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冥雪山,一處禁地。終年白雪紛飛,寒凍逼人,荒無人煙。

兩條身影冒着六月狂雪緩緩前進,雪花染白了他們的衣發,卻阻止不了他們前進的腳步。

「冷嗎?」焚雪緩緩回頭,看見尉少臣擰著濃眉,好奇地四處張望着。

「不冷!」真是見鬼了!明明是初夏,入了這山頭居然開始下雪?

「這是什麼怪地方?」抬頭望向前,看着焚雪纖長的身子在白雪中幾乎快看不見了,心莫名地一緊,下意識伸手想抓住他。

焚雪別過頭,有些不解地看着尉少臣異常嚴肅的表情。他那模樣,就像害怕走失的孩子,一臉的惶惑不安。

「走吧!」焚雪牽起一抹淺淡卻溫柔的微笑,試圖撫平他的焦躁不安。

「我不想走。」尉少臣停下腳步,使勁一拉,將他扯進自己懷裏,雙臂用力地將他摟得死緊。

「這裏太冷,你會生病。」

「你幾時見我病過?」焚雪淡淡一笑,目光拋向遙遙的山之巔,而那裏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辨不清。

「這裏感覺太荒涼了,我不喜歡這裏。」尉少臣明知道這樣的拖延根本不會有多大的效果,但他就是不想讓焚雪繼續往上走。

「這樣的冷還不足以凍傷我。」焚雪微微掙開他的環抱緩步向前。驀地他感覺到了,呼嘯而過的風似乎轉移了方向……

尉少臣佇立原地不想移動,靜望着焚雪迎風的背影,竟覺得不知所措。

「焚雪……」不知怎地,他總覺得焚雪這麼一走,似乎就不會回來了……一想及此,尉少臣驚懼地放聲大喊:「焚雪!」

焚雪緩緩回頭,輕一挑眉,給他一句再熟悉不過的話:「我聽得見。」

「我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好不好?」

雖然焚雪距離他不到二十步,但呼嘯不止的狂風在兩人之間捲起飛雪,居然感覺彼此的距離好遙遠。

「少臣……」焚雪突然柔聲喚他,教尉少臣心頭莫名一震。

「你等我好不好?」焚雪漾開一朵醉人的笑花,紛雪下的他看起來空靈虛幻,雖近在咫尺,卻好似遠在天涯。

尉少臣渾身一顫,想也沒想就喊道:「不要!」

「你等我。」

「不要不要不要!」尉少臣脹紅了臉咆哮。

焚雪沉默不語。

兩人凝神以對,一個冷漠似雪,一個激憤如火。

「我都跟着你到這兒來了,你別想丟下我!」尉少臣擰著眉叫道。

「我不會丟下你,絕對不會。」焚雪依然柔聲哄著。

「那就讓我陪着你!」尉少臣激動地喊著,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心也狂跳失速。

他的眼神很慌張,他的額際都沁出汗了,看在焚雪眼中,有種被在乎著、重視着、寵愛着的溫暖。所以焚雪始終對他笑着,那是一種好滿足的微笑。「被你愛着……真是奢侈的幸福。」

就在尉少臣為之一愣的同時,山頭上突然隆隆作響,尉少臣怔愕地別過頭,朝山頭方向一望,竟看見滾滾奔落而下的雪浪猶如白濤翻泄,眼看着就要將他們吞沒。

「焚雪!」尉少臣只來得及一聲狂吼,巨大的雪崩立即將他滅了頂。

滾滾雪花如浪,山巔上的落雪依然墜落不止。焚雪眼睜睜地看着尉少臣被雪掩埋,他卻不動聲色地傲然佇立,只是眼神在瞬間凝為至寒冰雹,冷冷地掃向突如其來越過前方的一道黑影。

不由分說,焚雪立刻化影疾追。

白雪漫天,焚雪輕盈落地,飄逸的銀髮飛揚漫舞著,脫俗得猶似天人。

前方,一抹突兀的黑,在雪地里顯得十分刺目。

同樣頎長的身形、同樣不羈的氣勢、同樣狂傲的驕態,兩張幾乎相同的臉容,卻是極端的墨黑與蒼白。

「製造雪崩來引開我,未免大驚小怪。」焚雪漠然啟口。

「我是在幫你,否則他絕對死跟着你。」有着一雙與焚雪同樣深邃眼睛的桀傲男子,卻有着全然不同的狡黠眼神。

雖有着神似的外貌,墨衣男子卻比焚雪更添陽剛之氣,如合夜張狂的烏髮顯得驕狂又豪邁,相形之下的焚雪在大雪狂風中猶如瞬眼即逝的飄零幻影。

望着眼前那張一如過往白皙絕美的臉孔,卻比以前更加單薄纖瘦的身軀,還有那一頭銀色雪發,焚翼不禁微微擰了起眉,不以為然地道:「你的倔強已經讓你走火入魔。」

「事實證明,就算習武,我可以活得很好。」焚雪冷冷地說。

兩人是一胎雙生,都擁有天賦異稟的武學姿質,擁有同樣優秀聰穎的智慧,但這世上卻似乎容不下兩名一樣完美的人存在──焚雪天生體質孱弱,就算對武學悟力極高,卻無法習武。

當他們一同練劍的時候,不知多少次焚雪幾乎停止了呼吸,但是他從來不認輸、不服氣,終於讓他也學成了高超武藝,甚而跟焚翼定下生死之約。今日之約,就算他真的會輸,也要一個完美的結束!

「你的確做得很成功。」焚翼的聲音宛若嘆息。

「焚雪。」焚雪依然冷漠。

「是你的名?還是你悟出之招?」

「皆是。」

「焚翼。」他也以相同的口吻說道。

「你的名?你的招?」

「皆是!」

「這樣比試起來,有趣不少。」焚雪牽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微揚的唇角有一絲戲譫的味道。

焚翼冷傲地望着他,沉默片刻之後緩緩地說:「不,這樣比試起來,不甚公平。」

焚雪挑着眉,冷眼以對。

焚翼冷笑了聲。「你有所牽掛,我若殺了你,豈不是乘人之危?」

「哈!」焚雪的笑更輕蔑,他根本不想解釋。

「你在江湖上名聲很大。」

「我卻不曾聽聞你的名?」

「因為我從不動武。」焚翼一笑。

焚雪冷冷地望着他,沉聲回道:「你比我聰明。」

「我向來比你聰明。」

這句話,讓焚雪笑開了。他笑得非常溫柔,溫柔得讓焚翼覺得渾身不適,因為記憶中的焚雪,絕對不會出現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你不以為然?」

「不。」焚雪笑中彷佛帶着嘆息。「或許你真的比我聰明多了,足染紅塵不染塵……這不是普通人做得到。」

「武林中的試探,有你去就夠了。」

「看來我是被你利用了。」

「但是你一打響名號就退出江湖,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焚雪拒絕回答這個拐彎抹角的暗示。

「是因為剛剛那個人?」焚翼倒是鍥而不捨。

「與你無關。」

「是與我無關,但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的比試有任何人介入。」

「我是那種人嗎?」焚雪冷眼一瞪。

「不是。」焚翼笑了。

「話家常也夠了嗎?」

「那些雪擋不了他多久。」

「取你的命也用不了多久。」焚雪冷冷地說。

「哈哈哈……」

狂颯的笑聲隨着寒風呼嘯,王者無上的爭霸,就此開始。

泠霜之刃,犀冷晶透如薄冰化成利劍,橫掃過激起飛雪紛舞。

指挑意凝間,從容遊走、飄逸生姿。

煉焰之劍,拔鞘而出宛若火山爆出岩漿,火舌竄揚,焰似紅花。

「你進步不少!」焚翼笑得豪邁。

「你也不差。」焚雪冷冷回道。

「你證明了你的實力。」焚翼依然帶笑。

「我不想再聽你啰唆。」焚雪冷哼了聲,攻勢愈漸凌厲。

「我只是關心你!」

「不必!」

「你的身體……」

「使出你的焚翼之招!」焚雪稍退數步,指划泠霜刃身,凝雪成冰,瞬間滯住四周氣流。

「是最後了嗎?」焚翼眼神一斂,沉聲道。

「我不想浪費時間。」

「時間,確實已經浪費了太多!」焚翼冷笑一聲,煉焰劍霎時竄出火芒,融雪落雨。

雪,於焚雪之招,匯成冰川銀河。

火,在焚翼之劍,化作焰海紅泉。

是雪能滅火?還是火能融雪?

勝負,就在血染雪的一瞬……

◆◇◇

奮力掙扎出雪堆的尉少臣揮去臉上沾著的雪屑,晃了晃頓掉的腦袋,猛然一回神就發現──焚雪不見了!

「焚雪?焚雪!」倏地一躍而起,他慌亂地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中放聲大喊。

「該死!」該死的雪!該死的風!該死的荒山野地!尉少臣倉皇地四處狂奔,嘴裏泄恨似的詛咒個不停。

「可惡……你又跑哪去了?焚雪!你給我出來!」尉少臣氣紅了臉,發了狂似地在山中尋找,迎面而來的風雪怎麼也冷卻不了他的憤怒,只有更添他的焦躁不安。

驀地,他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按捺下紊亂的心神。

「不對……」大口大口喘著氣,尉少臣逼自己先冷靜下來。焚雪明明要自己等他的,他不可能離得太遠,也許……

尉少臣靜下心專註地聆聽四周的變化,颼颼風聲中,緩緩地,細微卻沉重的兵器交響聲驀然竄入他耳里。尉少臣倏地瞠眼,隨即拔腿朝聲音出現的方向奔去。

焚雪,你答應過我,不會再離開我的!你千萬要守信,一定要守信,一定要沒事,否則我會恨你!我一定會恨死你的!

隨着聲音越來越近,他的心跳就越來越急。

突然之間──

風的呼嘯、雪的飄落、交會的聲響……一切驟然都靜止了。

緩緩地,白皙的絕色容顏,勾起一抹絕魅的笑靨,綻放在雪地里,竟顯得那樣凄艷美麗。

「去告訴世人……你才是天下第一劍……」焚雪淡淡地微笑,沉柔的語氣是惺惺相惜的甘願,是心服口服的認輸。

一道腥紅滑下失色的唇角,像一道犀利的血刀,劈向尉少臣的心口。

「我會。」焚翼沉聲啟口,凝視着眼前那張幾乎與自己相同的一張臉──他不懂焚雪到底想證實什麼。

「結束……終於結束……」焚雪柔柔淡笑地望着他。

「你要什麼?」焚翼擰眉。

「解脫。生命是一場束縛……我們都被捆綁了太久……」

風輕輕地刮,焚雪看起來搖搖欲墜,但他臉上依然掛着輕柔的淡笑,彷佛這樣被風雪擁抱着,也是一種溫柔的愛撫。

「我已經證明自己存在過……為了賭一口氣,向你證明……我可以做到……」

焚翼劍眉一緊,那間他了解了──焚雪眼中的怨、焚雪口中的愁、一切的束縛,都是因為他們是共同存在的生命體……原來自己的存在,帶給焚雪這麼大的傷害,讓他一直活在陰霾中。

「焚雪!」嘶吼聲劃破天際,尉少臣在那抹雪影墜地之前,衝上前接住他。

焚雪感覺到一雙強勁的手臂瞬間狠狠地將自己包圍,蒼白的容顏牽起一抹滿足的微笑。

感覺到懷中軟沉的身子,尉少臣聲嘶力竭地狂吼出聲:「不!不可以!」記憶中的焚雪是無敵的、不敗的,是不滅的傳說、是永遠的王者!

焚雪不可能倒下、更不會輸。他不允許!他不接受!

記憶瞬間被扯回十年前那個異變的六月天,楠槐山上細雪紛飛,雪地上染著驚心動魄的鮮血……十年前他無力為自己的至親承接那致命的一劍,十年後依然來不及為自己的摯愛擋下那絕命的一擊。

生命中可以承受多少次這樣的刺激?

不能!一次都嫌太多、太足夠,他不要再承受一次同樣的傷痛,他寧願死的是自己!

「站住!」尉少臣猛然一吼,制止欲離開的焚翼。

焚翼漠然停下腳步,背對着恨火狂燃的尉少臣。不用回頭,也可以想像他的表情一定很痛、很痛,而自己現在的心情可也不好過。

「沒有人可以要他的命,就算是你也一樣!」尉少臣咬牙切齒低吼。

「……」焚翼聽見了利劍出鞘的聲音,感受到逼近的殺氣,但他身不動,心不亂,只是嘆息。

「殺了他,就等於殺了我!」

「我不想殺你。」

「不!你已經殺了我了!」尉少臣泣血吶喊,聲聲都帶着椎心刺骨的絕望。

焚翼勾揚起一抹淺淡的微笑。「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會輸得如此甘願。」

尉少臣怒視着他,看見他緩緩轉身,手中的伏龍劍蓄勢待發。

「原來他已經把命給你,他輸給我的只不過是一個形式上的空殼。」

尉少臣緊擰著眉,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就不能說明白些嗎?這兩兄弟簡直一個樣,盡說些費腦筋的話。

「我不管你在說些什麼,我要你償命,現在!」尉少臣持劍朝他怒吼。

焚翼臉色一沉,凝聲道:「你若再拖延下去,他就真的沒命了。」

尉少臣狠狠一愣。

「到虛無炎谷,只有那裏可以讓他活命,他只剩十個時辰。」說完,墨色身影頭也不回地緩步離去。

尉少臣猛地回神,劍即人鞘。倉皇地反身抱起昏厥的焚雪,看着焚雪蒼白的雪顏,他的心像瞬間被抽幹了氧氣那般窒息難受。

懷中冰冷的身體失去往日的氣息,尉少臣顫抖地啞聲低吼:「不準死!我不准你死,聽到了沒有!就算要死,你只可以死在我的劍下!」

背起他柔軟的身體,尉少臣逐雪狂奔。管那風颳得多狂,管那雪落得多急,他沒命地狂奔,心碎地狂吼:

「不是只有十個時辰而已,我們還會有下一個十年,很多個十年!你說過要看見我成為天下第一的,不是嗎?那你現在怎麼可以閉上眼?撐下去!聽到沒有,撐下去!」

你不可能被打敗的,我知道你只是在考驗我,就像每一次你要驗收我的時候,你總是製造許多假象來試探我!

焚雪,你總是故意引誘我,讓我掉入你的陷阱里,這一掉就是十年,再也爬不出你設下的困牢。

你還故意離開我,讓我獨自涉足江湖,拚命地追逐着你。

而現在,你昏迷不醒,不知道神遊到哪裏去?你總是讓我找不到你,總是要我在你身後苦苦地追你。

不過,不管你現在在哪裏,我一定會找到你!讓你回來,回來我身邊,永遠不離開!

◆◇◇

冥雪山的最深處──

尉少臣又急又慌,冥冥中彷佛有股力量不斷地牽引着他往更深的山谷中走去,但他卻怎麼也找不到虛無炎谷。

眼看着夜幕快要褪去,眼看着時間越來越緊迫,背上的身體愈來愈軟沉,吹拂在自己頸上的氣息微弱得幾乎快要感覺不到,這樣下去,焚雪會死、他會死的!

尉少臣心慌又無措,虛無炎谷到底在哪裏,他根本沒頭緒。

怎麼辦?誰來告訴他該怎麼辦,他真的找不到焚翼說的虛無炎谷在哪裏?可是他又不能放棄!

他從來沒有這樣慌張過,就連十年前還只是個小孩子的他,面對了爹親的驟逝,他也沒這樣害怕過。就連半年前突然間失去了焚雪,他也不曾感受到如此絕望過。

他總是充滿了希望、充滿了信心!

爹爹去世的時候,他相信自己絕對能練成絕世武功替爹爹報仇;焚雪離開的時候,他相信天涯海角一定可以找到焚雪。

但是此刻,他卻慌得如此徹底,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深沉的恐懼!先前看見焚雪倒下的那一瞬,他幾乎以為自己也會跟着斷氣。

倏地,尉少臣在雪地上跪了下去,卸下背上虛軟的身體,緊緊地將焚雪抱在懷裏。

「我找不到……我真的找不到……你告訴我在哪裏,你快告訴我啊!」

懷中的人依然沒有動靜,有的只是更加冰冷的微弱呼吸。

「我不找了,乾脆不找了!你失信於我,不等我,那麼我也不要報仇了!我跟你一起死、跟你一起死!」尉少臣埋首在他纖細的頸項低吼。

「你……現在……就……可以報……仇……」突如其來的沉聲低語,每個字都重重地擊在尉少臣心上。

「焚雪……」尉少臣猛地抬起頭來,怔怔望着懷中那張失色的蒼白容顏。

「我的命……是你的……殺了我……」沉重的眼帘緩緩掀啟,投注的眼神卻哀傷得教人心碎斷腸。

「不要……」尉少臣顫抖地回答。

「你要我死在他劍下嗎?我也不要……」

「那你就不該跟他決鬥!」

「這是約定。」

「你跟我的約呢?你不還了嗎?」

「我還……所以……你現在就殺了我……」焚雪像似在笑,眸中泛濫著如海的深情。

尉少臣咬着唇瞪視着他,瞧見他眼中對自己的深沉情感,感覺自己的心肺像被撕扯般疼痛。「你以為我會如你的願?我不准你死,因為你欠我一條命!」語畢,尉少臣不再給他開口的機會,再次將他抱起身,再次投入紛飛的大雪中。

晃動中的焚雪好象死過一遍又活了過來,他昏昏沉沉,舉起癱軟無力的雙手勾繞着尉少臣的頸項。「少臣……少……臣……」他的聲音小得幾乎快被自己的哽咽聲掩蓋而去。

「什麼都不要說,你只管給我活下去!」尉少臣迎著風雪咆哮。

「放了我……」

「不放!除非到了虛無炎谷,不然我絕對不放!」

「你這樣……永遠……到不了……」焚雪環在他頸上的手勾繞得更緊了。

尉少臣一愣,立刻頓下腳步,低下頭看着他。

焚雪示意尉少臣抽拔出他的泠霜刃,再次要他將自己放下。

「泠霜破虛,融雪掠無,以火燎原,焚劍化影。」焚雪倒卧在地,合著眼低語。

尉少臣緊張地看着他叫道:「什麼意思?」

「我要教你……焚雪之招。」

這種時候要教他最終極的絕招?尉少臣瞠大了眼。

「用劍……化開這雪……炎谷……就會出現……」氣若遊絲,焚雪的聲音幾乎快聽不見。

「焚雪!」尉少臣握住他的肩膀大喊:「你如果不能撐下去,我又何須浪費時間!」

「你為了要讓我活下去……一定會破解這招的……不是嗎?」焚雪深深地望着他,失色的唇角吃力地揚起一抹微笑。

「是……」尉少臣擰著眉,悲傷地說:「可是你得讓我知道你要活下去……」

焚雪緩緩閉上眼,喃喃自語:「傳說焚雪……來自虛無……虛無炎谷……是我……最想回去的地方……那裏很溫暖,那裏……可以讓我很健康……」

「把口訣告訴我!」尉少臣開始心急。

「口訣……我已經說了。」

尉少臣一愣。

「我已經……說了……」他強調地又說了一次。

尉少臣這才靜下心來細想,他說了什麼?剛剛那些話中,哪裏藏有玄機?

泠霜破虛!

尉少臣低頭望着握於手中的泠霜刃,這是他第一次握這把劍,輕如鴻毛,薄如蟬翼,然而握在掌心中卻有股渾厚的勁力。迎風的一瞬,尉少臣豁然開朗。他持起泠霜刃以虛泠劍步化開一道氣場,周圍的飛雪瞬間凝滯。

融雪掠無!

飛雪靜止的那,尉少臣立刻凝氣於指化過劍緣,無形的劍氣掠開氣流中凝滯的雪花,粉碎的同時,全化為紛飛散落的雨水。

以火燎原!

招勢再換,劍氣如虹,劈開雪地,柔勁中帶着野火燎原之姿,震開地面冰層直達地心。

焚劍化影!

劍氣不斷,雪光中恍若有火焰狂燒,是宏大氣流造成之象。尉少臣汗流涔涔,幾乎無法承受握於手中的泠霜刃愈加炙熱的溫度。突如其來,一道掌風推進,震開了他手中的長劍,赫然驚見泠霜刃破空而出,插入前方劈裂的雪地之中,一瞬間竟沒入雪地。尉少臣震愕一退,立即別過身去探視那道掌氣的主人──

焚雪的白衫已被鮮血染紅了!

「焚雪!」放聲一吼,尉少臣立刻撲向前去,擁住他頹倒在地的身子。

就在他沖向前抱起再度昏厥的焚雪之時,被泠霜刃刺入的地方化開一片衝天焰火,熊熊大火中出現一個神秘深邃的石洞,在白色的雪地里,這是多麼奇異的景象。

然而尉少臣根本沒時間去意外這樣罕見的奇景,他一心只挂念著焚雪的安危。所以當他抱起焚雪回身看見這火焰狂燒的洞口時,他想也沒想就沖了進去。

因為是虛無炎谷,所以他願意一賭!賭這狂焰怒火是真實還是虛無?

若為真,就讓他們同歸於盡;若是虛,那就是活下去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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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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