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玉禮一身休閑打扮﹐來到了田家。

其實﹐他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為什麼田密的父母會邀請他到田家共進晚餐。

金玉禮回想起那天晚上和田密通話的內容。

（去你家？）

「沒錯！我爸跟我媽邀請你來我家吃個晚飯﹐他們很想認識你。」

（認識我？）

「不會把你吃了﹐放心來吧！」

田密的父母為什麼會突然想「認識」他？

金玉禮猜不出來﹐反正既來之﹐則安之﹐他在心裏這樣想着。

不管怎麼樣﹐他還是十分開心﹐因為﹐他又可以見到田密了。

金玉禮按下門鈴﹐來應門的是田欣。

「玉禮﹐你來了！」

田欣一臉欣喜地拉着金玉禮的手﹐帶他進入屋內﹐她開心地說着：「快進來坐坐。」

金玉禮任由田欣拉着﹐心裏有一股渴望﹐想馬上見到田密。

田父與田母聞聲也興奮地走了出來﹐他們招呼著金玉禮先坐着休息一下﹐廚子就快做好晚餐了。

田父與田母把田欣拉到一旁﹐小小聲地問她：「上次我們忘了問妳﹐到底這金玉禮對妳有沒有意思？」

田欣不勝嬌羞地點點頭﹐輕聲地說：「嗯﹐我感覺得出來他喜歡我。」

宴會那一天﹐他看她的眼神充滿著情感﹐她可以感覺得到﹐他喜歡她。

但田欣並不知道金玉禮其實是誤認她為田密﹐他對她的熱切﹐是錯放了對象。

田氏夫婦聽了田欣的話﹐笑得合不攏嘴。他們對金玉禮感到很滿意﹐把田欣交給他﹐他們很放心。

郎有情﹐妹有意。他們開心地想着﹐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了。

他們趕緊坐到金玉禮身邊﹐以免讓金玉禮感覺被他們冷落﹐田母熱情地說着：「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金先生真是一表人才呀！」

「是啊、是啊！」田父在一旁猛附和﹐田欣則緊靠着金玉禮坐着﹐雙眸不停地打量著金玉禮的笑臉。

田氏夫婦卯起勁左一句讚美右一句誇獎的﹐直稱讚著金玉禮。

金玉禮則是客氣地笑笑。

「伯父、伯母你們過獎了。」

田密呢？金玉禮分心瞧向四周﹐卻看不到田密的身影。

田母捂著嘴﹐向田父咯咯笑着。

「瞧他﹐這麼客氣。」

田父熱絡地拍拍金玉禮的手﹐「玉禮﹐別客氣﹐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金玉禮疑惑地看着田父與田母。什麼意思？

田欣則害羞地直跺腳﹐「爸﹐你又在亂說話了。」田欣偷覷著金玉禮﹐她愛慕的眼光讓金玉禮為之一震。

田氏夫婦反而笑得更開心﹐金玉禮看着他們這家人奇怪的笑容﹐還有田欣嬌羞的模樣﹐心裏慢慢有了譜…這些人想必是會錯意了。

田欣喜歡他！這會讓事情孌得更加棘手。

但是。他怎麼好意思說破﹐田欣是田密的妹妹啊！

金玉禮好生為難﹐可是﹐也不能讓他們這樣誤以為下去。

田密呢？金玉禮又想到田密。

他找他來﹐怎麼不出來跟他說說話？他居然讓他陷入這種情況！難道…田密也知道田欣喜歡他﹐他叫他來這裏…是故意的！

金玉禮不願相信﹐但是這樣的情況真的很明顯。

田密﹐你想把我跟田欣送作堆嗎？金玉禮苦澀地想着。

你不知道…我是那麼喜歡你…

「伯父、伯母﹐還有田欣…」金玉禮看着他們﹐「你們都誤會了﹐我來這裏﹐只是單純地吃個飯﹐沒有其它目的。」

說完話﹐金玉禮還刻意地移開身子﹐與田欣保持距離。

雖然講得很含蓄﹐可是任誰也聽得出來金玉禮話中是什麼意思﹐田欣眼神一黯﹐一張小臉立即垮了下來﹐田父跟田母則是尷尬地笑着。

金玉禮不喜歡拖泥帶水﹐所以他選擇把事情直接講開來﹐看到他們失望的表情﹐他雖然很抱歉﹐但是他覺得這話是一定要說的。

金玉禮問道：「田密呢？」

田氏夫婦原本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聽到金玉禮問起田密﹐趕緊逮住這個機會﹐說說話來撐場面。

田父說：「這個小子﹐下午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跑出去！

金玉禮聽了十分難過﹐他果然是故意的。

他把他推給別人﹐他居然這樣傷他的心﹐他真的很難過。

可是﹐人家根本沒喜歡你！他這樣做﹐你有什麼權利怪他？金玉禮心中有個聲音提醒著自己。

是啊！他在臭美什麼？他憑什麼認為田密應該以同等態度對他﹐人家根本沒當他一回事。

「對不起﹐我還有事﹐必須先告辭﹐謝謝你們的邀請。」他繼續留在這裏﹐他們也吃不下飯吧！

田欣脫口問道：「你要去哪裏？」

金玉禮只是神傷地低下頭﹐沒有回答。半晌他才勉強地向他們露出笑容﹐再次謝謝他們﹐並低聲向田欣說道：「田欣﹐妳是個很好的女孩﹐只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田欣怔怔地望着金玉禮﹐說不出話來。

那你那天為什麼要那樣對我笑？

田欣很想這樣問金玉禮﹐可是卻說不出口﹐她看着金玉禮離去﹐眼角不自覺地凝起了淚。

心有點痛﹐可是田欣驚訝地發現﹐她並沒有非常難受﹐或許她還沒真正愛上金玉禮吧！但是…

這段剛萌芽的愛情就這樣夭折…

田欣在心中無限嘆息著。

＊＊＊

田密騎着他的重型機車﹐載着他前任女友芙蓉在馬路上平治著。

他才不會感到羞愧呢！雖然他的確是有些孬種的逃了出來﹐田密不敢承認他其實是害怕面對金玉禮。

那傢伙現在一定很生氣吧！

田密心中有些不安﹐可是他馬上暗斥自己﹐金玉禮怎麼才不關他的事﹐他不用想這麼多。

田密想着想着﹐下意識地催快油門﹐將車速飆到極限﹐火紅的車身像火箭一樣沖了出去。

「啊！」身後的芙蓉驚叫一聲﹐抱在他腰上的雙手箍得更緊。「田密！不要騎那麼快！」

田密回過神﹐將速度放慢下來。

他騎到了山區﹐他常來這裏看夜景﹐香港璀璨的城市燈火讓他目眩神迷﹐有時候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才離去。

芙蓉跳下車﹐驚喜地望着這一片美景。

「田密﹐你怎麼會發現這個地方？從這裏看下去﹐香港真的是好美！」遠方還有港口的信號燈在閃爍﹐依偎著海洋的香港﹐它的催璨別有一番風味。

田密望着遠方出了神﹐不發一語﹐像是在思考什麼。

芙蓉拉拉他的衣服﹐尋求他的響應。

開玩笑！把人家叫出來﹐卻把人家晾在一邊﹐人家不依啦！

田密的思緒被拉回來﹐他看着有着一張圓臉的芙蓉。

芙蓉是個很可愛的女孩﹐雖稱不上漂亮﹐但是﹐他看上她的直率﹐所以才和她交住。他跟她在一起絲毫感受不到負擔﹐所以一向喜歡自由的他﹐還滿喜歡跟她在一起。

不過﹐他們在一起沒多久﹐芙蓉提出了分手﹐她比他更早領悟﹐他們之間比較像朋友﹐而不是戀人。

田密不否認﹐他的確只是把芙蓉當成志同道合的伴﹐而芙蓉其實本身也是這樣看待他﹐所以﹐他們分手以後﹐友情反而更堅定。

「喂﹐芙蓉﹐妳過來！」

田密向芙蓉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一點。

田密湊到田密身邊﹐好奇地想知道田密這樣的舉動是要做什麼。

「妳過來親我一下。」田密指著自己的嘴﹐一臉認真地說。

芙蓉聞言﹐訝異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你叫我親你？」她聽錯了吧！

田密點點頭﹐「嗯。」

「我才不要咧！」芙蓉馬上變臉﹐拒絕得很快。

「那親臉頰。」退讓一步。

「不要！」

田密奇怪地看着芙蓉﹐「只是親臉而己﹐有什麼關係﹐我們以前還做過更親密的事呢！」

「更親密的事？你可不要亂說﹐我們也只不過接過吻而己﹐再多也只有擁抱而己﹐不要把它說得跟見不得人一樣。」芙蓉急忙撇清。

「哎喲！我的意思就是反正我們都親過嘴了﹐妳親一下我的臉會怎樣？」田密不死心地繼續遊說。

芙蓉睨了田密一眼﹐「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現在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不可以讓你親。」

「小氣鬼！」田密不悅地撇開頭。

芙蓉被田密突然索吻的舉動勾起了好奇心﹐她問道：「欸！田密﹐為什麼叫我親你呀？」

田密煩躁地搔搔頭髮﹐不知道該怎麼跟芙蓉說自己現在的心情。

他躊躇了很久﹐終於說道：「我想要比比看﹐女人吻我跟男人吻我的感覺是不是一樣？」

田人吻他？芙蓉差點噴笑出來﹐不過﹐她識時務地忍住﹐她要是真的笑出來﹐她可能會被田密以倒栽蔥的方式丟下山去﹐世界上將會少一個可愛的人兒。

哎喲！她要好好追問才是﹐怎麼盡想些有沒有的。

芙蓉還忙湊過去追問：「怎麼回事啊？」

田密嘆了一口氣﹐「沒什麼事啦。」

芙蓉才不相信。

「一定有什麼﹐說嘛。」

「我當妳是朋友﹐才跟妳說﹐妳要好好幫我釐清我的心情。」這件事讓他這麼苦惱﹐這麼不灑脫﹐一點都不像他自己﹐他真的想找個人聽聽他的煩惱﹐幫他出些主意。

「就是朋友﹐我才會隨傳隨到﹐乾脆一點﹐不要這麼婆婆媽媽。」芙蓉傕促着田密﹐她要趕快知道內情。「好啦！」田密皺起眉頭﹐瞪了芙蓉一眼﹐「我要講心事耶！這樣催我﹐我會忘記要講什麼。」

「好好好﹐是芙蓉不對﹐芙蓉向你陪個禮﹐可以說了吧！」

田密吞吞吐吐地說：「就是…有個男的他趁我睡着的時候偷親我…」

「真的？」芙蓉臉上又驚又喜。

「你高興什麼？」田密覺得奇怪。

「不好意思啦！人家太興奮了﹐最近非常流行BOYLOVE羅曼史﹐我還滿喜歡看的…嘿嘿！」芙蓉不好意思的笑一笑。

田密敲了芙蓉的頭一下。「不要把我的事當笑話看！」

芙蓉馬上連聲道說是﹐然後露出賊笑﹐用手肘頂頂田密。

「你在事後是不是不排斥他對你的舉動啊？然後﹐你對這樣的自己感到矛盾﹐你覺得你應該厭惡才是。」

田密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芙蓉﹐「妳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

書上都有寫啊！

芙蓉聰明地沒有說出來﹐因為說出來田密鐵定會對她的理論嗤之以鼻﹐她還想繼續看好戲呢！

她清清喉嚨﹐正色道：「田密﹐現在男人相戀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了﹐有男人喜歡你﹐你也不必避之唯恐不及﹐如果你不喜歡他就拒絕他﹐若你喜歡他就接受他﹐就這麼簡單﹐不要想得太複雜。」

「妳說得倒簡單！」不過也有幾分道理﹐田密想着。

「反正﹐不要全然地去排斥﹐你的心情就會輕鬆一點。」

芙蓉勸田密放開點。

田密卻還是覺得自己的心態怎麼樣也調適不過來﹐他還是不能接受這種違反他認知的情感。

＊＊＊

金玉禮緩緩地開着車子﹐留意著街上的行人﹐還有呼嘯而過的機車。

田密的缺席﹐使得他更想見到他。

金玉禮這樣繞着街道開車﹐已經將近兩個鐘頭﹐他盲目地尋找著田密﹐執着地想見他一面。

這不是以往理智的他﹐他一向是豁達的、捨得的﹐現在卻深深地為情所困、不可自拔。

見到他又如何呢？人家跟本想不到他會愛上他﹐見到他只會讓自己更傷心而己。

察覺到自己的消極想法﹐金玉禮皺起了濃眉。

這跟他設想的不一樣﹐他怎麼這麼容易就氣餒？他跟自己說好的啊！他要放膽去愛的﹐這是他第一次遇到讓他心動的人﹐不管怎麼樣﹐他都不願意讓自己空手而回﹐至少要試試看。

要試試看…

這一句說在金玉禮心中回蕩著﹐他告訴自己﹐都還不知道田密的心意﹐不可以就這樣放棄。

金玉禮將車子停在路邊﹐走下車站在車子旁邊﹐看着車輛駛過。

他想起那張他愛看的臉﹐心中的不快立即消失大半﹐如果能得到田密的心﹐要他經歷多痛苦的事﹐他都心甘情願﹐今天的十順﹐只是一件小事﹐他不可以這麼輕易被打倒。

忽然﹐金玉禮眼睛一亮﹐他終於盼到那火紅色的車影。

「田…」金玉禮猛地停住口﹐因為…他看到田密身後有個女孩。

金玉禮車騎得不快﹐也眼尖地看到金玉禮直立在路邊﹐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田密想也沒想就加速逃離現場。

太恐怖了！他越不想見到他﹐他卻越會出現在他面前。

田密落跑的舉動深深的打擊了金玉禮﹐他確定田密的確有看到他﹐可是他卻加速離去…金玉禮才剛重新建立起的信心瞬間又消失。

他一定要這樣躲他嗎？

想必他也覺得自己做了虧心事吧﹐金玉禮嘆口氣。

那個女孩又是誰？

為什麼她可以這樣緊緊地摟着田密？他們是什麼關係？

金玉禮強忍心中洶湧的妒忌﹐卻還是衝動地踢向自己的車子。車子的警報器剌耳地響起﹐金玉禮不埋街上行人的注視﹐坐進了車子裏。

腳上還殘留着痛楚﹐可以想見他剛剛踹得有多大力。

這不是他！

他不會這樣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

唉！金玉禮將頭倒向方向盤﹐無力地靠着。

為什麼愛情的力量這麼大﹐可以這樣改變一個人。

＊＊＊

「喂！剛剛那是什麼人？他好象在叫你。」芙蓉好奇地問著。

田密沒有回答﹐芙蓉敏銳地串聯起一切﹐她忍不住叫道：「喔！我知道了﹐他就是那個吻你的男人﹐對不對？」

田密懶得理她﹐自顧自地騎着車。

芙蓉哪肯這樣善罷甘休﹐「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她先在田密左耳問道﹐田密擺頭閃避她的追問﹐她又立即轉到田密右耳問著﹐徹底發揮她纏人的功力。

田密倏地猛催油門﹐向前直衝﹐嚇得芙蓉閉起了嘴。

哼！妳再說嘛！

芙蓉尖叫着：「田密﹐你這個混帳﹐不要騎這麼快！」

田密才不理她﹐騎得更快。

「一定是！田密﹐你真是個懦夫！就只會逃跑！」芙蓉一邊尖叫﹐一邊破口大罵。

是懦夫又怎樣？

有誰規定他不能當懦夫？他就是愛當懦夫！怎樣？

田密將芙蓉安全送回家﹐臨走前﹐芙蓉仍氣憤不休地直嚷着下次就算田密求她﹐她也不會再跟田密出去。

田密擺出他那招牌…氣死人不償命的無賴表情﹐完全沒有道歉的意思﹐使得芙蓉更是氣得火冒三丈﹐賞了他好幾個「饅頭」﹐才稍稍消了一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