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看你傻笑了好久

第四章 看你傻笑了好久

清晨的校園裏瀰漫着白霧,有一種淡淡的朦朧感,校園的林子裏有細細的蟬聲,飛鳥拍著翅膀掠過。陽光閃耀,空氣清新得如同夢境一般。

剛到校門口我就見到了李孝維,她遠遠地就朝這邊招了招手,「路路,這邊。」

我一路微笑着跑過去。

「今天好早呀,準備好了嗎?」

「哦,大班長,當然準備好了,今天下午一起去哦。」

「是嗎?那衣服不會又忘記帶了吧?」

「死路路,就知道糗我。」李孝維故作生氣地打了我一下。

「哈哈,等會可要加油哦,這是我們參加籃球社以來很重要的比賽呢。」

「嗯。」

我們邊說邊來到教室里。

班裏的同學三三兩兩坐在一起,正在討論着什麼。

真好,從開學以來大家一直都很生疏,但是經過上次合唱比賽的相處,同學們漸漸地熟悉起來,相信將來的日子一定會過得很愉快。我看着這些可愛的同學笑了。抬起頭,笑容甜美,「大家早上好。」

「路路?」張美娜叫起來,「你的眼睛怎麼了?腫得好厲害哦。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可能是沒有睡好吧,沒關係,沒關係呢。」我連忙擺着手笑着說,「看,我可還是美少女啊!」

我並不想讓好友知道自己生病的事實,與其讓她們擔心難過,不如就此隱瞞下去,大家開開心心。

「那你可要好好注意一下眼睛了,不要用功過度了。」

這時,教室角落飄來一個涼涼的聲音——「哎,明明就像哭過的,你不會是在說謊吧?這麼拙劣。好奇怪哦。你們怎麼就信這個傢伙,而有的人一定以為自己是大家的寵兒,所以是想騙你們就騙你們。」姜墨真正對着化妝鏡左照照右照照,目光飄向被同學們圍在中間的路路。

教室里頓時一片詭異的寂靜。

突然,這時教室的門「砰」的一聲被踹了,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一個面無表情的男生站在門口,原來是司徒立行。

司徒立行今天穿了一件白色T恤,配着牛仔褲,微長的碎發有點凌亂,整個人看上去冷冷的,但是卻也給人一種神秘感。

我轉頭望去的那一刻,司徒立行剛好也抬起頭看向這邊,司徒立行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解,但是隨即就被冷冷的平靜蓋過了。

就是這樣的眼神,把我刺了一下,我總是感覺好像司徒立行知道什麼了,這讓我原本掛在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我揉揉眼睛,然後調整了一下心緒,然後朝司徒立行笑笑,「早上好。」

「嗯。」司徒立行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徑自走到他的位置上。

「嗯是什麼意思呀,真沒有禮貌。」我笑着朝他抱怨。

「啊?哦。」司徒立行點點頭,「今天有什麼高興事嗎?」

「沒有呀。怎麼啦?」

「看你傻笑了好久了,覺得你蠻累的。」司徒立行涼涼地說。

「你的嘴好毒哦,小心我哭哦。」我不想把氣氛弄僵故意打趣道。

「我又不是沒有看過。」

我們正說着呢,突然從教室門口傳來一陣的騷動。

「是張學長——」

「張學長好——」

教室里的女生都紛紛探頭看去,當看到門口出現的人後,都大張著嘴,十分興奮。

十九

因為聽到是張學長,我也看了過去,真的是張佑傑學長,我的心一下跳的很快,臉也燙了起來。

「路路——」張佑傑站在教室門口叫道。

聽到叫我的名字,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是學長呢,高大陽光的學長一直以來就很受女生的歡迎,每次只要他一上場打籃球,周圍就會有很多的女生開始尖叫,當然我也是其中的一個,雖然學長上次約我出去過,但是周圍有好多人哦,我們都沒有好好的說一句話,所以看到他來教室找我,這是第一次呢,說不緊張是騙人的。

我的手不由地撫上心口,「學長——」

「能出來一下嗎?」

張佑傑的笑容一下子像點亮了整個教室一樣,女生們都不由地發出了尖叫。

司徒立行看了看笑得嘴都快咧到額頭的路路,眼神中亮亮的東西暗淡了下去,他低下頭,把玩著桌上的筆。

我已經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了,人有點輕飄飄地跟着張學長走了出去。

當走到一個拐角,張學長停了下來。因為害羞我一直是低着頭走路的,所以並沒有發覺張學長停了下來。正走着呢,就聽到頭頂上傳來笑聲。

「地上有多少錢呀?」

啊?這是什麼意思,我不禁抬頭看了一眼,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和張學長挨得太近了,立即退後幾步。「沒……沒有。」真糗,在學長面前老是表現得這麼差。

可能是看到我這局促的樣子,張佑傑的心情大好,他提議:「這個周末在世紀公園的焰火表演你去嗎?」

「焰火表演?我還不知道去不去呢,聽說有很多人。」

「嗯,人是蠻多的,很多同學都會去,那樣擠在認識的人里感覺會很不錯。」學長向我眨了眨眼。

「學長,不是要高考了嗎?這樣放鬆行嗎?」我有點擔心地問,雖然知道學長的學習成績很好,但是還是有點擔心,希望他能考上好的學校。

「行,你就不要擔心我了,那天一定要來,還有……就是我想請你參加我的生日晚會,不知道可不可以?」學長聽了我的話好象有點遲疑,但是他隨後就提出了這個要求。

我吃驚地看着學長,心又跳快了。學長,學長,竟然邀請我去參加他的生日晚會,這意味着什麼?我偷偷地看了學長一眼,點點頭,「嗯。」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我答應的時候,好象學長的心放下來,剛才在等待的時候真的害怕我不會答應嗎,怎麼會呢,學長,你知道我等這一天有多久了嗎,我怎麼會不答應呢。

「太好了,那周末我們不見不散。」學長高興地和我擊掌,「下午要去籃球社,可要加油哦。」

說完竟然還笑着摸了摸我的頭才轉身走了,邊走還邊回頭向我招手。

因為太激動直到學長走遠我很久都沒反應過來,眼前都是粉紅色,好像在此之前的痛苦都沒有了,腦海中只記得了周末的焰火之約。

******終於等到了周末,媽媽不知道從哪聽說我是要和男生約會,很是開心,大概她覺得女兒能在最後的日子裏過點正常女生所能過的生活,是件很不錯的事,所以她一聽到這個消息,就立即去買了很漂亮的衣服回來,這引起了妹妹路遙的不滿,一整天都在說媽媽偏心。

「路路——快點出來,讓媽媽看看你的新衣服。」

聽到媽媽在外面喊,我在房間里磨蹭了好一會才從房間里走出來。

「哇——姐,真漂亮呀。」路石一看到我出來就跑上來叫道。這弄的我很不好意思。

「媽,穿成這樣會不會隆重了點?」我有點不安地拉了拉腰間的絲帶。

媽媽給我買的這身裙子很是漂亮,白底小綠花,樣式是現在流行的韓國式樣,看上去整個人顯得很青春、很時尚,為了配這件裙子我還特意穿了一雙漂亮的高跟涼鞋了。因為是第一次穿這麼高的鞋子,多少有點不適應,走起路來還有點彆扭。

「怎麼會,今天可要好好表現哦。」媽媽聽到我不自信的話握著拳頭對着我笑。

「遙遙,等會和姐姐一起走。」站在一旁的爸爸看到從房間里走出來的小女兒囑咐道。

「臭老頭,誰叫你說呀,我知道啦。」路遙沒好氣地叫着,「姐——還不走,是不是要插花呀?」

「哦,馬上,爸,媽,我們走了。」看着路遙已經出門了,我也朝家人揮揮手,跟着路遙出了門。

一走出門,路遙就立即和我彈開好遠,「我想我還是先走一步。」她說完就跑向公車站,不理會我了,看來遙遙還有點生我的氣呢。

等我到世紀公園的時候,公園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了。

學長因為長得比較高,在人群中還是很顯眼的,所以我老遠就見到了他。

「路路——這邊。」站在人群中的學長朝我叫道。

二十

「學長,你早到了嗎?」擠過人群,走到張佑傑面前已經有點氣喘吁吁了。

「沒有,我也是剛來,我們進去吧,好多同學已經來了,你看那邊。」學長指了指左面。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這才發覺學校里的好多同學都來了。「學長,我們過去吧。」

學長不知道為什麼笑了一下,然後他突然伸出手去,抓住正要往前走的我的手。

我驚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學長,他正朝我笑着呢,白色的牙齒在夕陽中泛著光,真是帥啊。我被這笑容煞到。喜悅的泡泡不斷地往上升,好像馬上就要破掉一樣,我就這樣獃獃地被學長牽着走。

當然我不知道的是,在我和張佑傑牽着手走向同學的時候,立即引起了同學們的尖叫,有妒忌的,有祝福的,但是對這個我全然沒有注意,現在我的眼裏只有張佑傑了。

當進入公園的時候,很多有利的位置已經被人佔了,學長決定在放焰火的東南面找個地方,因為那裏的位置比較高,現在站在那裏的人相比其他的地方還是少點。所以我們就朝那邊前進。

一群人往那走的時候,突然我發覺不妙了,好象有狀況要出現了,我的腿突然間不能動彈了,拚命地想往前邁,但是沒有用,真的沒有用,好像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它們不聽我的話了,怎麼辦?

我想朝學長喊,想對他說救救我,但是我只看到學長笑着看着前方,嘴裏正說着什麼,我驚慌地想向周圍的人喊,可是好像我正身處一個真空的世界,所有的人都不能和我溝通,我努力地張了張嘴,但是沒有聲音發出來。

不行,我要努力,但是不行,我的一隻手被學長拉着,兩隻腳卻站在原地,不能移動,事情就發生在一瞬間,我閉着眼睛,知道這次是完了,我的身體正不受控制地直直地倒了下去,腦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我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後來我知道在我倒下去以後,周圍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給嚇住了,所有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張佑傑看着倒在地上的路路,一時間也沒有了反應,他只能記得手中那溫潤的感覺一點一點地消失,那是路路在幾秒種之前留在他手心的感覺。

人群中突然跑出來一個女生大喊著:「姐姐——姐姐——」

她驚恐地看着地上躺着的路路,路路的頭部漸漸地流出了血紅色的液體,「啊——」女生尖叫起來。

司徒立行開始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看到人群都擁堵著,他有點厭煩,但是當走過人群的時候,他看到了那白底綠花的裙子,今天路路好像也穿了一件這個顏色的裙子,出了什麼事?

司徒立行心裏一驚,千萬不要是他心裏想的那樣。他暗暗祈禱。

司徒立行撥開人群,就看到路路沒有任何反應地躺在了地上,他第一次感到恐怖,是的,是恐怖,那不是失去了哥哥時感受到的,好像是更可怕的感覺。

他看向張佑傑,張佑傑好像有點傻了。這時候應該做點什麼,司徒立行一直在對自己這樣說。做什麼呢?心慌得厲害,對了,應該是打電話,趕緊送醫院。

他的手抖得厲害,勉強從兜里掏出了手機,平時總是很酷的他,現在已經驚慌失措了。

跪在路路身邊的女生這時抬起頭來,「已經打給醫院了,能不能打給我爸媽?」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司徒立行點點頭,為了安慰女孩,他也蹲下來,眼睛看着路路,努力控制聲音,讓它正常發聲:「不要怕,她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這不知道是在安慰誰了,後面司徒立行已經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了,他總是害怕去看那不斷流出的鮮紅的液體,心裏竟然還很無聊地想,人的身體里到底有多少這樣東西?

當救護車來的時候,司徒立行麻木地被醫生推開,直到看到救護車開走,有人提醒他把身上的衣服換了的時候,他才醒過來,總覺得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經過檢查,路路還好沒有什麼大礙,可能是她倒下去的時候,張佑傑下意識地拉了她一下,減緩了她附下的速度,所以只是有點腦震蕩,其他的還好。但是醫生囑咐要在醫院裏留院觀察一下。

同學們在焰火晚會後,都知道了那天晚上路路的離奇摔倒。

那樣的摔法真的很驚人,怎麼可能有人就那樣直直地倒下去?

二十一

司徒立行心裏也有這樣的疑問。

他想到這段時間路路的一些反常。那天在生物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路路,後來好像突然想通了什麼事,笑得像個傻子的路路,這些都與他原來認識的路路不一樣,還有那天她到生物室借電腦,她在查什麼?

司徒立行帶着這些疑問來到生物室,他疑惑的打開電腦,查詢地址欄里的歷史記錄,怎麼會?

地址欄里什麼也沒有。這是怎麼回事?有人一定清空過,他以前上網的記錄都沒有了,這一定是路路乾的,她為什麼這麼做?是不想讓人知道她瀏覽過什麼頁面嗎?

司徒立行想起上次去醫院找爸爸的時候見到過路路,聽說這次路路還是住的那個醫院,應該去看看。

******病房的窗戶開着,有點微風輕輕地吹來,米色的窗帘在風中輕揚,還不怎麼熱的陽光透了進來,將滿室都撒上了金黃,空氣清爽沁涼。

輸液管的透明液體靜靜地流淌著。

液體一滴一滴地流淌進我的左腕里。病床上,我穿着白色的病號服,靠着雪白的枕頭半倚半坐,面無表情地望向窗外,絲毫不想理會媽媽的嘮叨,她一直讓我平躺下休息,但是我不是一直在休息嗎,我害怕我再也出不去了。

我望向窗外。

站在一邊擔心的媽媽傷心的看着,自己的女兒彷彿靜止了,一動不動的,神情茫然,整個人好似被抽離了靈魂般。

坐在病床邊,媽媽憂傷地望着路路很長時間,忍不住輕聲問:「真的不願意住醫院嗎?」

聽到這話,我倔強地沉默著。

媽媽抬手將垂在我臉上的頭髮撥到腦後,她看着我。「告訴媽媽好嗎?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是怎麼想的,都告訴媽媽好嗎?若是,你不想住院,媽媽會去和孟醫生說,我想……」

液體靜靜流進我的左腕,我知道我現在的臉色一定很蒼白,因為媽媽擔心的眼神,還有誇張的是我的額頭處還包了紗布,看上去很是虛弱。

媽媽看着女兒,脆弱的神情中有種令人心驚的倔強,可憐的孩子。

過了很長時間,媽媽都沒有說話了,我轉過頭,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所以聲音有些干啞:「媽媽,我害怕,我覺得我要是住了醫院,會一輩子都出不去的,所以我不想住。」

「路路……」媽媽一怔,聽女兒這樣說,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正揪着她的胸口一樣,好痛。

「媽媽,我想我會配合治療的,一切都還有希望是不是?」我的嘴角牽起一絲笑容。

「傻孩子。」媽媽聲音有點哽咽地摸着我的頭頂,「你想太多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媽媽都會在你身邊,不是嗎?所以呀,路路不要害怕。」

******司徒立行站在路路病房外看到的就是路路和媽媽抱頭哭泣的樣子。

路路眼睛裏有着說不出的凄楚,這讓司徒立行的胸口有點氣悶。

他知道現在不適合他進去,所以悄悄地離開了。當他正要走出醫院大廳時,看到了孟離川,司徒立行知道這個人,他是醫院裏很受矚目的年輕醫生,爸爸經常在家裏提到他,每次提到口氣都是讚賞。

「孟醫生——」一個護士在大廳的一端叫着。

「哦,怎麼啦?」孟離川看到是負責路路那個患者的護士,以為路路出了什麼事,立即問。

「那個302病房的,現在是不是要去查一下呀?」

302?這個好像是路路住的病房,難道說孟離川是路路的主治醫生?是這樣的嗎?司徒立行決定弄清楚路路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他找到了孟離川的辦公室,「內科」兩個大字提醒着他:路路得的病不簡單。

二十二

辦公室里沒有人,司徒立行信手推了一下門,門竟然開了。司徒立行走進去,辦公室不大,有面牆擺着一個書架,書架上全部都是書,司徒立行粗略瀏覽了一下,都是關於心臟方面的書籍。

「咦,你是誰?」

當司徒立行看的正出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溫潤的男聲。

司徒立行轉頭看去,「孟醫生?」

「是的,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孟離川看上去有點吃驚。

「哦,我是……那個,我是路路的同學,剛過來看她,正好看到你在她的病房裏,所以……」司徒立行抬手指了指牆上的這些書,「你是神經內科的醫生?」

「哦,原來呀。」孟離川鬆了一口氣,在椅子上坐下,「路路要整個暑假都在醫院裏,你有時間就多來陪陪她。」

「那個……我想問路路是不是已經知道她得了什麼病?」司徒立行有點焦急。

「是的,她已經知道了,所以現在才能這樣積極配合我們治療。」孟離川嘆息著說,他的聲音輕輕的。

「那有沒有痊癒的可能?」司徒立行忽然想到剛才在書架里看到的那些書,很多書籍都是關於「風濕性心臟病」的,他的眼神禁不住黯淡下來,對於從小就在醫學世家裏長大的他,這個病症並不陌生。

孟離川深深吸氣,然後,他臉上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沒有,不過我相信一定會有辦法的。」

「路路……」

「路路是我治療過的最配合的一個病人,我相信我和她一起努力,一定行的。」

司徒立行看到孟離川的笑容,心情黯然。

還有幾天就要放暑假了,教室里少了路路,好像並沒有什麼影響。

司徒立行厭煩了姜墨真的糾纏,於是躲到了生物社團的教室。當他搬着裝有烏龜的玻璃缸走到教學樓的時候,剛好看見了張佑傑和一個男生從教學樓里往外走。

「張佑傑,周六你生日那天還會請路路去嗎?」男生邊轉着手中的籃球邊問。

「不知道,我想那天她還不能出院吧。」張佑傑的回答有點猶豫。

男生看了張佑傑一眼,「你不會還沒有告訴她我們把地點都改了吧?」

「哦,我還沒。」

「拜託,老大,你趕緊打電話吧,就說不想讓她來又不會死人。」

張佑傑沒有回答,但是眼神中透出的遲疑,可以看出他也很矛盾。

是指路路嗎?和學長約好了一起過生日,看來學長想取消約會。

司徒立行拿着玻璃缸的手泛著青筋。周六,要不要去看看路路呢?希望學長沒有改變主意。

到了周六,司徒立行一直在猶豫,是去醫院還是不去醫院,最後還是決定去,去看看也好。

「哎——護士,請問這裏的人呢?」司徒立行看到路路的病房裏沒有她,立即抓住一個從隔壁病房裏出來的護士。

「哦,你說路路呀,她剛才打扮得很漂亮去海底世界了,聽說是去約會哦。」

這時從外面跑進來一個長相很甜美的護士,「剛才有個叫張佑傑的人找路路,說是什麼今天的約會要取消。」

「啊,路路已經去了。」被司徒立行抓住的護士叫道。

那個混蛋,他真的打了電話!司徒立行什麼都沒有想,就立即沖了出去。

司徒立行的手指冰冷冰冷,體內的血液也完全冰凝。看到陽光下那單薄的身軀,司徒立行心痛極了,但是他不能就這樣上去,路路需要時間,需要等待的時間,就這樣告訴她真相好像很殘忍。

但是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太陽雨,雨勢還很大。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站錯了地方,但是心裏隱隱感到學長是不會來了,而且這個念頭還越來越清晰。

雨停了?我慌亂的心定了下來,轉頭一看,竟然是司徒立行。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看到他舉著傘,眼睛裏流露出我看不來,但是心裏又隱約知道點什麼的眼神,這樣的眼神讓我心驚。

「怎麼會?」我睜大了眼睛,還以為是眼睛花了,在這裏看到司徒立行實在是很意外。

「你今天很漂亮。」

「啊,哦。」我連忙擦去臉上的淚水,不想讓他看到我的狼狽,「司徒,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不會來了。」我就聽着司徒立行硬著心說的話。

原來是真的,我一下呆住了,好像什麼都不能反應了,但是心臟陣陣尖銳的抽痛讓我知道我還活着,我聽到的也是真的,不是幻聽。

我咬緊嘴唇,顫聲說:「你……你怎麼知道的?」

二十三

我不知道司徒立行是怎麼知道的,這個時候我已經不想去判斷什麼了。但是其實現在我最想想聽司徒立行說個理由,說個我能接受的理由。可是,雨里的他,固執地把傘打在我的頭頂上,臉上的冰冷陰寒的氣息令我的心一直一直向下墜。

司徒立行全身都濕了,他沒有說話,嘴唇抿得很緊。

我閉上眼睛,深吸氣,又深吸氣。「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司徒立行的眼睛閃爍了幾下,「我剛到醫院去,護士說張佑傑打電話說他今天不能慶祝生日了,好像是籃球社出了什麼事情,那時候你已經出門了,所以……」

「沒有騙我?」我聽了這話心裏雖然不相信,但是還是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問。

「沒有,你也知道張佑傑是個多負責的人,所以籃球社的事情他怎麼會不管。」司徒立行像要說服自己一樣語氣很堅定的說。

「是嗎?」我看他說的這麼肯定也像是相信了他的話。

司徒立行點了點頭,過了許久,我才悠悠地開口:「在你眼裏我就像個白痴,對不對?」

可能是我的話里透出一種悲痛的感覺,司徒立行看着我的眼神竟有點憂傷。傘外面下着的是太陽雨,但司徒立行還是感覺到一種刺骨的寒冷,他的心陣陣寒冷的銳痛,就像被針一針一針地戳刺著。他不讓自己的聲音流露出任何感情,不要刺激著路路。「怎麼會,你不要亂想了。」

我其實心裏早就明白了,可是還在逼着自己逃避,我喘不過氣,五臟六腑都在翻絞,我驚慌地想要說什麼,張開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知道企鵝現在想什麼嗎?」司徒立行看着遠處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什麼?」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樣說,這個話題轉換的有點快了,我一時間沒有跟上。

「企鵝現在只想把腦袋放到水裏,這是它們面對不能解決的問題所想出來的方法,很傻對不對?但是很有效哦。」

「你想說什麼?」難道他在嘲笑我嗎,我的聲音冷冷的問。

「你有時候也可以試着當一隻企鵝。」司徒立行看着我建議道。

聽了這話,我哭了。淚水從我的面頰一直流淌到手背。

「司徒立行——你什麼都知道,所以現在是來看我的笑話的。」什麼嘛,竟然叫我當一隻企鵝,這讓我心中有說不出的痛苦,我覺得心都快裂了,可是眼前這個人還在一旁說着風涼話,我就要快死了。

司徒立行冷冷逼視着,「是,我全部都知道了,你有病,你不能參加那個該死的混蛋的生日,你該死的站在雨中沒有想回家的打算,而我該死的陪你在這發瘋。」

「……」

「為什麼不說話?」司徒立行瞪着我,他踏前幾步,「這有什麼?那個永遠笑着的路路呢?那個對生命熱愛的路路呢?誰都會死,所以沒有什麼可怕的,你不是有更多有意義的事情要去做嗎?」

我的面頰被淚水浸濕。顫抖地閉着眼睛,睫毛在淚水裏染得濕亮濕亮的。

「有什麼好哭的,你只要把腦袋放進水裏,眼淚都沒有了不是嗎?」司徒立行的手指漸漸收緊,「你一定覺得我很多管閑事是不是?」

「不是,不是的!」我哭着搖頭,淚水還在流淌,「對不起。」

我哭得那麼傷心。

看到我哭成這樣,司徒的心就像被車輪狠狠碾過,一陣劇烈的疼痛。這個是後來我們在一起后他告訴我的,我聽了真的覺得很幸福,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呢。

司徒立行輕輕吸了口氣。「『對不起』?你有什麼對不起我?路路不要說對不起,我只想告訴你,你並不孤單,我們都在你身邊。」

我聽了這話,終於痛哭出聲,這一刻,我這些天壓抑在心中的痛苦終於決堤。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歉疚地哭着說:「對不起……」

除了這句話,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好像什麼都不再會說,我不該對司徒立行說那樣的話,我不該遷怒他。

「路路,你很堅強你知道嗎,所以不要哭,你喜歡張佑傑那個傢伙對嗎?」司徒立行不知道為什麼說路路喜歡張佑傑的時候,心痛如絞,「所以你要告訴他,你還是可以追求你想要的,所以不要為這個哭泣。」

我心裏更加難過,失聲哭着:「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司徒立行伸手把哭泣中的我擁入懷中。好溫暖,這個懷抱好溫暖。

******

二十四

司徒眼中的我——趕到海洋公園看到雨中的路路已經讓他難過不已,不要說後面路路哭的那樣傷心,這讓他想把學長痛打一次。

當把路路擁入懷中的時候,這個愛哭的女生,讓他有了憐惜的衝動,不讓她哭該有多好,雖然她想要的那個人不是他,但是他想為她做點什麼,只要能讓她每天都能快樂。

「我們一起努力,明天去見張佑傑吧,把你的真實想法告訴他。」

雨還一直下着,陽光依然很明媚,在小小的傘下世界裏,路路感到了放鬆,她臉上滿是淚水。她哭得像不知所措的孩子,像任性犯了錯然後不知該如何收場的痛哭失聲的孩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你開心,但是……」

「司徒,你不要這麼說,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是我真的很感謝你,我今天的心情很壞,所以我才會這樣,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上天對我很不公平,讓我得了這種病,我以後會不能跑,但是在此之前我想抓住我最想抓住的,我知道學長其實是害怕我傷心,所以才拒絕我的,但是我還是很傷心。」

「路路,其實你可以把你的病告訴張佑傑,讓他來做判斷,我想他是被你那天嚇壞了,任誰看了你那樣倒在地上都會害怕,把你的病情告訴他,他知道了會對今天所做的後悔,他喜歡着你不是嗎?」

我看着司徒立行,嘴角掀起一個弧度,「司徒,你知道嗎,我在初中的時候參加了籃球社,在那個時候,我就對學長很仰慕了,他送給我一副護腕,上面寫有鼓勵的話。那時候我好高興,你知道那種暗戀的心情被回應的感覺嗎?我就知道,所以我拚命地練習,希望能得到學長更多的注意。我成功了,不是嗎?學長約我一起去焰火晚會,還要我參加他的生日。但是若是讓他知道他約會的女生是個絕症患者,我害怕……」

看着這樣笑着說的路路,司徒立行知道應該讓她把夢做下去。但是其實他知道張佑傑的意思是什麼,畢竟任何一個在他們這個年紀的男生都不能承擔照顧別人的責任,現在想逃避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把話都說清楚給路路,對於路路來說並不是一件讓她高興的事情。

「……可是,如果當張佑傑知道你的病情,也許你們會有新的發展……」

「拜託你,司徒。」她咬住嘴唇,「不要告訴學長,不要讓他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他可能就會再也不理我,那樣,要怎麼辦才好呢?」

司徒立行凝視她良久,眼眸里透著一絲無奈,更多的是對她的一種痛惜。

「……好,我答應你。」

我的臉上立即綻放笑容。「謝謝。」

這是司徒立行看到路路這些天來第一次笑得如此開心。是的,開心,是從內心發出的笑,終於笑了,而他心底為什麼仍是深沉的郁痛。

他僵立着。

「司徒,你知道我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嗎?」我問。

司徒立行搖搖頭。

「真希望時間能倒轉,讓我回到從前。」我說這話的事情眼睛裏透著光,是希望之光。

「路路,雖然不能回到從前,但是從現在開始創造新的生活就可以了。」

我有點吃驚地看着司徒立行。「真不像你會說的話呀。那麼冷漠的人突然說出這麼有感覺的話,是不是真的司徒被你換跑了呀?」

司徒立行看着我笑了,「是呀,是被換跑了,所以這是全新的,那麼想和全新的快要被雨淋透了的我一起回去嗎?」

這時我才發現司徒立行已經被淋得全身濕透,我抓起他的手,「快跑啦,企鵝。」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病情一直很穩定,我每天都做着復健,原本是30分鐘的復健,但是我都堅持做夠1個小時,每次都要等護士勸說我放棄的時候我才會回到病房,這樣的話我會覺得我努力了我一定會好起來的。

司徒立行每天會來醫院裏陪伴我,不知不覺中,暑假就快要結束了。

司徒立行是個話不多的人,更多的時候只是坐在一旁。很多時候都是兩個人各干各的,我看書,因為想把上個學期拉下的課程補上。病房內靜謐的空間彷彿只是屬於他和我的,也許就是因為司徒立行這樣的態度,我才覺得有司徒立行在,我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個病人的事實,和他在一起很舒服。

這天,司徒立行到病房的時候,我沒有像平常那樣醒著看書,而是睡著了。司徒一進來就看到了睡得的那麼香甜的路路,他不由地伸手想去碰觸一下她,這個睡在白色床單里的女生,在陽光的照射下好像變成了透明的,隨時要消失一樣。

但是他的手還沒有碰到,我忽然從睡夢中驚醒。

我滿額虛汗,低喘著睜開眼睛。

司徒立行有點吃驚,連忙把手放下,臉上透著一種被發現的懊惱樣。

二十五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半天才獃獃地說:「我睡著了?」

「嗯。」司徒立行點點頭,這時已經完全恢復了無表情的樣子。

但是從他下垂的顫抖的手可以看出,他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平靜。

我怔怔望着他出神,長久地望着他發怔,然後,慢慢地,目光開始黯淡。

司徒立行的手不禁握着緊了緊,看來他是知道我想看到的是學長,他真敏感。

「暑假快完了,我想我們生物社會有很多活動,看你已經在醫院躺了一個暑假了,要是不想長懶肉的話,來我們社幫忙。」司徒立行急忙提起一個話題。

「什麼?」我的大腦一時間沒有跟上他。

「你不願意嗎?」司徒立行徑自問。

「哦,那個呀,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得來。你知道……」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

「你不要找借口偷懶了,到時候來了就知道了。」

「司徒,謝謝你,明天我就能出院了,所以到時候我們要在學校里見了。」這個傢伙真不幹脆,不過這也是他的體貼之處,我伸出手,微笑着看着司徒立行。

司徒立行看着,笑出聲,「好幼稚哦,我很少和人這麼正式地握手。」

「那你是不是想叫一個病人一直這樣伸著呀?」我俏皮地問。

司徒立行無奈地伸手碰了一下我的手,迅速收了回來。「明天我可能要去學校,不能來接你了。」

「來接我?不用了,明天媽媽和妹妹會來的,所以明天是我們一家的團聚日子,你就不用來了。」我故意拍了拍司徒立行的手。

「身體已經好了嗎?,心情這麼好。」

「是呀,好了,有什麼不好呢,開學了我還有很多的事情呢。」

這麼有鬥志的我,讓司徒立行覺得很驚奇吧,那當然啦,也不想想以前我可是個堅強的美少女呢。

******第二天,媽媽和妹妹很早就已經來到了醫院。

我早就準備好了,今天的出院是盼望了好久的,想到能回家,就想立即飛出醫院,真不想呆在醫院,在醫院裏時刻都能提醒自己是個病人。

「姐姐——可以回家了。」路遙從外面一進來就叫道。

「媽媽,那個包我來拿好了。」還坐在床上的我,看到媽媽拿起放在床上的包,急忙要搶過來。

「遙遙,你還不過來幫忙。」媽媽命令。

路遙看了一下坐着的我,有點不情願地拿起包,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在心裏暗想媽媽真的很偏心,姐姐的病看上去一點也不嚴重,現在都出院了,那麼也就意味着身體已經好了,那麼這麼點東西都不讓她拿,過分。

不過妹妹還是拿起放在桌上的洗漱用品,先走出去了。

我和媽媽互相看了一眼。

「路路,你不要管她,遙遙就是這樣,你還有沒有東西沒有收好呀?」媽媽上前要去扶正要下床的我安慰著。

看到媽媽伸來的手,我不禁有點生氣,一甩手,「我自己能走。」

媽媽微笑地看着女兒有點不穩地站在地上,然後一點一點地走了出去,雖然走得不是很穩,還有點左右搖晃,但是她一直很努力地在往前走。

這個孩子,真的很倔強,夏薇搖搖頭也跟了上去。

我走了一段路,看到媽媽還沒有上來,就停下來轉頭喊:「媽,你快點啦。」

這時,路遙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你們快點,電梯就快到了。」

我一聽不由地加快了腳步,但是因為雙腳不受控制,雖然着急,但是也只能一步一步地挪動。

路遙可能在在電梯門口等了老久,還沒見兩人上來,索性就跑回來看看兩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吧,但是眼前的一幕讓她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看着張大嘴的妹妹我不由朝她笑笑。

她一定會想一個小病怎麼出院了走路會是這樣走的,左右搖擺,那個運動全能的姐姐到哪裏去了?但是妹妹壓下了心中的疑問。

「你們好慢哦,我先走了,在車上等你們。」路遙丟下這句話就跑了,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酸澀滋味。

還沒到家裏所在的社區,老遠就看到爸爸和弟弟已經在路口等了。

二十六

車一停下來,爸爸就衝上來,把車門打開,然後轉身蹲在地上,「路路,來,爸爸接你回家。」他說話時,聲音還有點哽咽。

「爸——我能走。」有點吃驚地看着蹲著的爸爸,我眼睛裏已經浮上了淚花。

「爸爸想背,你就上來吧。」

爸爸一直堅持着,我只好把手放在爸爸的脖子上,然後把身體放在了他的背上。

剛一進家門,弟弟就在一旁叫:「姐——把眼睛閉上。」

雖然很是好奇,但是還是把眼睛閉上了。

「噹噹當——路路可以睜開眼睛了。」過了一會就聽到媽媽開心地叫道。

我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真讓我感動,爸爸媽媽把她和妹妹住的房間改造了,原來的高低沒有了,換了一個雙人床。

「我住到小石的房間了。」路遙有點不自在地回應着我疑問的眼神。

「啊,夏天了,所以我住到客廳了,姐,到時候可不要害怕哦,晚上看到我在客廳的時候。路遙摸著腦袋不好意思地說。

「啊,對了,看到窗帘了嗎?喜歡嗎?那是遙遙親自去選的布,我做的。」媽媽指著淡綠色的窗帘說。

「嗯,喜歡,很漂亮。」我點頭笑道。

「我,我把屋子都收拾了下,怎麼沒有人提我。」爸爸在一旁叫,不甘被人忽視的爸爸呀。

「爸爸——」路遙白了爸爸一眼。

哈哈——爸爸笑着摸了一下路遙,「真沒有幽默感。」

「好了,路路,媽媽可是做了很多好吃的,今天要多吃點。」

「嗯,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了,今天一定會多吃點的。」

******轉眼開學了。在爸爸媽媽商量后決定每天早上用計程車送我上學,開始我不同意,家裏的經濟本來就不寬裕,為了我這個病還不知道以後要花多少錢呢,現在每天開始坐計程車的話那家裏不是更困難了?

但是最後還是熬不過媽媽,只好和媽媽一起坐着車上學了。

當車到學校門口停下的時候,張美娜和李孝維已經站在校門口向我招手了。我看着身邊的媽媽,想問她是不是把我的病告訴她們了,但是我還沒問出口,媽媽就開口了。

「哦,我已經和美娜、孝維說了,讓她們在學校里多看着你一點。」看到女兒臉上擔心的表情,又加了一句,「當然我沒有和她們說你的病情,我和你們班主任也打了招呼,就說你得了青春期女孩常得的病,這段時間都要麻煩他們了。」

我點點頭,下了車。

張美娜和李孝維看着我站着有點搖晃,連忙上前扶住我。

媽媽坐在車裏,「麻煩你們看着我們家路路,謝謝哦。」

張美娜和李孝維連連擺手,「伯母,你好客氣哦,這沒什麼的。」

「路路,媽媽放學后再來接你,到時候你就在這等我。」媽媽向我囑咐著,真是的,難道我是會碎的人嗎,這麼小心。

「媽——你快走吧,小心上班遲到了。」這樣的媽媽讓我心酸酸的。

我在張美娜和李孝維的攙扶下慢慢地來到了二樓的教室。當我一進教室的時候,原本喧鬧的教室里立即安靜下來,大家都有一種異樣的眼光看着我古怪的步伐,雖然心裏有點不自在,但是我很快就克服了。

我勉強地朝大家笑了笑,當我看到坐在教室後面的司徒立行時,不由地朝他點了點頭。

司徒立行沒有回答我,只是用口型說了一句話。

我看出來了,司徒立行說的是「白痴」這兩個字,太過分了,還以為靠着他們現在的交情,怎麼着這傢伙也應該會對我和善一點吧,原來還是和以前一樣。

我瞪了司徒立行一眼,搖晃着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

二十七

大家的擔憂——大家看到路路坐下后,雖然心中疑問很多,但是還是忍住了沒有問出口。

姜墨真看到路路搖晃着進來,說實話,有點害怕,難道說摔一跤把腿給摔壞了?不過這也好,這隻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上帝是公平的,看你路路以後還怎麼出風頭,但是當她看到路路對着司徒立行打招呼,而從來不理會人的司徒立行,雖然沒有說什麼話,但是他眉宇中的笑意還是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這兩個人什麼時候這麼熟了?班級里的人都知道她姜墨真喜歡司徒立行,難道她路路就不知道嗎?既然知道還公然和司徒立行眉來眼去,這是不把她放在眼裏。

這個可惡的傢伙,現在是不是又故意用這樣病怏怏的身子來博取大家的同情,真不要臉。

姜墨真剛想說什麼,班主任就進來了,姜墨真只好作罷。

「已經開學了,大家把心都收一收,這學期嘛,因為路路同學的身體原因,所以班長一職就不能擔任了,現在有誰想當班長的可以站出來。」班主任一進來,什麼廢話都沒有就直接宣佈。

姜墨真聽完這話立即把手舉起來,「我提議司徒立行。」

其他的同學聽了這個提議也紛紛附議,司徒立行的成績超級棒,課外活動能力也好,要不是平時不愛理人,那真的就是一個很完美的人了。

當班主任正要任命司徒立行時,誰知司徒立行卻站起來說:「老師,不行,這個學期我們社團有很多活動,我可能沒有時間分心,所以我想還是請別人來當吧。」

同學們一聽這話,都吃了一驚,平時就見他很酷了,沒有想到能酷到這樣,直接回絕大家的好意。

班主任可能也沒有想到司徒立行會當面拒絕,也愣了一下,不過他立即回過神來,「哦,那就另提一個吧。」

同學們立即又提了好幾個人選,一時間教室里亂鬨哄的,姜墨真回頭看着司徒立行,總覺得他拒絕自己的提議,其實是為了路路,雖然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想,但是就是有這樣的直覺。

******放學后,我原本想和李孝維去籃球社的,但是因為籃球社實在太遠了,走過去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很是費勁,所以當我走到一半被司徒立行抓進生物社教室的時候,真的是鬆了一口氣,雖然很對不起孝維,但是現在不知道去了籃球社還能做什麼,那會讓我很沮喪的。

「喂——別發獃了,去把那邊水槽里的試管洗一洗,等會我去檢查。」司徒立行正看着顯微鏡命令。

這個傢伙還真不客氣,我一邊移動一邊不滿地抱怨:「你來就是叫我洗試管呀,我是免費勞工呀。」

「對,你要是還不趕緊洗,試管就要跑了。」

「啊?跑了?」我驚訝地叫起來。

「是呀。」司徒立行抬起頭來看着我。

誰知道他一抬起頭,我臉上的表情就從驚訝變得很古怪的。

「你那是什麼臉?」司徒立行不滿地皺着眉頭問。

「哈哈——」我沒有回答,只是指着他的臉在笑。

「你笑什麼?」司徒立行吼道。

「熊貓,熊貓跑出來了。」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司徒立行疑惑地走到鏡子前,原來是眼睛上有一圈黑印,「這是怎麼搞的?」邊說邊用手沾水把黑印擦掉。

「這就是你老是板着臉命令人的報應。」我在一旁風涼地說着話。

******

二十八

我一直坐計程車上下課,有天無意中聽到爸媽在計劃錢的用度,媽媽嘆息著說家裏的錢已經很緊張了,爸爸堅持要再出去找份工作,突然聽到媽媽說應該叫我去申請殘疾人證,這樣有很多地方都能剩點錢。後來爸爸吼了一聲,然後媽媽就哭了。

聽到這些我只能默默地退回自己的房間。

殘疾人?我摸著腿,已經不聽使喚了。爸爸媽媽為了我的病已經付出了很多,這個時候只要能幫助家裏一點,那麼是殘疾人又怎麼樣呢?

打定了主意后,在當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當着家人的面提出要去辦殘疾人證。

爸爸和媽媽都疑惑地看着我,最後還是媽媽開口:「路路,你怎麼突然想着去辦殘疾人證?」

「哦,我想每天自己坐車去上學,因為每天接送,弄得我好尷尬。我想要是有了殘疾人證的話,別人也會多照顧我一點的。」

「是嗎,這真的是你想的嗎?」爸爸看着我問。

「是的,爸爸,我真的是這麼想着的,所以明天和我一起去辦吧。」

雖然爸爸媽媽都很擔憂,但是他們多知道我是個一旦有決定就不會改變的人,所以爸爸還是陪我去辦好了。

等辦好證以後,媽媽跟着我上下課了好多天後,在我的抗議下,媽媽無奈地放我一個人上下學了。

這天,我正一搖一晃地走在去公車站的路上,一路上有很多同學,大家笑哈哈地越過我,我不由有點心急,這時突然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公車來了——」

人流的速度一下加快了,我很快就被拉在了後面。

我有點着急地看了看身後,已經沒有人了,再看看前面,公車停下來,人已經全部上車了,現在只有拚命地挪著自己的腿。

司徒立行看到路路一個人上下學很是驚訝,好幾次他看到路路不穩地追着公車,都想上前去幫助她,但是他知道路路是倔強的,所以他只能默默地看着路路。

司徒立行騎着自行車,遠遠就看到路路在吃力地「跑」著,他用力蹬了幾下車子,當車快要到路路身邊的時候,他看到路路一邊叫着「等等我」,一邊跑。

司徒立行心疼地看着,他停下了車。這樣堅強的女生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呀。

公車司機很好心地等了我,當我氣喘吁吁地上了車,從包里掏出殘疾人證,司機看着我的腿,又看了看證件,「車費減半。」

當我往車廂里走的時候,發現車上的人都看着我,我望了望車裏的乘客,竟然姜墨真也在車上,我開心地挪到姜墨真身邊,「嗨——」

姜墨真本來就不爽路路,那天她去生物社團找司徒,老遠就聽到了路路的笑聲,這讓她生氣不已,因為司徒立行在生物社團的時候最討厭有不相干的人去找他,以前她曾經去找過他,都被他趕出來了,真是丟人死了。

她悄悄地走到生物社團的教室,就看到路路在一旁笑着,而司徒立行帶着一臉寵溺的表情看着路路,是的,是寵溺。

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司徒立行真的喜歡上了路路?這絕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姜墨真帶着滿腹的委屈走了,心裏暗想一定要找機會教訓教訓路路這個臭丫頭。原本打算裝作不認識就算了,誰知道這個丫頭竟然主動上前打招呼,好煩哦。她看了看路路,沒有說話。

這時坐在她旁邊的一個大嬸說話了:「你同學呀,好像腿腳不利索,你是不是該起來讓坐呀?」

「我不認識她。」姜墨真脫口而出。

看到這樣的同學,我聽了這話心裏很受傷,下意識地朝旁邊挪了挪。

「不認識也該讓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的,一點美德都不講。」大嬸嘮叨著。

姜墨真瞪着我,看來她是快要氣瘋了。

「怎麼一定要我讓座給殘疾人嗎?」姜墨真嘴硬地反駁道。

「姜墨真,你……」我聽不下去了,瞪着姜墨真。

「怎麼?」姜墨真不示弱地回瞪。

「你太欺負人。」

「哈——我欺負人,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嗎?」姜墨真上下打量着我。

「……」

二十九

「沒有話說了吧,就知道扮可憐博同情,告訴你,我姜墨真可不吃你這一套,我看你不順眼,所以你以後見到我還是繞道走。」

「為什麼?」

「哼,討厭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我看着姜墨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能讓她恨我到如此地步。

旁邊的人看不下去了,立即起身,「來,坐這邊,我馬上就要下車的。」說着拉我坐下。

姜墨真白了我一眼,索性戴上耳機,聽起音樂來。

******校園一角——「司徒立行,你找我有事?」姜墨真很是興奮地看着司徒立行問。

司徒立行沒有說話,一直看着她。

「到底什麼事情?」姜墨真看着司徒立行有點慌,他的眼神太可怕了,她慌亂地從椅子中站起身,看也不敢看司徒立行了。

「這麼心虛嗎?」

司徒立行冷笑,居高臨下地逼視她,高高的身子將她完全籠罩在自己的陰影里。她打了個抖,雖然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但是這樣的司徒立行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真的很害怕。「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司徒立行打量着她。

「告訴我,你有同情心嗎?」司徒立行勾勾唇角,眼神憎惡,「我不知道是我給了你什麼信息,認為我一定要回應你什麼,或是你本身就是一個惡毒的人。」

她睜大眼睛,「什麼?!」

「難道不是嗎?要不是我聽說——」司徒立行吸氣,「要不是有人提醒我,說你對我很有意思,我還不知道你做的那麼多小動作是什麼意思,而我知道你這段時間一直對路路做了些什麼,是不是?」

「我沒有!」她驚栗地喊。

不,他怎麼能那麼親熱地叫那個臭丫頭的名字,卻對她這麼兇橫。

「沒有——?!」司徒立行的聲音從牙齒間磨出,「那路路這段時間身上總有一些傷痕是怎麼回事?」

這些日子來,他看到路路每天每天對幫助她的人說着對不起,而她一天比一天更沉默。不快樂的路路身上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傷痕,每次問她都說是不小心弄的,能有多少不小心呀,他不相信,經過查證,他知道了,原來姜墨真以為他和路路之間有什麼,而姜墨真一直喜歡他,這他是知道,但是他相信他沒有給過姜墨真什麼錯誤的信息,讓她以為他是她姜墨真的,但就因為這,姜墨真故意在路路身邊沒有人的時候找她的麻煩,那些傷痕就是那樣留下來的。

當知道這些的時候,司徒立行很自責,但更多的是怒火。

「我……」姜墨真大驚,張口欲辨。她沒有想到這都會被他發現,這也證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路路和他之間真的有什麼。她索性什麼都不顧了,有什麼可害怕的呢。

可是,司徒立行冰寒入骨的眸光凍得她什麼都沒有說。

司徒立行冷冷凝視她,「你果然是全天下最惡毒的女人。

「是,我是最惡毒的女人,那又怎麼樣?路路算什麼,你們都喜歡她,你們都不覺得她是一個累贅嗎?」

「什麼?你說她是累贅?她那麼努力地生活你沒有看到嗎?」

「努力生活?我只知道現在大家的生活都讓她努力得很辛苦。」姜墨真仰起頭瞪着生氣中的司徒立行。

「她沒有麻煩到你,你怎麼能這麼說?」

「沒有麻煩嗎?每天看着大家對她噓寒問暖,我就不開心,還有你真的一點也沒有感覺嗎?我喜歡你。」姜墨真大叫出來。

司徒立行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姜墨真竟會說出來,「那又怎麼樣,我不喜歡你。」

「為什麼?」姜墨真哭了。

「沒有為什麼。」司徒立行很快地回答。

「呵呵——就是因為這,你知道嗎?司徒立行,就是因為你,所以路路才會被我那樣對待,你說得沒錯,我是個惡毒的女人,那又怎麼樣?」姜墨真眼裏含着淚,看着司徒立行,邊說邊搖著頭。

「你……姜墨真,若是你還有點同情心的話,請以後不要再這麼做了。」司徒立行很難過,沒有想到路路被粗暴對待是因為自己。

「不要做?告訴你,這要看我的心情。」姜墨真說完,狠狠地瞪了一眼司徒立行就跑開了。

司徒立行看着她的背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

三十

我望着操場上奔跑着的同學,很是羨慕,在不久以前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可是現在我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他們。

「站在那裏幹嗎?」正看着外面呢,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轉頭一看是司徒立行從外面走進教室問。

我臉上滿是疑惑,現在他不是應該在操場上上體育課嗎?

看到我的疑問,司徒立行笑了笑,摸了摸肚子,「我可是請了假的,所以請你不要這樣看我。」

「哦,是嗎,不會是說肚子疼吧。」我調侃他。

「啊,被你發現了呀。」司徒立行故作驚訝地說。

這個傢伙好不正經哦,我沒有理會他,轉頭又看向外面。

司徒立行聳聳肩,隨意坐在靠近門的課桌上,「哎,想不想出去走走。」

他的這句話我當然沒有聽到,因為那時我已經失去了意識。後來司徒告訴我說,當他說完話,半天都沒有迴音,就疑惑了,他轉頭看去,我正緩緩地昏倒在地上,司徒立行驚慌地跑上前去。

那時我的面容蒼白,眼角似乎有些晶瑩的光芒。倒下去時,雙手好像沒有做出任何下意識的保護動作,就重重摔倒在地面,所以額角處有鮮血流了出來。司徒嚇壞了,他立即抱着我去醫院,這算是英雄救美麗嗎,反正以後他常用這事情來調侃我。

醫院——路路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地昏睡在床上,她的呼吸很輕,胸口處只有微微的起伏還能說明她是活着的。

司徒立行怔怔站在床邊凝望着她。腦中一片混亂,他呆怔地站着,血液在耳邊轟轟作響,好可怕的感覺。

若是他沒有回到教室,事情會是怎麼樣的?

什麼都不敢想。

孟離川將聽診器收起來,路路的心跳雖然依舊虛弱,但是很有節奏,看來情況還是穩定的,沒有太多需要擔心的了。

他輕輕皺着眉,心中有些疑惑,前段時間在醫院裏病情已經很穩定了,怎麼突然之間就會昏倒呢?看來還要等進一步的檢查過後才能準確判斷。

他望向站在床邊的司徒立行。

司徒立行的眼底滿是心疼,嘴唇咬得緊緊的。

是他的關係嗎?第一個送路路進醫院的?

孟離川嘆息,讓路路過得更幸福,是不是不應該讓她和這個男生在一起呢?他以為在她最後的時光能經歷一次愛情,也是很好的,但是,他怎麼忘了,愛有時候也能傷人。

孟離川微笑着對司徒立行說:「你先回去吧,我照顧她就好。」

司徒立行輕輕搖頭。「不。」

他想等她醒來,想看到她確實平安。

這時,夏薇也趕過來了,她一進來就抓住孟離川的手,「醫生,路路到底是怎麼回事?」

「要等檢查結果出來了才知道。

夏薇眼睛裏滿是淚水,她摸著路路的頭,不停地問:「路路這是怎麼回事?」

路路慢慢地睜開眼睛,就看到媽媽和孟離川站在床邊,然後看到司徒立行遠遠地站在房間的一角,房間里的燈光撒在他身上,感覺他的全身都閃耀着點點星芒。

下意識地,路路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麼,手指卻被夏薇迅速地抓住了。

「路路——」夏薇叫道。

路路看着媽媽,沒有發聲。

三十一

護士走了進來,遞給孟離川一些東西。孟離川看了以後,驚訝地看着路路,「竟然脫水?路路你在幹什麼?」

所有在場的人聽到這個消息,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路路。

路路從床邊抬起頭,對大家綻開一個輕輕的微笑,然後很小聲很小聲地說:「我減少喝水,想控制上洗手間的次數,因為我不想太麻煩大家了。」

夏薇一聽頓時哭了出來。孟離川拍拍她的肩,「能出來一下嗎?我想我們有些事要再商量一下。」

夏薇看了看路路點點頭,隨着孟離川走了出去。

突然房間里只剩下路路和司徒立行了。

司徒立行握緊手指,眼神變得痛苦。

「為什麼?」

路路笑着,「因為看到大家都好辛苦哦。」路路的笑里有些脆弱,有些歉疚,眼睛也濕濕的帶着霧氣。她望着他,神態中沒有迴避,也沒有躲閃。

司徒立行上前將路路扶著坐起來,將枕頭墊在她的腰后,把被子拉高蓋好,然後,他對她微笑,「現在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我是不是很沒有用呀?」

司徒立行沉默地盯着她,神情冰冷,他喉嚨干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這樣很危險的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太過分了!」

路路不解抬頭,「呃?」

「有很多人會為你擔心,你卻這樣對待自己的身體。」他的聲音冰冷,手指僵硬。

「……」

「看着你每天對別人說對不起,我很難過,但是我看到的是笑着的路路,可是這樣的路路原來是假的,她若是不想麻煩別人直接說就好了,朋友是當假的呀,你這樣假惺惺的,會讓朋友多麼失望知道嗎?」

望着他,她目光漸漸黯淡,很輕很輕地說:「我沒有……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苦澀地笑一笑,「我看到大家為了我,犧牲了課間時間,為了我不能參加社團活動,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我害怕我會厚著臉皮要求更多,所以我想只要我能控制我自己一點,我就能和大家永遠地相處下去,我不想到最後被大家討厭,我很自私是不是?」

司徒立行抿緊嘴唇。

她繼續低聲說:「是我太過貪心和自私,所以不想大家討厭。你很討厭我吧……我……也很討厭我自己……是我做錯了,我不該那樣想的,那麼,該怎麼辦呢?」

她輕輕吸氣,凝視着他,眼裏有閃亮的光芒,「司徒,你說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失去你們!」

半晌。

司徒立行的目光依舊冰冷,「路路,你沒有弄清楚什麼是朋友,朋友就是在你痛苦的時候能陪你在身邊,能在你快樂的時候分享你的快樂。所以路路不要想着麻煩朋友是種罪過,還有不要用自己的身體來做代價。」

路路咬緊嘴唇,「好。」

「那麼你能保證以後都不要哭了嗎?」

「嗯,我保證。」路路笑着舉起手保證。

「如果以後看到你哭,就要罰款。」司徒立行很是肯定地說。

路路苦笑着答應了。

******當那天我在醫院裏醒過來的時候,大家知道我是脫水后才暈到的,都氣壞了,不過最氣的應該是司徒,我從沒見過他那麼生氣的樣子,但是我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我知道他在擔心我,所以我竟還有點高興。在和醫生保證后,終於又回到了家中,自那天和司徒立行在醫院談過以後,我好像終於想通了,和媽媽商量決定把自己的病情告訴妹妹和弟弟。

當家裏的人得知了我的病以後,並沒有像我原先想的那樣不能接受,相反,路遙懂事多了。

經過這一段和同學、家人的相處,我知道以前的那個我,實在是太自私了,不管別人是出於什麼目的幫助我,我都應該先說謝謝,而不是對不起,只有放下心中的包袱,我才能快樂。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放不下,那就是學長,尤其是在今天中午見到的那一幕——校園裏。

綠樹下。

「張佑傑——」

一個長相很清純的女孩子遠遠地喊了一聲,滿臉笑容地跑過去跑到學長身邊。

我忘不了女生臉上的笑容,更忘不了學長的笑容。

我低下了頭。

學長背對着我,太陽的光芒將他的背影投在地上,冷漠而斜長的背影,隔着寂靜的路,逼得人透不過氣。

三十二

他身邊的女孩子不停地說着什麼,鬧哄哄的聲音,打破了這一方的寧靜。他不知道我在那裏,一個人看着這一切。

要是知道,他也許不會和眼前的這個可愛女生那麼親熱。

這個女生和以前的我很像。

女生那時候突然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在籃球社裏肆無忌憚地跟他在一起,也獲得了他的朋友喜歡。她想要證明她對於自己是個存在。

是的,她成功了,在這段他逃避路路的日子裏,她就像是根救命稻草。

我看着他們靜靜地站着,凝望着背對着我,穿着一身精神的運動裝的張佑傑,忽然間有種宿命的感覺。

樹葉沙沙作響,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射下來,在地上形成班駁的陽光碎片,我靜靜凝望着他,心跳緩慢得可以聽到每一次脈動。

「你——就是這樣望着他嗎?」身後突然傳來這樣一句問話。

我抖了一下,回頭,原來是司徒立行。

司徒立行抬起頭。

只見斑駁的樹陰里,他前額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陽光在他的頭頂跳躍。他好像要遮住陽光似的把手放在額前。

「今天天氣真熱是嗎?」司徒立行看着我說。

我的目光清澈,靜靜地凝望着他,目光里有一種心痛和憂傷,像是怕被人發現,我努力剋制着將之深深掩藏在眼底。

「怎麼?我的問題都很難嗎?你一個也沒有回答。」司徒立行解嘲地說。

聽到這話,我趕忙低下頭。

「對不起。」

我不由咬住嘴唇說。

「哈哈,對不起,你該罰。」

我一說完話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已經答應好了司徒的。

「路路,謝謝你。」司徒立行突然這樣說,「雖然我好像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可是,真的很謝謝你,讓我一直看到你好好的。」

「司徒!」我慢慢搖頭,「我……」我咬緊嘴唇,「我其實一直有件事情放不下,我還在騙關心我的人。」說着我的眼睛不由地往前望去。

司徒立行怔住。

「我知道我和學長已經不可能了,但是我一直不想說,不想告訴學長,我一直在做夢。」我深吸了一口氣,微笑着望向他,「你看,我還是很自私,我還是騙了你們。」

「路路……」

「我一直很努力想重新來生活,但是真的好難,以前的我是什麼樣子我已經不記得了,以後的我是什麼樣子我不敢想,所以學長是我現在惟一覺得能接觸到以前的人,你知道嗎?我不想放棄,但是不行。」我的笑容很靜,「如果換做是別的女孩子,他一定會很有福氣吧,別的女孩子一定都會很珍惜很珍惜他。」

司徒立行心中驚痛,此刻的她靜靜站在那裏,然而卻有種隨時可能不見了的感覺。

「如今,我什麼都沒有了,」靜靜的笑容近乎透明,「所以我必須放了學長,我知道他並不快樂。」

他溫和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司徒立行知道,路路對於他,就像張佑傑對於路路,每個人都有個結,解不開就註定逃不過。如果他早點認識路路,在張佑傑之前,那麼一切是不是……。

用任何語言都無法安慰她,他可以體會到她所有的感情,那深刻的痛苦,在這一瞬間,他竟然能和她感同身受。

其實,他嘗過那種痛苦,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在失去哥哥的時候,他感受過,這兩年來這樣的痛苦一直伴隨着他。這太苦了,所以他希望路路能走出這種痛苦。

當然這些想法當時的我不可能知道,看到他皺着眉,還一直以為他對這樣的我失望了呢。但是想不到他竟然對我說:「為什麼不去面對,如果心中已經有決定,就不要猶豫,沒有什麼好怕的。」

「可是,我無法做到。」我痛苦地閉上眼睛,「我不知道勇氣在哪裏。」

他怔住。

可能是我太傷心了,面容中的痛苦強烈得令人窒息,眼底有烙印般深深的脆弱,「司徒立行——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後悔,我害怕結果,請你幫助我吧。」

司徒立行的心緊縮成一團。

如果可以,他願意幫助她,當然要幫助她。如果她能馬上從痛苦中脫身,如果他能使她忘記不開心的一切,那麼無論做什麼都可以。

三十三

良久以後。

他說——「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現在就和他說,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在你身邊支持你,你願意做出決定嗎?」

即使我不捨得,可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學長說再見,然後用時間來抹平所有的記憶。

「這樣可以嗎?」我急切地問。

「可以,現在我就帶你去個地方,若是你不想和張佑傑見面,我們用另一種方法吧,走,跟我走。」

「真的!」我低呼。

「嗯。」司徒立行拉起了我的手。

隨着司徒立行曲曲折折地來到校外的一個公用電話亭。

「這——」我疑惑地看向司徒立行。

「打電話吧,在電話里和他說清楚,只要不當面應該會有勇氣。」司徒立行鼓勵地看着我。

我點點頭,拿起話筒,在撥電話前我看了一眼靠在一邊的司徒立行。

「事情總要有個了斷,不論是什麼結果都可以。」

聽了這話我還是很猶豫地撥了電話,半天那邊才有迴音。

「喂,學長——」我很小心地喊道。

「哦,是路路呀。」電話那邊的聲音很是開心,但是聽起來多少有點勉強。

「學長,我想和你說件事情。」說完這話我一直屏著呼吸等著那邊的回答。

「啊——哦,我現在……」

「不需要多長時間。」看來學長也是害怕的,我眼前浮現出剛才在學長身邊的女生的身影,急忙搶先說。

「那……好吧。」

「學長,你可能已經知道……我得了病。」

「嗯,知道,很嚴重嗎?」

「是的,很嚴重,但是,我想告訴學長的是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學長了,學長送我的東西我一直保留着,還有那天學長約我,我真的很開心,但是我也知道我和學長以後是不可能的,對不對。」想到以前的美好,我哽咽著說。

「路路——」

「學長——是不是不可能了。」

「……」

「我知道學長已經儘力了,所以學長我們就在這裏說再見。」後面的話差點說不出來了,還沒等對方有任何反應就掛上了電話,我生怕聽到學長說什麼。

「已經說好了。」司徒立行看着我,「你全部都說了嗎?」

我點點頭。

「他是怎麼說的?」司徒立行有點急切地問。

「是我先放棄的。」我哭着看着司徒立行。

「怎麼這麼輕易地就放棄,你不怕以後會後悔,即使有了絕症又怎麼樣,只要努力地過每一天,努力地按照正常的人生來走不就好了。」

我開始顫抖,「怎……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司徒立行唇角勾出淡漠的笑意。

「但是,司徒,我已經決定了,這樣做雖然很痛苦,可我想我應該重新考慮我以後的生活,我應該更實際的生活,所以我決定要和學長分開,為了他也為了自己。」

司徒立行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知道了,只要你自己想通了就好了。」他一把將我拉進他懷裏摟住。

淚水濕透了他的胸口,冰涼冰涼的感覺,他的心卻感到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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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偷初吻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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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看你傻笑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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