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三人風塵僕僕地抵達開封,找到了司徒焰落腳的別館。

天啊!關如月真不敢相信這麼大的一間房子就只叫別館而已,她坐在馬車上沿着外邊的圍牆走了將近三分鐘,如果再加上另一邊,這別館也只不過比渭水庄小了那麼一點點罷了。

她忍不住猜想這司徒烈的家境是否富可敵國,否則,兩座如此講究又廣大的家園可不是尋常老百姓可以擁有的。

知道他又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住,司徒烈好心地提醒:「到了,該下車了。」他可不想忍耐到關如岳自動回神才進門。

「哦!」聽到他的聲音,關如月是回神了,不過她的反應依然慢了半拍,愣了好一會兒才跳下馬車。

對於他沒啥反應的呆愣,司徒烈原本還想好好念他一番,但見他終於在自己出聲之前自動自發地下了馬車,司徒烈勉強省下自己的口水,將先前有的念頭作罷。

「茵茵,該下車了,我們到了。」司徒烈輕聲對着車內的人說道。

雖然在不久之後,曲茵茵會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但他還是視她如珍寶般,立誓守候她至最後一刻。

門被打開,曲茵茵由裏頭探頭出來,含羞帶怯中展露出愉悅的笑容,她眉開眼笑地問:「我們到了嗎?」

當她被司徒烈扶下馬車時,她連忙緊張兮兮地整理自己的儀容,生怕心上人看到她趕路后憔悴的面容。

「別忙了!」看到她的忙碌是為了另一個男人,司徒烈心中的酸意不斷擴散。「不管你有多疲累,你的美不會因這一絲絲的倦容而減少半分的。」

在他眼中,即使曲茵茵的眼早已累得浮現黑眼圈,他還是覺得她是最美麗的。

他的溫柔還是只肯對曲茵茵付出,即使當她是曲茵茵的替身時,她還是得不到他百分之一的關愛與注意,現在護送曲茵茵到了目的地,該是她卸任的時候。

她不敢想像,他對回到關如岳身分的她還能剩下幾分關注——

就在關如月沉醉在自憐自文中、曲茵茵沉浸在相逢的喜悅中、司徒烈在心中做着天人交戰時,有道嘲諷的女聲忽地由大門裏邊傳了出來,令三人不得不脫離冥想,看向來者。

「美,曲姑娘當然美羅,畢竟情人眼中出西施嘛!焰,我說得對不對?」一名紅衣女子伴隨着司徒焰出來。

「焰……」司徒烈想開口對司徒焰說些什麼,可是他的腦中忽然一片空白,不知該從何說起。

「堂兄,你可真是稀客,竟會來小弟這兒。」司徒焰開口寒暄。

司徒烈覺得焰的態度有點古怪,就連說話也少了誠意,客氣得像是對待陌生人一般。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次來開封找你,為的是曲……」

司徒烈的話尚未說完就被司徒焰打斷。

「你們趕了那麼多天路想必累了,先休息一下,有話以後再說。」

司徒焰說的話合情合理,可是總給人故意要打斷司徒烈說話的感覺。

當司徒焰將目光鎖在身着女裝的關如月身上時,他驚訝地問:「這位姑娘是?」他本來以為這位姑娘是曲茵茵,可是當他細看時才發現她是陌生人而非曲茵茵,真正的曲茵茵穿着男裝立在司徒烈身後。

司徒焰的問話讓紅衣女子嚇了一大跳,她看問關如月時,全身已氣得顫抖,她沒料到司徒烈的身邊還有一名女子。

「他不是姑娘,他是男的。」司徒烈說出他以為的真相。「別訝異!別被他的外貌給騙了,他確實是男的,至於他為何男扮女裝,這就說來話長了。他是……」司徒烈邊走邊說,將關如岳穿着女裝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原來如此!」司徒焰本來不相信司徒烈所言,不過在司徒烈非常肯定、確定、重複地強調此人的性別時,他這才解開心中的疑惑。

哼!這麼像女人,差點讓他給騙了。紅衣女子可不希望自己苦心設計的圈套讓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女人破壞。

關如月真是有點啼笑皆非,她忽男忽女的裝扮讓大家都搞混了。

「這位公子,剛才真是得罪了。」司徒焰真心地道歉。

「沒關係,我不怪你弄不清楚,因為弄不清楚的大有人在。」關如月暗喻司徒烈至今仍未弄清楚地真正的性別。

「焰……」

曲茵茵想開口說話,可是司徒焰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一直讓你們待在外頭,真是太無禮了,快進來吧!」他雖然很熱絡地拉着司徒烈,可是擺明就是不讓曲茵茵有說話的機會。

曲茵茵覺得好委屈,她的眼眶都紅了。

司徒烈也察覺到司徒焰的態度怪異,可是感情的事他又能說什麼呢?連他也是這難解戀情中的一角。

眾人都覺得氣氛不對,皆不敢開口多說一句。

突地,關如月大叫:「啊——」

「你是怎麼了?」司徒烈臉色鐵青地問,他很想知道這煩人的小子又怎麼了!

「姑娘,你是不是差點被我們的馬車撞到過?我們還載了你一程?」關如月拉着紅衣女人問。

「是啊,還真是巧。」花妍秋大大方方地承認,她有自信,她下毒的事不可能會被發現。

她所下的毒是伴隨着香氣讓人吸人,而且只有男人聞了會中毒,女人聞了則是無恙。

尤其,她先前還向司徒焰挑撥離間,說她來的途中遇到司徒烈一行人,而司徒烈對於曲茵茵百般疼愛,兩人間是郎有情、妹有意。

司徒焰原本還存有懷疑,而關如月這句話恰可證明她所言不假,當然司徒焰也就更加深信不疑司徒烈和曲茵茵之間的關係。

「是啊!真是巧。」關如月表面也客氣地重複花妍秋的話。

真是巧!在她離開后,司徒烈就中了春情毒,她的到來及離去還真是巧。

關如月心底覺得這種巧合太可疑了。

☆☆☆

夜深人靜該是人們入睡的時刻,卻有人非常地有默契,不約而同地待在書房遲遲不肯離去。

書房內燭光跳動,依稀可見兩個人影對面而坐,卻無任何聲響。

司徒烈抬起頭來看向司徒焰,這已經不知是他第幾次抬頭了,每次抬頭只要看到焰忙於處理帳目,他就只能無可奈何地低頭看手上的書,不敢將心底的疑慮問出口。

良久,司徒烈不想再和司徒焰這樣耗下去。

「你不覺得你對茵茵太過於冷淡了嗎?」司徒烈忍不住地開口問。

他一想到曲茵茵哭哭啼啼地訴說她的委屈及焰對她的態度,他就無法再沉默以對,他想替她向個明白。

「雖然你是我的堂兄,但是你沒有資格及權利管我是如何對待她的。」一看到司徒烈這麼想為她出氣,司徒焰的火氣也跟着上揚。

聽到司徒焰的話,司徒烈也氣得火冒三丈。「我是沒資格過問你想如何對待她,但是你如此折磨她,我這個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兄長就是看不過去。」當不成她的相公,他退而求其次當她的哥哥。

「兄長?說得倒好聽。一個對她只有男女之愛而無兄妹之情的兄長?」司徒焰挑明了講。

以前他不知道烈也愛上茵茵,還以為烈對她的好僅止於兄妹之情;可是現在他既然知道了,他寧願選擇退讓。不是他不和烈公平競爭,而是花妍秋告訴他,烈和茵茵早已有夫妻之實,他怎能再去和烈搶。

「你知道了?」司徒烈感到不可思議,他以為他將自己的心意隱藏得很好,不會有人知道才對。

「我最近才知道,為什麼你不早點說?」司徒焰吼著說。

要是早點讓他知道,他也不會在臨行前送訂情之物給茵茵,他會將茵茵拱手讓給他素所敬重的堂兄。

要是早點讓他知道,他也不會愛茵茵愛得這麼深,現在也不會為了要退讓而這麼痛苦。

「早說或晚說有差別嗎?茵茵心裏只有你。」真不知他為何要計較知道的時間,茵茵愛的始終都是他——司徒焰,而自己在她心中只是哥哥罷了!

「早知道我就可以退讓,把茵茵讓給你。」司徒焰更大聲地吼。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茵茵是人不是東西,怎麼能讓人、送人?」司徒烈幾乎是咆哮著說出來。

他好不容易狠下心來,決定趁著還沒人知道的時候退出,讓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如今焰卻說這種混話,害他的心意全白費了。

「堂兄,不管茵茵是人還是東西,現在她就換你照顧,我決定慧劍斬情絲,我和她之間已經無任何關係。我心意已決,任何人都無法改變,你就別再強人所難要我去愛她。」司徒焰斬釘截鐵地說。

「愛她是強入所難?你太過分了。」司徒烈氣得失去理智,他一拳揮向司徒焰的臉,心中只想替曲茵茵討回公道。

被打了一拳,司徒焰的嘴角淌出一道血絲。

司徒焰伸手用力擦掉嘴角的血絲,沉着聲說:「打了這一拳,你的心有沒有快活點兒?」

「我今天就打死你,讓她怨恨我也比讓她知道你拋棄她還來得強。」司徒烈又一掌襲向司徒焰的胸口。

司徒焰早已知道他的意圖,俐落地閃身躲過他的一掌。

不理會他輕而易舉地閃過一掌,司徒烈緊接着又揮出更具威力的一掌。

看他是來真的,司徒焰也惱了,他不再只是防守、閃躲,也開始展開攻勢對付司徒烈。

他都已經決定要退讓了,烈還想怎麼樣?

司徒焰一這麼想,他出手的力道也就愈來愈大,心中兄友弟恭的做人道理已蕩然無存。

兩人由書房打到了外頭的庭院。

寂靜的夜晚中,有任何細微聲響都特別引人注意,輕易地就可以擾人清夢,將人從睡夢中吵醒。

兩人的打鬥聲吵醒了躺在床上好夢正酣的人兒,所有的人全披上外衣出來查看。

「別打了!大少爺、二少爺,你們別打了!」旁人想勸架卻又不敢闖入他們的爭鬥中,只能拚命地在一旁喊話。

「焰!司徒大哥!你們別打了!」曲茵茵也跟着大喊。

眾人焦急地看着他們兩人,一下子是烈中掌,一下子又換成焰中拳,沒多久兩人全部受了點輕傷。

實在看不下去了,曲茵茵哭着衝到他們之間。「別再打了!」

一看到曲茵茵沖了進來,他們倆全都停手,怕一不小心會傷了她。

「焰!司徒大哥!」曲茵茵看他們全受了傷,兩人都是她關心的人,她實在不知道該先看誰的傷,一個是她敬重如兄的人;一個是她託付終身的人,她好難下決定。

猶豫不決了好一會兒,最後她決定自私一點兒關心她所愛的人。「焰……」

「焰,你受傷了!我先扶你回房擦藥。」花妍秋搶先一步行動,阻隔住曲茵茵,將司徒焰扶回房。

曲茵茵的手停留在空中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原本是想扶司徒焰的,卻被花妍秋不留情面地劫走。

看着他們的背影,回想焰這些天的冷漠,她不禁想——焰是不是變心了?他是不是移情別戀?他是不是不愛她了?

「茵茵!」司徒烈知道她一定很難過,他抓住她停在空中的手。

「司徒大哥!」曲茵茵抱住司徒烈痛哭失聲,抽抽噎噎地問:「焰……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其他的人一看到這種情形,全都識相地悄悄離開。

她的眼淚讓他的心都碎了,即使她的眼淚是為別的男人而流,他也會不舍、也會心疼。

「你別想大多,焰怎麼可能不要你呢?」司徒烈輕拍着她的背安撫地說:「別哭了,乖,別哭了!」

最後趕到現場的關如月只來得及看到他們相擁的這一幕。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隱隱作痛,正無聲地為自己而低泣。

他們會不會在一起?這個問題一直在關如月的心中回蕩,久久揮之不去。

☆☆☆

「焰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曲茵茵埋首在司徒烈懷裏,哭訴着她認為的事實。

「不會的!他不會不要你的。」他心中明白焰是想將茵茵讓給他,所以才會故意對她無情,他相信過不久,焰一定就會回心轉意。

要是他不出現就好了!茵茵也不會哭得這麼傷心!司徒烈覺得他好像是多餘的,就因為他的出現而拆散了一對有情人。

像是沒聽到司徒烈的話,曲茵茵喃喃自語地哭着說:「爹、娘不要我了,他們都離我而去;焰他不要我,也要離我而去。沒有人愛我、沒有人要我!我……沒有人要!」

「傻瓜!你怎麼會沒有人要呢?我就很愛你啊!」一時衝動,司徒烈將心中埋藏已久的愛意脫口而出。

關如月乍聽到他的表白,她的心又猛然揪痛,心上原本快癒合的傷口又再次淌血。

司徒烈的話令曲茵茵不動聲色地離開他的懷抱,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她一直以為他對自己只有兄妹之情,怎麼會……

知道他的話嚇到她了,可是他是真心愛她的,他不是隨口胡說的。

他的愛有這麼令人難以相信嗎?

司徒烈硬著頭皮說:「我幾乎是從小看你長大的,你小時候就喜歡跟在我和焰的身後跑,常常黏着我們、要我們陪你玩;那時你的臉上總是掛着甜甜的笑容,紅通通的非常地惹人疼愛,我就是在那時對你着迷的!」

「隨着你年紀的增長,你的美更動人心魄,我對你更加難以忘懷。我一直都想娶你為妻,後來我發覺你愛的人是焰,這對我是極大的打擊。我想了好久、想了好多,我決心要退讓,讓有情人成眷屬。只要你能過着幸福的日子,我也就心滿意足、別無所求。」

「我剛剛和焰大打出手全是為了你!他竟然要將你讓給我,我一氣之下就毫不考慮地揮拳相向。我想他是一時胡塗而亂說一通的,不久后他一定會後悔,你別太傷心,他一定會回心轉意的。」

極為彆扭地將心中的愛意全盤托出,他要她明白他也愛着她,而不是要她舍焰來愛他、接受他。

突然了解他對自己的愛竟是如此的深,曲茵茵怕得不敢去面對,昨日的兄長怎麼會變成暗戀自己的人?

負荷不了這麼重的情意,曲茵茵只想逃避,她無法愛上哥哥啊!

「我……我不知道!」她猛地推開司徒烈狂奔而去。

看着她像逃難似的奔離,司徒烈整個人的力氣似全被抽離,他開始後悔為何要將心意說出口。

「可惡!」他一次又一次捶打着地面。

聽到他完全的告白,關如月撫著自己的胸口,感覺她的心正開始一片一片地剝落。她覺得心好痛、好痛!

不知不覺地流下兩行清淚,她偷偷地躲在一旁,看着他死命地捶打地面,她知道他正在發泄心中的怒氣。

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哭聲會讓他發現她的存在。

關如月好想出去抱着遍體鱗傷的他,可是每當她的腳踏出去時,總是又急急收回來,她沒有勇氣跨出這一步。

直到司徒烈的手淌出了濃稠的紅色液體,關如月再也顧不得心中的躊躇,跑過去握住他仍舊不肯放棄捶打的手。

「別打了!別再打了!」關如月哭着抱住他的身體,讓他無法再繼續。

「放手!」司徒烈不停地扭動想擺脫關如岳的束縛。

「我不放!除非你不打,除非你別再折磨你自己!」她也很倔強地說。

「你……」他很想推開關如月,卻突地感覺到背部傳來柔軟的觸感,他呆愣住,結結巴巴地問:「你……是……女的?」

「我……我不是!」關如月堅決地否認到底。「我不是女的,是男的!你明明知道的,你打胡塗了嗎?」她邊說邊退離他的身體。

「那晚替我解毒的人是你嗎?」現在關如岳的臉已完完全全和那晚與他一夜溫存的臉合而為一。

「不是我、不是我!」關如月不敢再說什麼,只得速速逃離現場。

天啊!竟然是她!即使她一直否認,但司徒烈能肯定就是她。

該怎麼辦?他該怎麼對她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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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傾無情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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