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林敏偉覺得,他現在很像一隻貓。摸摸他的發,摸摸他的頭,摸摸他的臉。可以讓他心神鎮定。但,林敏偉卻不知道,此刻,他要的性愛這麽侵略、瘋狂。

他要求林敏偉主動的愛撫自己,親吻自己,囁咬自己,甚至不做潤滑的慣穿自己。還要林敏偉近乎殘虐的粗暴進出。不管怎麽痛苦呻吟,只管放手做就是。越狠越好。

林敏偉沒有潘其欽來的經驗老道,他會吻他的頸,他的胸,卻咬不下去,他會試着慣穿他,卻動作膽小,雖然,這整個過程確然很有快感。或許,不止是性愛上的快感,還帶有着意念上的征服吧!壓倒了他,就像自己也拿了主控權,得以在彼此間佔有一席之位,而不是一味的等著對方伸手……

簡單的收拾後,潘其欽整個人緊緊貼住他,好讓他可以將自己圈在懷裏。

以往,林敏偉一直覺得潘其欽的形象很巨大,性格溫柔又強悍,而自己在他身前總是渺小,總是軟弱,但現在,感覺相反了,他,變得不堪一擊、需要被安慰、同情,甚至,被擁有。

做愛,安撫了他的靈魂,飽實了彼此的空虛,也讓林敏偉腦袋越加清晰。但不管如何,林敏偉仍無法了解,自己和沈靜羽到底什麽地方重疊,竟會導致潘其欽如此迷惑,如此囚困─

「DENNIS…」

「嗯?」潘其欽慵懶的應了聲,可以感覺得出,那宣洩情慾後的舒快感仍激盪在他身體。

「我們…現在…算…情…人了嗎」

窩在他身邊的潘其欽終於睜開了眼,怔楞好半晌:「你說呢?」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林敏偉心一涼,他不知道自己想聽什麽,卻知道絕不是:「我也不知道」,他已確認自己不想彼此上了床,卻還是同事,他明白自己無法忍受明天他還用同事的眼光看自已。他要的已不止這些。

「…什麽意思?」

潘其欽被追問的一陣煩躁,不由得下了床,穿載起衣褲,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我們該維持着什麽關係…也許…是種各取所需吧!」

沒聽到林敏偉說話,只聽到一抹近似呻吟的聲音,潘其欽回身,看到他蒼白的面孔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什麽傷人的話,忙急轉笑意:「傻瓜,開玩笑啦!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係,就什麽關係啊!」

「好吧…」

「什麽好吧?」潘其欽怔了怔。

林敏偉起身,也穿載衣褲,輕聲:「那…就同事吧…各取所需的─同事。」

這個回答讓潘其欽有些心驚肉跳,忙走到他身前,憐愛的捧起他的臉:「阿偉,我剛是隨便說的…」

林敏偉望着他好半晌,終於掙開他的手,垂眼看向一邊,虛弱道:「我…沒事,反正…跟你上床,我一直是自願的,這…不關乎承諾。」

「阿偉…」

「DENNIS…你…先回去吧,我想,晚一些我姐姐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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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公司,潘其欽就敏銳查覺,四面八方射來異樣眼光。但他沒有停步,就像沒事人一樣的走到辦公室。

今天,有太多事要做,得去向TOM會報新加坡的狀況,得要整編一、二課的人力,得考核幾十人的業績─所以沒有什麽空閒的時間去想昨天和林敏偉的僵持局面─

「那,差不多就這樣!散會!」TOM站起身,宣佈著。會議室十來個人齊齊站了起來,開始朝向門口移動。

「DENNIS,你等等!」

潘其欽原本站起身在收拾桌上的文件,心裏早有預感會被留住,便不動聲色的又坐下來。

TOM等人全走出去,才親自將會議室的門鎖了起來。

「噠」的一聲,讓潘其欽停住手,抬起眼,和他四目相對。

TOM面帶溫和的笑意,搓搓手走回座上:「DENNIS,你知道我現在要問什麽嗎?」

潘其欽苦笑一下,手又不停的整理文件,淡淡道:「大概吧,不過,你還是用嘴巴問吧,我可不想被套話!」

TOM頗有深意的大笑一聲:「你好像違背了你的原則了!」

潘其欽深吸口氣,沒答腔。

「好,不套你話,我直接問,你和林敏偉真的在交往嗎?」

潘其欽抬頭看他一眼,又繼續整理東西:「新加坡傳回來的嗎?」

TOM松泛的坐在椅上,漫不經心:「嗯,傳回來好些天了,尤其這兩天你們又一起請假,公司就傳更凶。」

潘其欽終於把手上的東西整理好,向後松靠椅上,讓自己維持一個舒服的姿勢:「在新加坡時,還沒有…回台灣,有想要試試…」

「那就是真的了…」

潘其欽點點頭,不否認。

「那你想,要不要把他調到研發部?」

「要調他去研發?」潘其欽皺着眉:「研發缺人還是因為這件事?」

「都有。」TOM溫和的笑了笑:「其實早在他雙料牛津學位傳出去後,研發部的ANDY就跟我要人了,現在又剛好碰上這件事…你覺得怎麽樣?」

如果真要和他走下去,把他調離部門確實有必要。自己因為年歲漸長,又無婚配,被謠傳是同志已不是稀罕的事,大家沒敢大聲嚷嚷多少礙於沒什麽證據,現在,對象都出來了,要大家不另眼相看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也不想大肆公開。

「我去和他談談…他…上次特彆強調不想太花腦筋工作…」

「這傢伙大概念書念到煩了!」TOM笑着搖搖頭:「不過,對他來說,研發的工作可能比較得心應手,跟着你們業務跑,很多事應該比較容易格格不入!都不知道你有沒有被他氣過?」

咦!這男人還真不愧是學企管的,什麽都一摸就透。

四年前剛上任,也是沒幾天就看透自己是同志,但,他沒什麽特殊情節,還應要求保守秘密。

現在也是沒多久就點破自己一直鑽不透的事。一來林敏偉不想動腦的疲累,二來性格的難融於眾,皆被他三言兩語說的明明白白。真不枉知人善任企管長材的美譽。

「還…好吧…」潘其欽心虛的說着。

TOM站起身,也不戳破他,只輕笑着:「那你就跟他談談,至於你們的事要不要公開,輕重自己拿捏!」

「嗯!」

「啊!還有一件事想問你,不過…是我個人的好奇…可以問嗎?」TOM自門口轉了回來,撐在會議桌上說着。

潘其欽對視着他一會兒,聳聳肩,一副「請問」的態度。

「你以前不是說狡兔不吃窩邊草,怎麽這次這麽快就陷下去?我算算,還沒兩個月啊!這林敏偉有那麽可愛嗎?」

潘其欽笑着:「我有陷下去嗎?我只說想走看看!」

TOM頗具深意一笑:「總之替你高興,終於走出陰霾…」

潘其欽不以為然的挑挑眉,因為昨天自己又為了「陰霾」傷了林敏偉,不過事情有些改變,起碼現在只要一有空閒,腦袋就是想着他。

想着他昨天那句不冷不熱的「好吧」,想着他順應自己說得「各取所需」。想着步出他家後,他會不會又大哭一場。想着今天上班都還沒見到他呢!

唉!看來,又被TOM料中,自己真的陷下去了。

TOM是個天生企管長材,外表謙遜溫和,手腕卻最鐵血強硬,在他的理念中,團體有某些必要禁忌,忌傳謠言、忌組派系、忌散播私隱,他允許下屬在公事上犯錯,但不能犯禁忌。

潘其欽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遇到這個留洋回國的主管。沒有沾染上崇洋媚外的心裏,卻吸收了尊重人權的精神,今天才有被拔擢出線的機會。

但,謠言難禁,表面上沒人敢說開,私底下卻沸沸揚揚,以往,兩個老總監整治林敏偉是因為TOM將他專派給自己,現在,卻根本是把他當自己的情人來報復。

林敏偉一進公司就被黃世河抓去影印數年來的報表,盧夕文也「不甘示弱」的叫他整理全課業績彙報。幾天下來,潘其欽把事都忙得差不多了,他卻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也不知該不該感謝他們兩個的「幫忙」,這段日子,他們只能在公司匆匆對視,什麽話也說不上,結果謠言反而有點止息。因為誰都看不出來,他們兩個「好」在哪裏。

不過今天,潘其欽已有些受不了,便特別待在辦公室等他。

表都已經指著七點了,對方還不放人,心裏實在有點光火,想去要人嘛,又怕把事情搞的更複雜,只好悶悶不樂的坐在辦公室等。

八點半,終於看到林敏偉拖着疲憊的步伐走進來。令潘其欽悸動的是,當他看到自己時,竟馬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DENNIS…你…還在啊…」他像得到什麽寶貝,驚喜道:「要…不要喝茶?我泡給你!」

「你累一天了,還泡什麽茶!你還沒吃吧?」潘其欽皺着眉,自玻璃窗望向外頭,半隻貓也沒。

「嗯…」林敏偉點點頭,又問:「今天你也忙很晚啊!」

「我在等你。」潘其欽靜靜望着他一會兒,淡淡一笑:「最近都沒能好好跟你說話…心裏怪怪的…有點想你。」

「啊…」林敏偉眨眨眼,臉紅了起來,似乎有點不敢相信這個答案。

「你啊什麽!過來…」潘其欽朝他招招手。

林敏偉怯怯的走向他。連脖子都紅了。

潘其欽將他拉到身前,環着他的腰,抬頭道:「你姐還在家嗎?」

對於潘其欽的親密行為,林敏偉無法反抗,獃獃的點點頭。

潘其欽略顯失望:「那…也不能去我家住了…」

林敏偉再度眨着眼,覺得整個人都要冒煙了:「你…要我…去你…家…住?」

「嗯,突然很想跟你在一起…不過既然你姐姐…」

「沒關係的…我…想去…」林敏偉忙說着。

潘其欽心中想笑,早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卻故作認真:「你姐姐不會問啊?」

「…我…不知道…可…我想去…我真的想去…」林敏偉似乎有點怕潘其欽「堅持」要他回家陪姐姐。

「這可是你說的,我不管了!那我們先去吃個東西再走!」潘其欽緊緊將他一抱,隨即找起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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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NNIS,你的小黑貓呢?」

「送給TOM的女兒了!」

「你捨得啊?」

「那是它自己跑來的,我沒養幾天!」

「DENNIS…我今天…睡客房嗎?」

「……睡廚房。」

「啊?」

「啊什麽?你白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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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躺在他的雙人床上了,雖然,這有點交換條件的味道…但,實在很兩難啊!

要選擇住他家,但得調研發部,還是留在他身邊當助理,卻得分開住…怎麽不能又當他助理,又住他家呢?

唉,我真是越來越貪心了!

林敏偉趴在他身邊,藉着餘光,仔細的看着他睡着的模樣。手指輕輕在他鼻尖跳躍。今天,這男人說─有點想我…真像做夢。

潘其欽無意識的揮揮手,企圖拍掉鼻子上的「蒼蠅」。

林敏偉心裏甜絲絲,忙一把抱住他,耳朵附在他心臟,聽着他心跳,怦怦怦…覺得萬分滿足。

住在一起就算是情人,不能只說是「各取所需」了吧!林敏偉不想再問了,他實在不想聽潘其欽又生出什麽奇怪的話來形容彼此的關係。目前,姑且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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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鈴聲響,林敏偉開了門。來者和開門都感到意外。

是劉邦奇,他錯愕的眨眨眼,以為走錯地方,想了下,記起他是林敏偉。離喜宴碰面已經一個多月了,那時,自己曾猜到潘其欽會和林敏偉更進一步交往,卻不知道他們的關係似乎進展飛速…晚上十點多,他竟然在潘其欽家出現!

「呃…阿欽在嗎?」

林敏偉滿頭亂髮,一臉迷糊,是睡到一半被吵醒,一見到劉邦奇突然精神起來。推推眼鏡,直點頭:「你好…嗯…DENNIS今天去香港…」

「去香港?」劉邦奇有些驚疑:「昨天他才跟我約好的…」

「因為…今天早上香港分公司有個案子契約出問題,臨時才去的,明天就回來了!」

「這樣啊…」劉邦奇垂頭想了想,正不知如何作處時,林敏偉忙道:「呃…劉…先生,你要不要進來坐一起?」

「哦…你叫我邦奇就好!」劉邦奇抬起頭,晃晃手上的牛皮紙袋道:「我本來是要把一些東西交給他…」

「方便我轉交嗎?」林敏偉讓開了身子。

劉邦奇靜靜瞧了他好半晌,沒說話的走進門。

看着林敏偉手忙腳亂的泡著熱茶,劉邦奇心裏五味雜陳,一時半刻也說不清,主要,他真的沒想到林敏偉竟似乎和潘其欽同居了!

林敏偉端上茶,就恭恭敬敬的坐在一旁,一副等他開口的樣子。

「這是…阿欽…一個學長的東西…」劉邦奇將牛皮紙袋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直像下了什麽決心才道:「阿偉…阿欽有沒有跟你提過…」

「沈靜羽嗎?」林敏偉深吸口氣,牽強的勾出一抹笑。

劉邦奇沒有意外的點點頭。但他無法估計林敏偉了解多少,便直問:「你很清楚他們的事嗎?」

林敏偉抿起嘴搖了搖頭:「…DENNIS…只跟我提過他是他學長,但是中間斷了六、七年才真正的在一起…後來…他就過逝了…」

「有…跟你提他怎麽過逝的嗎?」

「沒有…」林敏偉苦澀一笑:「…DENNIS…幾乎不提他的事。」

劉邦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即緩緩將牛皮紙袋倒翻出來,裏頭掉下一個白色信封及兩個裝着閃亮亮小東西的夾鏈袋。

劉邦奇拿起信封,眼神忽顯空洞道:「這個…算是…靜羽的遺書吧!」

遺書!!

不知怎麽,林敏偉心一跳,有些震驚的望着劉邦奇。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靜羽的遺書為什麽落在我這裏…」他將它交到林敏偉手上道:「我甚至還可以告訴你,阿欽他不知道有這封遺書…」

劉邦奇不等他回過神,又拿起桌上的兩小袋東西漸次遞給他:「這個是靜羽載在左手的戒指…這個是他耳朵的銀針……」

林敏偉將戒指和銀針置於掌心細細瞧了瞧,不知怎麽,心口像被那細針扎了般,竟有些疼。

他將戒指和銀針置入了牛皮紙袋,拿起這沒有彌封的信,抬眼瞧著劉邦奇。

「你可以看。我想沒關係的。」

「呃!」林敏偉有些尷尬的望着他,只覺在劉邦奇沈穩的笑容中似乎帶着透不出邊的深意。

「阿欽…世上本來就沒有圓滿的事…」林敏偉趴在他身邊,用着虛弱的聲音道。

潘其欽不知他為什麽突然說這句話,只閉上眼,沈默半晌:「…別叫我阿欽,叫我DENNIS。」

「因為我們是情人,而你不允許你的情人叫你阿欽嗎?」

「我們一定要討論這個嗎?」潘其欽眉一皺,聲音壓迫起來。

林敏偉有點怕他這樣的口氣,總覺下一句可能會接:若你繼續說,那麻煩你滾回去吧!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竟還是開口:「靜羽都叫你阿欽,所以你不愛跟你睡一起的人也叫你阿欽…因為…你怕自己會不小心把我叫成靜羽了…對嗎?」

潘其欽重重吸口氣,鬆開原本抱着他的手,沉聲:「阿偉,你怎麽了?干麻說這些有的沒的!」

「你一回來…先開電腦,寫了寫東西才和我上床…你都是這樣的,上床前都要去寫東西,你在跟靜羽報備,是嗎?」林敏偉終於坐起身,任由被子滑落,露出赤裸裸的上身。

粗重的呼吸聲在空氣回盪。林敏偉幾乎可以預感他將要暴發令人難以承受的反應,可是,他心中明白,不趁這時把話說清楚就再也沒機會了─因為,光想到無形的沈靜羽,已讓他的感情走的苦心熬煎,就不難想像,當他拿到那些東西時,會怎麽封印自己!

「DENNIS…要有關係…並不難,只是,它必須要付出代價的…只要付出代價,就會有的。」

「什麽意思?」潘其欽陰冷道。

「如果,你在任何場所都公開着彼此的感情,大家自然會知道彼此的關係,這時,就不需要什麽白紙黑字來證明…而如果你想保有這份私隱,那麽,這層關係,當然也是見不了陽光的…」

潘其欽總算坐起身,胸膛起伏,活似壓抑著滿腔怒氣:「你現在半夜三更跟我吵架,就是要我公開和你的關係?」他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這男人,覺得這傢伙是瘋了嗎?

「你覺得我在設計你嗎?」

潘其欽心一嚇,有點意外這個一直表現「單純」的林敏偉怎麽突然變得如此敏銳。

林敏偉悲哀的垂下眼神,虛弱道:「…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為何總走不出去過去的傷口…你這樣遲早會毀了自己!」

「你不能單憑這點來評斷我人生失敗!」

「我不是說你人生失敗,我只是希望你…忘了他,以得到救贖!」

潘其欽冷冷一笑,面露不屑道:「高材生,你又知道什麽才是救贖?」

聽這牙利森森的諷刺,林敏偉鼻一酸差點就綴下淚,可他終究還是忍住,只是沒再說話,下了床,開始找起衣褲穿載起來。

看他這動作,潘其欽猜想他下一步恐怕要轉身出去,不禁有些震驚,便也落下床,抄起衣服邊穿邊道:「你現在算什麽?跟我攤牌嗎?你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原來一直好好的,怎麽我去一趟香港你就發起瘋了!」

林敏偉穿好衣服,背着他呆立半晌,終於用着疲軟無比的聲音:「當意識變的越來越清楚,就表示你已得到救贖…」

「我的意識哪裏不清楚?」潘其欽突然發覺,現在,竟半句也聽不明他在說什麽。

「你的意識不純粹,有影子!」林敏偉回過身,紅着眼眶面對他:「你教我要懂得生氣,自己卻不知怎麽憤怒,你以為你表現的恨他就可以清醒,你以為你把我帶到床上就是報復,卻不知道,這根本是自毀…」

潘其欽心一愀忽然有些恍然大悟:「你…看了我的電腦日記?」

林敏偉咬着牙,不否認:「那不難的,密碼是他的生日嘛!隨便猜就猜到了!」

「阿偉…你…」潘其欽真是傻了,他想也想不到林敏偉竟然毫無歉意的說出這種話!

林敏偉像早料到他的反應,只轉開臉,淡淡道:「對不起…」說罷,他走向書櫃,翻了翻,拿出個牛皮紙袋…

夜黑的卧室,潘其欽瞧不太清他的表情,卻感覺出一股異樣的情緒。

@@@@@@@@@@@@@@@@@@@@@@@@@@@@@@@@

燈一亮,潘其欽已看清了手中的小飾品。

林敏偉看他怔怔的瞧着手心發抖,一手掩起嘴,眼眶漸漸泛紅,心就直落而下。

一個月的同居生活,一個月的性愛交纏,一個月的甜言蜜語,完全比不上幾根閃亮的銀針和戒指。他知道,和潘其欽的關係,全部又回到原點了。

「還有這個…」林敏偉覺得萬分虛脫,有氣無力的拿起「遺書」給潘其欽。

潘其欽急急的收斂心神,將信封打開,拿出一張已顯皺摺灰黃的紙。

上頭只有短短兩句英文。念了一次,潘其欽就明白這是一首耳熟能詳的西洋樂曲Somewhereoutthere的開頭,第二句詞則只寫了一半,然而,那字是如此熟悉,教他雙肩莫名發麻。

潘其欽強壓震驚,疑惑的抬眼看了林敏偉,止不住的顫聲:「這些東西…從哪裏來的?」

「…劉…邦奇…」林敏偉有些猶豫的說着。

「…靜羽留給邦奇的?那…你怎麽把它拿來?」

「他要我拿給你…他還說…這一封…」林敏偉瞧了他一眼,眼神滿是空洞道:「…是他留給你的遺書。」

「你…說什麽!」這句話真令潘其欽有些心驚肉跳。

「那真的是他留給你的。」林敏偉深吸口氣,堅持道:「劉邦奇說,這張紙沈靜羽死時一直以手壓在胸前,雖然沒有屬名,不過,他知道這該是留給你的。」

潘其欽當場指著林敏偉,很想粗口反駁,但不知怎麽一股洶湧的暗潮卻在血液中翻騰著,讓他一開口,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如果真是這樣,邦…奇…早拿給我了!」

看他如此激動,林敏偉還是難掩心裏的微微妒意,可是,卻還是溫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才要我拿給你…但我相信這確實是留給你的。」

為什麽現在才拿給我…為什麽?為什麽!!潘其欽很想再追問,然而內心深處,卻已有些意識到答案了。只是自己似乎不想去承認。

劉邦奇想佔為已有!!他知道,深深知道!

「我想,沈靜羽是想寫下Somewhereoutthere的歌詞,只是…」

只是,沒有力氣寫完就死了。林敏偉沒有說完,潘其欽卻也了解了意思。

因此,他只是垂下眼,抖着手,細細的看着這手歪歪斜斜,卻又令他刻骨的字跡。

SomewhereoutthereBeneaththepalemoonlightSomeone』sthinkingofme

Andlovingmetonight

SomewhereoutthereSomeone』ssayingaprayThatwe』llfindoneanother─

(就在那裏在蒼白的月光下今晚有一個人正想念着我愛着我就在那裏有個人正在祈禱着我們都將會找到對方…)

「…他…文筆很好…可以自己寫給我的嘛…又何必抄歌詞…這不可能是…他的遺書啦…這應該是他大學時…寫來…練唱的…」潘其欽喃喃念了幾次,已掩不下激動,終於失聲的哭了出來。

是嗎?或許吧!聽他這一說,林敏偉也不肯定劉邦奇的話,然而卻已下不了決心再去商榷真假。因為他知道,真相,對潘其欽來說,或許都不是很重要了。

「相信,比懷疑…更快樂!」林敏偉眼圈也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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