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伊恩坐在聖龍剛才坐的大吊椅上,臉部表情錯綜複雜。

他自命風流,又自視甚高,對有難的處子X0美人當然不會見死不救。

可是奧朵雅不一樣,從看到畫像的那一刻算起,他就著魔似地迷戀她的背影,為了證明她的真偽,不惜夜探楚門,然而在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之後,他一點都不後悔今晚的行為,甚至也不怪聖龍設下圈套。

唯一的難題是,他對奧朵雅意亂情迷的同時,仍然心繫着雀喜兒。

這證明了一件事,不論奧朵雅有多麼地令他心動,他還是深愛着雀喜兒。

他告訴自己,現在什麼都別想了,快想想誰是最適合保護奧朵雅的人選,說也奇怪,不管他想到誰,他第一個反應都是——不好。

怎麼會這樣呢?

不讓別的男人接近奧朵雅,這是什麼心態?難道他已經愛上了奧朵雅?

何以這麼輕易就有戀愛的感覺?是因為她的美麗使然?還是因為緣分使然?

他低下頭,頭幾乎是軟弱無力地垂在脖子上,模樣十分憔悴,像只戰敗的鬥雞在檢討無法招架的原因。

時間在他陷入困境中飛快流逝,接近天亮時分,一陣輕到不能再輕的走路聲,和一股淡雅的香氣,使他頹廢的精神為之一振,不過他沒有抬頭尋找聲音和香味的來源,他很清楚這個不用看臉就能讓他心跳狂野的人是誰。

也只有奧朵雅,才有這種令男人暈眩的魅力。

「伊恩。」奧朵雅輕輕呼喚他的名字,似乎是不能確定他是醒著還是睡着。

「早安,奧朵雅。」伊恩抬頭,試圖以平淡的笑容掩飾她對他的影響力,但在看到奧朵雅衣着的一剎那間,他忍不住發出「啊」地一聲。

「有什麼不對嗎?」奧朵雅睜大眼睛問。

「對了,這就對了。」伊恩像只猴子似的興奮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什麼事對了?」奧朵雅的眼神如墜五里霧般迷濛,更顯得她嬌柔動人。

「這身衣着解開了我這四天想不透的謎團。」伊恩豁然一笑。

「我的衣着?謎團?」奧朵雅不能理解地看着身上的印度傳統服裝。

「奧朵雅,其實我們早就見過面了。」伊恩凝視着她說。

「如果我見過你,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樣子。」奧朵雅脫口而出。

「為什麼?」伊恩屏息的問。

「你是一個令任何女人見了都會心動的男人。」奧朵雅羞怯的說。

「謝謝你的恭維。」伊恩威到身子有些飄飄然。

任何一個男人,被奧朵雅這樣的美人讚美,肯定都會有和伊恩相同的感受。

而且那番話完全不是虛偽的應酬話,伊恩自己也明白,他在女人心目中幾乎就是白馬王子的化身。他外型俊俏、用錢大方、能言善道、溫柔體貼,再加上精通魚水之歡,雖然聲名狼籍,但愈是令女人傷心的男人,女人愈是深愛不已,所以好色可以說是他吸引女人的利器。

不過奧朵雅是個純凈的女人,對他的風流艷史自然毫不知情,可是從她的眼神中,不難發現她對他的感覺和他對她的感覺一樣,都是——一見鍾情。

兩個外形相稱的男女,像他們這般的俊男美女,是最容易在第一眼觸電。

只是……伊恩這時候不太願意想起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你才是全世界男性夢寐以求的美人。」伊恩投桃報李道。

「你說錯了,我應該是全世界男性的惡夢。」奧朵雅意指詛咒。

這句話一出口,沉默至少維持了有一分鐘那麼長,伊恩刻意用俏皮的語調問:

「你想起來我們在哪見面了嗎?」

「完全想不起來。」奧朵雅搖頭苦笑。

「給你一個提示:在飛機上。」伊恩眨了眨眼。

「最近我的確是坐了一次飛機,但我沒見到有相貌堂堂的男人。」

「原來你在飛機上會尋找帥男人!」伊恩舉起食指,一副抓到把柄的模樣。

「我才不會。」奧朵雅翹著嘴唇說:「事實上那天在飛機上,我只注意到一個非常美麗但脾氣不好的異國女子。」

「我就坐在你說的那個女子的旁邊。」伊恩近乎公佈答案。

「不可能。」奧朵雅回憶的說:「她的左手邊是走道,右手邊坐着一個老先生,我們兩個說的女子絕不可能是同一名女子。」

從這點看來,奧朵雅並不如雀喜兒聰明,但美女不太聰明根本不算是缺點,甚至可以說是一大優點。太聰明的女人像雀喜兒,總是想跟男人平起平坐,奧朵雅正好完全相反,主見少的女人往往把男人的話當成聖旨般服從。

簡單的說,如果說奧朵雅是貓,那麼雀喜兒就是貓科的另一族——老虎。

這個比喻完全符合伊恩心中的想法。

那天在飛機上,伊恩真正注意的不是穿着牛仔褲的雀喜兒,而是穿了和今天相似的印度傳統民族服裝的奧朵雅。雖然當時她的臉上罩了一層面紗,只有眼睛露出來,若以兩個女人的眼睛相比,雀喜兒紫水晶般的眼眸,更勝奧朵雅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眸,但他的直覺還是中意奧朵雅。

他迷上畫中胴體的原因,或許就是直覺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照這樣看來他其實是先愛上奧朵雅,可是天意卻讓他先承諾了雀喜兒……

「唉!」伊恩嘆了一聲,他和奧朵雅之間既然無緣,那就無緣到底吧!

「你發覺自己記錯了對不對?」奧朵雅誤解這一聲嘆息。

「我就是那個老先生。」伊恩明明白白的說。

「我不懂,你怎麼可以一下變老?又一下變年輕?」奧朵雅深感震驚。

「是易容術,你沒看過電影嗎?」伊恩心直口快的問。

「我對花花世界所知不多。」奧朵雅幾乎每天都在逃亡,哪有時間看電影!

「對不起,我沒有惡意。」對不起三個字這兩天成了伊恩的口頭禪。

「我不是那麼容易動怒的女人。」奧朵雅像花一樣的微笑。

「那就好。」伊恩佯笑,他怕的是眼淚。

「你一整晚沒睡,肚子應該餓了吧。」奧朵雅溫柔道:「我去弄早點。」

「你怎麼知道我沒睡?」伊恩眼珠一轉。「莫非你也一整晚沒睡?」

「我……」奧朵雅吸了一口氣,努力道出:「我昨晚失眠。」

「失眠多半是因為心煩而睡不着。」伊恩關心地。「你有心事?」

「我很想我的家人。」奧朵雅凄然的說。

「他們現在好嗎?」伊恩問下去。

「本來小哥還活着,不過他在今年也斷了音訊。」奧朵雅幽幽訴說:「從我爸爸過世後,我們兄妹就分開來逃,到了每年我父親忌日的那一天,都會託人在西藏家鄉的神廟,以自己的名字點燈,今年只剩我一個人點燈。」

「這並不代表他已經死了,有可能只是耽擱了。」伊恩規勸道。

「希望如此。」奧朵雅眼睛十分勉強地擠出一條線,笑得很苦的樣子。

「開心一點,人是靠希望活下去的。」伊恩打氣道。

「希望?」奧朵雅聲音忽然變得非常酸楚。「我已經沒希望了。」

「你為什麼這麼說?」伊恩心頭一窒。

「沒什麼,我去弄早餐。」一滴眼淚自奧朵雅清澄的眼中進出。

「你為何哭了?」伊恩臉色丕變,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睫毛掉到眼睛裏。」奧朵雅避重就輕的說。

「讓我看看。」伊恩湊近身子,兩人之間的磁力迅速擴大好幾倍。

「我自己弄就好了。」奧朵雅慌張地向後退了好幾步。

「不行,手上有很多細菌,我去拿衛生紙。」伊恩抓住她的手,完全不顧印度民風保守,仍然有着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不過他感到十分驚訝,她的手冰冷得像失去生命一般。

「不用麻煩了,睫毛已經不在眼睛裏了。」奧朵雅神情緊張的說。

在這同時,又一顆晶淚毫無預警地從奧朵雅眼眶滾了下來,照理來說如果眼睛裏沒有異物是不會這樣隨意流淚,除非這顆淚是受到控制,也就是說主宰淚腺的大腦和情緒使之流淚。

伊恩看出了端倪,奧朵雅因為說謊而神情緊張,她流淚根本就不是睫毛的緣故,而是因為她傷心難過。如果他沒猜錯,她沒睡不是因為失眠,有可能是因為哭了一整夜,現在她的眼皮八成還有昨晚哭過的淚痕。

令她煩憂的事,不止她哥哥下落不明,一定還有別的因素!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沒錯,伊恩冷不防地掀開她的頭罩,當他看到她典雅美麗的容顏,雙眸卻又紅又腫時,他彷彿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相信任何人此刻看到她變形的眼睛,都不免有肝腸寸斷之感。

「你的眼睛……」伊恩愕然了好一會兒才出聲。

「我一夜沒睡,眼睛就會像糖炒栗子。」奧朵雅心虛的說。

「你不是說謊的高手,告訴我你為什麼事傷心了一晚?」伊恩追問。

「請讓我去做早點。」奧朵雅睫毛一抖動,又把淚珠抖了下來。

「你昨晚沒睡是因為那個多嘴公告訴你……」伊恩試探的問。

「不,是我自己問聖龍的。」奧朵雅馬上坦白。

「他都對你說了?」伊恩垂頭喪氣。

「你的決定是對的,你沒有必要為我冒那麼大的危險。」奧朵雅苦笑。

「你誤會我了,我不是貪生怕死,而是……」伊恩忽然咬住下唇。

「而是什麼?」奧朵雅怔怔地望着他。

「沒什麼。」伊恩搖頭,就讓她認為他是鼠輩好了。

「人生難免一死,我早有心理準備。」奧朵雅想要微笑,可是卻淌下淚水。

看着奧朵雅一發不可收拾的淚水,伊恩心如刀割,忍不住雙手環住她顫動的肩膀,讓她依着他胸膛,哭濕他的襯衫。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用眼淚軟化他的決定,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是理所當然的,她的一生就像坐在一艘破船上飄蕩,隨時可能溺沉大海,眼看他駕了艘豪華遊艇經過,她向他發出求救訊號,他卻見死不救,遇到這種情況誰不哭。

不知過了多久,伊恩感到懷中的奧朵雅身子不再劇烈抽動,同時他的心中也有了個兩全其美的決定。「奧朵雅你別哭了,我答應你就是了。」

「不要,不要勉強。」奧朵雅輕輕推開他的手臂。

「一點也不勉強,你聽我說,要我色男人眼睜睜地看處子X0美女受苦,這對我來說是比死還痛苦的折磨。」伊恩誠懇道:「我非常願意幫你解除詛咒,這是我的榮幸,希望你不要拒絕。」

「你說真的?」奧朵雅喃喃問。

「我像騙子嗎?」伊恩反過來逗問。

「不像。」奧朵雅紅著臉說:「關於你的收費,二十萬美金和陪睡……」

「不再是了,那是三天以前的收費標準,現在改成只收錢,不需要陪睡。」伊恩神情嚴肅。「奧朵雅,你是個非常令男人心動的女人,我們倆將孤男寡女的共處一段時間,如果我想冒犯你,你大喊雀喜兒三個字就可以保住清白。」

「雀喜兒是什麼意思?」奧朵雅好奇的問。

「不是意思,是我未婚妻的名字。」伊恩篤定的回覆。

奧朵雅做好了早點,便藉口回房收拾衣物,獨留伊恩一個人用餐。

伊恩還以為奧朵雅心情很好,雖然她離開餐廳時確確實實面帶笑容,但一關上房門,奧朵雅的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珍珠落下。

她為什麼又哭了?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現在的心情應該是高興才對,附在她身上十八年的詛咒終於有機會消除了,從此她可以不必再戴面罩,她可以像尋常少女一樣談情說愛,甚至和心愛的男人結婚,白首偕老……

可是她只有一個念頭——好想哭,好想讓滿眶的眼淚一次流乾。

這時賓雪躡手躡腳地靠近奧朵雅的房間,像個賊似的將耳朵枕在門板上,因為今早聖龍已經把昨晚和伊恩談判的經過全部告訴她了,令她非常掛憂奧朵雅的心情,果然不出所料,奧朵雅正在哭泣。

剛才經過餐廳時看到伊恩在吃早點,一看到桌上有印度鬆餅,她立刻知道是奧朵雅親手做的,那傢伙居然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若換成她是奧朵雅,鐵定在鬆餅里摻瀉藥,讓伊恩嘗到見死不救的惡果。

雖然她很想替奧朵雅教訓伊恩,可是他是她小叔,她心有餘但力不足。

為了掩飾心中的無奈,除了假裝尚不知情外,似乎也別無選擇。

「小師妹,你怎麼在哭?」賓雪門沒敲就走進來。

「我不知道。」奧朵雅眼睛如水潭般清澈,看不出有說謊的跡象。

「哪有人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賓雪遞上面紙盒。

「我真的不知道。」奧朵雅一邊拭淚一邊說:「可能是我天生愛哭吧!」

「看到蚊子死都會流淚的人,不是愛哭鬼是什麼。」賓雪糗道。

「那隻蚊子死後還被肢解,那麼可憐,我當然會哭。」奧朵雅抱怨。

「瞧你的語氣,好像我殺的是人,不是蚊子。」賓雪置之一笑。

「不論什麼,只要有生命,上師說過都不可殺生。」奧朵雅緊蹙著眉彎。

「誰叫那隻蚊子要吃我的血!」賓雪反擊。

「只不過損失一點血,和佛祖割肉喂鷹根本不能比。」奧朵雅直言。

「萬一那隻蚊子是病媒蚊,你說,我肚子裏的孩子怎麼辦?」賓雪辯駁。

「你是師姐,我說不過你。」奧朵雅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動作。

「上師的教誨,要有彈性地運用,這樣才不會淪為食古不化。」賓雪勸導。

「我懂了。」奧朵雅偏著頭。「可是有一點我不懂,肢解蚊子……」

「我已經替蚊子念了一萬遍往生咒。」賓雪吐舌道,她一時氣憤失了理智。

「那就好了。」奧朵雅臉上終於展露出一絲笑容。

看到奧朵雅甜美的笑容,賓雪這時懂了古人說「一笑傾人城」的意思,雖然她也是個美人,不過她沒有自戀癖,也從不對着鏡中的自己騷首弄姿,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笑的時候和奧朵雅同樣魅力十足。

如果伊恩見了,他會怎麼樣呢?賓雪對這個問題感到有趣。

他是色男人,對美的追求比一般男人大膽,因為一般男人知道自己有幾兩重,對於太美的女人連看都只敢偷偷看,但伊恩不一樣,他的臉皮比酷斯拉的皮還要厚,越美的女人,征服的企圖心就越強烈。

嚴格說起來,剛才在餐廳和伊恩打了一聲招呼,這是他們嫂叔第一次會面,但從聖龍的口中,聖龍非常喜歡伊恩長伊恩短的,對家族其他成員則鮮少提及,所以她對初見面的伊恩已有認識一輩子的感覺。

伊恩和聖龍一樣都有令女人無法抗拒的外型,不過伊恩沒有聖龍那麼重的陽剛味,他的皮膚乾凈得讓許多女人自嘆不如。據聖龍表示,伊恩最討厭自己怎麼曬都黑不了的膚色,就是這細緻的皮膚,使伊恩看起來更像花花公子。

不,不止像而已,他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色狼。

在聽過伊恩保鑣的條件——陪睡,賓雪早就認定他是個花心蘿蔔。

可是,賓雪萬萬也沒想到,伊恩居然對雀喜兒付出了真感情!

伊恩有可能放棄奧朵雅這樣的大美女?

他真能做到對雀喜兒的承諾嗎?

不是她門縫裏瞧人,把小叔瞧扁,而是她更相信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

沒錯,在賓雪黑白分明的眼中,色男人和狗之間是等號。

她甚至願意拿命跟老天爺賭——伊恩絕對會偷腥!

就在賓雪沉思之際,奧朵雅拿出旅行箱,並把衣物逐一放進去。

「你在做什麼?」賓雪驚愕地看着奧朵雅。

「師姐,謝謝你這一個月以來的照顧。」奧朵雅感激的說。

「你為什麼要離開楚門?」賓雪蠻橫地將奧朵雅手中的衣服一把搶過來。

「去馬來西亞。」奧朵雅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殺手已經追到楚門門口,你不能離開這裏半步。」賓雪手撫著頭,顯然奧朵雅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模樣,令她頭疼不已。

「不用擔心,伊恩答應保護我了。」奧朵雅莞爾一笑。

「他什麼時候改變主意?」賓雪心中隱隱覺得好像有大事要發生了。

「今天早上,他本來……後來……」奧朵雅忽然梗住,眼淚如花辦般飄落。

「這是好消息,你為什麼又哭了?」賓雪像替奧朵雅拭淚。

「他有未婚妻了。」奧朵雅以含糊不清的聲調說。

「是雀喜兒……等一下,你哭是因為伊恩有未婚妻?」賓雪再問一次。

「我不曉得,我只是覺得心情不好。」奧朵雅一臉愁雲慘霧。

「老天!你該不會對他……對他一見鍾情!」賓雪嘴唇抖得好厲害。

奧朵雅彷彿聽到什麼恐怖的話似的,花容嚇得頓失顏色。

「你說話啊!」賓雪其實已經瞭然於心。

「當我聽到他有未婚妻時,我感覺心冷了、手涼了,整個人像快死了那般涼颼颼的。師姐你告訴我,這是不是因為我喜歡他的緣故,所以他有未婚妻這件事對我來說是個打擊?」奧朵雅求助地握住賓雪溫暖的手。

「是的。」賓雪默默地點頭。

「我不明白,怎麼可能才一眼就喜歡他?」奧朵雅納悶。

「我明白,像我一開始討厭死聖龍了,可是老天卻安排我愛上他,所以愛情是很玄的,彷彿是由命中注定,決定男女之間的緣分指數。」賓雪語帶玄機。

愛情往往是在一瞬間燃燒起來,賓雪相信,任何一個女人在聽到一個英俊非凡的男人願意為她捨命時,很難不感動,不墜人情網。

「在老天爺的眼中,伊恩與我會是什麼樣的結局?」奧朵雅喃喃。

「伊恩已經有了未婚妻。」賓雪只好明講。

「師姐你放心,我絕不讓自己成為破壞感情的第三者。」聽到這句話,奧朵雅的眼眶內又有浪花打轉,但她盡最大的努力不讓淚水奪眶而出。

現在說什麼都不好,而且開口只會讓奧朵雅更加難過,經過一陣尷尬的沉默,賓雪拍了拍她肩膀,然後悄悄地退出房間,深怕自己反而會忍不住哭出來。

比起她父不詳的出生,奧朵雅被詛咒的人生要可憐多了,簡直可以用悲慘來形容。這時她心中的天秤,一邊是雀喜兒,另一邊是奧朵雅,開始出現傾斜的狀態,她真想幫奧朵雅橫刀奪愛。

但伊恩才是三角習題的關鍵,決定權是在他手上。

對於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奧朵雅為情所苦,賓雪的眼眸蒙上一層陰影。

她垂頭喪氣地走着,根本沒注意到聖龍迎面而來,直到撞進他寬廣而熟悉的胸膛里,一股怨氣跑了出來,怒道:「你要死了,走路不長眼睛。」

「火氣那麼大,當心生出來的寶寶是紅頭髮。」聖龍小心地撫著賓雪的肚子。

「都是你們男人惹的禍!」賓雪牛頭不對馬尾地接話。

「孩子是愛情結晶,怎麼能用禍這個字眼!」聖龍用極不悅的聲音說。

「我不是在說我們的孩子,我現在在罵伊恩。」賓雪趕緊澄清。

「他竟敢對嫂子不敬,我非要海扁他一頓不可。」聖龍握起拳頭。

「不是對我,是對奧朵雅。」賓雪加以解釋。

「他已經答應做奧朵雅的保鑣,難道奧朵雅沒告訴你?」聖龍困惑不解。

「說了,但奧朵雅一直在哭。」賓雪幽幽嘆了一口氣。

「她天生愛哭,高興哭,不高興也哭,真怕了她。」聖龍挖苦。

「這次她哭是因為她對伊恩一見鍾情,但伊恩卻已經有了雀喜兒。」

「伊恩也很苦惱,所以他才會猶豫不決,我肯定他的痛苦不下於奧朵雅。」

「你說我們該怎麼做?」賓雪一籌莫展的抬頭看着聖龍。

「如果你下輩子不想牽豬公,就不要插手。」聖龍曉以大義道。

讓月下老人去頭痛吧!

在聖龍的安排下,伊恩和奧朵雅扮成警衛的模樣,順利搭上飛機。

坐定位後,伊恩立刻發現有三名乘客不時用眼角餘光注意他,事情再明顯不過了,這三名乘客都是跟蹤者。復仇者本身就是易容術的高手,所以只要從楚門出來,甚至是抬出來的棺材,他肯定都不會放過。

一出機場,伊恩和奧朵雅便搭渡輪到香港島,三位跟蹤者也尾隨在後,今天剛好是周三,跑馬地有人潮洶湧的賽馬活動,利用這個機會伊恩不難甩開監視,然後他們再搭地鐵到虎豹別墅的密屋。

經過短暫的休息和換裝,倆人到中環頗具盛名的鋪記酒家享受道地的港式飲茶。伊恩幾乎是癱坐在椅子上,坦白說他從來沒有這麼累過,原因是奧朵雅可以說是他所保護過的處子X0美女中,手腳最不靈活的一個。

她明明手長腳長,可是跑起來卻像大象一樣遲緩,使他好幾次都想背着她跑。

但他每次手伸到一半就想到雀喜兒,背她的念頭也跟着打消。

他嘆了一口氣,雀喜兒三個字好比孫悟空的頭箍,只要一念他就頭痛。

而且是頭痛欲裂!

「對不起,我成了你的包袱。」奧朵雅像有讀心術般地看穿他在想什麼。

「我只是好奇,你跑步這麼慢怎麼逃過追殺?」伊恩面紅耳赤地轉移話題。

「用藏的,我藏過孤兒院、尼姑庵……」奧朵雅一臉滄桑。

「你該不會做過尼姑吧?」伊恩開玩笑似的戲譫。

「十歲到十二歲,在五台山上帶髮修行兩年。」奧朵雅淺笑道。

「騙人!」伊恩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

「若不是殺手追到廟裏,我現在搞不好要叫你施主。」奧朵雅輕快的說。

「真是難為你了。」伊恩以為那是苦中作樂的掩飾。

「如果能除去詛咒和追殺,我打算出家為尼。」奧朵雅認真道。

「別說這種傻話。」伊恩揮了揮手,一副別開玩笑了的表情。

「是真的。」奧朵雅下定決心似的大聲說。

「佛門是清靜之地,不適合你。」伊恩一口咬定。

「你為什麼這麼說?」奧朵雅蹙眉。

「你人長得漂亮,就算出家,男人也不會放過你,到時候他們每天都往廟裏跑,佛門變成菜市場,住持師父不把你趕出去才怪。」伊恩嘻笑地。「沒有了詛咒和殺手纏身,在眾多男人的追求下,你會過得很快樂……」

「眾多男人中,沒有一個是我要的。」奧朵雅打斷他的話。

「胡說,眾多男人中一定不乏讓你心動的好男人。」伊恩開導。

「我不要好男人,我要……」奧朵雅及時咬住下唇,收住色男人三個字。

「要什麼?」伊恩若有所感地心跳加速。

推著餐車的服務生走來,一看到男俊女美的組合就說:「先生、太太……」

「我們不是夫妻。」奧朵雅急忙澄清,雙頰卻紅得像落日餘霞。

「對不起。」服務生越解釋越糟。「我看你們很登對,所以才那麼說。」

「有什麼燒賣?」奧朵雅裝出嘴饞的模樣,適時結束危險的話題。

「有鳳爪、蟹黃包、魚翅餃、珍珠丸……」服務生如數家珍。

「伊恩你喜歡吃什麼?」奧朵雅微詢意見。

「你喜歡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伊恩反射的說。

「感情真好,想必你們是熱戀中的男女朋友。」服務生不識趣的又說。

「我已經有未婚妻了。」伊恩板着臉孔。

「啊!」服務生面紅耳赤,嘴巴張得大大的,卻吐不出半個字。

「隨便給我們幾籠燒賣好了。」奧朵雅立刻替服務生解危。

服務生飛快地放下幾個竹籠子,然後像個逃避條子的路邊攤販,火速推著餐車,一個不小心和另一台餐車撞上,發出引人注意的巨大聲響。奧朵雅故意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如果不這樣做,她怕她會哭出來。

像伊恩這樣有教養的紳士,遇到今天這種事通常都是一笑置之,很少有人會向陌生人說詳細,他卻特彆強調自己有未婚妻,而且語氣和表情都十分認真,令她深刻的感覺到,這句話不是對着服務生說,而是針對她說的。

他為什麼要對她說他有未婚妻這句話?他已經說過一次了,這一次再說代表什麼?難道他感應到她的心思……然而,明知道他不可能接受她的感情,可是她就是無法停止繼續愛他。

奧朵雅吸了吸鼻,用力把眼淚控制在淚腺里,舉起一雙沉重得不得了的筷子,假裝吃得津津有味。「真好吃,你怎麼不吃呢?」

「你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伊恩看得出來她快樂得有點不太對勁。

「回答什麼?」奧朵雅啜了一口香片,滋潤口中又乾又苦的澀味。

「你想要什麼樣的男人?」伊恩的腦海浮現鈴木拓介。

「問這個做什麼?」奧朵雅小心翼翼。

「我有一個朋友非常優秀,我覺得你們兩個很配。」伊恩做媒的說。

「謝謝你的好意,目前我沒有心情相親。」奧朵雅垂下眼睫,嘆了一口氣。

「見一面又有何妨?」伊恩以為這個動作是害羞表現。

「也罷,反正我不會再戀愛了。」奧朵雅露出不在乎的苦笑。

「再?」伊恩的心隱隱抽痛了一下。

「除了他,我不會再愛上別人。」奧朵雅用微乎其微的聲音說。

「他是……」伊恩深邃的眼眸彷彿成了兩壇酸醋。

「燒賣冷了就不好吃。」奧朵雅低着頭,自顧著吃燒賣,沒看到伊恩的眼神。

伊恩張開了嘴,不過很快地又合上,雖然心中有很多問題——他叫什麼名字?怎麼認識的?在哪裏認識的?為什麼分手……可是這些問題現在不能問,因為他從她側面,看到她的眼角有瑩瑩晃動的淚光。

該死的男人!伊恩忿忿地想,若讓他遇見,他一定會打得他滿地找牙。

看到奧朵雅為別的男人泫然欲泣,他好嫉妒、好痛苦……

之後倆人就沒有再交談,彼此陷入忘了對方存在的沉思之中,一直到回到密屋,情形仍然一樣,照理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屋很容易天雷勾動地火,但幸虧屋子大房間多,再加上他們有意迴避對方,兩天下來他們只有在吃飯的時間碰面,其他時間各在各的房間,伊恩在收集情報,奧朵雅則在研究食譜。

奧朵雅十分重視,也可以說是珍惜吃飯時間,因為能見到伊恩。

從早餐、午餐、下午茶到晚餐,幾乎每一餐她都費盡心思,但她心中並沒有「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這樣的想法,她只是單純地想對他好,她總是擔憂雀喜兒在下一餐出現,那麼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把握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對他好,是她現在唯一的奢求。

一看到桌上精緻的法式烤羊排,伊恩吹了聲口哨。「你會把我的胃寵壞。」

「如果你喜歡我做的菜,我可以寫一份食譜給你。」奧朵雅熱心道。

「心領了,不過給我食譜等於是害我。」伊恩猛然搖頭。

「害你?」奧朵雅聽得一臉霧水的樣子。

「我不想做家庭煮夫。」伊恩不勝欷歒的說。

「你誤會了,食譜是給你轉交給你妻子的。」奧朵雅解釋清楚。

「她在廚房只會打破碗筷。」伊恩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不下廚!?」奧朵雅噗哧一笑,只不過笑了之後,反而倍感心酸。

「將來誰娶到你,誰好命。」伊恩有感而發。

「我說過……」奧朵雅嚴正的語氣中摻雜了幾許落寞。

「我知道,要做尼姑。」伊恩接下去說。

「到時候你會不會來廟裏看我?」奧朵雅語重心長的問。

「會,一定會的。」伊恩毫不考慮的說,但這句話其實是謊話。

奧朵雅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彷彿他的話給了她全世界最大的幸福。

伊恩被這甜美無比的微笑攪得心頭小鹿亂竄!

跟雀喜兒相比,奧朵雅溫柔婉約的個性,可以說是男人心目中的理想老婆。

奧朵雅不但菜燒得好吃,咖啡和茶也泡得好喝,而且燙衣的技術媲美專業洗衣店。伊恩出身富貴,比妹妹小曼還愛漂亮。說來好笑,雀喜兒聰明伶俐,卻對家事一竅不通,尤其是燙衣還燙到差點釀成火災。

不過他是不會因為雀喜兒不會做家事,而另結新歡。

事實上老婆是娶回家相愛的,要把家事做好,多請幾個菲佣就行了。

打個比方,雀喜兒如同充滿熱力的朝陽,所以她的婚姻會像偉大巨著,多彩多姿;而奧朵雅是個溫柔恬靜的月亮,所以她的婚姻會是輕鬆小品,平實易讀。至於哪一種比較好,完全是看個人對家的需求。

對伊恩來說,若能夠同時擁有兩本書,該有多好……

就算他能,雀喜兒願意與另一個女人分享愛情嗎?奧朵雅願意嗎?

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問這兩個女人,答案是他會被剝皮。

而且是兩個女人一起剝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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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男人之韻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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