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緩過一口氣,曾家耀掙脫了像八爪魚一樣纏着自己的少年,看了一眼手錶,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喂,你該回家了!」曾家耀對少年說。

「唔……」顧小安嘴裏咕噥著,但仍閉着眼睛不肯動。

「快點起來啦!」曾家耀催促着,推了推少年。

「小安困……睡覺……」少年翻了個身。

「你下午不是才剛睡過嗎?怎麼又悃了?」

「呼嚕……」

曾家耀無言,自己站了起來,這時,他立刻感到有東西從下體流了出來。知道那是什麼的他紅了臉,忙衝進浴室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洗乾淨。

可留在體內的精液要怎麼辦啊?

知道沒別的辦法,曾家耀只得咬着牙蹲在浴缸里,好讓液體排出。在整個過程中,他手裏緊緊攥著水管,水從上方灑下來,像是暴雨淋頭,嘩啦啦的水聲湮沒了他的嗚咽。

從浴室里出來,曾家耀換了件乾淨的襯衣,將臟衣服塞進洗衣機里,然後走到玄關,發現少年還躺在那裏。

「喂!」搖了搖少年。

「唔……睡覺……」少年賴著不起來。

曾家耀沒辦法,拿起電話撥到他家裏。電話立刻被人拿起,聽到是他,對方的聲音都帶了哭腔。

「曾老師,小安在不在你那裏?」

「他現在在我家。」

顧家明舒了一口氣,「天哪,快急死我了,往學校打電話沒有人接,我以為小安自己跑去玩了……」

「嗯……對不起,我忘記提前告訴你了,我們今天在我家補習的……」曾家耀編著瞎話,「小安說想來我家看看……」

「這孩子真是,還到家裏去打擾你。」顧家明過意不去,「曾老師,你們什麼時候結束?我們去接他。」

「呃……」曾家耀猶豫了一下,回頭去看看顧小安,他擔心如果不能在那之前把顧小安弄起來梳洗好,讓他家人看見他衣冠不整的睡在玄關,那算是怎麼一回事啊?

權衡利弊,曾家耀只好說:

「曾先生,小安睡著了,今晚就讓他住在我家裏吧。」

「這怎麼行……」顧家明正說着,忽然停了下來,曾家耀聽見話筒那邊似乎是凌銳在說話,那兩人手執了幾句之後,顧家明便對他說:「那……曾老師,小安今天就麻煩你了……」

「沒什麼、沒什麼……」曾家耀違心的回答。

放下電話,曾家耀重新走到顧小安身邊,用力拽着他的胳膊往上提。

「起來,去洗洗,然後到床上睡去!」

少年這才慢悠悠的站起來,眼睛也不睜,被曾家耀帶進浴室。曾家耀把毛巾遞給少年,等了半天也不見他接,就閉着眼睛站着。沒辦法,曾家耀只好弄濕毛巾給他擦臉,然後又擦下體,等都弄乾凈之後把他帶到哥哥房間里,替他脫了外衣、按在床上、蓋好被子,這才退了出來。

關上門,曾家耀站在原地悲憤欲絕的仰天長嘆:「混蛋!我怎麼這麼賤!被你強暴還要伺候你!」

半夜,曾家耀被「砰」的一聲推門聲弄醒,一個黑影逼近床前,曾家耀緊張的蹦緊神經。只見那人影掀開被子的一角鑽了進來,一把將曾家耀抱住;以為又要發生什麼的曾家耀心一沉,但那溫熱的身體只是緊緊地挨着他,就像是摟住了一隻抱枕……

聽見耳邊勻稱的呼吸聲,曾家耀鬆了一口氣。少年呼出的熱氣弄得他耳朵痒痒的,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也跟着沉入夢鄉。

***

「好餓!好餓!好餓!好餓!」

「好啦、好啦,拜託你不要再念了!」

清晨六點,曾家耀被念經般的叨念給吵醒,睡眼惺忪的爬起來給顧小安找食物。昨晚丟在玄關的關東煮,聞上去味道不怎麼好,而且曾家耀也無法確定是不是被蟑螂爬過,在少年哀怨的眼神中,萬般無奈的他只得披上外套,出門去給餓死鬼投胎的顧小安買早餐。

秋天的早上已有了幾分涼意,猛然一碰到冷空氣,曾家耀不禁打了個寒顫,把脖子往衣領里縮了縮,裹緊衣服走進晨曦的薄霧中。這個時候店裏沒有別的客人,收銀員都在打盹,曾家耀從貨價上拿了牛奶、麥片和麵包,心想,回家再煎個雞蛋就能應付挑嘴挑得厲害的顧小安了。

付過款,曾家耀抱着紙袋往家裏走,到了公寓樓下的時候,停在路邊的一輛汽車忽然打開門,從車裏下來一個帶着墨鏡、圍着頭巾的女人,她叫住他。

「曾老師?」

正在掏鑰匙的曾家耀,動作頓時僵住,過了幾秒才緩緩轉過身。面前的女人雖然有意遮住自己的臉,但盡憑聲音和輪廓,他也能輕而易舉的認出她的身份。

女人摘下墨鏡,露出姣好面容,含笑着走近。

「老師,好久不見了,你還記得我嗎?」

曾家耀當然記得她,這個害他無法立足的女孩,他咬着牙輕輕擠出三個字。

「林美好。」

「太好了,老師還沒忘了我呢!」女孩雙手合十放在下巴下面,眼睛像貓一樣的眯起來,「好高興哦!」

曾家耀沉默地看着她自己表演,以前覺得她這些小動作很可愛的曾家耀,現在只感到對方虛偽,她的開心的表情、幸福的樣子,全都是假的,因為她對自己的愛情根本就是一個騙局。

女孩看出了對方臉上的寒意,卻仍不在乎的笑着,「為了等老師,我可是起了個大早偷偷溜出來的呢,沒想到老師這麼早就出門了,幸好只是去買早點而已,不然我就白來了,看來我們的緣分沒盡啊!」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裏……」

「我請了徵信社啊,花了不少錢呢!」女孩作出心疼的樣子,隨即又說:「不過只要能找到老師,這都不算什麼啦!」

「你找我做什麼?」曾家耀疑惑的問。

「當然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拜託老師了啊!」女孩說着,向四下瞅了瞅,「老師,我們可不可以上樓去談啊,這裏不太方便。」

「我家……也不太方便……」曾家耀想的是顧小安。

「噢……」女孩往樓上瞥了一眼,表情變了幾變,仍然保持微笑,「老師交了新的女朋友了?」

「不,不是!這是我哥哥家。」

曾家耀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急於澄清。如果承認自己有女朋友,不是可以稍稍爭一口氣?

「呵呵呵呵!」女孩略帶着得意的笑,「那麼,我們就到我車子裏談吧!」

說不出「我們沒什麼好談的」這種話,曾家耀十分窩囊的跟着女孩坐進她的汽車。一關上車門,女孩立刻偎進他懷裏,眼角泛起淚光。

「老師,你一定要幫我!」

曾家耀被女孩一抱,就像是被針扎了似的往車門那連躲,結結巴巴的問:

「幫、幫什麼?」

汽車的空間狹小,女孩當然不會讓這個曾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倒霉男人跑掉,一直貼上來。

「我參加了送美比賽,老師一定知道道件事吧?」

「嗯……」

「可是我始終都不是熱門人選,那幾個整天被記者圍着轉的醜八怪怎麼能和我比,你說是不是?老師?」

雖然曾家耀不認為那些人是醜八怪,但還是同意她的另外一個觀點。

「唔……你……更好看一些……」

聞言,女孩的眼睛一亮,追着問:

「老師也覺得我才應該紅的對不對?老師不會眼看着我受欺負的對不對?」

「我……不會讓你被欺負的……」

曾家耀面對自己曾深愛過的人,說出了心裏話。他曾那麼全心全意的愛這個女孩子,為她付出全部真心;覆水難收,所有那些他付出過的感情,不會因為被對方欺騙而一筆勾銷。儘管結局的是可笑的,可他沒法當那份愛情沒發生過,那是從他心上掉落的一塊碎片啊!

「老師……我知道老師是愛我的……」女孩的眼角泛著淚光,她捂住自己的臉,「那件事、那件事我也沒辦法啊……我爸爸發現了我和老師的關係,非常非常生氣,還要打我,我好怕啊,才說是老師逼我的。我知道我對不起老師,可是我是真的愛老師的!」

曾家耀悲哀的看着抓住自己衣襟哭泣的女孩,他不相信她說的話,他已經二十七歲了,他也不是傻瓜。

大概女孩真的事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這才來請求曾經愛過她的男人的幫助。

「到底怎麼了?」曾家耀擔心的問。

女孩把手從臉上拿開,一邊看着曾家耀,一邊小心翼翼的說:

「我想要媒體都來關注我,所以,想請老師幫忙……」

「媒體……怎麼幫……」

「我想利用和老師之間的那件事啦,媒體一定會很感興趣,我會爆料給記者說我被老師性騷擾過,然後老師就可以站出來說我誣陷你,這樣一來二去,我們一吵,焦點就都在我身上了!等大家都注意到我,憑我的這張臉,人氣一定會升得很快!」

曾家耀聽着女孩興緻勃勃的解說,看着她眉飛色舞的臉,雖然車上開着暖風,可他覺得全身都冰冷得發抖。

女孩注意到對方的臉色不對,展露出安慰的笑容。

「老師不用擔心,這只是作秀而已嘛,大家傳幾個月就會都忘記了。」

「如果是這件事……」曾家耀咬着牙,手指顫抖的握起拳,「我……不會幫你的……」

女孩一聽,噘起了嘴。

「什麼嘛,老師也可以為自己辯解啊,沒有損失嘛!」

「說什麼辯解啊,這種事大家一定會願意相信我真的做過啊,如果辯解有用的話,我、我也不會跑到這裏來!」

女孩眼見詭計升被戳穿了,又換成撒嬌的口氣。

「我知道對老師來說是犧牲,可是老師是愛我的,老師答應過一定會幫我達成心愿的啊,老師沒有推薦我上T大,這次總要旅行諾言了吧?」

曾家耀為林美好的厚顏無恥憤怒不堪,他曾許下的愛的誓言,竟然被隨意拿來當作借口,他所付出的真心,被對方肆意的踩在腳底下踐踏。你可以不愛我,可你不能利用我的感情肆無忌憚的傷害我!

「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你不用再說了……」曾家耀一秒鐘也不想再待下去,抓起紙袋就要下車。

林美好的臉沉了下來,在曾家耀打開車門的那一刻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冷笑着:「不管老師幫不幫我,我已經決定向煤體爆料這件事了,沒有老師的配合也不一定就炒不起來,到時候老師可別忍不住委屈而跟採訪的記者叫冤喲!」

曾家耀悲憤的瞪着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冰凍得碎開。

「隨你怎麼做吧!」

說完,曾家耀甩開女孩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上公寓台階。之後,他聽見了汽車引擎呼嘯著遠去的聲音,掏出鑰匙的手劇烈地抖著,好不容易才插進孔里的時候,門呼的自己打開了。

「老師!你去了好久噢!我快餓死了!」顧小安一臉不滿。

都氣的差點都忘記家裏還有這個人了,曾家耀把手裏的紙袋往少年身上一塞,自己直愣愣的衝進屋裏。

「老師!你做給我吃啦!」

少年翻著袋子裏的半成品,跟在老師後面叫着。聞言,曾家耀猛的停住腳步,回過頭盯着顧小安,聲音嘶啞的大吼:

「你們……為什麼你們都要這麼對待我?」

「小安……小安……」少年被吼呆了,干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淚水從曾家耀眼中驀然滑落,一顆接着一顆,就像是他透明的心的碎片。

「為什麼我對你們付出的感情,都會被你們用來傷害我……」曾家耀一邊說一邊後退,被茶几絆倒跌后坐到地上,像個孩子般的嗚嗚哭了起來,「我做錯了什麼?我不該用心對人嗎?為什麼?為什麼?」

顧小安雖然自己經常嚎啕大哭,卻從沒見過別人這麼哭過,老師的眼淚讓他的覺得好心疼啊,痛得自己也好象要哭了。

少年跪坐到老師面前,笨拙的伸手去幫老師擦眼淚,像以前爸爸哄自己一樣的哄着他。

「不哭哦、不哭哦,小安在這裏……」

曾家耀狠狠地拍開少年的手,眼中噴出憤怒的火焰。

「你滾開!別假慈悲了!」

「老師,什麼是假慈悲?」顧小安捂著被打紅的手,愣頭愣腦的瞅著曾家耀。

「你不懂嗎?你不是已經做得很出色了嗎?」曾家耀冷笑着。

「我、我、我沒有……」顧小安的眼淚也迸了出來。

雖然不太懂老師在說什麼,可是老師說話的語氣和表情都讓自己好難過……

「你沒有嗎?你不是一直在威脅我嗎?如果我不讓你做,你就要把我們一起做過的事告訴你爸爸!」

這句話顧小安聽懂了,他忍不住委屈的哇哇大哭:「老師不讓小安說,小安就不會說啊!小安不會不聽老師的話!是舅舅教小安那麼說的!是舅舅教小安的!」

「你說什麼?是你舅舅讓你這麼說的?」曾家耀吃驚的張大嘴巴。

「嗯……」賴小安淚眼朦朧的點點頭,哽咽著招供,「舅舅告訴小安……只要小安這麼對老師說……老師就會願意……跟小安一起做那件事了……可是小安是不會說出去的……因為老師不讓小安說啊……」

「你舅舅……為什麼要教你做這種事?」

「小安不知道……舅舅教小安……只要幫老師摸小雞雞……老師就會幫小安摸……舅舅還教小安把小雞雞放進老師裏面的方法……」顧小安急於在曾家耀面前洗清冤屈,把凌銳徹底的出賣了。

曾家耀在得知事實真相后震驚的無以無復加。

凌銳竟然設計自己?為什麼?自己跟他無冤無仇,憑什麼他要這麼做?

曾家耀被憤怒填滿胸膛,從地上爬了起來,找到鑰匙和錢包,他記得凌銳曾說過他上班的地點。顧小安也跟着一起擠進計程車里,曾家耀顧不上理他,對着司機說:「到T大附屬醫院!」

***

凌銳在凌晨時接到了值班大夫的緊急電話,趕到醫院給一個急性中風患者做手術,連續進行了三個小時才結束。從手術室出來,凌銳立刻被病人家屬圍住,他摘下口罩,露出英俊但疲憊的臉,一邊應付著這些人的提問,一邊往休息室走去,想在門診開始前再眯一會兒。

在眾人的簇擁下他轉過拐角,迎面走過來的兩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等兩人一走近,他認出了那是自己的外甥和曾家耀。

從曾老師的表情上,凌銳意識到東窗事發了。

「曾老……」

凌銳還沒束得及展露出自己迷人的笑容,對方就一拳揮了過來,但已有準備的他,敏捷的往側面一閃,躲開了;曾家耀顯然為這一拳揮空而心有不甘,站穩腳又撲了上來,接着,周圍的人驚叫着散了開來,值班護士忙按鈴報警。

其實,曾家耀根本不是練了七年跆拳道的凌銳的對手,左撲右打都近不了對方的身,惱怒的漲紅了臉。

顧小安在旁邊看着舅舅和老師之間的過招,怕得又哭了起來。

很快的,趕來的警衛將曾家耀制伏了,一邊一個將他架起。

「放開我!」曾家耀氣喘吁吁的低吼著,眼中充滿血絲。

凌銳阻止了要把暴徒拖走的警衛,請護士幫忙照看哭個不停的外甥,然後走到曾家耀面前,低聲說:「跟我來,我會告訴你為什麼。」

示意警衛放人,凌銳撥開圍觀的人群走開,而曾家耀則憋著一口窩囊氣跟在後面。等進入了空無一人的休息室后,凌銳鎖上了門,轉身對曾家耀微微一笑。

「現在你可以打我出氣了。」

曾家耀剛才只是一時衝動而已,現在已經平息了。他站在原地沒動,瞪着面前的男人。

「為什麼?」

凌銳坐進沙發里,讓站了三個多小時的腿能夠放鬆一些,隨後點上一支香煙,用力吸了一口以後緩緩的吐出青色的煙霧。

「性慾是人類的本能需要。」凌銳慢條斯理的開口,曾家耀默默聽着他的理由,「但我們會因情感、倫理、道德等等各種因素去控制它;但智障兒並不是這樣,他們只會循着自己的本能去做,不懂得控制也不懂得拒絕,這隻會有兩個結果,要麼他們在性慾勃發的時候去攻擊別人,要麼他們被別有用心的人誘惑。有些福利院會給智障兒做絕育手術,儘管不人道,但對他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小安……」凌銳又吸了一口煙,「我不可能對他這麼做,所以從他進入青春期開始,我就一直在為他物色對象;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有一個固定的性交對象,就能有所節制。你應該也發現了,小安很固執,對於他習慣了的事情,幾乎是不會自發的更改。」

「看來,我就是你給你外甥送中的那個性交對象了?」曾家耀咬着牙說。

凌銳毫不掩飾的點頭,「但是女人不行,小安的殘障是基因缺陷造成的,會遺傳給後代,要女人放棄做母親的權利是非常困難的;所以只有找男人,可要遇到一個各方面條件都適合的男人同樣很困難,也許在找到那個人之前,他就已經受到了傷害或者傷害了別人,從他邁進十四歲開始變聲的那一天,我就一直很緊張,直到你來了。小安很幸運,你在他生命中出現的時機不早不晚,剛剛好。」

「你怎麼能確定我是合適的人選?」

「首先是感覺,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是適合小安的那種人,另外……」凌銳微微一笑,「你曾經有過不光彩的過去,幾乎毀掉你的一切,所以你像一隻驚弓之鳥一樣戰戰兢兢、謹小慎微。這一點會令你很容易被控制,然後慢慢的習慣成自然。」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事?這裏沒人認識我!」曾家耀沒想到自己的老底被人摸了個底透。

「請徵信社調查啊,一個忽然出現在這裏的男人,我怎麼能草率的就把小安交給他呢?」

「你調查到了我和自己學生有醜聞,就不怕我騙你的外甥?」

「你不會,我不清楚你和那個女學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我相信你沒有做壞事的膽量,你是個視名譽如生命的人。」

曾家耀很佩服凌銳犀利的洞察力,但也為他的振振有詞感到無比憤慨。

「你為了自己智障的外甥,竟然不惜把一個無冤無仇的人拉下水?不惜設計讓一個性向正常的人被同性強暴,還希望他能習慣成自然?你、你未免太自私了!簡直是無恥!」

凌銳並沒有為對方的痛罵而動氣,依然氣定神閑的抽著煙,直到曾家耀罵完了,這才將吸完的煙頭在煙灰缸中碾滅,然後面無表情的點起第二支煙。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為了我所愛的人,我可以做任何事,包括傷害別人,甚至傷害我自己。」

「你……」曾家耀被凌銳的坦白弄的無言以對。

凌銳用了三分鐘的時間專心抽完第二支煙,然後說:「曾老師,你能看得出來嗎?小安並不是家明的孩子,他其實應該也姓凌。」

「什麼?」曾家耀真的沒有看出來。

「你看不出來吧?小安其實是我姐姐和我叔叔亂倫生下的孩子,所以他才會有智力缺陷。」

曾家耀驚訝得張大嘴巴。

凌銳接着說:「在和家明結婚之前,我姐姐就已經懷孕了。即便明明知道姐姐並不愛他,可他依然義無返顧的拋棄前途和名譽,帶着我姐姐私奔,因為他希望達成自己所愛的人的心愿。我愛上了這樣的家明,所以我會為他做任何事。」

曾家耀已經從顧小安那裏得知凌銳和顧家明的關係,並沒有特別吃驚,因為他一直覺得這一家的感覺很奇怪,他只是難以接受自己無端受到的不公平對待。

「你難道一點也沒有考慮到別人的幸福嗎?」

「不用想我也知道,曾老師你會覺得幸福的。」凌銳淡淡的而肯定的說。

「你憑什麼能斷定我的幸福?我現在只覺得痛苦!」曾家耀悲哀的笑了。

「我能斷定是因為我知道小安愛你,他會為同性的你而勃起就是最大的證明。」

「那是他有這方面的遺傳!」曾家耀尖刻的說。

「也許。」凌銳並不生氣,反而點頭贊成這種說法,「他的親生父親愛上了我,而我愛上了他的養父,我們家就像是遭了詛咒,每個人都愛上不愛自己的人。」

「你和顧家明……」

凌銳此時的臉上現出了哀傷的表情,「是的,家明不愛我,就算我們一起生活了五年,在他心裏最愛的那個人還是我的姐姐,他連寫文章的筆名都用我姐姐的名字。」

曾家耀意識到了「山風」正是將凌嵐的「嵐」字拆開。

「可是,我看你們很……恩愛……」曾家耀找不到什麼別的合適的詞。

「家明的確很喜歡我,可無論多麼深的喜歡,仍然不是愛,他只是習慣了和我一起生活。你會覺得恩愛,是因為家明生活得很幸福,就算不愛,也會覺得幸福,因為我愛他,我不會讓他覺得不幸福。」

凌銳的笑容彷彿晨曦里的朝露般,悲哀卻又義無返顧。

「曾老師,你不能否認喜歡小安的事實,而小安他是愛你的,雖然他不懂得用描述情感的辭彙表達。你一定會覺得幸福的,凌家的人是一定會讓所愛的人幸福的。」

曾家耀低下頭,很久才慢慢抬了起來,神情肅然,聲音緩慢而倔強:「凌先生,你用心良苦,你所作的事我不能說自己不介意,但我會體諒;可是,每個人對幸福的期許都是不同的,我的幸福,是能和自己所深愛着的人一起生活,所以我不能按照你的安排去過我的人生。」

「曾老師……」

「請你別再在我身上花費心思了,你已經傷害我夠多了。」

曾家耀說完這句話,打開門走了出去,顧小安正坐在走廊里的長椅上,手裏舉著一大筒護士阿姨買給他的冰其淋。

「老師!」顧小安一看見曾家耀出來便立刻跑了過來。

曾家耀沖着少年一笑,摸了摸他的頭髮,「你舅舅在找你哦,快進去吧。」

「那老師呢?」顧小安拉着對方的袖子不放。

「老師坐在這兒等你。」曾家耀指指長椅。

少年這才安心,轉身去找舅舅。曾家耀看着少年進到房裏時,立刻快步走出醫院,誰料才剛攔到一輛計程車,就聽到後面的少年在大喊:「老師!老師!」

見狀,曾家耀迅速地鑽進車裏,對司機說:「快點開!」

車子發動了起來,從朝他們撲過來的顧小安手邊擦過,飛快的駛走。

曾家耀從後視鏡里看到少年被趕過來的凌銳攔腰抱住,拚命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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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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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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