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天中午。
李子寰綳著一張冷峻的臉，直盯着眼前這棟老舊的辦公大樓，身後跟着ELLEN。
「你說若依就在這裏工作？」李子寰緊緊的批起嘴，「你確定？」
ELLEN緊張地點點頭，「是！唐小姐就在這棟大樓的七樓，不會錯的。」
沒想到兩個小時前還在辦公室里怒氣衝天的總裁大人，此刻卻親自來這個地方一探究竟！
看來，唐若依在總裁心中，的確佔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李子寰眼皮抽動了一下，緊抿著嘴率先向前走去。
ELLEN不敢怠慢的急急跟上。
電梯門「」地一聲在七樓開了，李子寰眯着眼環視四周的數間公司招牌，沉聲問道：「哪一間？」
「就是那一間。」ELLEN指了指轉角處接近樓梯口的XX貿易公司。「總裁，不如我先進去請唐小姐出來？」
隔着透明玻璃大門，李子寰一眼便瞧見了在辦公室一角的唐若依，那小巧嬌柔的迷人臉蛋，正是他記憶中的可愛模樣。
他的呼吸頓時沉重起來。
該死！他似乎有一個世紀那麼久沒見到她了。
李子寰不敢相信此刻的自己，激動得想立刻衝上前去擁抱她！
那股想將她緊緊擁在懷裏的意念如此迫切，急切得讓他不得不緊緊握住拳頭，才能剋制自己就要失控的舉動。
他眯着眼仔細盯着唐若依。現在是午休時間，辦公室的人大多趴在桌上休息，卻獨獨她埋首在一堆帳冊與電腦之間……
驀地，他瞧見唐若依兩眼向四周梭巡了一遍，像是在確定同事們是否都已熟睡似的，才從抽屜里拿出半條吐司，取出一片兀自啃了起來。
白吐司？李子寰雙眼眯成了一條線。他突然想起許多個月前，他也曾在麵包店前碰到過唐若依，她買了一條吐司……
李子寰的心猛地被針刺了一下。
會是這樣嗎？這些日子來，唐若依都是以這種東西果腹嗎？
可是，他每次到她那裏吃飯，那些菜色卻都如此豐富可口……
李子寰泛白的拳頭倏地握得更緊了。
原來，就是他害唐若依只能吃白吐司度日子的！
看着唐若依小巧的兩瓣紅唇仔細的嚼著無味的白吐司，李子寰情緒激動得無法自持，他正想走進辦公室質問她時：
突然，轉角處的樓梯口閃出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李子寰機靈地往後一退，ELLEN更是迅速地將他護到電梯的另一邊。
那個鬼祟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唐信義。
李子寰雙眼一眯。真是這個不負責任的痞子！
他是來找唐若依的？
可惡！他這次要是再放過他，他李子寰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他抬起手暗示ELLEN暫時按兵不動，一起藏在電梯的另一側樓梯口處。
神經一直呈現緊繃狀態的唐信義在一陣探頭探腦後，才悄悄地將玻璃門推開了一條縫，用力對着唐若依揮手，要她出來。
唐若依見着了父親，先是震驚地張開嘴，才放下手中的吐司，小聲的走出辦公室。
唐若依被父親拉到不起眼的樓梯口，她深皺着眉頭，「爸！你……」
「噓！小聲點！你那裏還有多少錢？」
「爸，我哪裏還有錢……」可以給他的，她都給了。
唐信義煩躁的催促着，「你不要騙我了！你今天不是發薪水嗎？快點，我有用處！」
「爸！」唐若依吃驚的問：「我上次已經給了你快三萬元，才不過一個多禮拜而已，你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用完了？」「依兒，反正我拿這些錢是有目的的！這是最後一次了，快給我！」唐信義不耐煩地催著。
唐若依頻頻搖頭，今天她是萬萬不可能再依著父親了。
她試着抽回自己的手臂，「爸，我今天剩下的薪水要付給療養院都不夠了，怎麼可能給你？我不管你有什麼用處，反正我是沒錢再給你了。」
「依兒，就這一次了！你放心，只要一切順利，等我將錢從那個女人那裏全部討回來，很快的，我就可以把你和你媽一起接到大陸，咱們一家人到大陸享福去！」他兀自沉醉在自己編織的幻想中。
唐若依搖搖頭，不這麼認為。「爸，你不能回去大陸，那個女人說不定會先下手為強，你這樣做實在太危險了！」
「依兒，我只剩這條路可以走了，只有這麼做，才能彌補我對你和你媽的虧欠。」他慚愧的低下頭。
「爸！」唐若依焦急道：「可我和媽根本不要你彌補什麼！我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陪在我們身邊而已。爸，你留在台灣吧！那些錢你就不要再想了，我們可以一起想辦去重新開始，憑你的實力，一定可以的，好不好？」
「依兒！」唐信義想起自己受騙，憤怒的握緊拳頭，「那個女人害我害得這麼慘，我真的不甘心呀！」
「你就算再怎麼不甘心也於事無補。」唐若依忍不住眼眶含淚，「那些不愉快的事就當你買了個經驗，只要你重新振作，我們一定可以像從前一樣快樂的。」
「依兒……」唐信義何嘗不想東山再起，只是，時不我予，他哪裏還有重新振作的本錢呢？「爸老了，一切都太遲了……」
會嗎？會太遲嗎？
淚水不斷在唐若依眼中打轉，她扯著父親的衣袖，激動的道：「不！不會太遲！爸！只要咱們從頭開始，只要你有這個心，一切都不會太遲的！」
「來不及了！」一直躲在另一側樓梯間的李子寰冷冷的出聲，緩緩地自陰暗的角落站出來，嚴峻的臉龐綳得死緊。
「子寰？！」唐若依頓時睜大眼，不敢相信李子寰居然出現在這裏。
李子寰一雙銳利的眸子冷冷地射向唐信義，冷冽地道：「唐信義，你以為你還有本錢可以從頭再來嗎？」
「李子寰！」見着了李子寰，唐信義頓時慌亂起來，本能地向後退著，「你……你果然一直在跟蹤我！」
「沒錯！我的確一直派人注意着你。」
「你——」唐信義喘了幾口氣，轉身便往樓梯間逃去。
根本不用李子寰出聲，ELLEN見狀立即拔腿就追。唐信義甚至還沒有跨下半截樓梯，便被ELLENI把抓個正著。
「放開我！」唐信義用力掙扎著，怒斥着道：「你給我放手！」
「爸——」唐若依沖向前去，深怕高大的ELLEN會弄傷了父親，急急地道：「你不要這樣，放開他呀！」她轉頭求着李子寰，「求求你，子寰，求你放了我爸！」
李子寰神情沉冷，緊盯着唐信義沒有出聲。
「子寰……」看着父親這般痛苦的神情，唐若依忍不住再次出聲哀求，「求求你！他不過是個老人家，這樣下去他會受傷的。」
李子寰輕扯一下嘴角，「放開他！」
「是！」ELLEN立即放了唐信義，但是，整個龐大的身軀堵住了唐信義的去路。
「爸！你沒事吧？」唐若依急急地攙扶著父親，「爸，你有沒有怎樣？」
「沒事。」唐信義甩甩手，怒瞪着李子寰，「李子寰，你到底想怎樣？」
李子寰冷哼著，「我想怎樣，唐董事長，你應該很清楚。」
「我當然清楚！」唐信義斥道：「你就是要我坐牢！殺一儆百來建立你的威信，我說的沒錯吧？」
李子寰盯着唐信義好半晌，才緩緩地揚起嘴角。
他不屑的轉開眼，「你未免也太自抬身價了，唐董事長！生意場上的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如果為了一億元就這樣大費周章，還真不曉得別人會怎麼看扁我李子寰呢！」
「那你是什麼意思？」唐信義怒視着這個如此欺負自己女兒的男子，「既然輸得起，又何必對一個弱女子這樣趕盡殺絕？」
李子寰陡地眯起眼，「我不用向你解釋這麼多！」
「如果是站在生意的立場上，我的確沒資格質問你任何事。」唐信義站直身子，凜然地直視李子寰的臉，「但是，站在一個父親的立場上，我絕對有資格質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的女兒？」
「爸！你不要……」唐若依扯著父親的手，想要阻止父親繼續說下去。
「你讓他說！」李子寰喝道：「我倒要聽聽看，他要怎麼為你討公道！」
「你給我聽好了，李子寰！」唐信義瞪着他，「若依是我從小就捧在手掌心上哄到大的，我和她媽從沒讓她吃過半點苦，她既乖巧又孝順，我總以為她一定能遇到一個疼她的男人像我一樣寵她，沒想到……你居然將她當成了那種女人！」提起這事，他氣得雙手握拳。
「依兒雖然不是什麼名門閨秀，但好歹也是個好人家的女兒，你既然認為不需要為了一億元這般大費周章，卻又這樣欺辱我的女兒，你到底是何居心？」
唐若依難堪的緊咬着下唇，「爸！你別說了……」
「我一定要說！」唐信義愈說愈氣，音調愈來愈高，「枉費你是堂堂天名集團的總裁，竟然趁人之危，凈做出卑鄙的小人行徑！依兒個性溫順，向來不懂得傷害人，而你！你這個渾蛋居然利用她這個弱點，逼她答應這種條件！我今天非得替我女兒教訓教訓你這個臭小子不可！」
說畢，唐信義舉起老邁的拳頭便要衝上前去。
然而，ELLEN再次擋在李子寰身前，唐信義連李子寰的衣角都沒法碰到！
唐信義怒火中燒，出聲咆哮，「李子寰！你這個渾帳，橫豎我今天已經被你給逮到了，就算我拿不回大陸那些錢，我也一定要替我女兒出這口氣！」
唐信義拼了老命地不斷的揮拳猛踢，他明白，反正如今他已是李子寰的瓮中之鱉，這個牢他是坐定了！如果這樣做能替女兒討回一點公道，他願意豁出自己的命！
儘管唐信義拼了命的不斷捶打，但拳拳都被ELLEN給擋掉了。
「爸！爸！你別這樣！」唐信義的舉動已然驚動了這個樓層的人，唐若依的同事們紛紛走出辦公室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唐若依顧不了漸漸圍觀的人群，緊緊地抱住父親，淚水沾濕了臉頰，「爸，你別這樣，別這樣呀……」
唐信義終於停手，氣喘吁吁地道：「我今天這麼做是要讓他知道，你不是沒人疼的孤兒！就算我曾經做錯事，就算我曾經傷害了你們母女，但是，我仍然深愛着自己的家人，我絕不可能像他這麼冷血，看着自己的家人受盡委屈也不肯出頭！」
「爸……」唐若依緊緊抱着父親，啜泣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疼我……我知道！」
「你這個渾帳傢伙！」唐信義手指著李子寰，顫聲道：「你不要以為李賜景從小把你送走，你就有權利自怨自艾，你出去外面看看，比你遭遇還凄慘的人滿街都是。你不信任別人那是你的事！
「但是，我愛我的女兒，天底下每一個做父母的都深愛自己的兒女，這卻是個不爭的事實！你自己不能明白這一點，我替你感到悲哀，但是，我絕對無法眼睜睜的看着我的寶貝女兒受你這樣欺負而悶不吭聲！」
「爸……」唐若依靠在父親的臂膀上，哭得完全無法自己。
「依兒……」唐信義擁著女兒，幾乎也要老淚縱橫，「爸對不起你，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一時糊塗走錯了一步，今天才會讓你受這種污辱……爸知道錯了！」
「爸……」唐若依熱淚滾滾而下，不斷地搖著頭，「不要說了！沒關係的，只要你肯忘記過去，我們就還有希望，還有希望的……」
「依兒……」唐信義心理明白！那個惟一能給他希望的人，就是讓女兒這般痛苦的罪魁禍首！
但是，他還能在李子寰的報復下東山再起嗎？他能嗎？
唐信義緊緊擁著心愛的女兒，千言萬語，也難以表達自己的後悔之意。
他是真的大徹大悟了！
李子寰嚴冷地看着唐信義，壓根不想承認他所說的話多少在他的心中掀起不小的波動。
他緩緩轉過身背對着唐信義，「唐董事長，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可能放你走的！」
「你！」唐信義氣得咬牙切齒，放開唐若依，又要衝上前去和李子寰理論，「你這個沒血沒淚的渾帳東西，逼死我到底對你有什麼好處？」
ELLEN的阻擋再次讓唐信義達不到目的。
「爸！不要！」唐若依用力拉着父親，哭喊道：「爸！你不要這樣！」
怒火幾乎燃盡了唐信義的理智，他發瘋似的一把推開ELLEN，重重的一拳眼看就要落在李子寰的背上——
「爸！你不要打了！」唐若依驀地擋在李子寰身前，唐信義收勢不及，一拳便擊在她身上。
唐信義年紀雖近半百，手頭的力道卻不小，只見唐若依腳下一滑，竟然踏空一個階梯，整個人就這麼直挺挺地往樓梯跌滾下去！
眾人的尖叫聲令李子寰猛地回頭，眼見唐若依整個人連滾帶撞地跌下樓梯，心中一驚，伸出大掌想要搶救，但已來不及。
他伸出的手甚至碰不到唐若依的衣角，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的身子不斷滾落而下，並且一路和堅硬的水泥石階碰撞出一連串可怕的悶響。
冷涼的寒意頓時竄過李子寰的身體，他倒抽著氣，驚駭地一路追下樓梯，不自覺的發出吼聲，「若依——」
這事發生得太過突然，唐信義驚慌地一時呆在原地無法反應。
而幾乎就在唐若依的身子滾落到樓梯轉角處時，李子寰也狂奔下了樓梯。
他一把抱起她昏迷的身子，看着她失去血色的臉蛋，剎時間，一向冷靜自持的李子寰竟莫名地紅了眼眶！
他搖晃着唐若依癱軟的身子，不斷嘶吼，「若依！若依！你怎麼了？」
「依兒——」唐信義終於回過神，也狂奔下樓梯，望着一臉死白的女兒，心痛得大喊，「依兒！你回答爸爸呀！依兒！」
李子寰不斷拍著唐若依蒼白的臉蛋，心中竄起前所未有的慌張，他禁不住大聲吼道：「ELLEN，快把車子開到樓下來！快點！」
「是！」ELLEN也被眼前的突發事件給嚇失了神，他急忙奔下樓去開車。
「你不要碰她！」唐信義想要將女兒搶回，對着李子寰大叫，「放開你的臟手！我的女兒不用你來管！」
李子寰憤怒地一把甩開唐信義的手，將唐若依緊擁在胸前，絲毫不肯放手。
「你鬧夠了沒？唐董事長！現在最重要的是將若依送到醫院去！」
望着唐若依早已失去意識的蒼白臉蛋，李子寰一顆心劇烈地狂跳不已。
就在此時，他突然感覺手中有着濕濡的溫熱液體流過他的手……
李子寰駭然地低下頭，攤開手掌一看，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血紅之色！
他渾身陡地震顫了一下，驚駭的視線移到唐若依的身下……
天！他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的血！那不斷流出的大量鮮血是如此的怵目驚心、如此讓人不忍卒睹！
李子寰臉色刷地慘白一片。生平第一次，他感到恐懼與害怕緊緊的包圍着他……
「依兒！」唐信義也看到了那片血漬，駭得老臉蒼白，「砰」地一聲頹然跌坐在地上。
「不——」李子寰不知道自己已經狂叫出聲，緊緊抱起唐若依瘦弱的身子，不顧一切地往樓下狂奔。
這麼多的血……冷涼的寒意直往他的心頭竄。
不！他絕不能失去唐若依！絕不！
血絲泛滿他的眼，他狂奔下樓的速度未減，但手中不斷冒出的熱液卻一次次加深他心中的恐懼。
不！他不會失去這個女人的！不管要他李子寰付出什麼代價，他絕不會讓唐若依離開他的！
唐若依被送進了急診室急救。
李子寰則一身是血的坐在急診室外等待，一旁的唐信義則心急如焚地坐立不定。
「你這個傢伙，都是你，要不是為了你，依兒也不會變成這樣！」唐信義愈想愈氣，憤怒的指著李子寰大罵。「你這個冷血無情的東西，最好祈禱我的依兒沒事，要不然，就算是拼了我這條老命，也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李子寰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中間，將近二十分鐘來，他一直保持這個樣子，兩眼直盯着地板，沒有理會過唐信義的辱罵叫囂。
ELLEN卻已忍不住地替主子說話。
「唐董事長，我記得沒錯的話，唐小姐之所以會跌下樓，完全是因為你揮的那一拳所導致的結果。」
「你給我住口！要不是為了替他擋那一拳，我的依兒怎麼會有事？」唐信義仍認為一切都是李子寰害的。
好不容易急救室出來一名護士，唐信義連忙上前急問：「護士，我的女兒怎麼樣了？」
護士看了一眼唐信義，「你是唐若依的家屬嗎？」
「是！我是她的爸爸！」唐信義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她失血過多，小孩可能保不住了，你們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小孩？」唐信義陡然張大嘴，倒退數步，喃喃的道：「依兒……懷孕了？」
李子寰聞言猛地抬起頭來，蹙眉不敢置信的望向護士，「她懷孕了？！」
「你們都不知道嗎？」護士搖搖頭，「孩子雖然保不住，但是並沒有危及到母親的生命。對不起，我要去血庫調血，詳細情形待會兒醫生會跟你們說清楚的。」
唐信義獃滯地靠在牆壁上，好半晌，突然一把撲向李子寰，顫聲狂吼道：
「你這個渾帳東西！」
ELLEN眼明手快！急忙上前阻止唐信義。
「你放開我！」唐信義氣得渾身顫抖，死命地想掙脫扎ELLEN，「我非要殺了這個冷血的東西不可！」
「唐董事長，你冷靜一點！」ELLEN緊抓着唐信義不放。
「冷靜？」唐信義簡直氣炸了，「為了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依兒現在還在裏面生死未卜，你教我怎麼冷靜？」
「唐董事長，護士剛才也說了，唐小姐沒有生命危險……」
「但她現在在裏面受苦是事實呀！」心疼女兒的唐信義氣得對李子寰吼道：
「你到底是不是人哪！李子寰，你給我搞清楚，是我欠你，是我唐信義欠你！冤有頭，債有主，想報仇找我就是了，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的女兒？如今還讓她懷孕！你這個天殺的混帳東西！」
「唐董事長……」
唐信義惡極地甩掉ELLEN的手，指著李子寰一字一字憤恨地道：「我真不明白，一億元對你們天名來說，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有必要犧牲一個女人一生的幸福來達到你的目的嗎？我們唐家人在你眼底就這麼不值嗎？」
面對唐信義的指控，李子寰盯着地板的眼底，不經意地閃過一絲精光。
唐信義眼泛紅絲，「我知道你其實是咽不下這口氣對不對？你好不容易才在商場上冒出頭，用盡了權謀好不容易才爬到這個位置，要你承認在我手底下栽了個這麼大的筋斗，你不甘心是不是？」
「唐董事長！」ELLEN實在聽不下去了，就事論事，「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利慾薰心，捅了樓子又不肯負責任，唐小姐也不會變成這樣。」
「你住口！」唐信義將怒火燒到ELLEN身上，「就算是我該死、我罪有應得，但是，並不代表他有權利這樣對待一個女人！」
唐信義轉頭怒瞪着李子寰，「你真是好狠的心呀！就為了你的自尊面子，竟然趕盡殺絕地先毀了我的女兒，最後再讓我永無翻身之日，靠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建立起來的威望！你真能吃得下、睡得安穩嗎？」
李子寰緩緩的抿起嘴。
唐信義喘了口氣，指著自己的胸道：「李子寰，雖然我現在是過街老鼠，但是，我一樣看不起你、看不起你們李家人、看不起你居然和李賜景一樣，眼睛裏只有權勢和金錢的存在！」
李子寰終於抬起頭，緩緩地眯起眼，「你真是言重了，唐董事長。」
「難道不是嗎？李賜景當年靠妻子拿下這麼大片江山，而你，你就怕別人不認同你，所以你就想靠這件事來穩固你在天名的地位，不是嗎？」
李子寰與唐信義對瞪了數秒，突然扯了扯嘴角，將視線沉沉地自唐信義的身上移開。「唐董事長，你要搞清楚，我這個位子若會因為你這件事而坐不穩，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李子寰一臉不屑的樣子讓唐信義氣得語無倫次。「你本來就是一個笑話！李賜景將你生下來又送走，你這輩子就已經註定是個笑話了！」
「唐董事長！」ELLEN心知這件事是李子寰的罩門，他護主心切出聲制止，「請你不要這麼說！」
眼下跳了數下，李子寰冷冷地看了唐信義一眼，「比起一個拋妻棄女、不敢承擔自己所闖的禍的渾帳而言，至少我還能明白他當初決定將我送走的苦心。」
「你！」想到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無知作為、想起女兒為自己所受的委屈和羞辱，唐信義心痛如絞。「沒錯，我唐信義如今萬劫不復是自作自受，我認了！但是……」
唐信義再也忍不住地紅了眼眶，「依兒是無辜的啊！我怎麼也想不到，她竟然會為了我這個沒有用的老爸，被你害成了這副德行……」
李子寰雙唇緊抿，俊臉綳得難看。
唐信義頹然坐在椅子上，懊悔的情緒再次佈滿臉。「我錯了，是我害得依兒身敗名裂，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她們母女倆！」他將頭埋在膝蓋之間，痛苦地道：「老天爺，我該怎麼彌補這些呀……」
李子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臉上神情複雜得讀不出是什麼情緒。他走到急救室門口，隔着一小片玻璃想看清楚裏面的情形。
李子寰這樣的表情，是ELLEN從未見過的。
他走向前去，謹慎地道：「總裁，你放心吧！唐小姐吉人天相，她不會有事的。」
李子寰的眼睛沒有離開那一小片玻璃。「幫我聯絡張院長，問他和這間醫院熟不熟，如果有必要，立刻辦轉院。」「是！」ELLEN連忙拿起流動電話，聯絡隸屬於天名集團事業體之一的醫院院長。
其實隔着一層厚厚的玻璃，李子寰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心情煩躁之餘，他忍不住伸手想爬自己的頭髮，然而，手上幹掉的血漬再次提醒他唐若依所受到的折磨。
他禁不住緊緊地握起拳頭，唐若依蒼白的小臉一再浮現在他的眼前，讓他的情緒再次紛亂到無法自理的地步。
甚至在親生母親病危的床榻前，他都不曾產生過這樣複雜難以言喻的心情！
他緊緊地閉上眼，天！他真的不想失去她呀！
孩子……想起這個與他無緣的孩子，李子寰雙唇緊抿。為什麼她懷了孩子卻不跟他說？李子寰想起他們第一次做愛的那一晚，他的確十分明白地告訴過她！他不想要孩子！
難道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沒有告訴他這件事情！
她又想一個人承擔下來？
李子寰重重地吐著氣，雙拳忍不住又握得死白。
為什麼？這一切到底該死的是為了什麼？
他是真的不想要有孩子的！但為什麼聽到孩子沒了，他卻有着莫名的失落感？
他真的被這個女人弄得一點方向也沒有了。
明知這一切完全不合自己原有的邏輯，然而，他卻怎麼也跳脫不出這個框框。
他，李子寰，生平第一次感到這樣無助！
李子寰深鎖眉頭的神情讓ELLEN不敢出聲。算算時間，他跟着李子寰也快兩年了，卻從沒見過他現在這副模樣。
看來，唐若依果然已經在李子寰心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就是不知道他這個主子肯不肯承認這件事了。
ELLEN忍不住在心中祈禱，希望老天有眼，千萬不要讓明明相愛至深的兩人再互相折磨彼此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