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曼哈頓市中心雲裔集團總公司

「……你的工作諸多缺失，不是忘這就是忘那，簽核的文件也老送錯部門，而昨天董特助就會到的事，你偏偏告訴我是今天的班機，我不是沒給你機會，只是你太讓人失望，現在，你馬上去人事部報到，他們會另外派工作給你，若你仍不懂珍惜，依舊如此漫不經心，那你就等著回家吃自己。」雲斯揚語氣冰冷地對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秘書下達命令，並一一細數她所犯的錯。

說完，他不再理會她，手指揉着眉心想起昨晚……

那個可惡的女人，居然敢當着他的面，連招呼也不打，就這樣跳上計程車，然後揚長而去。

當下，他立刻上車尾隨，可惜機場附近計程車太多，根本無從追起。

想她應該會投宿於附近飯店，結果繞了一圈仍然沒有董雪兒的蹤跡。

回到家，卻始終無法入眠。

除了雲斯漢每隔一個小時就打來一個詢問董雪兒下落的電話外，他也擔心她的安危。

可是他這麼為她着想替她擔憂，而她呢，居然來個視而不見。

也不想想，她昏倒的那天，是誰犧牲睡眠照顧她的，再次見面連個謝字也不說，真是夠沒禮貌。

只要想到她明明有看見他，卻仍跳上計程車，他就一肚子火。

心中即使很氣，可眼睛卻不自覺地往牆上的鐘瞄去。

該死，都已經快十一點了，那女人居然還沒進公司，到底跑哪兒去了？

「總裁，我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可否再給我一次機會？」潔西卡語氣嬌柔，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這份工作是她費盡心機好不容易才到手。

可是她一坐上這個位置后，臉當場就垮下來，因為她發現工作並不如她想像的容易，總裁的要求又很高，在手忙腳亂的情況下自然是錯誤百出。

為了彌補工作上的缺失，她每天打扮得妖嬌美麗，只為了引起美麗總裁的注意，可是除了工作外，他卻從不多看她一眼。

「給你機會，不小心忘記更多的事情，然後闖更大的禍？」雲斯揚一臉冷峻，森冷的語氣令潔西卡瑟縮了一下。

「總裁，求求你……」潔西卡聲淚俱下，她實在不願放棄這個挖金礦的好機會，就算當不成雲夫人，當個情人也好嘛。

「出去。」雲斯揚的臉早已佈滿寒霜，對潔西卡的矯揉造作厭惡至極。

潔西卡再笨，也知道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氣餒地轉身離去。

一走出總裁辦公室，她看見一名東方女子。

她認得她，認得這名綰髮、臉蛋嬌艷、一身淡藍色系裙裝的女子，t市分公司的秘書曾mail一封她的資料，其中也包括她的照片。

她正是總裁弟弟傳說中的情人──董雪兒。

或許她……可利用也說不定。

潔西卡迅速移步來到董雪兒面前。

「雪兒小姐，昨天的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疏忽而導致，希望你能原諒我的過失。」她拉着董雪兒的手，可憐兮兮的說着。

董雪兒笑得有些尷尬，其實在門外已站了一會兒，在門並未完全關上的情況下，什麼該聽不該聽的她全聽了。

「雪兒小姐，求你一定要原諒我。」董雪兒若不生氣，自己或許有留下的機會。潔西卡心裏這麼想着。

「這件事過了就算了，你也別放在心上。」其實一整個晚上她在心裏痛罵了雲斯揚無數次，直到不敵睡意侵襲方停止。

走進「雲裔」時，她仍是滿腔怒火。

知道來龍去脈后，怒氣去了一大半。

在看見矯揉造作的秘書時，她已不知該氣誰了。

「雪兒小姐，謝謝你原諒我，可否麻煩你幫我個忙？」潔西卡聲如蚊蚋，怯怯地瞄向總裁辦公室，明顯地想請董雪兒幫她說說好話。

「很抱歉。」董雪兒語氣頓時變冷，對秘書被降職一事，她無從幫起，因為就她所聽到的那些錯誤，若是一個不小心，恐怕會讓公司損失好幾億。

更何況她不過是總經理特助，憑什麼干涉總裁的決定。

「那就不麻煩了。」人家不幫，幹嗎留在這兒惹人怨。潔西卡馬上收回博人同情的淚水，扭腰擺臀地離開這最高樓層。

該死，等會兒下樓肯定會被秘書處的人笑死，不過，相對的，她們也會展開雙臂歡迎她回去。

因為總裁秘書這個職位是多數人夢寐以求的工作，除了薪水高外，最大的好處是可以天天見到賞心悅目的總裁，好運一點，搞不好還可以來個麻雀變鳳凰。

董雪兒站在總裁辦公室門口，抬起手敲門。

一聲請進，讓董雪兒有些緊張，至於為什麼緊張，說真的她自己也很納悶。

不過，此時此刻她也沒時間細想，深吸口氣，她將門推開。

辦公室內呈現凝滯的氛圍，董雪兒驚訝地瞪着穩坐在椅子上的絕美男子。

原本溫度適中的室內，現下卻冷得令人想發顫。

雲斯揚直視着一臉愕然的董雪兒。

不同於她的驚訝，他神色自若。

若不是早知道她的身份，那麼現在他臉上的表情肯定同她一樣的精彩。

只是，即使知道她就是董雪兒，他還是很難將眼前的她，與讓他逗了三年的女子連結在一起。

在互不知道對方是誰的情況下認識的她，健談、有趣，還有着小辣椒般的脾氣，是個很陽光的女人。

然而電話中的她卻始終寡言，不管他如何刺激、如何批評，她總是一貫地冷處理，有時會讓人覺得自討沒趣，直覺讓人以為她是個冷若冰霜的女人。

而他就是愛刺激她，他想知道她的底線究竟在哪兒，他想知道她發火時會如何失控，不過這些已不重要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得進行。

說他無聊也行，這三年來每星期的通話，可說是他釋放壓力的方法之一。

可是當兩者合為一體，他實在非常佩服，有着小辣椒般脾氣的她，居然能忍耐三年不對他發火。

思及此，雲斯揚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彎起一個弧度，因為她的出現，整個心情莫名地放鬆了許多。

「總裁，你好，我是董雪兒，因為風雪的關係造成交通阻塞，所以遲到了。」董雪兒打破沉默，冷淡問候，她努力使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

人生果然處處是驚喜……不，應該說是驚嚇！

她怎麼也想不到，總裁居然是他，他就是雲斯揚！

慘了，沒見過面之前，他對她的印象就已經夠糟的，之後，她又莫名其妙地入錯房門上錯床，且又在機場沒禮貌地跑走後，想必壞印象是有增無減了。

想來自己在紐約的這些天，恐怕是沒什麼好日子了！

唉，都怪自己遲鈍，有哪家的產品會長成這樣?!她早該猜到他和雲斯漢是出自同一個娘胎的！

「董特助，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他頓了一下，「你的身體還好吧？」語氣中有着明顯的戲謔。

「謝總裁關心，我很好。」董雪兒低頭回答，看似恭敬，實則避免讓雲斯揚看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還有也謝謝總裁那天送我去醫院。」

「不必謝了，不管是誰昏倒在我面前，我都會這麼做，更何況還是因為我的關係你才昏倒的。」雲斯揚不太正經地眨眨眼。

「還是謝謝你伸出援手。」董雪兒淡淡說道。

「還有，昨晚因為人員疏失，所以延誤了去機場接你的時間，你不會生氣吧？」雲斯揚的語氣裏帶着些許歉意。

「不會。」不會才怪。

若不是在門外聽到一切前因後果，管他是不是總裁，她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翻桌。

「那就好，不過你昨晚為什麼自己先走？」雲斯揚凝視着她，嘴角帶着一絲笑意，為她眼底一閃而逝的火苗。

就知道董雪兒的到來，將讓他的生活充滿趣事，果然，才第一天而已，她那張臉在短短的時間內瞬息萬變，可謂精彩啊。

「沒遇上接機的人，所以先走了。」畢恭畢敬地冷淡疏離以對，是她一貫對待總裁的方式。

「在機場你沒看見我？」雲斯揚眉微揚，看她要裝到什麼時候。

「啊？總裁有去機場？真的嗎？我真的不知道你會去接我，如果我知道總裁會親自接機，不管多晚，就算是要夜宿機場，我也會等下去，造成你的不便之處，請見諒。」董雪兒低頭吐了吐舌頭，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這麼的虛偽！

「你的意思是說，若你知道我是總裁，你絕不會故意假裝不認識我，然後在我面前跳上計程車？」他微諷。

「我怎麼可能當總裁的面跳上計程車。」若她當時就知道他是總裁，是雲斯揚，那她處理的方式肯定與昨晚不同。

因為既然明知躲不過還躲什麼。她董雪兒，怎麼說都不是個會逃避現實的人。

可是她哪知世界小得夠邪門，還真的讓她遇上了不想碰見的人。

現下，她更相信自己與美男子犯沖了。

未來幾天，小心點好。

他眯起眼，「所以你明明看見我卻故意視而不見，連個招呼都不打，是對我個人有偏見。」

「我想總裁可能誤會了，我真的沒看見你。」螓首低垂。

「是這樣的嗎？」他很懷疑她話里的真實性。

「當然。」當然是假的。

雲斯揚凝視她片刻，放棄追究此事，將話題轉往另一個他也想知道的重點上。

「那你昨晚住哪兒？我聯絡了機場附近的飯店，並未發現你投宿其中。」

「朋友那兒。」還好出發前，成紫軒給了她段煜的妹妹段芸芸在紐約的住址，原本是打算過兩天再約她出來小聚，不過，事出突然，她只好提前拜訪了。

「斯漢說你在紐約沒朋友。」雲斯揚微蹙起眉。

「我有哪些朋友，總經理並不清楚。」她和雲斯漢雖好，可是相互的朋友大都沒往來，畢竟生活圈大不相同嘛。

「這樣啊，那你住在哪兒？」他着實好奇她在紐約有什麼朋友，莫名地就是想知道。

「總裁，這屬於……」

雲斯揚直接打斷她的話：「你是第一次來紐約，你的安全是我們的責任，我和斯漢都不希望你有任何的意外，所以我才會如此冒昧地問你，希望你能回答我這個問題。」這個問題說穿了，純屬私心。

「我……」真不想告訴他，一點私隱權都沒有。

「原來董特助在紐約藏了秘密情人，所以不好說出來哦……」

「不是……」

「沒關係，我能了解的。」他故意搶話。

「我是去段煜他妹妹那兒。」董雪兒咬牙，一生氣話就這麼說出口。

「原來如此。」他怎麼會沒想到呢，早該猜到她和段芸芸是認識的。

「請問總裁，這幾天我要坐哪兒？」她現在只想坐下來，好好地整理等會要報告的資料，而不是繼續在這兒罰站。

「原本是安排在斯漢的專用位子，不過，恐怕得委屈你坐在外頭的秘書座位了。」一反剛剛的漫不經心，他正經地說。

「不會委屈，坐哪兒都可以。」對她而言，確實坐哪兒都一樣，就算是他看她不順眼故意安排的，也沒關係，反正，不過是坐幾天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斯漢也說你絕對不會介意。」雲斯揚的眼眸於瞬間閃過一抹狡黠。

「若沒事，那我先告退了。」董雪兒一心只想離開這裏，所以沒留意到雲斯揚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

「等等，雖然你沒開口問，為什麼你的位子會在外面，而不是在斯漢那兒，不過我卻有告知的義務。」他的唇揚起一抹淡笑。

董雪兒不語，雙眸直視着雲斯揚，因為他的話、他的眼神及那似笑非笑的模樣，讓她頭皮直發麻，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斯漢將你外借給我了。」他的笑意直達眼底，雙眸直勾勾地望着她。他真的很好奇，依她小辣椒的個性，是依舊冷處理或者當場發火？

他好期待哦。

董雪兒愣了兩秒，「什麼？」

「我缺秘書你也看到了，所以斯漢昨晚主動將你外借，他說依你的能力，是有些大材小用，可是又最適合不過，因為你對公司的了解甚深，一定能很快就上手，所以這段時間就麻煩你了。」他看着一臉震驚的董雪兒，期待着。

她的耳朵嗡嗡作響，雲斯揚說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她只知道，那個遠在t市的王八蛋，居然將她賣了！

該死！

「我能出去打個電話嗎？」她冷冷地看着雲斯揚，語氣平淡地說。

現在她雖一肚子怒火，可是冤有頭債有主，她還不至於亂髮火。

「你要打回t市？」唉，她還真沉得住氣。

她頷首。

「請便。」

聞言，董雪兒馬上轉身。

「不過……就算打了，結果仍不變。」雲斯揚涼涼地說。

一句話，讓已將門旋開的手，停住了。

「為什麼？」她轉過身面對雲斯揚。

「為什麼是你？還是為什麼結果不變？」他睜著一雙水亮的大眼睛。

「兩者都想知道。」她直視着雲斯揚。哼，沒事眼睛長那麼好看幹嗎，沾惹桃花啊，讓人看了就不順眼。

「因為最近有幾個大案子在進行，若再多來幾個潔西卡，怕是每天處理她捅出來的婁子就夠忙的了，所以有人強烈推薦你，說你的工作能力強，人又恰巧來到紐約，是最適合不過的人選，至於推薦你的人，連我都沒有說不的機會。」這個提議來得正是時候，讓他有機會將這個小開心果多留點時間，所以當雲斯漢提起時，他毫不猶豫地點頭了。

看在她娛樂了他這麼多年的分上，他當然得將她帶在身邊，好好照顧、疼愛一下。

其實心底還有另一個原因，但他目前不想探究……

「誰？」除了雲斯漢外，還有誰？

「我爺爺。」他的唇角漾起一抹笑意，第一次為爺爺的提議感到滿意。

「啥？」這次她是完全呆住了。

是那個對她疼愛有加的雲爺爺。

現下連氣也沒得生了，不過，她還是有拒絕的權利吧。

「總裁，很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

「請問。」他準備好接招。

「就我所知，你有一個特助及兩個秘書，現在怎麼會連一個也沒有？」

該不會是他這個總裁太難伺候吧？

「我的特助拐了我的秘書，現在正在歐洲度蜜月，至於另一個秘書，她在泰森與古秘書結婚的隔日，突然來電說要離職，從那天起，再也找不到她的人，據說是與愛人私奔。」不知是他做人太失敗，或者是冬天已變成讓戀人容易蠢蠢欲動的季節。

只是，不管理由為何，都得儘快彌補這個漏失。

「原來如此，不過，我還是不相信總公司沒有可用人才。」

「我說過了，你是最適合的，另外，秘書處會再派一名人員上來幫你，而你也別再找理由推拒了，因為你只需待到古秘書回來即可。」

「那是多久？」先衡量時間，再考慮要不要留下。

「一個月。」

董雪兒沉默了半晌。

「好。」不過一個月，簡單，「那我先出去準備了。」

說完，她隨即轉身，準備投入新的工作。

就在她快要關上門時，他又涼涼地開口──

「既然大家要相處一段時間，你何不放輕鬆，老闆著臉，不累啊？」不刺激刺激她，怪難受的。

「我就是這樣，請總裁多擔待。」董雪兒深吸口氣。別生氣，千萬不要生氣。

「是嗎？就我所見過的你，可不是這個樣。」他笑笑說道。

「我……」董雪兒還真不知該如何介面，因為她確實不是個個性冰冷的人。

而且她發現對電話中的他，以低調方式處理很容易。

然而面對面，她發現好難好難，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撐多久。

「還有……」雲斯揚笑痕加深，「你都曾主動跳上我的床了，就別再裝了。」

他知道這個玩笑有些過分，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總裁真愛說笑。」忍住想殺人的衝動，董雪兒說完話后，不再給雲斯揚有開口的機會，忿忿離去。

而雲斯揚則在門合上的同時，爆出大笑。

一整天，他神采奕奕，批公文還吹着口哨，三不五時還會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