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克強在出口部辦公室外面走道來來回回了不下十次,始終無法決定要不要進去找亞男。

「你們自己吃吧,我們不去了。」她打到餐廳的電話里只說了這麼一句就掛斷了。

往餐廳路上,他便因裝了一肚子醋,食慾全消。加上又給她莫名的擺這一道,他更是沒胃口了,弄得他和曦宇最後也沒有吃午飯。

她不想和他一起吃飯也就罷了,幹嘛把時雨拖走?克強只想得出一個理由:亞男想向時雨打聽曦宇的事。她盯着他的垂涎相,分明是對曦宇一見鍾情了。

回到銀行,克強先去找時雨,但她不在電腦室。他當下就要直接去向亞男興師問罪的,問題是,他興哪門子師?問哪門子罪啊?他是被她深深吸引,然而他和她八字都沒有半撇呢。

於是克強回去正在擴充的舊出口部辦公室監督工人工作。其實他大可不必每天花這麼多時間待在這,他只需偶爾來查看,確定工人按照設計圖施工就行了。工程進度進行得

相當順利,他和亞男則除了偶爾打個照面,鬥鬥嘴,一點進展也沒有。

關鍵在於這三、四天裹,克強好幾次忍不住來到出口部臨時辦公室,但礙於上班時間,他不願打擾她,又怏怏走開。

就像現在,午餐休息時間過了,他又猶豫着不確定他該不該進去。

電子鎖咔地一響,門開了。克強正要假裝若無其事轉身,出來的卻是時雨,他此刻正需要的救星。

「時雨--」

「哦,克強。」時雨滿面憂愁。「真對不起。曦宇呢?」

「他原本想進來看你的,怕你不方便先走了。你們怎麼忽然走掉了?」

「亞男不舒服。」

「不舒服?」關切立刻取代了他原先的不快和猜疑。「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她說她想好了再告訴我。」

時雨似乎沒發覺亞男造句話有語病,克強可聽得迷糊了。

「這是什麼意思?」他皺皺眉。「她現在如何?」

「在餐廳洗手閭時她臉色很難看,現在好多了。」時雨歉然的笑笑。「對不起,我要回辦公室工作了。」

時雨走了幾步,克強叫住她。

「時雨,能不能借你的鎖卡開一下門?我想進去看看亞男。」

「哦,好。」

時雨用她的鎖卡刷開門,讓他進去。

☆☆☆

亞男坐在位子上的神情,依克強看來不像不舒服,比較像若有所思。

怎麼回事,巴克強?他自嘲道,你幾時變得如此小心眼了?

他還沒有走到她桌子旁邊她就看到他了。應該說,她就嗅到空氣裹的騷動了。走道兩側克強走過之處,辦公桌後的女人,包括已婚的,無不抬頭對他露出最迷人的笑容。他則沒漏掉任何一個,回以他魅力十足的微笑。

他快走近時,亞男故意裝作沒看見他,盯着電腦。真奇怪了,為什麼她的電腦就不會對她說話呢?

「亞男。」克強柔聲喚她。

亞男覺得心頭一震,彷彿他的聲音帶電。

「喲,是你。」她慢吞吞抬頭,故作驚訝,一手撫住胸口。「你尋花間柳問到這來了?」

克強嘆一口氣。「我聽說你不舒服。你還好吧?」

不知何故,他的關心令她對他更無來由的生氣。「我好得很,正在考慮要不要去參加健美選拔賽。」

克強大笑。

「喂,小聲點,你還不夠引人注目呀?」亞男趕忙制止他。

當他停止笑,望住她,那種眼中只有她的眼神教亞男的心跳停了一拍。她隨即提醒自己,他不曉得用同樣專註的眼光迷倒過多少女人。

「不論如何,至少我確定不舒服的不是你的口舌。」

「你又知道了。你嘗過嗎?」脫口而出後,亞男馬上後悔了,她在桌子底下踢了自己一腳。

果不其然,他逮住機會挑釁回來。「我萬分樂意試嘗,你敢嗎?」

「在這?現在?諒你也沒這個膽子。」

不料他當真上身一傾就橫過她的桌面。若非亞男往後躲得快,說不定真被他吻上了。

「找死呀你!」她滿臉紅霞的叱他,一面眼珠子四下轉動。即使剛才有人看見了這一幕,也都低下頭去視若未見了。

視若未見不表示沒事,亞男肯定不用到下班時間便會有謠言滿天飛了。

「你沒聽遇色膽包天嗎?」克強笑嘻嘻地,上半身仍傾懸在她桌子上方。

亞男身子稍稍往前移一些些,低聲咬牙道:「你很習慣當眾打情罵俏是不是?」

「我倆有情嗎?」他嘻皮笑臉依舊,然而面對那張豐潤如花、氣惱得彷佛恨不得咬他一口的紅唇,他卻得使盡所有克制力,阻止自己真的當眾吻上它。

「有--」亞男對他扭扭嘴,拉着尾音說:「我倆深情比酒濃哩!」

「我覺得還不夠,今天下班以後,我們調一下濃度如何?」

亞男靠向前來,雙手搭疊在桌上。她原意挑釁,但等她發現這個動作錯了,已經來不及了。她使她的臉和他的相距不及盈寸,他的呼吸氣息灼灼地吹着她突然敏感起來的肌膚,吹得她心跳如飛。然而她此刻若再退回椅背,豈不顯示她怕了他?

「行。」她甜甜笑着低語,「去哪?」

克強認為她知道她這個樣子多麼誘人,她故意撩撥得他心猿意馬,卻不能在此時此地對她如何。嗯,她錯了,他得意的想。

「你說。」他讓她決定。

亞男早有了主意。「先吃晚飯,然後看電影,然後消夜。」

「你真是行家。」

出奇不意地,他飛快吻一下她帶着邪惡笑容的唇瓣,得意的看見她的笑容變成驚愕。

「這是個開始,精採的在後面。」他說。

亞男嚇一跳,以為他還要再吻她,幾乎要跳起來時,他卻笑着走了。

混球!混球加三級!不,加他個八級!她氣唬唬地舉手去擦嘴唇,手到了嘴邊,不知不覺變成用指頭摸摸他留下的……其實那蜻蜓點水般的一觸,什麼也沒留下。氣死人的傢伙!她嘴角浮起一朵不自覺的甜笑。

快下班時,亞男撥內線電話給時雨,用的是她確定出口部辦公室內每個人都聽得到的音量。

「時雨,待會見別走開,巴克強先生今晚請我們吃飯、看電影。」

「啊?可是……」

亞男已經掛斷了。時雨嘆一口氣。下午曦宇來過電話,她向他解釋了中午的事,不過他並不介意,他只是打電話來問她好不好,忙不忙。問她下班時,他可不可以來接她。

「當然可以。不過你不必來接我,我自己會回家的,我有腳踏車。」

「我幫你推腳踏車,我們一起吃飯,之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他好溫柔,而且時雨很喜歡和他在一起。他不但真的又來看她,還約她外出,令她喜出望外。

「好。」

現在怎麼辦?她不知道曦宇的電話,希望他不介意和亞男及克強一起出去。

時雨要收拾辦公桌時,亞男來了。

「好了沒有?」

「亞……」時雨要告訴她曦宇會來接她,抬頭一看,她吐出驚嘆,「嘩,亞男,你好漂亮呀!」

亞男本來就有種令人難以抗拒的吸引力,她的美在於她明亮的大眼睛裏晶燦的光芒,和她似乎永遠散發着無窮熱力的活力。今天時雨看她格外明艷照人,因為她整張臉龐都閃著耀眼的神采。

「只是補了點唇膏而已。」亞男突然露出些許羞赧。「你也應該妝點些色彩,會使你的五官更突顯出色。」

「不要,不要」好像亞男就要拿化妝品往她臉上塗似的,時雨連連搖手。「我這副樣子怎麼抹都改變不了的。」

曾有一次亞男硬把她拉進洗手問,為她描眉、塗脂,事後亞男讚不絕口,而時雨只戴上眼鏡往鏡子裏看一眼、立刻嚇得趕忙把臉洗回原來的模樣。

「不要緊張好不好?我……」

「原來你在這。」克強走了進來,「我到處找不着你,以為你又放我鴿子了。」

「你長得哪有鴿子好看?」亞男損他,口氣沒有那麼沖了。

「可以走了嗎?」

「等時雨好了,我們就可以一起走了。」

「時雨?」克強彷佛現在才看到她。

「我好了。」時雨拿起皮包,「可是……」

「那走吧。」亞男挽着她就走出去,不讓克強有機會說別的或表示反對。

走在兩位小姐後面,克強僅是搖頭微笑。

「亞男--」時雨仍在試圖告訴她曦宇在大門口等她。

「別告訴我你要去上課。」

「呀!」時雨自己其實高興得忘了。

「你的老師打電話給我了,他今天放自己一晚假,他要去約會。」亞男胡扯道。

「你怎會認識我的老師?」時雨好不納悶。

「你告訴我的呀!」

「我?」

亞男把她推出玻璃旋轉門,曦宇正對着她溫柔的笑着。看到他,時雨什麼都忘了。

曦宇遞給她一大束紫桔梗。

「哦,好美。謝謝你,曦宇,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紫桔梗?」

「你告訴我的。」曦宇不是開玩笑。

「我?」時雨又怔住了。「怎麼我告訴你們這麼多事我都不知道?」

見到曦宇的剎那,亞男臉色又變了。這個人--如果他真是人的話--怎麼老是陰魂不散呀!

她把時雨拉到一邊。

「你沒告訴我他會在這。」她氣急敗壞。

「我好幾次想說都沒有機會呀。」時雨歉然道,「你介意的話,你和克強去好了。」

「我介意他,可是我要你一道。」

「不大好吧?」時雨很為難。「你打電話給我之前他就約我了。」

「哎,你沒約會,我替你乾着急,你這會兒有約會了,卻又來跟我的約撞期。」亞男暗自思忖著如何擺脫戈曦宇。

「那大家一起去嘛!」時雨說。

「這會兒你不上課又沒關係啦?」亞男瞪她。

「你不是說我的老師……」時雨眨眨眼。「你唬我。」

「時雨,你真真假假分不清,真要急死我了!」亞男跳腳。

兩個男人在一旁面面相覷。

「怎麼回事?」曦宇問。

「問倒我了。」克強聳聳肩。「我約了八爪女,她臨時把時雨拖進來,我不曉得她打的什麼主意。」

曦宇笑。「我看你遇到剋星了。」

「誰克誰還不知道呢!」克強勉強把他幾乎黏在亞男身上的目光移向他的好朋友。「我們各自帶開,還是大家一起來?」

「看時雨的意思。」曦宇語調柔,凝注著時雨的目光更柔。

「瞧你這副如痴如醉的模樣,我就放心了。」克強半自語的喃喃。

結果他們四個人一起,吃完飯後,看了場喜劇片,而四個人都不知道影片演了些什麼,各自有專註的對象。克強再一次發現他彷彿是另外三個人的夾心餅乾,亞男仍然幾乎時時刻刻目不轉睛盯着曦宇,不過她始終把時雨拉在她身邊,簡直不讓時雨離開她的視線半步。

「時雨,我送你回家。」電影散場後,亞男說。

克強決定該是他採取行動的時候了。他把時雨拉到曦宇身邊。

「這兒有她的護花使者,你有你的。」他不顧亞男反對的將她攬過來。「我們還要去吃消夜呢,記得嗎?」

「消夜?哦,不行。」時雨馬上搖頭。「我不餓,我也沒有吃消夜的習慣,我要回家了。」

「克強這句話是解散口令。」曦宇對她微笑。「我們走吧,讓他們去吃消夜。」

時雨看看克強環緊在亞男肩上的手,及亞男嫣紅的雙頰,遲鈍的終於明白了。

「時雨不去,我也不去。」亞男硬把克強的手推開,又走回時雨身旁。「我也要回去了。」她對曦宇說,「我們一起送時雨,你再送我。」

克強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曦宇不解亞男為何如此教克強難堪,但幸好時雨開口解了圍。

「你們都不要送我啦,我要回公司騎我的腳踏車。」

「我的車也還在公司停車場。」亞男接着為自己脫身。「我和你一起走。」

為了避免停車麻煩,他們一行四人出來時都坐的是克強的積架。

「既然你們都要回公司,還是我開車送大家好了。」克強說,語氣冷而靜。

在車上,曦宇坐在駕駛座旁邊,四個人沒有一個開口說話,氣氛奇怪的僵硬。

把車停在辦公大樓車道上,克強未及下車,亞男已打開車門,他便坐在車內,扭頭看着亞男的眼睛越過車頂盯着為時雨開車門的曦宇。他搖搖頭,下車走到亞男旁邊。車子另一旁,曦宇正在向時雨低語說話。

「人家眼中只有時雨,你何苦呢?」克強心中苦澀,嘴裹揶揄嘲諷,「我有什麼不好?」

「你不好在樣樣都好。」亞男回道。「神經病。」她補上一句咕噥。他竟然以為她喜歡上曦宇?!

但……亞男眸子一閃,一個意念閃過,她立即繞過車尾。

「時間晚了,不如這樣吧,時雨,」她提議,「把你的腳踏車放在我後車箱,我送你回去。」她向曦宇微微一笑。「你要的話,我們一起送她,之後我再送你回去。」

「這樣太麻煩你了吧?」曦宇說。他剛才在說服時雨把腳踏車留在她停放的地方,他叫計程車送她。

「是啊……」時雨才開口就被亞男打斷了。

「不麻煩。你們等我,我去地下室開車。」

亞男走了。曦宇注視她窈窕的背影很快沒入地下室人口,然後轉向時雨。

「你說得沒錯,亞男對你非常好,她很關心你。」

「她是……」時雨停住,奇怪的想了一下。「我跟你說過嗎?」她不記得她曾向他提過亞男,不過她倒向另一個曦宇說了很多亞男如何愛護她。

「我看這裏用不着我了。」克強走過來,乾澀地說。「我先回去了,曦宇。」

「好,一會兒見。」曦宇說。

「明天見,時雨。」

克強的車開走後,時雨間曦宇,「他好像不大高興?」

「亞男是不是有要好的男朋友?」

「據我所知是沒有。」

「有很多人追她吧?」

「是啊,常常有愛慕她、暗戀她的男人送花、送巧克力等等,而亞男把花和巧克力全部分給辦公室里的人。她偶爾和一、兩個她看得順眼的出去,可是她都不真的喜歡他們。」

克強是真的很在意亞男,曦宇不知道他能不能幫上忙,或該不該幫。亞男看起來是個相當獨立獨行、果斷的女性,她的眼睛充滿智慧,曦宇認為她不可能感覺不到克強對她有心有意。

「她喜不喜歡克強呢?她有沒有告訴過你?」曦宇想由側面了解一些,再來決定能為他的好友做多少。

時雨偏偏頭。「她提過要我提防他,說這種太帥的男人是野蜜蜂,見花就沾惹。」

曦宇笑着。亞男自己大概不知道她像一隻艷麗的蝶,會令欲捕捉她的男人感到難以掌握。

「你覺得呢?」他凝視時雨,愛極她小女孩似的偏頭思考的模樣。

「克強嗎?除了你,他是另一個和他在一起,我不會感到渾身緊張不自在的男人。我想是因為他看待我有如妹妹,他告訴我可以把他當哥哥。」她愉快地對他說。

曦宇點點頭,溫柔的手指撥開她頰上的髮絲,掠到她耳後。「而你從小就想要個哥哥。」

「或姊姊。亞男就像我姊姊……」她的聲音再次因訝異斷去。「你怎麼知道我從小就想要個哥哥?」

「你說的,忘啦?」

亞男的紅色跑車由地下室出來了,曦宇無法確定該慶幸他不必回答,或惋惜又失去一次由暗示進一步向時雨表明他身分的機會。

「戈先生府上哪裹?」車子行上街道後,亞男找話題聊天似的問他。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亞男,我想我們可以算是朋友了。」曦宇溫和地說。「你問的是什麼,亞男?」

「你是哪裹人?你住台北,在台北工作嗎?」

「目前是的,我住在台北,但暫時沒有工作。」

坐在亞男旁邊的時雨轉過頭來望着後座的曦宇。

「你沒上班呀?」

「現在沒有。」曦宇真高興她轉遇臉來,他已到了只要和她一起就非要看得到她不可的地步了。儘管他心急如焚地想和她「相認」,仍不得不耐心地一步一步來。

「戈先……曦宇,你的家人呢?你有家人吧?」亞男又間,沒察覺她的口吻灼灼逼人。

時雨望向她。「亞男,你好奇怪,好像問口供似的。」

「我有嗎?」亞男瞪她一眼。獃子,我在幫你呀!誰曉得這傢伙打……哪蹦出來的?

「沒有關係。亞男,謝謝你這麼關心時雨。」

亞男由後視鏡瞄他一眼。這可奇了,他的口氣好像時雨是他的人似的。

「你有兄弟姊妹嗎,亞男?」曦宇問。

「三個哥哥,一個在加拿大和我父母住在一起,那是二哥,他在大學教書。大哥在荷蘭阿姆斯特丹經營飯店。小哥在台北,他是職業軍人,目前在警察學校當教官,不過我們各忙各的很少見面。」

「哇,亞男,我不知道你有這麼多哥哥。」時雨十分羨慕。

「你除了你的寶貝電腦,什麼都不知道。」亞男柔和地指責她,接着意有所指的對後座的男人說:「曦宇,我們時雨很幼齒,很容易受騙。」

「亂講。」時雨難為情的拍她一下。

「幼齒?」曦宇沒聽過這種說法。

「就是年紀輕,什麼都懵懵懂懂的。」亞男說,「她和我情同姊妹,凡是要追她的男人,得先經過我的審核。」

「亞男!」時雨輕喊。

「我明白了。」他是真的明白了。他們一塊兒時,看在他眼裏亞男一些奇怪的動作,此刻已有了合理的解釋。「你擔心我欺騙時雨?」

「亞男!」時雨又喊。

「首要的問題是,你在追她嗎?」亞男逕自不放鬆地追問。

曦宇很想說這是他和時雨的事,但他了解亞男的善意,同時他忖測亞男說出她在警校當教官的哥哥,說不定是對他的威嚇。

「亞男,拜託你!」時雨央求。「你再胡說,我要下車了。」

她的家也到了。亞男把車停在巷口。

曦宇為時雨開車門,牽着她的手下車,又到後車箱拿出她的腳踏車。

「謝謝你,亞男。」曦宇對虎視眈眈在一旁盯着他的亞男說,「晚了,早些回去吧,我陪時雨走進去,等一下我再叫車回家。」

「這裏很安全,你不用陪我了。」時雨說的並不真心。

「我不能讓你一個人走黑巷。」曦宇柔聲道,又對亞男微笑,「請不要等我,我不習慣讓女士送我。不過,或者我可以坐你的車送你,但我希望和時雨獨處一會兒。」

亞男覺得碰了一鼻子灰。如果曦宇是時雨正正噹噹認識的人,她會為她高興,他看來是個翩翩君子,但她對他疑惑太多,他的出現,他的姓名……太巧合了。

她咬着牙當個不識相的人。「也好,那我在這等你。」

他若真是正人君子,就不會讓她等太久。她這麼想。

曦宇頷首,一手推着腳踏車,一手牽起時雨的手走進巷子。

他的手又大又溫暖,而且出奇的柔軟。時雨自幼至今不曾被人如此呵護,尤其來自一個令她心神蕩漾的異性,令她全身流蕩著一股奇異的暖流。

「我是在追你,時雨。」他突然輕柔地開口。

「啊?」時雨呆住了,腳步也停下來。

「我說我在追求你。」他鬆開牽着她的手,舉上來,用指背輕拂過她發燙的頰側。「我不必回答亞男,但是我要你知道,你是我夢寐以求的女人,小雨。」

時雨覺得腦子裹轟然一聲。

「你……你叫我什麼?」

「小雨。」他定定凝視她。「我叫你--小雨。」

想起來,小雨,聯想起來。就是我,就是我啊!

「可是……可是……」時雨渾身輕顫。

只有「曦宇」叫她小雨。啊,他若會發出聲音,當他叫喚她,是否也如此柔和、顫人心弦呢?

「可是什麼,小雨?」曦宇滿眼的企盼。

「你……我……」

曦宇,哦,曦宇,我該怎麼辦?時雨腦中一片混亂。

我愛你,小雨。我想我愛上你好一陣子了。

她也愛他。她真的愛他。不論她有多麼害怕,不論她明知不應該,她愛曦宇。那個曦宇。

我愛你有如愛一個最親愛的朋友。

眼淚迷濛了時雨的視線。不止是朋友,她感覺得到的,不止是朋友。他那麼說,只因他明了她害怕,世上再不會有一個曦宇知她如此之深,疼她、愛她如此之深。

「小雨……?一

「你不要追求我。」時雨啞聲低喃,「不能。」

曦宇的心糾了起來。「不能還是不要?」

「不能也不要。」

「小雨,我……」

「我心裏有另外一個人。對不起,曦宇,對不起。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可是……對不起。」

她抓住腳踏車手把,往前一推,輕輕一躍騎上去,很快地騎向巷子盡頭。

曦宇舉起了手,張開了嘴。他沒發出聲,也沒有追過去。他迅速轉身。他得趕快回去打開電腦,時雨一進家門,第一件事一定就是找「他」。

「抱歉,亞男,我不能送你了,我有急事要馬上回去。」

向等在車旁的亞男說完,未等她回應,曦宇大步走開,到街邊去攔計程車。

不出他所料,他才開機,立即密密麻麻跳出來好幾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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