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各謀心機

第十章 各謀心機

這話本已是樓明傲預想到的,只是司徒的鎮定,遠出於自己的想像,她現在急於想問,那個始作俑者,是不是這時候也早被處置乾淨了。只是這個想法一瞬即逝,她似乎又忘了,自己的父親是誰,是何等的深謀遠慮,若區區一個司徒即可將其收拾了乾淨,便也枉他縱橫官場幾十年曆經數代風雨驚亂依然叱吒於朝野。她為自己的多慮自嘲的笑了笑,忽道:「收拾那些蠅頭小卒,相公從來都能一馬當先呢。」

「那個人,你想讓我收拾嗎?你若有這個意願,也不是——」

「我沒有。」樓明傲驚慌的揚頭以示,三個字脫口而出,說得太猛,連着傷口震動,包紮於胸前的白紗又滲出一層新鮮的血色。

司徒遠不大在意她言下的激動,只是更多注目到她的傷口,緊蹙了眉頭,幾步邁了上來,輕輕拆開樓明傲身上的紗帶。樓明傲忙作勢要去擋,「相公,男女授受不親。」

司徒根本不理她這出,一手移開樓明傲擋於胸前的胳膊,扔上一句:「要不我換溫步卿來?!」

樓明傲憋到紅了半張臉,訕訕收了手:「算了,還是相公來吧。」

小心翼翼揭開內裳,胸口傷處原貼了幾圈白紗,這時候揭了一看,白紗早已染成了碗口大的紅緞子,司徒遠極力控制着手勁,連着動作都輕緩下來,見樓明傲半咧了嘴,手下再不敢動半分,只皺眉道:「我去叫溫步卿。」

「別。」樓明傲一手按住他,不讓他起身,整張臉都要紅沸騰了起來,「你不嫌彆扭,我還怕羞呢。」

司徒忍不住勾了唇角,平日怎麼也看不出這女人還懂得害臊,今日傷成這樣還扭扭捏捏起來,輕輕安慰了道:「我不許他近身,執意給你上藥包紮之類,反倒是手藝不精。要是他上手,恐怕你這時早就不會痛了。」

樓明傲這才舒了口氣,輕笑了言道:「無非就是再痛個三兩天。相公,你可是答應會給我立牌坊呢,不會反悔吧,相公,你說了帶我們去景州,什麼時候啟程?!相公,你還沒給我壓歲錢呢,壓壓驚也好啊。」

趁著樓明傲此刻多話,司徒遠反倒利落的換藥重新包紮,等到一切都安穩下來,反為她抽去了軟墊,拉了錦被囑咐她再睡上一會。樓明傲倒也不堅持,的確笑笑說說了一陣,困意又襲了上來,被子裏暖意十足,反倒是伸手觸到的寒意更讓人渾身不適。

司徒見她微闔了眼,才悄步退了出來,只吩咐了外間的璃兒小心伺候着便由東屋而出。

夏府,書房又是一夜徹明。幾個丫頭撤去昨夜的燈台燭蠟,換了晨間的茶便也隨着退了下去。夏相揉了揉酸痛的雙目,半碗茶入口,潤了清晨微燥的喉嚨。只一小僕直入書房,作勢要跪,夏相手一揮,示意他站着回稟即可。小僕有些許的慌亂,看上主人的目光時有躲閃。

夏相亦從這眼色中讀出了些意思,清淡道:「辦成了嗎?」

小僕垂頭輕搖了頭。冷氣沉沉吸進肺腑,夏相微垂目,輕點了點頭,揮手讓下人退去。自己反背了袖子起身,望着亭外的冷霜怔怔出神。屋外腳步聲漸近,來人似乎帶着滿身怒氣,以至氣息都急促起來。

「父親——」上桓輔攜著滿身寒意而至,他頓步於門外,終是不肯入內。

夏相回了半個身子,只道:「桓兒,你實匆忙了些。」

「我不明白,那個女人……她可有礙了父親的道路?!」

夏相眉眼中寒意更重:「她只是佔了不該占的位置。」

「何以見得?!」

夏相眉間狠狠一皺,滿滿一盞茶由手中脫落:「我費了何等的心機,才求得上官的一旨賜婚沈氏的旨意,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世俗小女子憑什麼同江陵世家的權勢相爭,憑什麼擋我的路!」

「父親。你倒是在想些什麼?真的只有為初兒報仇這般簡單嗎?」

「桓兒,我們活着的人總是要為死去的人做些事,但是……卻不能僅僅為死人而活。」

上桓輔突然笑了:「父親,你我二人並非共侍一主,但也不想因她成了仇敵。」

夏相冷眉微凝,看於上桓輔半晌未動:「那個女人……對你亦是這麼重要?!」

「總之,不要動她。」上桓輔轉了身欲離開。

「她倒是有何種能耐,能讓你如此在意?!」

上桓輔后脊一怔,出言恍惚:「我是怕父親大人他日會後悔。」

風於此刻忽止,庭院中恢復了最初的寧靜,海棠迎春,階下的林園間已綻出幾枝花苞,殊不知會不會這連日來的冷霜飛雪淹沒了生機,本來空躁乾淨的天空又飄飄洒洒地落了雪。雪花不大,零零星星落着,安靜得悄無生息。

明佑山莊,東院間的暖閣架著一座山水織錦屏風,屏后漫着滿室的沸水霧氣。司徒於澡盆間合眼微憩,他此刻確實是倦極了,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能夠鬆弛。他從來都是這樣,說的比誰都少,想得卻有又比任何人多,也許你只能想到下一刻,他卻早已想到更遠,索性站在觸及不到的角落靜靜等着你走上去。熱水的氤氳熱氣漸漸散去,司徒方起身套上嶄新的單衣,這本是大年初一就應換上的年衣,卻遲遲拖到了今日。

幾個丫頭於屏風外聽道動靜,忙垂著頭悄步走上為主上更衣。

幾個小丫頭中,竟也有沈君堂身邊的侍女——簡瀾兒。她塞了好些銀子,才得以機會混入東院潛到司徒遠身邊,於她眼中,此次主母落難,倒是她家小姐最好的時機了。趁著司徒剛剛換上外衫,她忙擋在司徒身前,雙膝一軟即跪了下去:「主上,我家夫人求您去一趟沈君堂。就主母一事,她似有什麼要說。」

司徒面無表情的繫上腰帶,並沒有顧及腳下之人的懇請,只冷薄道:「沈家的奴才都是這般不懂規矩嗎?」

簡瀾兒心頭一緊,頭垂得更低,幾乎要抵至地面:「瀾兒不是……」支支吾吾卻又着實不知道該以何作解釋。

司徒走出兩步,手扶到門板,忽又回了半個身子,輕聲問道:「你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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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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