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窗外夜色如墨。

幾乎是半夜了,而他還在工作。

戚名頤苦笑着,是否自己早已成為一個工作狂?文佩珊前幾天才抗議和他說話的時間,似乎還不如他的客戶多。

他聽到上樓的腳步聲,心想,是衣雅玟給他送咖啡來了。

通常他在書房工作時,她都會泡一壺咖啡進來,然後安安靜靜地離開。

衣雅玟的手摸索著門把,剛好戚名頤從房裏把門開了,她跌撞而入,他反應極快地托住她的手肘,扶她站穩,而咖啡壺則掉在地上。

「有沒有燙到?」他臉上帶着關注的神情。

「沒有……你呢?」她近乎耳語的說着,眼睛盯着他線條優美的唇。

她真想讓他吻她,這麼想着,她的櫻唇不覺微啟。

她性戚的飽滿紅唇距離他如此近,簡直就是在向他的自制力挑戰——如此誘人的櫻唇天生是給人吻的……下意識地,他彎下腰,輕輕地壓上她柔軟的唇。

他的唇碰到她時,有一段時間她的心似乎停止跳動了。

他剛開始是輕輕地吻,接着則非常熟練地吻她。他的手情不自禁地的撫摸着她的背部,然後他又忽然鬆開她。

他臉上有着懊惱的表情,接着他撿起地上的咖啡壺。

衣雅玟昏眩的看着他。「怎麼了?」她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

戚名頤嘆了一口氣。「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什麼?」她一頭霧水。

「我不該吻你,這是不對的。」他的手深插進西裝褲口袋。

「我不懂……」他的話使她纖瘦的身軀顫抖了一下。

「你失去記憶,也許有個重要的男人……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有老公或男友了。」

「根本沒有那個重要的男人。」衣雅玟斷然說道。

他揚起眉梢問,「你怎能如此確定?」

「因為如果他很重要,或者我很愛他,那麼我應該早就想起他了,不是嗎?」

「你連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我又怎能相信你會想起你男朋友?」

「你是大律師,我說不過你,我再去泡一壺咖啡。」他又提起失去記憶的事,她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你去睡覺吧,不用管我了。」

「喔!」衣雅玟帶着一臉傻笑,一路騰雲駕霧似的走回房間,而腳幾乎未着地。

戚名頤回到桃心木桌前,試圖完成一份結辯的講稿。只是他的思緒卻總不由自主地溜回剛剛與衣雅玟接吻的情景。

工作一大堆,做都做不完,想那沒有意義的事做什麼……

戚名頤很想專心工作,但又忍不住分了神。

該死!又來了,當他最需要集中心志的時候,她的身影便佔據了他的腦海。

她到底有什麼魔力?

她不漂亮,接吻的技術也不怎麼樣,生澀得很,好像第一次被吻……

戚名頤疲倦的舉起一隻手,抹了抹臉,勉力把自己從椅子上拉拔起來,走向窗邊,瞪視着明亮的夜空。

他的眉毛縮在一塊,聚攏成一個生氣的山丘。

他為什麼沒辦法把衣雅玟和她該死的嘴唇自腦海驅逐?

他完全搞不懂自己怎麼了。他一向不在工作時想女人,以免受到干擾,但是衣雅玟打破了他的慣性。

既然無法集中精神,他只好將電腦關上,離開書房。

另一方面,在房裏的衣雅玟眼睛大張地直盯着天花板。

戚名頤吻了她!衣雅玟幾乎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但卻發生了。到現在她還在為戚名頤的擁吻而心神蕩漾,久久無法成眠。

她申吟一聲,轉身把臉埋進被單里,閉上眼睛,回憶戚名頤溫柔的擁吻,再一次體會那令人震顫的感覺。

衣雅玟抓起枕頭,緊摟在胸前,眼睛還閉着,想像戚名頤此刻正緊緊貼在胸前,自己則欲拒還迎地和他共赴巫山……

第二天早上,天氣陰沉寒冷。

衣雅玟醒來,瞄一眼鬧鐘,完蛋!睡過頭了!她立即從床上跳起來,衝進浴室里快速沖洗一番。

昨晚上床之後,她好幾小時都睡不着。只是躺在那兒,一直作春夢,幻想羅曼史小說里最多人看的那部分,在她和戚名頤身上發生。

梳洗完畢,她穿上襯衫和窄裙,又用橡皮筋綁住頭髮。頭髮長長了,又沒型,她該找個時間走一趟曼都。

她走進廚房,開始弄早餐。

十分鐘之後,戚名頤走進廚房,她正好背對着他,一時之間她竟不好意思面對他。

她聽見他打開冰箱門,她才鎮定下來緩緩轉身,但一顆心仍跳個不停。

「咖啡快好了,今天起床起得比較晚。」衣雅玟的眼眸洋溢夢幻般的光彩。

他從冰箱門后抬起頭來,目光直盯她豐潤的唇上。

衣雅玟心跳加速,彷彿全身上下所有細胞都同時張開了。

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像漫畫里的女主角瞳孔星光閃閃,嘴唇不自覺地微開。

戚名頤的視線回到冰箱裏,取了一瓶柚子汁,就著瓶口猛灌幾口后,轉身走向餐桌。

羞死人了!她不信他連這種原始的信號都看不出來。衣雅玟轉回身去,兩隻手這裏摸摸,那裏摸摸,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拿起一片吐司,抹上奶油。

「今天不能載你去公司,我要直接去客戶那。」說完,他低下頭來看報紙。

衣雅玟失望極了,幾乎懷疑昨晚的吻只是她在作夢。

戚名頤吃完早餐后,逕自開車走了。

衣雅玟洗完杯后,走路去搭捷運。

戚名頤一天都沒進公司,文佩珊也沒來,衣雅玟無精打采地上了一天的班后,準時下班。

走出捷運站,天空烏雲密佈,是那種彷彿會下上一整天的雨,教人心煩又不能像關上門就可以關掉它、不理會它。就跟她的心情一樣,

回家前,她繞路去家樂福。

戚名頤晚上很少回家吃晚飯,只有早上在家吃早餐,而他中式西式的早餐都可以,所以她買了很多種類的早餐食材,還有她自己要吃的晚餐。

打開大門后,走進去,當她看到文佩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嘴巴愕然地合一不上。

「你怎麼進來的?」文雅玟間道。

「當然是戚名頤開的門。」文佩珊露出得意的笑容。

戚名頤這時從樓上走下來,身上穿着輕便的運動衣。

「你回來了,我打電話去事務所時,他們說你已經下班了。」

「呃,今天事務所沒什麼事,所以就沒加班。」

「文佩珊會在這兒住幾天。」他告訴她。

她的表情彷彿是眼睜睜看着特洛伊木馬進了城,知道裏面藏有人,但卻一籌莫展的樣子。

「住在這裏?可是只有兩間房間……她要跟我睡啊?」

「不是,她跟我睡一間。」

他說着,伸手想把她手中的袋子接過去。

「我自己來就好。」她輕叫着,把袋子抱得更緊,跑進廚房,

她的胃絞成一團。沒有字眼可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從塑膠袋中取出馬鈴薯,用水沖洗乾淨。而後她開始削去馬鈴薯的皮。

客廳傳來文佩珊的笑聲,一個不小心,她削到了手指,鮮血滲出,她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叫,趕快用餐巾紙壓住傷口。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讓眼淚滴下來。

雖然她的心情紊亂,但晚餐並沒想像中糟糕,然而她吃得有點食不知味。

文佩珊吃得像貓一樣少,戚名頤把他面前的食物都吃得精光。

吃完飯後,衣雅玟收拾桌面,高高在上的女王文佩珊當然沒有幫忙,伊和戚名頤在書房研究打官司的事。

靜靜地洗完餐盤后,衣雅玟盡量地待在房間里,不想看到文佩珊的嘴臉。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顆大大的淚珠跑了出來,流過她臉頰。

戚名頤怎麼會喜歡文佩珊?伊的個性又不好,而且可能從未摺過一件衣服……

「實際點吧!衣雅玟。」她告訴自己。

戚名頤不應該喜歡文佩珊,難不成應該喜歡她?要不是車禍,她走在路上,戚名頤可能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她不是那種能立刻吸引男人注意的大美人,除了眼睛之外,她算長相平凡,至少和文佩珊比起來。

但媽媽說她的臉蛋很耐看,親切而溫馨,她的笑容真誠愉悅。唉,沒有媽媽會嫌女兒丑的。

她聽見隔壁房間開門又關門的聲音。戚名頤和文佩珊上床的畫面,閃入她腦海中。

她將棉被拉至頭上,閉上眼睛,彷彿這樣子就看不到腦海里限制級的畫面……

衣雅玟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最後終於睡去。

在另一個房間。

「名頤,我睡不着。」文佩珊輕聲說,手指撥弄着他的頭髮。

「那就數羊。」戚名頤回答,推開她的手。

「數過了,沒有用。既然你也沒睡着,我們來做愛好不好?」她低喃著,輕吻他的頸部、臉頰。

「不好。」他意興闌珊地說。「我今晚不想做愛,明天我們再做。」

「一定喔。」文佩珊噘著小嘴,無法隱藏她的失望。

「一定。」戚名頤敷衍地在她小嘴上輕點一吻,然後轉過身去。

衣雅玟眨眨惺忪的睡眼,昨晚因她內心混亂,直到清晨四點才合眼。

雖然今天是國定假日,可以不用去上班,不過戚名頤從沒因為是假日而睡到日上三竿,他總是早早起床,吃完早點后,去書房工作。

她爬下床,走進浴室。

在浴室鏡子裏,她看到了自己睡眠不足的臉,過大的眼睛下有深深的眼袋。

昨晚她翻來覆去好久才睡着,而且作了好多夢。

強自振作,她下樓進到廚房,開始打理早餐。

剛煮好的咖啡香充滿屋內,剛下樓的戚名頤覺得飢腸輥轆。

衣雅玟在廚房裏忙着,看到他進來時,問:「咖啡?」

他靠在餐桌上笑着說:「就在我面前,我自己倒就可以了,不要養成我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壞習慣。」

他走過去,自己倒了杯咖啡。

「等一下我就要出去,大概中午十一、二點回來。」戚名頤啜著咖啡,眼睛看着工作中的衣雅玟。

他已經很習慣看到她在他的廚房,做早餐給他吃。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吃到幾次她做的早餐,因為只要一個字或一個念頭,她就可能恢復記憶,也就是說他隨時可能不再有早餐可吃……

老天!他發現自己希望她記憶晚點恢復,甚至不要恢復,永遠留在他的廚房做早餐給他吃。

哪來這麼荒謬的念頭?她又不是他請的傭人,也不是他的老婆……老婆!?這念頭更荒謬了。

他梭巡着衣雅玟全身上下。幾縷髮絲從橡皮筋的束縛中掙脫出來。

她穿的上衣和牛仔褲看起來像穿了很多年,洗過很多次的樣子。

有件令他很奇怪的事,她什麼首飾都沒戴,連耳洞都沒穿,他還以為女人都是愛美到家的,像文佩珊。

文佩珊從不如此出現在公共場合。

其實,就在私底下,文佩珊也不曾做過如此打扮。

她有滿滿一壁櫥名牌,天天上美容院吹頭髮。

而她在起床後到上床前,臉孔總上著完美無瑕的妝。上床前她會在全身塗遍美容霜。

她們是兩種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一個是都會型,一個是居家型。

戚名頤起身,拿着盤子和咖啡杯走向洗碗槽。

衣雅玟順口說:「放着就好。」

「我才說不要養成我的壞習慣。」如果她恢復記憶後走了,那他的杯盤誰來洗?

衣雅玟離開他家這個想法,讓戚名頤心裏頗不舒坦。

「才一個盤子和一個杯子而已。」她笑道。

「如果文佩珊在我回來之前醒來,告訴她我很快就回來。」

笑容迅速在她臉上消失,彷彿它剛剛沒出現過。「好的。」

戚名頤走後,衣雅玟將水罐裝滿水,然後替戚宅里裏外外的植物澆水。

文佩珊終於在十一點半露面。

她拖着蹣跚的腳步下樓,身上還穿着絲質睡袍,領口斜向一邊,露出她圓滑的肩頭和雪白的肌膚。凌亂的頭髮用手隨便抓了一下,看來還是很吸引人。

「我想暍一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球。」伊在餐桌邊坐下。

伊以為這裏是西雅圖咖啡店啊!「咖啡壺裏有沒加糖、沒加奶球的黑咖啡。」

「幫我倒,好嗎?我實在沒有力氣從椅子上爬起來。」

衣雅玟不情願地替文佩珊倒了一杯。

文佩珊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噢,這正是我需要的。」伊又喝了一大口。

「名頤呢?」

「出去了,十二點會回來。」

「這麼說我們有半個小時的女人時間啰。」文佩珊假聲假氣地說。

什麼女人時間?說的好像她們是手帕交。

衣雅玟一直盯着文佩珊。伊去了客廳,再回來時,手上多了包苗條涼煙與打火機。

「抽煙請去屋外,我不吸二手煙。」吸二手煙得肺癌的比率比一手煙高呢。

「我又不會對着你噴。」伊點起一根煙,朝天花板吐出一串溪流般的煙霧。

衣雅玟伸手打開窗戶,讓煙味跑出去,空氣流通。

「其實你沒有失去記憶,我說的對吧?」文佩珊冷冷地說。

衣雅玟黑眸驚閃了一下。「不對,我失去記憶,還沒恢復。」

「我早知道你不會承認。」伊彈了彈手上的煙灰。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嘴巴長在你臉上。」她生氣地遞給伊一個小瓷盤。

「就算你失去記憶好了。」伊拖長聲音說,「但死命纏住一個有錢的單身漢,是女人的本能,和失去記憶沒什麼關係。」

「我沒有死命纏住,請你注意你的用詞。」衣雅玟挺直肩膀。

「我的用詞算客氣了。怎麼,你以為你住在戚名頤家,又在事務所上班,就能麻雀變鳳凰?」文佩珊訕笑地說。「你也太天真了。」

「我還沒這麼天真。」她就是這麼天真啦!怎樣?「你似乎害怕戚名頤被我搶走?」

「拜託,我和戚名頤的關係很穩定,才不怕你搶。」

伊的眼睛眯成一條細縫,意思是在門縫裏看她。「我根本不把你看在眼裏。」

「既然你不怕我搶。那你跟我說那麼多做什麼?」

「我不想看到你受傷害。」

衣雅玟的嘴角漸漸形成似笑撲笑的弧度。

「你的笑話很冷欵。」

「你不是我的對手,早點死心吧!」文佩珊瞪着她。

瞪什麼瞪!她瞪回去。「我不會死心的。」比眼睛大,她可不會輸。

「你——」文佩珊氣勢洶洶的跳了起來,看起來像要用雙手勒住她脖子一樣。「你永遠也別想得到戚名頤!」

「哦,是嗎?」衣雅玟用氣死人的語氣說。她以前從不覺得自己有利爪,現在知道,而且都伸出來了。

兩個女人互相瞪視着,直到聽到戚名頤開門的聲音才調開視線,然後兩個女人在戚名頤面前,裝得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一副和樂融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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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愛人有點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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