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就知道這個小東西一定會拿了薪水就跑，所以他今天早上一早便到會計室拿走她的薪水，讓她自己送上門來。

「謝辛童，」他勾勾手。「進來。」

知道她從來不敢違背他的命令，她果然就低着頭，小碎步的跟進。一進辦公室，應煦拉着她到、沙發上坐好。

「吃早餐了嗎？」

「吃過了。」

「吃了什麼？」

「麥片牛奶。」

「嗯，那再吃一次。」他把總匯三明治跟蔬果汁放在她手上。

謝辛童皺着眉。她不是來找他吃早餐的……「我是來拿薪水的。」

喝一口咖啡，應煦淡淡的吩咐，「吃完再說。」

於是她只好低頭猛吃。一吃完，馬上朝正在工作的他說「我的薪水——」

「把那些做完再說。」他指指桌上一堆文件，還有旁邊多出來的一張小桌子，還有一台色彩繽紛的蘋果計算機。

「好漂亮喔！」外殼還有花紋耶！

「喜歡就送你。」

一聽，她嚇得縮回手。「可是……」

「少廢話，快做。」

今天真是她進映達最輕鬆的一天，除了幫他整理一下東西之外，其餘時間她都坐在計算機前面，她一直沒忘記自己是要來拿薪水的，只是每次總被應煦四兩撥千金的擋掉。

就這樣拖到她平時的下班時間，謝辛童再也受不了了。

「我是來拿薪水的，拜託你把薪水給我，我明天開始就不會來了。」

「我沒有準你離職。」

「我只是打工的而已，不用經過你的批准。」

應煦眯起眼睛。沒想到這個小丫頭腦子居然這麼清楚，她就這麼想離開他身邊嗎？怎麼辦？她越想逃跑他就越想把她抓回自己身邊。

MissBean

抓起外套，他說：「我送你回去，走。」

「不要～」

「不乖乖聽話就不把薪水給你喔！」

又來了！謝辛童氣得牙痒痒的，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坐上他的車，她想起從前，自己坐在他腳踏車的後座，他老是愛騎到水溝邊邊嚇她，害她只能緊緊抱住他怕自已摔下去，現在，他同樣載着她，只是他們一起並肩坐着，她再也無法抱住他……

「你家在哪裏？」他問。「嗯……這裏先右轉。」

五點半，正是交通的尖峰時刻，他的車速慢，開沒多久又是一個紅燈，趁著等紅燈的空檔，他問：「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在畫繪本跟童書，還有做一點網拍的手工藝。」

「你在畫繪本！」意外地很適合她。「你的筆名是什麼？」

「MissBean，豆豆小姐。」

「MissBean？我外甥女很喜歡你的故事書，應璃買了一整套！她說她在澳洲有看到你那套豆豆狗全集被翻譯成英文，原來那是你畫的。」

謝辛童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對啊！」

「不過，你最近好像比較少出書，這樣有辦法過生活嗎？」

她無奈地笑笑。「所以我才出來打工啊。」

應煦提醒她，「但你現在又離職了。」她低頭沒說話。

「如果你是因為我的關係而離職，那大可不必，好好過你的日子，我不會打擾你，只是太久沒見到你有點吃驚吧，再加上你躲我躲得且這麼明顯，我才故意嚇你的。」童童躲他躲得這麼明顯，要是他逼得太緊，她一定又會跑掉！

既然現在她的生活有問題，那他就先把她留在身邊，放長線釣大魚，諒她也跑不掉。

「游秘書說她的工作量是其它秘書的兩三倍，她吃不消，加上她最近剛懷孕，幾個月後準備生產，我準備幫她找個助理秘書，她向我推薦你，你覺得怎麼樣？」他邊說邊從西裝口袋拿出一個信封袋交給她。

「你好低級。」看着信封里多出好幾張一千塊，她忍不住說：「怎麼可以搬出遊秘書……」

就是知道她和游秘書交情不錯，他才會這麼做，不然她會上當嗎？

「所以，明天到我辦公室跟游秘書報到，她會告訴你該做什麼。」他繼續說服她，「你不也是想找份穩定的工作才來的嗎？」

「那我可以準時下班嗎？五點。」

「可以。」他想到游秘書特別跟他提過，童童希望能準時下班，因為之後她有事。「你要做什麼。」

「回家煮飯。」說到這個，她想到得去買菜了，於是要他在一間量販店門口停車。「你、送我到這裏就行了，我家離這裏很近。」

厚臉皮的應煦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不但幫她背起包包，還幫她推了手推車，硬是跟着她進去賣場。「你要煮飯？給誰吃？」

「豆豆啊！」逛到牛奶區，她拿了一罐牛奶。「他現在正在長大，要讓他多喝牛奶。」

「豆豆？」他皺起眉，看着推車裏的牛奶。「你讓狗喝牛奶？」

盯着應煦的臉愣了好一下子，這才發現他把豆豆當成小狗了。

她要否認嗎？不，既然說溜嘴，只能讓他以為豆豆是小狗了，不然，要是他真的跟她搶兒子的話，她可搶不過他。

「有什麼關係？」她心虛地說「人不也是喝牛的ㄋㄟㄋㄟ嗎？」

他還是覺得不妥，拉着她到寵物食品區，幫她放了幾包飼料跟狗玩具。

「它喜歡牛肉口味還是雞肉口味？」

常言道，當你說了一個謊，就必須用九十九個謊來圓它。果真沒錯！

「雞肉。」

說着說着，話匣子開了，他又繼續問「豆豆是男生還是女生？」

「……男生。」

「你有帶它去結紮嗎？」

結紮？帶豆豆去結紮？好可怕！他怎麼想得出這種事？她可是想都不敢想！謝辛童鼓著臉頰瞪着他，還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沒有！」

「希望你養的不是大型犬，大型犬發情起來可是很可怕的，你有空帶它去散步嗎？不然哪天它撲向你，到時候你就欲哭無淚了。」

「豆豆才不會那樣呢！」她急忙為兒子辯護。

「你怎麼知道？」

「他又不是你。」豆豆是她的兒子，她哪受得了有人這麼說他。

應煦一聽，停下腳步盯着她看，想起從前的事情，他臉色稍稍一變，有點困窘的看向她。「小姐，當年我不是不負責，是你先跑掉的。」

「因為你說很後悔啊！」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扁起嘴。「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待在那裏嗎？」

他說後悔？他真的這麼說？那天他除了震驚外，完全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能和童童那麼親密。他怎麼會後悔？

應煦努力回想當時的心情……如果他會後悔，那一定是因為他居然什麼都不記了！

她是因為這樣才離開的嗎？

「對不起！」他握住她握著推車的手。「這句話我早就該說了，很抱歉晚了十年。」

「沒什麼好道歉的，反正都過那麼久了。」她有點想掙脫他、溫熱的大手，因為現在氣氛有點奇怪，而且人來人往的大家都在看，但是他的溫暖卻又讓她捨不得鬆開。「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人都要往前看不是嗎？」

她推著推車往前走，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謝辛童狐疑地看着他。他是這樣解釋的？他要重新當她的哥哥？

「如果你想的話……」

應煦突然漾一個笑容，滿意地點點頭。

他怎麼會不想呢？

拖着一身疲憊回到家，剛剛跟應煦將近一個鐘頭的拉鋸戰，讓她筋疲力竭。他說什麼都要到她家吃她煮的晚餐，她哪能讓他就這樣跑進來？當然是推三阻四的差點沒跑給他追，最後他還搬出自己每天吃外食有多可憐的苦肉計，說什麼也想吃她親手煮的東西。

那她還能怎麼辦？只好妥協說明天會幫他帶午餐，應照當然繼續得寸進尺的說要吃她做的紅豆牛奶冰，就像從前一樣，直到她答應了才暫時放過她。

謝昶熙早她十分鐘回到家，正在客廳寫功課，一看到母親提着大包小包進門，其中還有不少狗飼料，疑惑地問：「我們要養狗？」

謝辛童不敢說這是應煦要買給他吃的，只好說：「沒有啦，是朋友寄放在我們家的。」

晚餐她煮了一點簡單的東西給他吃，聽他說今天在學校發生的趣事。

「果然有補習就是不一樣耶，那裏的老師雖然很臭屁，但我拿科學雜誌上面的東西問他，而且他超驚訝的，說我怎麼才小學就在看這些東西。」

「有這麼厲害啊！」

「雖然他很愛臭屁，不過數學倒是教得不錯，拿國中的數學問他，他也會很有耐心告訴我。」

拿着筷子，看着兒子閃閃發亮的眼睛。所以說，她還是得接下助理秘書這個工作此較好吧！因為要是她辭掉工作，豆豆就沒辦法補習了……

「豆豆，你很喜歡補習啊？」

「不討厭啊！真搞不懂其它人幹麼不喜歡去？可以學很多東西耶！雖然寫講義很無聊啦，可是我每次很快就寫完，然後可以看那裏的書，那裏有好多書！老師說要是我把所有的書都念完，他會給我一千塊獎學金。」他把最後一口青菜吃掉。

「我要去念書了。」

謝辛童摸摸兒子的腦袋，看着他閃閃發亮的眼睛。她怎麼有辦法拒絕這雙充滿期待的眼神呢？她知道豆豆很聰明，而且和一般小孩子不一樣，其它小孩一聽到要上補習班，跑得像飛一樣，可是，她的豆豆卻是這麼珍惜……

隔天早上，她準時到辦公室報到，游秘書本來就對她不錯，現在她來身邊幫自己的忙，更是一古腦的把所有該注意的東西全教給她。

「所以，要是看到總經理擺張臭臉，千萬不要害怕，他不是針對你，而且他其實並不凶，只是脾氣壞了點。」

「我知道啊……」

才說着，應煦便走了出來，交代游秘書幾項工作后，要她先去用餐，然後把謝辛童叫進去。

「會累嗎？」

怎麼可能不會？原來打工跟正職的工作性質差這麼遠，以前只是打打報表、泡泡茶、送送文件，可一當上正式員工，要處理的事情比這些更精細複雜。

「剛開始很多東西要學，游秘書教了我很多。」

「不要太累了。」看出她用力眨了眨眼，知道她早上盯着計算機看也累了，便走到她身後，輕輕幫她按了按脖子跟肩膀。「這樣會比較舒服。」

天啊！這才讓她緊張到不行吧！他都這樣對女性員工的嗎？那她是不是要告他性騷擾？

「你太緊張了，放輕鬆點。」應煦拍拍她僵硬的肩膀，憋著笑。

「呃，總經理，不用了……我這樣就好了……」

「嗯？」背後突然傳來一陣不悅的低吟，「你剛剛叫我什麼？」

「呃……」她腦筋轉了轉，小小聲地說。「應大哥……」

「很好，」他點了點頭。「以後只有我們兩個在的時候，你就這樣叫我，知道嗎？」

這不是性騷擾是什麼？謝辛童簡直快哭出來了。

應煦懂得見好就收，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坐回椅子上擺出大爺姿態問：「午餐呢？」

「在這裏。」

謝辛童打開午餐盒，裏頭都是記憶中他喜歡吃的菜，而他果然捧場，沒三兩下就把餐盒一掃而空。

「菜都涼了，還是以後去外面買就好了。」她戳戳自己餐盒裏的獅子頭。早上明明更香的，豆豆還忍不住偷吃了一個，放到中午，味道都跑掉了。

「你不想煮給我吃？」應煦挑眉，反駁她的意見。

「不是，我是怕……放到中午會不好吃。」

「不會，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他挖了口雪糕到嘴巴里。

就是這個，和從前一模一樣的口感，香濃綿密，這種味道不管他到了哪一個國家，嘗遍各地的美食，怎麼樣也找不到的味道。

「如果怕味道跑掉，就讓我去你家吃飯啊！」

「不行啦！」她嘟著嘴。「跟你說過好多次，我家很亂、不方便，如果是去你家煮給你吃還勉強可以……」

打鐵趁熱，耳尖的他沒放過這一句。「還可是你說的，那今天就來我家吧！」

唉！她明明不是那個意思，怎麼越弄越複雜了？

「不行，我今天要弄晚餐給豆豆吃。」

「帶豆豆來我家嘛！我可以跟它玩。」

謝辛童嘆口氣，「你為什麼老是要吃我煮的東西呢？以你的能力，你想吃什麼好吃的，難道會吃不到嗎？」

語氣一轉，應煦的聲音低沉了不少。「但是，」他摸摸她的發尾，「我只想吃你煮的。」

這詭異的氣氛又是什麼？他眼神讓她想到那瘋狂的一晚，那天晚上，他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同樣的熱切與溫柔……

「那、那我周未再去啦！」

達到目的！他笑了笑，「就這麼說定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