔釋放出來的罪惡,和這個相比,都將會是小巫見大巫。

我……不會成為你的走狗!瑪法里奧幾乎是叫着說這話的。他掙脫了那個思想的漩渦。

他感覺到可怕身影的憤怒。邪惡除了跟他玩思想鬥爭的遊戲以外,不能給他任何直接的影響。瑪法里奧已經忽略了他。他只是想,失敗對於他們來說意味着什麼。

只是幾秒鐘之後——

他夢遊的身體萎縮了,突然被一種難以置信的痛苦破壞了。他頭昏眼花,摔倒下來。

「別再玩了。」哈維斯站在門口,自言自語道。在他邊上,幾個守衛被搞得莫名其妙。他們弄不明白,哈維斯到底在和誰說話。

「差不多可以結束了!我會把你的精神撕碎,把你的精華散佈在世界上,然後……我把你交給造物主,讓他依照興趣來處置你。」

他指著瑪法里奧。

越來越多的燃燒軍團,衝擊著暗夜精靈的陣線。拉芬克雷斯特極力避免他的部下被衝散,但是他們還是繼續往後退。

羅寧創造出了一個兇猛的攻城槌,直搗惡魔群,掃蕩掉了好幾個惡魔,還在他們的隊伍

中砸下一個大坑。這讓惡魔在一個地方減慢了進攻的速度。但是在其他地方,燃燒軍團仍然繼續挺進。

羅寧聽到了拉芬克雷斯特在某個地方的命令:「加強右側!射手!打掉那些有翅膀的瘋子!拉圖蘇斯,召回你的月亮守衛!」

也不知道高級巫師是否聽到了貴族拉芬克雷斯特的命令。但是,月亮守衛還是在他們原來的地方。拉圖蘇斯站在最前面,指揮着咒語預言家們或是處理各種情形。羅寧扮了個鬼臉。年長的暗夜精靈對於戰術一點概念都沒有,他把那些本來就不多的力量,浪費在了隔靴搔癢般的攻擊上,這還不如集中力量。

伊利丹也看到了這點,他說:「這個該死的老蠢材,一點都沒有利用好他們!我帶領他們可能還好一點!」

「忘記他們,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自己的咒語上吧——」

但是正當法師說這話的時候,拉圖蘇斯搖晃了一下。他緊緊抓住自己的喉嚨,跌倒了下來,血從他的嘴裏噴了出來。他的皮膚變黑,完全癱倒,明顯已經斷氣了。

「不!」羅寧審視了一下燃燒軍團,他發現了那個惡魔巫師。

早先惡魔巫師也使用了類似的計謀,羅寧抓住幾支箭朝他的身上投射過去。穿長袍的身影一閃,看着這突然的襲擊,只是在那裏大笑。羅寧認為他施法在他自己周圍形成了一個防禦的盾牌。

當利箭穿透了他的盾牌,也穿透了他的軀幹后,艾瑞達停止了大笑。

「它並沒有你想的那樣強壯,是嗎?」法師冷酷而滿足地喃喃道。

羅寧再次轉向伊利丹——但是發現他已經不在。他向四周望去,發現年輕的暗夜精靈伊利丹,正在發狂般地奔向月亮守衛。他們在缺少領袖的時候,看上去都六神無主。

「他怎麼了——」但是羅寧沒有工夫去擔憂他將來的得意門生。因為他突然被難以置信的熱量包圍。他感覺自己的皮膚好像就要溶化了。

艾瑞達巫師已經把他看做是最後的威脅,確定必須要攻擊他。羅寧設法召喚足夠的力量來減輕熱量,但是沒有什麼效果。漸漸地,他覺得自己正在被這種熱量煮著。

他會死在這裏,他永遠不會知道他在戰役中的作用,是否會讓歷史完好無損,還是完全地摧毀歷史。

之後,羅寧身上的那些緊張壓力幾乎停止了。他本能地反應,用魔法全力抵抗剩餘危險。他的視線變清晰了,最後將視線固定在了一個關鍵的惡魔巫師身上。

「你喜歡火焰?但我喜歡稍微涼快一點。」

巫師羅寧把咒語反過來投射在他身上,朝他發出一陣寒流。

羅寧看到嚴寒淹沒了惡魔巫師。艾瑞達變硬了,臉色也轉而蒼白。他的表情扭曲,在冰凍中顯得非常痛苦。

有一個惡魔守衛碰了一下惡魔巫師。這個冰凍身體就被打翻在地,敲打在粗糙的地面上,變成了一粒粒的冰塊,散落在戰場上。

羅寧試圖屏住呼吸,看了看月亮守衛。他感覺到那個方向給他傳來了幫助。當他看見伊利丹在帶領月亮守衛的時候,他的眼睛睜得老大。年輕的暗夜精靈笑了,然後又轉身回到了激戰中。指揮着那些年老的巫師,指揮他們排成一排,將他們微小的力量放大。他提取他們的力量,由此來增加自己咒語的威力。在燃燒軍團中間發生的爆炸,摧毀了那裏的許多惡魔。伊利丹顯出一種勝利的喜悅,也根本沒有意識到其他巫師臉上的緊張。他已經全力利用他們的力量,但是如果他頻繁地重複這樣的步驟,月亮守衛會一個接一個地燒起來。

但是羅寧沒有辦法讓伊利丹知道這點,而且事實上,他也的確不知道他是否應該試試讓他知道。如果守衛們在這裏跌倒了,還會有誰?

只要瑪法里奧沒有失敗……

瑪諾洛斯高興地看着戰場,他的麾下橫掃戰場——不只在那些沒有遇到抵抗地方,甚至在那些處處誓與燃燒軍團拚死到底的地方。

他很高興,經過努力,這場戰役很快就要結束。這意味着為他的主人,薩格拉斯的即將到來鋪平了道路。薩格拉斯會很高興一切都以他的名義得以完成。他會很好地獎勵瑪諾洛斯,意味着惡魔在沒有尋求阿克蒙德幫助的情況下,完成了這樣一個壯舉。

是的,瑪諾洛斯會被好好地嘉獎,得到燃燒軍團中更多的恩惠、更多的權力。至於幫助惡魔努力獲得世界的上層精靈,他們會得到薩格拉斯的獎勵,這種獎勵以前只給予那些……

最後的絞殺開始了。

瑪法里奧以為已經用計謀戰勝了哈維斯,但是年輕的暗夜精靈又一次做了傻事。當他明明會回到塔里去完成自己的任務時,憑什麼認為參事會在樓梯和走道里找他呢?

這將是他最後一個錯誤。哈維斯是一個有天賦的巫師,他擁有來自井的力量。瑪法里奧

已經從他的老師那裏學會了很多,但還似乎不夠對付這樣一個致命的敵人。

而哈維斯也同樣意識到了這點。

然而,瑪法里奧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聲音……不是來自入口的地方,而是來自於神秘的克拉蘇斯,瑪法里奧已經很久沒有想到他了。

瑪法里奧……我們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就像你在水晶里做的那樣,利用所有認識你的人的愛和友誼……從那些和我一樣的人那裏尋求決心。

他所說的,暗夜精靈並非全部感知到,但精華要義還是很明晰的。他感知到的現在不只是泰蘭德和克拉蘇斯,還有布洛克斯。這三個人朝瑪法里奧開啟了他們的心靈,他們的靈魂,給予他所需要的任何力量。

你是個德魯伊成員,瑪法里奧,或許你是你們種族中的第一個成員。你從世界和自然中獲取力量,我們難道不是這兩者中的一部分嗎……所以也可以從我們這裏獲取……

瑪法里奧聽從了命令……但只是不能及時這樣做。

哈維斯施念了咒語。

瑪法里奧的夢境留下的痕迹已經很少了。年輕的暗夜精靈舉起手來防止邪惡的攻擊,但是他沒有寄希望自己的力量現在得到充分的顯現。參事先前的攻擊已經讓他變得非常虛弱。但是咒語一次都沒有打到他。攻擊都被輕易地躲開,就像瑪法里奧揮走面前的昆蟲。

站起來!克拉蘇斯催促他,站起來做應該做的事情!

他沒有讓瑪法里奧和參事打鬥。浪費時間是很危險的。暗夜精靈應該去做他已經開始做的事情。

瑪法里奧試圖要破壞咒符盾牌。

咒符盾牌已經被改變了排列序列。兩個上層精靈在急忙調整它,但是他們腳下的地面突然垮了下來,石塊好像按照瑪法里奧的要求,不再擁有它們的自然屬性,不再牢固。隨着一聲尖叫,這兩個上層精靈在視線里消失了。

哈維斯憤怒地擊打着瑪法里奧,將某種蒸汽附着在瑪法里奧的身上,試圖壓迫他。起先瑪法里奧還努力掙扎,後來他結合了泰蘭德、布洛克斯和克拉蘇斯的力量,再次堅強起來,迅速召喚了一陣風來驅散了蒸汽。

但是當瑪法里奧在對付蒸汽的時候,哈維斯趁機重新排列了咒符盾牌的順序。然後轉向他的對手,之後的意圖很明顯。

瑪法里奧變得失望起來。最終,他要麼失敗,要麼被迫逃走。某些事情必須要被改變,而且要快。

他快速地走動,但既不是朝咒符盾牌,也不是朝向哈維斯。

相反,瑪法里奧現在面對着入口。

他再次召喚了颶風,這次要驅散的不只是一些蒸汽。瑪法里奧別有意味地看着上層精靈,召喚來風顯示它的威力。

在聖所內,巫師們突然發現自己被一陣狂風襲擊。其中的三個被甩到了房間的另外一邊,重重地撞在牆上。當他們掉下來的時候,又一個巫師被甩了過來,撞在他們身上。其餘的巫師都彎下腰,以免被颶風刮到。然而,儘管沒有更多人落下來,很明顯那樣的損失對於生還者來說,已經是個打擊,入口已經開始閃光,而且萎縮。瑪法里奧感覺到的邪惡減少了。一雙熾熱的手突然從背面抓住了瑪法里奧的脖子,掐住了他。之後他們進入了瑪法里奧的夢遊之軀,就好像進入他的**,這引起了他的尖叫,儘管叫得很響,但是只有攻擊他的人可以聽見。

「造物主的力量與我同在!」女皇的參事用滿足的口吻吼叫道,「你不是我們兩個的對手!」

瑪法里奧感覺到入口再次傳來的邪惡。雖然邪惡試圖將他扔向上層精靈那邊,但還不是非常有力,還是增強了參事已經很可怕的力量。要抵禦這樣的力量,瑪法里奧從其他三個夥伴那裏獲得的力量,還是不夠。

泰蘭德……他沒有嘗試召喚她,只是生怕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也沒有辦法在她身邊了。

克拉蘇斯的聲音再次充斥了他的腦海,勇敢一點,德魯伊成員,現在這裏還有另外一個等著呢。

第四個出現了,立刻用自己的力量來幫助瑪法里奧。和克拉蘇斯一樣,他遠遠不只是一個暗夜精靈。他有內在的弱點,但是和瑪法里奧的同類相比,這樣的弱點是微不足道的。奇怪的是,新來的這個就好像是克拉蘇斯的孿生兄弟,因為他們兩者之間的差別實在太小,甚至一開始連區分他們兩個都有點困難。

甚至留在瑪法里奧腦海里的聲音,也讓他想起了克拉蘇斯。我是克萊奧斯特拉茲,我會竭盡所能的。

他們的天賦是與生俱來的,是自然賜予他們的。克萊奧斯特拉茲的出現百倍地加強了瑪法里奧的意志,給予了他從來沒有過的希望。

你是德魯伊成員。克拉蘇斯再次提醒他,整個世界都是你的力量。

瑪法里奧感覺到精神倍增。他現在不但感知著遙遠的朋友,而且也感知著岩石、風、雲、泥土、樹木……所有的事物。瑪法里奧現在幾乎被世界的憤怒所佔據。上層精靈和惡魔所有的邪惡,前所未有地冒犯了自然。

我保證我會盡我所能,他對他們說,賜予我力量吧!

對於瑪法里奧來說,這好像是個永恆,但是當他最後看了一眼哈維斯,最多是幾秒鐘。參事僵硬地站在那裏,表情遲鈍地表現出他正在準備,他正藉助身後主人的力量,試圖最終消滅他幽靈般的對手。

瑪法里奧對其他暗夜精靈的荒唐抱以一笑。他舉起雙手,遮住了天空,並召喚它的力量。外面雷電怒吼了。入口附近的上層精靈和軍隊都再次跌倒,他們知道這不是他們任務的一部分,甚至哈維斯也皺起了眉頭。

突然,宮殿搖晃——然後爆炸了。

瓦羅森跪在了艾薩拉面前,頭盔放在臂彎:「您召喚我,我榮耀的女皇?」

兩個艾薩拉的僕人正在幫她梳頭,這是每天必須重複好幾遍的事情,這樣可以保持她奢華的頭髮柔順而完美。當僕人在為她梳頭的時候,她自己正在嗅聞商隊最近帶回來的異國香料,以此為樂。

「是的,隊長。我想知道上面傳來的是什麼噪音。聽上去好像是從塔那裏發出來的。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沒有向我稟報?」

暗夜精靈聳聳肩膀:「我不覺得是這樣,女皇,或許這是偉大的薩格拉斯到來的序曲。」

「你認為是這樣?」她的眼睛發了光。「太奇妙了!」她揮手讓他退下,「這麼說來,我應該好好準備一下!這對我們來說可是件大事!」

「如您所說,這是我們民族的榮耀。」隊長瓦羅森站了起來,把頭盔戴上。他猶豫了一下。「您要我去調查嗎,就是去確認一下?」

「不,我確信你是對的!無論如何不要打擾哈維斯!」艾薩拉嗅了嗅另外一個小瓶子。這味道令她的血液加速,心情舒暢。或許在見神的時候,她應該帶上這個。「畢竟,我相信參事會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裏。」

塔中神室的上半部分被摧毀了,從天而降的閃電劈開了它,並將屋頂送下黑井。

幾塊巨大的石塊砸進了房間,砸死了兩個上層精靈,將餘下的上層精靈也驅散開了。咒符盾牌和入口仍然矗立在那裏……但是兩者都已經嚴重受損。

風聲在裏面尖叫。一個被颶風甩到房間邊上的巫師錯誤地站了起來。風抓住了他的長袍,將他往後拖去。

隨着一聲尖銳的哀號,他從高塔掉進了井中。

強烈的風暴擊打在生還者的身上,上層精靈跌倒在地上,仍然要保護他們的咒符盾牌。其實這是無濟於事的,風暴實在是太強烈了。

只有兩個人的身體,沒有被暴風刮到。一個是瑪法里奧,他夢遊之軀讓雨水和暴風穿過他的身體。還有一個是哈維斯,保護他的不只是從井中提取來的力量,還有正試圖從黑色的漩渦中滲出的邪惡。

「夠了!」參事大叫道,「這一切最終都沒用,我年輕的朋友!你雖然有井中獲得的力量,然而我也有神賜予我的力量!」

聽了他的話,瑪法里奧笑了。參事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和誰作戰。他以為依舊只是面對着一個熟練的巫師。

「不,我的閣下,」暗夜精靈說,「對於你而言,只有井的力量和惡魔的力量可以看做是有神性的!而對我而言,全世界的力量都會幫助我!」

哈維斯嘲笑道,「我沒有功夫跟你瞎扯。」

瑪法里奧感覺自己從井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這讓他感到片刻的震驚,但是當這些力量為他所用的時候,就令他安下了心。

「我必須讓你住手,」他向參事高聲說道,「你和你侍奉的主子都必須住手。」

無論哈維斯想要施念什麼咒語,瑪法里奧都會提前知道。在參事念完咒語之前,暴風就會攻擊到他。閃電一次又一次地擊中哈維斯,把他里裏外外都給燒着了。他的皮膚變黑脫落,但他還沒有倒下。雨水變成了奔騰的溪流,將所有的力量都傾倒在哈維斯的身上。哈維斯似乎在年輕的暗夜精靈眼前溶化了,軀體和肌肉開始脫落——但是參事還是掙扎著要接近瑪法里奧。

之後,雷電打了下來,雷聲如此之響,以至於塔的殘骸也被撼動了,同時又把另外一個上層精靈送進了黑暗的井中。雷聲也撼動了瑪法里奧自己的身體,更撼動了哈維斯,把女皇最高的參事——上層精靈的統帥——打碎了。

他爆炸的時候,發出了如同地獄里的地獄獸一樣的狂吠,這樣的狂吠延續不已,直到他變成空氣中的碎片。那陣陣塵埃曾經一度是到處疾走,隨意發怒,呼風喚雨的參事哈維斯……

剩下的那些上層精靈最終都四下逃竄,一個個逃走了。瑪法里奧任由他們逃散,他知道自己耗盡了體能,但他還有最後一件事情要處理。

沒有了哈維斯的保護,咒符盾牌很容易地就倒塌了。瑪法里奧的輕輕一個手勢,就解除了邪惡的咒語,也移除了阻礙他的種族生存的東西。他但求這還不算太晚。

最後,他將注意力又集中到了入口。

它現在只是一個微弱的影子,實際上只是個洞而已。瑪法里奧瞪着它,知道自己無法永久地把世界封存起來,杜絕邪惡,但是至少可以延緩邪惡出現的時間。

你延遲了遲早要發生的事情……他害怕的聲音又來了,我會吞噬你的世界……就像我已經吞噬的其他世界一樣……

「你會覺得倒胃口的。」瑪法里奧反駁他。

他再次釋放了暴風雨。

雨水沖走了原先漂浮在入口的東西。一束又一束的閃電擊打在洞的中央,迫使裏面的東西一再後退。颶風在變弱了的咒符邊上旋轉,用強大的力量把它撕扯開來。

而大地……大地也在顫抖,終於把最後一點塔基也瓦解了。

因為沒有**,瑪法里奧對於建築的崩潰並不感到害怕。儘管開始感到疲倦,他還是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決心看到世界並不只是被延遲毀滅。

地面傾斜了。黑暗巫術的器械和牆上留下的塊狀物,都紛紛跌落下來。崩塌還伴隨着一聲巨大的呻吟。

塔倒塌了。

入口也快速地收縮,最後自行關閉了。

一股突如其來的引力將瑪法里奧吸住了。他感覺自己的夢遊之軀,被一股強力拖向那個在消失的洞。

我仍然擁有你。一個漸漸衰弱的聲音說道。

暗夜精靈拚命掙扎,讓他的夢遊之軀遠離那個縫隙。灰塵在他的身邊飄過,被收進了萎縮的入口。別的還沒有跟着被吸進去。

緊張變得無法忍受,他被拖得越來越近。

瑪法里奧!泰蘭德叫道,瑪法里奧!

他抓住她的呼喊,試圖把它作為一條繫繩。在他的下面,塔的餘下部分也跌入了永恆之井的黑暗深淵。只有瑪法里奧和那個微小而危險的洞還留在那裏。

泰蘭德!他默默地呼喊。他閉上眼睛,試圖描繪她的樣子,試圖接近她。

我擁有你。一個他無法辨別的聲音說道。

世界被顛倒了過來。

瑪諾洛斯感覺到失去了什麼。瑪諾洛斯甚至在它發生之前,已經感到了空虛。

身形碩大、野獸一般的指揮官,在眾人的後面停了下來,朝着塔的方向,轉過他醜陋而長有獠牙的臉。

塔已經不在那裏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他吼叫道。

羅寧感覺了突如其來能量的涌動,力量的涌動。他想像自己能夠建立世界,把星星從天上摘下來,再按照自己的願望排列他們。他是無法征服的,是全能的。

封鎖永恆之井的咒符已經被摧毀了。

他立即看看伊利丹,看看年輕的暗夜精靈是否也有一樣的感覺。羅寧不必感到害怕,雖然伊利丹同樣也感知到了力量的涌動。事實上,不只有月亮守衛看上去強壯而有所準備,其他的守軍成員也是如此。

巫師意識到,井和暗夜精靈是一體的。即便是那些不能施念咒語的人,也和井有相同程度的維繫。井的失落,以一種他們永遠意識不到的方式,剝奪了他們的力量。而現在,羅寧從每個人的身上,從拉芬克雷斯特到最低微的士兵,都看到了恢復的信心和決心。他們現在確實相信,自己是不可戰勝的。

即使是燃燒軍團。

鼓號齊鳴。暗夜精靈集體發出了一聲的吼叫,正好和以前惡魔發出的聲音相對。燃燒軍團的陣線動搖了,一點都不明白這突然的變化意味着什麼。

「打敗他們!」拉芬克雷斯特呼喊道。

防守的暗夜精靈向前涌動。惡魔突然發現自己前所未有地慌張。地獄獸在得以回到自己的陣營之前,就已經被殺掉了。當暗夜精靈的刀鋒每次落下的時候,獠牙士兵一個接一個地倒下。燃燒軍團在逃往路上被消滅了。

伊利丹領導著月亮守衛抗擊侵略者,並繼續將他們的力量調用到自己的咒語之中。

土地在燃燒軍團的腳下晃動,將惡魔到處亂甩,視他們若無物。幾個帶翅膀的末日守衛在他們竄入空中的時候,都著了火,成為熾熱的導彈,反而加重了自己同夥的傷亡。

羅寧也並沒有袖手旁觀。一想到今天已經失去的同伴和將要在未來戰爭中失去的戰士,他就不停地擊打着那些惡魔。一個艾瑞達巫師愚蠢地被自己的長袍裹住了,越拉越緊直到自己被擰成兩截。自從法師採用一系列藍色閃電,系統地消滅燃燒軍團的巫師后,地上留下的都是一堆堆灰燼,以示之前敵人的存在。

第一次,真正的混亂在這些可怕的惡魔中爆發了。這不是戰鬥需要的,而是嗜血的傢伙們希望的。那裏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救他們的命,甚至,惡魔的眼中出現了恐懼。

他們的陣線收縮了,暗夜精靈則向前推進。

「我們現在要打敗他們!」拉芬克雷斯特呼喊道,「不要給他們留有生機!」

防守的暗夜精靈在他的呼喊下進一步集結。儘管侵略者的身體都非常碩大,但是暗夜精靈還是無畏地前進。羅寧和伊利丹繼續為勝利而努力。法師抬起頭看,發現幾個惡魔正朝防守軍直衝下來。如同之前一樣,熾熱的惡魔被卷進了一個球中,像一塊圓石一樣摔落下來,不得善終。

還有一次,羅寧還利用了一些伊利丹的手法,藉助從井獲得的力量,他在空中生成了一個金色的障礙,使得那些天空中的惡魔沒有辦法躲開。那障礙不僅僅是一堵牆,對於羅寧來說,還有另外一個目的。他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塑造它的形狀,令它彎曲,惡魔會撞上它摔下來。

就在他們自己隊伍的最中央。

即便是他早先投射下來的閃電,也沒有像這次一樣,造成如此巨大的毀滅。超過二十個惡魔從不同方向擊中了燃燒軍團的中央,毀滅了整個隊伍,而且還造成了幾個碩大的冒煙的大坑。敵人的身體到處亂飛,跌落下來砸到別的惡魔,造成更加巨大的破壞。

遠遠的法師這邊,他聽到了勝利的笑聲。伊利丹拍手慶賀勝利,之後他用手指了指落荒而逃的敵軍。

左翼一部分的燃燒軍團突然掙紮起來,很多惡魔立即陷入了泥沼。他們腳下的堅硬泥土變成了泥塘,全副武裝的惡魔只能像石頭一樣沉下去。他們掙扎了一會兒,但是,最終被伊利丹施以咒語的地方士兵全部消失了。

此後,伊利丹揮了揮手,又將泥土凝固了起來,擦去了所有死去惡魔的痕迹。他回到羅寧那裏,向法師鞠躬。

羅寧保持了鎮靜的表情,只是又一次點了點頭。如果沒有什麼別的意外,伊利丹肯定算是控制了惡魔的攻擊。

最終,在如此殘酷的攻擊之下,燃燒軍團別無選擇——只能撤退。

沒有鼓號,沒有呼喊。惡魔只是簡單地開始撤退。他們保持了有序的隊形,這也是他們的指揮官唯一所能做的了。甚至他們逃得還不夠快,來躲避那些已經全面勝利的守軍。

月亮守衛開始施展自己的本領。他們將抓獲的地獄獸一些變成了樹木,一些變成嚙齒動物。有幾個想要逃跑的地獄獸,乾脆就把他們燒掉。

各處還有些抵抗,但是很快就被守軍平息下來。惡魔守衛躺倒在各個地方。羅寧毫不懷疑,暗夜精靈認為無數的燃燒軍團惡魔都死在了這裏。這裏肯定也有很多艾薩琳受害者的朋友和愛人。

然而,暗夜精靈不懈戰鬥的一個原因就是和法師有關。現在,拉芬克雷斯特呼喊了她的名字,用它來集結軍隊。

「為了艾薩拉!為了女皇!讓我們去拯救她!」

羅寧聽到過瑪法里奧的懷疑,女皇似乎是殘殺的同謀,她輕信她的參事和上層精靈,他猜想這是事實。法師只能自己保守秘密,而當他們一到宮殿,真相就會顯現。

遠離了燃燒軍團,他們開始走近被毀滅的都城的邊界。他們死於戰豹之下,他們死於兵器和巫術之下,總之他們死了。戰役在黑暗中不停地爆發,地面下埋葬了惡魔侵略者的屍體。

或許它還會繼續,或許戰爭還會打到艾薩琳甚至是宮殿裏,但是當白天將意志強加給黑夜的時候,防守軍最終還是會疲倦的。他們已經竭盡全力,拉芬克雷斯特看到如果繼續下去,將會把暗夜精靈至於他們無法承受的風險之下。表情很勉強,他發出了停止的號角聲。

當號角響起來的時候,伊利丹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他試圖讓月亮守衛跟着他往前,但是有些月亮守衛還有足夠的熱情,有些則已經把他們的體力耗盡了。

羅寧同樣也感到疲憊不堪。誠然,他還可以發出破壞性極大的咒語,但是他的身體開始出汗,如果走得太快,他會感覺到頭昏。他的注意力越來越渙散。

除開伊利丹,餘下的暗夜精靈知道他們也不能走更遠了——不是因為在日光下——而是因為那樣也無法帶走他們取得的成就。是的,威脅並沒有被消除,他們現在看到的惡魔是有限的。它們可以都被殺掉,它們也可以被趕回去。

指揮官迅速地找出了一些志願者,騎豹去到暗夜精靈王國的不同地方。他們的任務有兩個目的。他們可以找到一些暗夜精靈,重整旗鼓來組建更加強大的軍隊,一個更加多層次的防守軍隊,以抵禦下次燃燒軍團的攻擊;當然有一隊人馬,也要去看看其他地方遭受破壞的程度。

除了這些工作之外,貴族還立即任命他的私人巫師——伊利丹——來總負責那些已經跟隨他的月亮守衛。還有一些資深的生還者發出了輕微的反對聲,但是伊利丹在打退惡魔時顯示出來的力量,很快平息了那些批評。

伊利丹很高興看到這個新的場面,他找到羅寧跟他說起這個情況。法師禮貌地點點頭,一方面他在回想自己年輕的時候,是否也有過像他這樣這樣激情澎湃的時候;另外一方面,

他擔心現在新的局面會怎樣影響伊利丹的性格。伊利丹有很好的潛質,是前人都不曾有過的,但是他的魯莽會給他帶來麻煩,就像燃燒軍團那麼危險。羅寧發誓要留意他的同伴。

一個人再次冷靜下來的時候,這個暗夜精靈中唯一的人類,開始審視這支曾經抵禦過惡魔的軍隊。日光讓他們的鎧甲閃閃發亮,給了他們一個詩史般壯觀的外表。從他們的行為看來,好像他們可以擊敗任何敵人。儘管如此,羅寧仍然覺得,如果他們想要贏得最終的戰鬥的話,他們需要一支更加強大的軍隊。歷史說明,勝利是肯定的,但是太多的因素——包括他在內——現在影響了這個結果。更糟糕的是,燃燒軍團了解並警惕到了對付他們的魔法力量,他們現在會越發賣力地尋找法師和伊利丹。

在他自己的時代,羅寧曾經是惡魔的目標,也是他們的盟友。他不希望這樣的場景再次發生。

暗夜精靈這次的成功,應該歸功於誰?不是羅寧,不是伊利丹,不是所有的月亮守衛或者拉芬克雷斯特和他的軍隊。他們中沒有一個是勝利真正的理由。

究竟是什麼呢,當疲倦的法師思考的時候,他凝望了遠處黑暗的艾薩琳和混亂的眾生靈,瑪法里奧怎麼樣了?

瑪法里奧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地躺着,這樣的場面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他們沒有一個人可以和他有所感應。泰蘭德把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膝蓋上,軟草充當了他的床。

「我們會失去他嗎?」影歌困惑地問。他陪着這群人離開這裏去了遙遠的森林,佯裝還留意着他的囚犯,克拉蘇斯。他沒有在他們的咒語戰中起到什麼作用,但是當情況發生變化的時候,他變成了守衛。他已經從一個不情願的局外人,變成了一個關切的同伴,雖然他現

在還是對於發生了什麼知之甚少。

「不!」泰蘭德打斷了他的話。最後她用更加抱歉的口吻說:「他不可能……」

「他聞上去不像死了。」克萊奧斯特拉茲隆隆地說。

每次克萊奧斯特拉茲說話,影歌都斜眼看他。他還不能接受紅龍的出現。泰蘭德別的什麼時間可能會很高興,但不是現在這樣一個場景之下。她自己很快接受了紅龍,特別是從她感知到了克萊奧斯特拉茲和克拉蘇斯之間一些隱秘的關係之後。他們似乎就像是兄弟或者雙胞胎。

想到雙胞胎,讓她低頭再次凝視瑪法里奧。

克拉蘇斯在來回踱步。他現在似乎健康多了。當他出現在龍的視野里的時候,年輕的女祭司注意到效果放大了。不幸的是,那樣的健康現在無法幫助瑪法里奧虛弱的身軀,因為他現在表現出來的擔憂,就像是女祭司對瑪法里奧的擔憂一樣——可是,克拉蘇斯在神殿看到瑪法里奧之前,從來沒有看見過他。

布洛克斯跪在泰蘭德的對面,他的斧子放在他沉睡朋友的邊上。獸人把他的頭埋在胸口,女祭司可以聽見一些喃喃自語,好像是禱告。

「這個區域已經被有力的魔法控制了,」克拉蘇斯低聲自言自語道,「他夢遊的靈魂可能已經被驅散到了世界的每個角落。他可能有能力把這些靈魂再次拼湊起來,但是那樣的可能性……」

影歌環顧四周看看其他人:「恕我問一個魯莽的問題,他最後完成了他希望做的事情嗎?」

戴頭巾的魔法師轉向他,表情平靜地說:「他至少做到了那點,我祈禱這已經足夠了。」

「別再這樣說了!」泰蘭德堅持道。她擦了擦眼睛裏的淚水,抬頭凝望陽光。儘管光芒刺眼,但是泰蘭德並不移開視線。「艾露恩,月亮女神,原諒我這個僕人打擾了您的休息!我不敢奢求他可以回來,但是請至少告訴我他的命運如何!」

但是沒有榮耀的光芒照射到瑪法里奧。月神沒有出現跟他們說話。

「或許我們把他帶回神殿會更好。」守衛隊長影歌建議道,「也許女神可以在那裏更好地感應他。」

泰蘭德沒有回答他。

克拉蘇斯停止了他的踱步。他眺望南方,那片森林茂密的地方,眼睛眯了起來,嘴唇也受挫般地皺了起來,說:「我知道你在那裏。」

「我現在也知道你是什麼。」一個突然變大的聲音回答說。附近的樹木突然聚攏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胸、手臂和臉,就和泰蘭德還有影歌的很像。

塞納留斯握緊拳頭,慢慢地朝眾人走來。他和克拉蘇斯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彼此尊敬地點點頭。

森林之王來到了泰蘭德安置瑪法里奧的地方。布洛克斯恭敬地讓出路,而守衛隊長影歌站在那裏張口瞪着他。

「我親愛的艾露恩之女,你的眼淚感動了蒼天和大地。」

「我為他而哭泣,我的閣下……這個人,你也是愛他的。」

塞納留斯點點頭。他的前足在移動中彎曲,溫柔地碰到了瑪法里奧的前額,說:「他也是我的兒子,所以,我很高興他能有你這樣的人在他的身邊。」

「我——我們很小的時候就是朋友了。」

森林之王吃吃地笑了,笑聲引來了小鳥,還送來了一陣涼爽清新的微風,撫摸著每個人的臉頰。「是的,我得知了你對艾露恩的請求,不管是說出來的,還是放在心裏的。」

泰蘭德並沒有掩藏她的尷尬。她說:「但是我所有的懇求都沒有結果。」

他的表情變得誠實而困惑。「你是那樣想的嗎?那麼,我為什麼要來呢?」

其他人都愣住了。年輕的女祭司搖了搖頭:「我不明白!」

「因為你還年輕。等你到了我這樣年紀……」說着,塞納留斯打開了他的左手。

一朵輕盈的翡翠玫瑰出現在他的手掌中。它飄浮在手掌的幾寸之上,就好像自己會飛一樣。

半神半人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幾步,仔細觀察他的學生。「我走入了翡翠之夢,尋找了很多可怕問題的答案。我在那裏搜尋,尋找可以對這些死亡之花採取的措施,」一絲溫柔的微笑掠過了滿是鬍鬚的臉,「想像一下,當我發現一個我認識的人,在翡翠之夢中飄蕩的時候,我有多麼吃驚。但是我也很茫然和困惑。為什麼,他甚至不認識自己,甚至不如我了解他!」

當塞納留斯說完的時候,一縷光投射到了瑪法里奧,進入了他的頭腦。

暗夜精靈的眼睛睜開了。

「瑪法里奧!」

泰蘭德的聲音是瑪法里奧熟悉的第一件事物,他迅速緊緊抓住了它,將它作為繫繩,一條生命線。他從無意識的深淵,朝着明亮而欣慰的光芒,把自己拉了上來。

當他睜開了眼睛,他看見了晨光下的泰蘭德。令人驚訝的是,日光並沒有影響到他。這反而讓他覺得,泰蘭德美麗得難以置信。

他幾乎想要告訴她,但是隨後其他人的出現,令他把想法掩藏了起來。他摸了摸她的手,然後才認出了其他人。

「那咒符——盾牌——」他的聲音聽上去像個青蛙,「它是不是——」

「不見了。」一個不是暗夜精靈的人回答。對於瑪法里奧來說,那一定是克拉蘇斯。「現在,燃燒軍團已經被控制……至少在一個地方。」

瑪法里奧點點頭。他知道戰爭並沒有結束,他的同胞仍然面臨着滅亡。然而,這並不影響暗夜精靈的勝利。即使沒有別的成就,至少還仍有希望存在。

「我們會和他們抗爭。」泰蘭德許諾,「我們會拯救我們的世界。」

「他們是可以被打敗的,」布洛克斯也贊成地說,一邊還驕傲地揮舞著自己的兵器,「這個我知道。」

克拉蘇斯還是很現實:「他們是可以被打敗的,不過我們需要更多幫助。我們需要龍族的幫助。」

「你要的遠不只是龍族!」塞納留斯吼道,「我走了,我們走着瞧!」他面對眾人往後退,最後給了瑪法里奧一個微笑:「你讓我感到驕傲,我光榮的學生。」

「謝謝您,老師。」他看着半神半人又融進了樹叢中。

「我們現在就回蘇拉瑪城嗎?」一個穿制服的護衛官員進來問。瑪法里奧沒有理會他,但是他想別人有理由讓他留在這裏。

「是的,」克拉蘇斯說,「我們回蘇拉瑪。」

在泰蘭德的幫助下,瑪法里奧站了起來。他說:「只用了很短的時間。那個惡魔進入的入口就被摧毀了,但是,咒符盾牌,上層精靈可以輕易再造一個。更多的惡魔會來,我擔心這樣。」

他的想法不同於其他人,可是沒有人贊同。瑪法里奧朝着艾薩琳的方向眺望。一個可怕的惡魔已經來到他的土地上。在他毀滅一切之前,他應該被阻止。對阻止燃燒軍團最初的進攻上,瑪法里奧已經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出於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原因,他深信,他們將會再次抗擊那些惡魔,抗擊那些前來侵略和破壞他深愛的卡利姆多的惡魔。

瑪法里奧只有祈禱,到那個時候,自己已經準備好面對燃燒軍團……否則,不只是卡利姆多,整個世界都將有毀滅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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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獸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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