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賞識】
郭亮想不到韓軍扣下這麼大一頂帽子，說自己把台商氣跑了，他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好。趙芳因為幾次說話不合韓軍的意，也不再多嘴，心裏雖然有點同情，但僅此而已。
郭亮想了想，沒有反駁韓軍的指責而且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我猜想他還會來。」
「理由？」
「沒有。」
「沒有理由？那你憑什麼說他還會來？」
「只能說是一種感覺。秦黨國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在生意場上打滾多年，我想如果這點小面子都丟不得，他的事業也展不到今天這個地步。再說，昨天他也沒丟什麼面子，最多算是他那個代理人對我們有點偏見。他昨天回去那麼快未必不是一種策略，一種和我們討價還價的策略。」
趙芳雖然不說話，但眼睛還在落在郭亮身上，見郭亮這個愣頭青和上級領導無拘無束地交談，很是意外，也有一絲若有若無的佩服，就是她自己在韓軍面前也不敢這麼放肆。
一直認真開車的黃司機心裏更是佩服不已，這傢伙竟然敢在冷麵殺神韓軍面前談笑風生。他當了這麼多年司機，這幾年幾乎天天跟着韓軍，但依然有種畏懼感。
其實他們這是少見多怪，大學生開始出來工作時，大部分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也都是意氣風的。在沒有遇到挫折，沒有感覺到領導有多牛的本事，也不認為領導有能力長期掌握自己的命運之前，所以他們往往並不懼怕領導。
只有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磨練，心裏有了自己的打算，有了自己要保住的東西，這些天之驕子才慢慢生了懼怕之心，也慢慢融入普通官僚中，再也難以看到他們刺人的菱角。
特別是在明白官場上升的路有多麼狹窄，上級領導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決定自己的政治命運時，才會真正體會到什麼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也自覺不自覺地加入到謹小慎微的隊伍中。到那時，這個磨掉了菱角的大學生才自認為自己成熟了，周圍的人也會說他終於辦事圓滑、做事老到、懂得進退了。領導也敢於把重擔交給這個變得穩重的人了。
於是，又一個官僚出現了。
不知韓軍是真心想問還是考郭亮，聽了郭亮說的話后，問道：「你說這個姓秦的台商為什麼這麼好心搞捐資？難道他真的是菩薩？這十幾公里公路按現在的物價至少需要投資三四百萬呢。」
對於這個問題，郭亮昨天晚上也想了好久，他回答道：「我也不很清楚。但在我讀的那所大學，圖書館和一個籃球體育館都是香港商人捐資建的。我想這個秦黨國一是為了幫助他在凹塘村的親友。二是為了留個好名聲積點陰德。三是炫耀他的財富。四是在我們面前樹立一種家大業大，實力強大的形象。五是有可能真的是韓書記你所說的菩薩心腸。」
韓軍笑道：「你還總結出一二三四五來，有點頭腦。你認為最有可能是哪種情況？」笑着的時候，韓軍心裏那個念想慢慢又浮出了出來。
郭亮回答道：「第一點和第四點，除了幫助親友就是做廣告做宣傳。只要開始修路，他秦黨國在我們縣、我們市甚至我們省都有了名氣。如果他想在這裏做生意的話，等於就有了一劑消除人們疑慮的良藥，人們都會對他的公司實力充滿信心。」
韓軍突然說道：「你把褲袋裏的好煙給我。以前買的還是今天買的？」
郭亮掏出煙交給他，說道：「今天從黨政辦劉偉那裏搶來的，算是借花獻佛。」
韓軍將煙收進口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就奇怪你怎麼又買這麼高級的煙。」他停頓了一下，突然說道，「郭亮，你目無領導，打傷黨政辦主任，影響很壞。你說組織上該如何處分你？我現在想聽聽你自己的意見。」
車上的三個人同時一愣，實在想不到韓軍此時此地說出這句話來。就是趙芳也以為郭亮很快就會從治安室回到黨政辦上班呢，昨天喊他過來陪台商不就是一個明確的信號嗎？「他韓軍為什麼冷水裏面冒熱氣，現在提起這件事？」
她早想把郭亮拉向自己這邊，但那是在韓軍不重視也不仇恨郭亮的情況才能撿簍子。如果韓軍要堅決「鎮壓」郭亮的話，她卻不會傻乎乎地將郭亮拉向自己的陣營，那幾乎就是與一把手作對。公開作對，她還沒有這個膽量，因此聽了韓軍的話她心裏慢慢收起了拉攏郭亮的念頭，還為郭亮悲哀了一下。
她哪裏知道韓軍現在自己已經下了決心要把郭亮培養起來，代替袁國方走後留下的那個位置。一個鎮黨委書記如果連黨政辦主任都不能把握，不能是自己的心腹，那他就太失敗。而且相比於貪色的袁國方，郭亮的優勢非常明顯：有文憑、有想法、社交能力強。
不過，郭亮這小夥子火氣大、有股過分的傲氣、還有一點書生氣，必須先摔打摔打。而且現在貿然把他提上來，不說羅向陽等人不服就是他自己也無法把握自己。
問完郭亮的話后，韓軍在思考：「將他放到哪裏摔打好呢？必須找一個大家都認為條件艱苦的地方才行，這樣一來既可以讓他自己和其他人認為是對他打架的處罰，又能鍛煉他。過段時間再調他到黨政辦當副主任，等他熟悉工作流程和全鎮情況后慢慢把他扶正。……，就這麼辦！」
郭亮自然不知道韓軍已經安排好了他的一切，他還在思考韓軍的話。過了一會，他說道：「韓書記，我打人是不對，但袁國方那麼扣我的壓高帽子、罵我更不對。我認為組織上不應該再給我什麼處分。」
韓軍說道：「做錯了事，當然得有相應的處分。他袁國方做錯了，現在被開除了。你打了人做錯了事，組織上連你的檢討書都沒看見一份。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可以置黨紀國法、規章制度於不顧？」
郭亮啞口無言，心裏道：「你又不催，我以為檢討書不要了呢。」
韓軍說道：「沒說的了吧？……，對你的處分是少不了的，一級政府機構怎麼可能容許幹部相互打架？那不反天了。……，對了，你們分到行政單位的大學生畢業都有一個見習期吧？多久？」
郭亮說道：「見習期最長一年，也有幾個月就結束了的。」
韓軍故意思考了一下，說道：「行了，我老韓是爽快人，這麼辦吧。你到楠竹坳警務室去見習。見習一段時間，如果表現好，你就回鎮里，表現不好，什麼時候表現好了什麼時候回來。我明確告訴你，那裏條件很艱苦，你去不去？」
趙芳一臉的驚訝之色。黃司機卻控制不住地啊了一聲，聲音很小但還是被車裏的聽見了，他有點害怕地瞟了韓軍一下，隨即掩飾著咳嗽了幾聲，郭亮在他心裏的地位立馬下降了好幾個檔次：去治安室可以說是韓書記對這個大學生親眼有加。到楠竹坳警務室純粹是一種配，相當於古代的充軍
郭亮聽了韓軍的話，心往下一沉：雖然他才到梅山鎮上班，全鎮的情況了解得非常有限，但多少知道這個與梅楠公路相關的地方的一些情況：如果說梅山鎮窮，但與楠竹坳相比，那還是富裕的。至少梅山鎮的居民都能吃飽飯個個有衣穿，楠竹坳的農民就不一定了。
他心裏很鬱悶，看着韓軍的後腦勺，恨不得就是一拳。最後忍不住問道：「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韓軍乾脆了當：「沒有。對於你的打架滋事，組織上就這麼處理了。你要好好地把握這次機會。」
郭亮思考了一下，再問：「那裏有沒有住房，有沒有電？」
韓軍說道：「你以為那裏是原始社會？怎麼可能沒電。至於住房，你想住幾間我給你幾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