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季生的臉被包成「木乃伊」的隔日,一大早原本好端端在家當米蟲的廣安就因不長眼的刺客問題回宮處理。孤伶伶的在廣安的床上裝死約莫兩個時辰后,季生決定起身同家尋求母愛的溫暖。

「我回來了。」季生大大剌剌的一路叫進自己娘親院落的花廳里。

「你你你……你是誰啊?」中將的二夫人聞訊跑出來沒想到卻看到一個蒙面怪客迎面而來,差點提起掛在牆上的刀就砍。

錦中將府的二夫人,季生的母親是續弦,出身於武林世家的她有着獨特的江湖兒女個性,也就是這個魅力,把喪妻多年的錦中將迷得昏頭。

不但讓當時只是小小參軍的中將大人拜倒在石榴裙下,還對上司的牽紅線置之不理,擺明了就是此生非君莫娶,而二夫人也因中將大人的一片痴心而感動不已決定委身,至今,夫妻倆仍然過着你儂我儂的日子,不過,這是題外話。

重點是,被親娘拿刀威脅的季生有嚴重被忽視的感覺。

「娘,您的記性真差,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忘。」季生抱怨。

「呦嗬!是你啊!猴崽子,你居然還知道路回來。」二夫人雙手插腰叫道。

「就隔壁而已,我怎麼可能還會迷路。」沒啥好氣的季生抓了把椅子坐下。

就算他再會迷路好了,走了十年,同一條路是不可能會不知道的。

「怎麼……你在廣安那吃鱉啦?!今兒個心情不好?」二夫人優雅的落坐。

她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心裏不住的盤算,偷偷暗笑兩聲,兒子是怎麼樣的性子為娘的還不曉得,就說不過去了,幫自己倒了杯茶,順便要底下丫環去張羅些吃的。

「我臉上沒刻字,就算刻字您現在也瞧不見。」季生晃晃手中的茶杯。

「廣安打你了?」二夫人朝兒子微笑。

「他才不打我。」季生冷嗤道。

「啊啊!是嘛!我就說我的記性不行,廣安那孩子一定是用『捆』的是吧!」二夫人有趣地說着。

「廣安會捆季生回家」這事早就已經從讓人大驚小怪進化至連城裏的狗都不理,反正季生脾氣是老爹的翻版,牛性子配上野猴一樣身手,叫他念書簡直是送條白綾讓夫子去死,放任季生混下去也不是辦法,有人幫忙代為管教,省下成天氣到心口瘀血的氣力,好處眾多,何樂不為?

所以,錦中將府里的大人們都十分樂意將季生送到廣安手上,要打要罵要捆……隨君所欲。

「哼!」季生別過頭。

「既然廣安不打你,那你的臉是你自己搞的?包這樣做什麼?」二夫人好奇地問。

「包這樣能止痛。」季生悶悶的回答。

「哎呀!你受傷了啊!有沒有怎麼樣?全身上下你只剩這張臉了,若是連這張臉都見不了人,你要如何是好?」二夫人訕笑。

「只是小傷,才不用大驚小怪。」季生摸摸自己被繃帶捆了個紮實的臉。

「廣安見過了?」二夫人更好奇了。

這些年下來,精明的二夫人早就看清廣安打的是哪門子主意,與廣安私下也曾幾次開門見山地談過幾次。

廣安這孩子好,又乖又沉穩,只差眼光遜了點,看上季生這隻猴崽子。

基於「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的理由,當人家娘的當然要幫理不幫親。

開玩笑!季生是什麼層次的繡花枕頭,送給別人寡婦當小白臉還怕被人第二天就踢出來咧!更別提要是失去唯一可拿來說嘴的美人臉,廣安到時若登門退貨,事情才真的會很大條。

「這是他包的,您說他見過了沒。」季生取了桌上的小果子啃著玩。

「那就好!那就好!」二夫人吊著的心放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杯喝茶。

「哎!娘,我有心事。」季生幽幽地說。

「噗……!」二夫人一口茶喝到桌巾上。

「嚇!娘,您的氣質哪去了啊?您好歹轉個臉啊!」差這麼一點點就被噴個正著的季生連人帶椅跳起來。

「這還不都是你這猴崽子害的。」二夫人抽出絲巾拭去沾在衣上的茶水。

「我哪有?」季生喊冤。

「哪沒有?明明不是斯文的料就別裝來搞笑,要是你害你娘我嗆死,你就罪過了你。」二夫人嗔道。

要學人家走文藝路線也不是這麼個走法,野猴子學人家西子捧心可比東施效顰還恐怖。

「我才沒有搞笑,我是正經的。」季生絞著自己的衣角有點生氣。

「出了什麼事,來來來!你有什麼疑難雜症全說給娘聽聽。」二夫人拍拍兒子的肩說。

「娘,我跟您說,我覺得廣安最近怪怪的。」季生皺起別人看不到的眉說。

「怪?哪裏怪?」二夫人問。

「他這次回來變得好奇怪,我跟您說……」季生像怨婦一樣絮絮叨叨的把廣安的詭異處全傾訴給忙着點頭稱是的母親聽。

茶換了三壺,零食換了兩次,口若懸河的季生總算說完了。

「就這樣?」二夫人見兒子沒有說下去的打算而開口。

「這樣已經很嚴重了耶!」季生一拳槌碎了無數花生殼。

「可是,你從頭到尾說的只有『廣安居然會少捆你好幾次』這一個重點,兒子,你是怎麼了啊?上回廣安回來你不是一直抱怨廣安老是捆你嗎?這回他少捆你,你不是應該要高興才是?」二夫人覺得這是比芝麻還小十倍的事。

「可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啊!」季生悶悶不樂地說。

「你發燒了啊?沒被捆你不高興。」二夫人不解。

「誰被擱會高興啊!重點不是這個。」季生一時間真想抓着頭髮嗥叫。

「哦!那重點就出在廣安身上啰?你又做了什麼惹廣安不爽?」二夫人撿了幾顆被兒子槌出來的花生米吃。

「我才沒有,這次他回來我都乖得很,沒去找任何女人談心,倒是他一回來就往紅樓跑,害我還到紅樓去丟臉。」季生越說越小聲。

「你還知道你是到紅樓去丟臉啊!感謝上天!我的兒子竟然有自知之明。」二夫人嘲笑道。

「娘,您怎麼這麼說,那不是我武功不好,是廣安早就準備好要逮我。」季生又不高興了。

「是啊!有長眼的都看到你是被廣安給捆回來的。」二夫人摸摸兒子的頭。

自己兒子的斤兩,不用秤都看得出來,城裏關於季生的話題除了偷香竊玉就是被廣安逮著捆回府,這麼多年她早就見怪不怪,幸好季生摸進的地方都是廣安認識的女人,而且季生最多只是「聊聊天、純恐嚇」,一點都沒玩出人命,不然就算季生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

「娘啊!不說這個,我想知道的是廣安到底怎麼了,您指點指點我嘛!」季生用求救的語氣說。

聽聽季生說的是什麼話,簡直就像是女孩家一樣,唉!長不大的孩子啊!

「我哪知道!」二夫人嘆氣。

「您真的不知道喔!以前您都知道的,這回怎麼不知道了?」季生驚訝地問。

「神仙煉丹百次也有一次失敗,我又不是廣安,他在想什麼我怎麼可能全都知道呢?以前會知道是因為我按常理推斷,這回沒頭沒腦的,我怎麼可能會推得出來?搞不好是廣安厭煩你了也說不定。」二夫人瞧著一臉憂慮的季生說。

「他厭煩我了,說得也是,我也有這種感覺。」季生點頭。

「前天你爹才在說這次廣安回家思過是為了拒為駙馬,靖國公主今年行元服禮,本來還想,說不準就有譜了,沒想到廣安會抗旨拒婚,還說廣安拒婚的理由是因為有了娃娃親,讓公主當妾說不過去,若是這樣……廣安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當然會把重心放未過門的妻子身上,你只是廣安的死黨、好兄弟,怎麼比都比不上未來嬌妻的,這些年你闖的禍還少嗎?廣安一再幫你收拾善後,再好心的人也會累,你說呢?」二夫人正色道。

雖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但是自家兒子不爭氣,等到累極的廣安修書來求救是鐵錚錚的事實,要是不出手相助豈不是要眼睜睜看季生孤老到死嗎?

沖着這點,拚命也要把「將」給「激出門」,若連最簡單的激將法都不成,就是天意了。

「他不會的!」季生站起來喊。

「你又知道人家不會?」二夫人哭笑不得。

「廣安才不是這種人!」季生反駁。

「天下就出你一個傻小子,人總會長大,長大以後很多事都會變的。」二夫人嘆氣。

「廣安才不會變,他不會變。」季生大聲地說。

「傻子!廣安變了他也不會告訴你的,你啊,也該長大了吧!」二夫人勸著固執的兒子。

「他不會變的,就算他要變也會告訴我。」季生怒氣沖沖地站起身。

「廣安又不是你的誰,為什麼要改變還必須跑到你面前通知你呢?你們就算再怎麼好,死黨再多年,他還是他,你還是你,廣安為了娶媳婦兒而改變,你過個幾年也是啊!不是嗎?」

二夫人語重心長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季生聽完一言不發,不高興地轉身跑出去。

二夫人目送季生離去輕輕嘆了口氣,兒子依然跟小時候一樣,聽到自己不愛聽的就立刻走人,這樣的性子怎麼能出去與人競爭,真是傷腦筋啊!

不過……看來還有得救,感謝老天爺保佑。

*F*A*N*J*I*A*N*

季生跑回自己的房裏,在門上掛起寫着「打擾者死」的木牌,揮手把貼身小廝遣出去,外衫脫下、鞋子一扔。

季生並沒有發覺自己依然和小時候一樣,一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心事就窩進自己很久沒親近的軟床里。

千言萬語在腦袋裏纏繞糾結,想把壓在心口的沉重怒意排出去卻無法順心如意,季生槌了槌枕頭。

為什麼?

他不明白啊!

廣安明明很好,為什麼要改變呢?

為什麼廣安改變了卻沒有告訴他?

廣安不當他是死忠換帖的好兄弟嗎?

是不是他做了什麼讓廣安不高興了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這麼難過?

一大串又一大串的問句堆得跟山一樣,問得季生自己頭昏眼花。

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一陣子,季生不爽地起身。

「廣安大混蛋!」季生罵道。

季生罵完捉著被子往頭一蓋,心裏舒坦了一點點。

這果然都是廣安的錯!

腦里這樣想着,孩子氣的季生就躲在被裏把對廣安的所有不滿全發泄出來。

咬被、槌枕、亂罵一氣卮,季生總算在胡思亂想中睡著了。

當睡得迷迷糊糊之時,季生做了個夢,夢見他們小時候在山上時……

「你怎麼了啊?別躲在被子裏……」有着可愛酒窩的廣安躍上床拍拍被子裏的人。

「別吵我啦!你要做什麼?你走開。」季生從被裏發出十分不耐煩的聲音。

在床上縮成球狀的小小背影固執得很,一點都沒有轉過來的意思。

「你起來嘛!我們一起去玩啦!」廣安趴上不想出被子的季生說。

「不要!」悶在被裏的季生叫。

「為什麼不要?」廣安拍拍那團不肯出來的人。

「因為……因為他都不讓你只跟我玩。」季生恨恨的抱怨。

「他?你指師傅?」廣安問。

「就是!最討厭他!」季生咬着床單。

「噗!」的一聲廣安笑了出來,趕忙掩嘴。

「你笑我?我聽到了!」季生一把掀開被子生氣地說。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呵呵!師傅帶大哥上山頂練武了啦!三天後才會回來。」廣安忍不住笑着說。

「那……那……你會只和我玩?」季生的神情猶如雨過天晴。

「屋裏只剩我和你啊!」廣安理理季生的亂髮。

季生「唰」的紅了臉,確實,十歲的自己突然鬧着性子要「廣安只和我玩」,說什麼都有點奇怪,難得的,季生也突然覺得很丟臉,丟了聲:「我要睡覺,你出去!」,用被子把頭一蓋就想將廣安遣出房。

「好可惜,我本來想帶你去玩師傅的八寶格,好不容易大哥和師傅都不在,好想知道裏面放什麼喔!」還不急着離去的廣安眼神一轉嘆道。

師傅的八寶格?!

那個師傅說沒人打得開、藏了八個寶貝的機關盒,但是他玩不到一刻鐘就發現裏面只是放了八顆臭藥丸的破爛玩意兒?

真無趣……可是……廣安想看……唔!

感覺到廣安再度爬上床隔着被子輕輕推著,小季生在被裏嘆氣,那種無法拒絕的心情真的是非常舒服。

「你不和我玩嗎?我只有你耶!」廣安低聲地趴在季生身上說。

「我只有你耶!」

酸酸甜甜的東西就這麼自心口溢了出來,「我只有你」……

對季生而言很重要的咒語。

「騙人!你以後一定還會有別人。」季生半嗔半逞強地說。

「我發誓,在我心裏一輩子只有你,不會有別人,我只跟你說心底話,只讓你分享我心底事,你就信我嘛!一輩子,我只有你。」

小小廣安的誓言猶在耳邊迴響,不過現在卻有太多太多的意外……

「廣安,為什麼你要變呢?你不該變的……」

夢裏的小孩子甜甜的在被窩裏竊笑着,夢外的大孩子悄悄的在枕上流下晶瑩剔透的淚。

**凡◇間◆獨◇家◆制◇作**

季生回家不出兩天,京里就爆開了個不可思議的消息,錦中將家那位不知被綁到哪兒去的季生突然出現在家門口,而且得了重病。

平時沒啥用到的腦袋拚命的想了半晌,總算讓季生想到這個辦法。

裝病。

以他和廣安的交情,廣安一定會在聽到消息那一刻匆匆趕來探視他的。

嗯嗯嗯!到時他就可以窩在廣安身邊問問廣安,為什麼對他沒有遵守誓言。

還有還有,他還要問廣安對「未過門的妻子」有什麼看法。

「呃啊!唉!唉呦!」季生意思意思的朝房門口叫幾聲。

相思病,病相思,說來就來而且來勢洶洶,他就是要病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得知消息的人們不管男女老幼,半數是放下心,另外半數是在慶賀,因為季生惹出的緋聞滿天飛,若不讓季生遭遭天譴未免也說不過去。

但實際上只有家裏人才曉得,號稱連寒流來穿着薄衫都不覺得冷,在雪地里躺上一時辰都沒事的季生,居然會在大熱天裏發起病,這分明……只有「別有企圖」這句話可形容。

由於季生的呻吟聲比殺豬還慘,中將府近幾年才入府的小廝們小話著「看起來嚴重到不行」的二少爺,心裏忐忑不安著這種不到半日就病成這樣的怪疾,萬一是傳染病該如何是好?

端著巷口那位有錢好辦事的兩光大夫所開的特強補藥,二夫人小心的不讓葯碗裏的葯湯灑出,慢慢地步上季生的小樓,母愛的關懷對於窩成一團的病患,季生,有如冬陽。

門一開,只見片片白布隨風舞,二夫人再度吃了一驚。

「你這是在幹什麼?」把碗擱桌上,二夫人不解地問。

房裏白乎乎的都是雪色紗巾,大塊大塊的紗巾就這麼沒頭沒腦地亂掛着,風一起還會飄來飄去有如翩翩起舞的幽靈。

昨兒個才掛上兩塊,初進門還被嚇上一跳,今日聽下人說什麼季生少爺把房間布得跟靈堂一樣,二夫人就坐不住的以端葯為名上樓找碴。

果然,這些白紗之壯觀如巨瀑,讓二夫人頓時萌生起對布放火的意念。

「就讓我安靜的死去吧!別理我。」季生把頭埋得更深。

「說什麼傻話,快給我起來。」二夫人叉腰嚷道。

「我病得很重,娘,您要自己保重了。」季生在被子裏有氣無力地說。

「笨瓜,要騙就去騙別人,你娘可不是那麼好上手的傻子,別在被裏吃叫化雞,弄得滿床上油膩膩,你以為很好清理是吧!別說這沾了油的被褥難清,你不怕喂出挑食的螞蟻把你搬去當備用糧食啊!更別說那雞可是萬中選一、比內郡上貢用的好土雞,戶部尚書也才依皇令撥兩隻當送你爹的生辰賀禮,你居然大刺刺的把其中之一給吃了,不怕被你爹剝皮啊?」二夫人沒好氣地坐上床沿說。

沉默散發開來,石化似的季生動都不敢動。

是誰?

到底是哪個混蛋光明正大偷看到他在花園把爹的寶貝烤了當叫化雞,還敢去向他娘告密?

真是天殺的!

「您怎麼知道我吃了爹的寶貝?沒憑沒證的可別污衊我。」

季生被子一掀表情僵硬地辯道。

「先別提下面的人一早就來報雞被偷走,光看你窗外的殘羽、床下的雞骨頭……不用猜我也知道。」二夫人很放棄地回答。

偷吃不會擦嘴,生得這個腦子居然有人要,二夫人在心裏嘆氣。

「娘啊!」季生拖着被子蹭過來叫。

原來是羽毛和骨頭忘了收拾,娘的眼力可真好竟然沒老花,切!

「要請客啊?」二夫人摸摸兒子的長發。

「我病了好些天了耶!」季生不滿地撒著嬌。

「這還用說,看外頭有漂亮女兒和可愛兒子的人家都放炮慶祝,幾天下來炮聲隆隆我怎麼會不曉得呢?」二夫人訕笑道。

「哼!」季生撇頭。

「等不到那個該來的人……所以心慌了?」二夫人摸摸兒子的頭。

「連我生病都不來看一下,太可惡了。」季生粗聲粗氣地罵道。

「誰規定你病了他就得來看你?他跟你約好了嗎?」二夫人好奇地問。

「我把房裏弄成這樣還叫人四處去放風聲,費盡千辛萬苦,他怎麼可以不來看看我嘛!」季生氣憤地抱怨。

「你以為人家和你一樣閑啊?在宮裏當職,哪能說要去哪就去哪,又不是不要腦袋了。」二夫人笑笑。

「可是可是他輕功很好啊!半夜來我也可以接受,他竟然連半夜都不來。」季生的話里充滿濃得要命的閨怨。

「你拜託一下好不好,『矜持』怎麼寫你會吧!你聽誰說只有女孩家要矜持男孩子卻不用?你,這樣子胡搞下去……別說廣安了,連我都不想來。」二夫人再度懷疑起季生的智商。

「娘啊……!」季生皺起臉瞪着老是潑他冷水的娘親。

「唉!別瞪我啊!他不來又不是因為我攔着他,腳長在人家身上,不來又怎麼樣?難不成你要……叫人去綁他來?還是怎麼?你打算剪小紙人施法詛咒他?這回是要釘他小人頭或是打他小人腳?」二夫人誇張地比著。

「哼!」季生再次因為伎倆被識破而惱羞成怒。

「傻孩子就是傻孩子,你以為你裝病就可以騙過他,別忘了他和你一起長大,你心眼裏轉幾個竅他還不知道嗎?」二夫人捏捏季生氣嘟嘟的臉。

「哼!裝病不成,我要去找一百個女人來調戲,氣死他!」季生撂下氣話。

「這個好這個好,先氣死的一定是別人家的父親,早料到你會使這招,我還砸了筆私房錢投資在金紙店,果然是我的乖寶寶。」二夫人眉開眼笑。

「娘,您又做這種事,不怕老爹跳起來掐死您喔!」季生狐疑。

錦中將府的夫人什麼都好,只有一件惡習不太好,生平沒有什麼大嗜好的她最喜歡投資附近的小本生意。

未生下季生之前閑着沒事所培養出的愛好讓她食髓知味,不但從中得到萬分成就感,還為了自己身為百家各行的股東而沾沾自喜。

只賺不賠的運氣加上精準的眼光,原本小康的家境因此身價翻兩翻,像是被財神附身似地,不到兩年光景小院就升級遷至到高級地段並且能與王爺府當鄰居的地步。

然而為官清廉的錦中將卻為此而苦,官餉算算每月都只有太座一日凈賺的三分之一,明明是清官卻比人家黑心肝的污吏有錢,季生未出生前,年年錦中將府的稅務總是破記錄的創新高,這叫他如何不被同僚揶揄為「小白臉中將」?

所以,中將大人頻頻向愛妻抗議,說到聲淚俱下……總算愛感動妻,讓二夫人保證即日起洗手不幹,乖乖在家生孩子,不過,二夫人私下有沒有暗盤就不是中將大人能控制的。

「猴崽子,哪有人嫌錢多的?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做的可是正經生意,你爹那個石頭腦袋,怕人家說這說那的,只要人家說閑話家裏就過苦日子,我才不服。」二夫人說。

「是是是,娘說得是。」季生點頭阻止親娘的滿腔不滿。

別的不打緊,話題一轉到二夫人神聖的專業——搶錢領域,兩天兩夜也聽不完。

「你嫌我煩吶!那好……我什麼消息都不用跟你說,倒也省口水。」二夫人揮揮衣袖。

「娘想說什麼消息?」季生天生就比別人多長一顆好奇心。

季生知道自己對於秘密、小道消息……等缺乏免疫力,因此他會四處搜秘當情報販子並不叫人意外。

「嘿嘿!想知道?」二夫人竊笑。

知子莫若母,怎麼釣季生上鈎問她最知道。

「很想知道。」季生用力點頭。

「那消息就是……廣安要娶媳婦了。」二夫人笑嘻嘻地說。

「您……說……什麼?」季生愣了半晌后大叫。

「就是你姨娘的好姊妹的嬸嬸的外甥女的親弟弟的鄰居的表姑的弟弟是在宮裏做事的,他傳出來的消息,廣安推辭了皇帝要他當駙馬的事,因為他有個定了娃娃親的青梅竹馬要娶,不忍公主當小的。所以我就要他多打聽一些,想知道那個娃娃親到底是何方神聖,沒想到還沒打聽到,他就說廣安遞了婚書要告假,皇上准了。」二夫人神秘兮兮地講著宮裏的秘辛。

「他他他……」季生結結巴巴連句話都講不好。

廣安要把未過門的妻子迎進府了?

為什麼這事他一點都不知情?

「兒子,你還好吧!」二夫人發現季生的臉色變得很恐怖。

「我我我……」季生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裂掉了。

「你什麼?講個話也講不好,你是撞邪了嗎?」二夫人看見季生的臉色發青,頓時有那麼一點擔憂。

季生看看娘親,想到廣安什麼都不說,就要娶不知哪冒出來的青梅竹馬,滿腔的辛酸淚就這麼飆出來,流得把坐在身邊的娘親給嚇一大跳。

「怎麼了?怎麼了?有話好好說,都是大人了還哭什麼?」

二夫人立即找出自個兒的小手絹擦著兒子的淚。

季生搖著頭一股腦兒地哭,像是失去了珍寶般可憐兮兮。

「別哭啊!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得先說給娘聽,不然娘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不知如何幫你。」二夫人軟言軟語的勸著。

二夫人在心裏嘆著氣,搞不懂自己的兒子怎麼比人家閨女還驚人,說哭就哭連事前通知都省略,看來事實並非像廣安說的那樣……

「嗚嗚……他……哪時……成親?」哽咽的季生抓住娘親的手問。

「他家的事我哪知,你問我還不如去問他本人,怎麼你不是跟廣安挺哥兒們的,這事你不知道啊?」二夫人故皺柳眉,搖搖頭。

「娘……我求您,您幫我……問問可好?」抹去眼淚季生哭喪著臉求道。

「問是可以啦!可是你到底是在演哪齣戲,一下子哭一下子急的,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二夫人覺得季生若是沒事去唱個戲一定頗受好評。

「娘,我以後再告訴您,您趕快去問好不好?好不好?」季生求着。

「是是是,我這就去,你要記得把桌上的補身葯湯喝了。」

二夫人搖搖頭起身摸摸季生的頭之後走出去。

目送母親離開,季生抓起被子把臉擦擦,下床端起碗兩三口把葯湯喝掉,有病治病、沒病強身。

喝完葯呆站了一下,季生總算想到一件很嚴重的事。

廣安要成親,新娘居然是他不認識的人!

嚇!這怎麼可以?

雖然一出生就帶了把的他,再怎麼說都是不可能會穿上新娘的嫁衣啦!

但是……他已經……已經是廣安的人了呀!

廣安已經把他從頭到腳都吃個精光……呃!雖然實際上臨門那一腳還沒進廣安就拍拍屁股走人,可吻都吻過,他都已經當自己是廣安的了,現下這這這……這怎麼可以!

剛剛被娘的消息嚇到,所以一時慌了神,現在想想,廣安真是可惡。

他是個有尊嚴的男人,會被廣安這樣那樣之後拋棄,簡直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事。

原來他一直都被廣安耍著玩,玩到連男人的心和面子都不要才發現自己被玩弄。

「廣安大混蛋!始亂終棄!」季生惡聲惡氣地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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