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視而不見的盯着電視螢幕，蘇沐芸抱着雙膝蜷縮在柔軟的白色沙發里，心思卻早已不知飛到哪個太虛去。

這幾天，她一直住在小艾這裏，沒有回家也沒有去上班，鐵了心要把自己藏起來，讓誰也找不着她。

午後的公寓凈是一片靜謐，小艾上班去了，留她一個人在公寓裏無所事事。

幾天來，小艾很夠義氣的請了幾天假陪她，努力搞笑讓她開心，可小艾終究還是有工作得做。

她一直避免去想到有關費豫的事，免得淚水又一發不可收拾，只是心裏的影子豈是想忘就能忘得了的？

不知不覺，眼底又浮起淚影，模糊了視線。

「東藝電視台的董事長交棒，其子費豫即將接任董事長職位，掌管數百名員工的電視台，這個世代輪替，勢必又會引起電視圈的一陣洗牌風－－」

電視里傳來的熟悉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急忙眨回淚水，緊盯着電視。

驀地，遙控器從她手裏滑開，砰的一聲掉到地上。

那是費豫－－費豫出現在電視上？！蘇沐芸以為自己看錯了。她用力眨眨眼，這次出現在電視新聞畫面里的身影更加清晰。

如果他出現的身分只是個路人甲乙丙也就罷了，偏偏，他卻是新聞的主角，螢幕上幾乎有三分之二的畫面都是他那張俊帥瀟灑的臉，以及那抹招牌似的慵懶迷人笑容。

在東藝電視台前擠滿守候的媒體，一看到穿着黑色筆挺西裝的修長身影出現，一群人立刻爭先恐後的簇擁上去，鎂光燈此起彼落閃個不停，場面混亂。

「費董事長，您對於東藝未來有什麼發展計劃與改革？」

「費董事長，可不可以發表一下接任感想？」

「費董事長－－」

一堆麥克風爭先恐後全湊到費豫前面，活像搶食的禿鷹。

面對眼前混亂的場面，費豫卻絲毫不見慌亂，依然一派的從容優雅，彷佛天生就善於掌控這種大場面。

蘇沐芸瞠大着眼，許久回不過神來。

他是－－東藝電視台少東？即將接棒的新任董事長？

這怎麼可能？她震驚不已，怎麼也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她的生活中。

但，就算他是東藝電視台的新任董事長又如何？他花心薄情是事實、他欺瞞背叛是事實，他用情不專、三心二意也是事實，她不會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毅然轉枱，孰料卻正好切換到東藝電視台，畫面上又出現了她最不希望看見的臉孔。

電視里，正播放着費豫的成長背景與經歷的介紹，在每一個時期的照片旁邊，還有簡單的敘述，螢幕一角還打着「求婚特別企劃」字樣。

求婚？他跟誰求婚？狐疑的盯着螢幕，畫面一幕幕的轉換著，從他國小、國中，一直到他出國念了博士學位－－

博士？這又是一個不小的震驚，她記得他的人事資料上明明只有大學學歷。

這時，她終於想起來，難怪他父親的名字聽來那麼熟悉，原來是東藝電視台的老董事長，只怪當時她沒有聯想到那麼多。

繼續往下看，透過文字的娓娓陳述，她開始有點領悟到，費豫這個人並不如她所想得那樣膚淺，為了接任東藝董事長的重任，他甚至不惜從基層學起，當起一介毫不起眼的小職員，也是因為這樣因緣際會，她才會認識他。

突然，螢幕上出現了費豫那張俊臉，灼然凝視的眸光透過電視螢幕，好像就在眼前似的。

幾天不見，他迷人的笑容一如記憶，同樣讓她心跳加速、呼吸困難。

「芸芸，很抱歉，我隱瞞了某些事。」電視上，費豫緩緩開口了。

他是該抱歉－－蘇沐芸氣憤冷哼道。

「請相信我隱瞞的用意，是不想引起太多注意與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頂着這麼個顯赫的光環，要是不隱瞞，怕是台灣有一半的女人都糾纏上他不放了－－她開始忿忿的咬起纖嫩手指。

「或許在妳心中，我不但自大傲慢、浪蕩花心，如今還多加上一條欺君罔上的罪名，但是這些罪名，我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求得妳的原諒。」

欺君罔上？看不出來這人還真有幽默感－－她悻然冷笑。

「妳願意嫁給我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頓時怔住了。

他－－他向她求婚？

雖然她曾發誓一輩子再也不跟費豫扯上關係，但這句話卻還是讓她不爭氣的紅了眼眶。

「我發誓，我會用整個生命來愛妳，絕不讓妳受一點委屈，我要妳成為我的妻子，陪伴我一輩子－－」

這個男人到底是想怎麼樣？她已經願意大方成全他了，他還要這樣糾纏不休，甚至還在電視上公然這樣戲弄她？簡直是可惡透頂！

蘇沐芸又氣惱又心碎，淚水硬是不聽使喚的拚命往下掉。

說好絕不再為他掉一滴眼淚的，可是為什麼他突如其來的出現，又讓她亂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湖？

決心不再被他所影響，她用力抹去淚水，拿起遙控轉開頻道。

毫無預警的，費豫的臉又跳了出來。

她氣憤的瞪着螢幕，發現幾乎每一家電視台都是費豫的新聞。

「謝謝各位，這些問題等五點的接任酒會上我會一併回答，現在我還有個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做，你們如果不忙，可以跟我一塊來！」

從容說完，費豫隨即瀟灑轉身步上一間公寓大門，一群記者、攝影師也隨後緊跟着簇擁步入公寓。

隨着電視鏡頭往上帶，她越來越覺得那扇紅色的公寓大門有點似曾相似，狹窄的樓梯也很眼熟，鏡頭隨即來到一間公寓的白色鐵門外。

這個門，簡直跟小艾家的大門一模一樣－－蘇沐芸暗自嘖嘖稱奇。

隨着費豫那雙修長手指按下門鈴，她的門外也響起悅耳的鳥鳴。

依依不捨的看了兩眼螢幕里還等候在門外的費豫，她赤着腳匆匆起身去開門。

拉開大門，一張跟電視螢幕里一模一樣的俊臉出現在鐵門欄桿外。

着實怔忡了足足有半分鐘之久，她茫然轉頭看了眼客廳里的電視螢幕，又看看門外對着自己的攝影鏡頭，終於發現－－她竟然上電視了！

渾身一僵，她倉皇失措的正要關上大門，卻被一雙長腳給擋住，惡劣的硬是擠了進來，隨即一大群記者也跟着涌了進來。

一屋子的人把小小的公寓擠得水泄不通，蘇沐芸驚惶巡望四周，發現自己已然被麥克風跟鏡頭給包圍了。

「你－－你來幹嘛？我不想見你！」她顫然的吐出話。

所有的鏡頭立刻移向費豫。

「我想妳！」費豫深情的望着蘇沐芸，嗄啞低喃道。

鏡頭立刻又調回蘇沐芸臉上。

「你的紅粉知己夠多了，你根本不需要我，我只是多餘的。」她強忍哽咽，不願在鏡頭前泄露脆弱。

「從我對妳許下承諾的那一刻起，就不曾接近過任何女人了，因為除了妳，沒有人能進到我心裏。」

「你騙人！」原本還想保持一點風度，但費豫的強辯激怒了她。「你敢否認沒有跟女人公然擁吻還上賓館？」

現場的記者、攝影師一片嘩然，隨即又安靜下來，專心看這場戲的後續發展。

「妳不相信我？」費豫極其無辜的表情。

「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證據。」說着，她的眼睛又濕了。

說好不再為他掉一滴淚的，這該死的費豫卻莫名其妙出現，又把她給弄哭了。

「妳說的是這個？」費豫無奈的從口袋裏拿出幾張照片。

霎時，鎂光燈開始此起彼落閃個不停，攝影機也紛紛對準了照片，讓樓下的SNG車以最快的速度連線回攝影棚。

大剌剌的被人攤開難堪的瘡疤，蘇沐芸敏感脆弱的神經已經快綳斷了。

「夠了，別再給我更多難堪了，我認栽，我承認我愚蠢、我天真行不行？！」

她失控的哭喊著，一把推開眾多對準她的鏡頭，轉身就要往門外逃。

「芸芸，別走！」長臂一把攬回她，將她牢牢困進早已空虛許久的懷抱。「我要妳看清楚！」

大手殘忍的將照片放到她眼前，強迫她再心碎一次。

「妳看清楚，這個背影是我？」

照片里，是熟悉的挺拔背影，這不是他還會是誰？

她委屈的淚掉得更凶了，別過頭去不想再被他羞辱。

「我有白頭髮？」頭頂上傳來悶悶的聲音。

頓了下，蘇沐芸淚眼矇矓的緩緩轉過頭，瞥了照片一眼。

費豫不說，她還沒注意到，照片中的男人果然有着仔細看就能辨認出來的白頭髮。

「還有，我也沒有戴金項鏈的習慣，更別說是穿這種花襯衫，還有髮型、身材比例也不太對，難道妳看不出來？」說到這裏，費豫已經一臉不悅。

像是意識到真的有那麼一點不對勁，蘇沐芸開始仔細的審視起照片。

幾張照片都是很巧妙的只捕捉了背影，讓人看不清正面，當時她一看到相似的背影，心幾乎都碎了，哪還會注意到那麼多？

「這真的不是你？」蘇沐芸擦乾淚，小心翼翼問道。

「當然不是！」費豫氣惱瞪着她，像是在責怪她的粗心跟不信任。

原來，這一切都是她誤會他了，還害得她賭氣離家這麼多天，眼淚不知流了多少，壓抑的思念也快泛濫成災了！

衝動的，她遽然撲進他懷裏，緊緊的、緊緊的抱住他。

霎時，鎂光燈又是一陣閃爍，絲毫不敢放鬆的將這一幕全收進鏡頭裏。

此時此刻，蘇沐芸眼裏只有他，哪還管得了身邊有多少雙眼睛跟攝影鏡頭對着他們？

「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我不該不相信你！」她將小臉埋在他胸口，抱歉的說道。

「這表示妳真的很在乎我對不對？」費豫臉上開始有了愉快跟驕傲的表情。

看着他一臉得意，蘇沐芸咬着唇，嬌羞的點點頭，又重新把臉埋了回去。

滿足的貼在他寬闊安全的懷抱，聽着穩定有力的心跳，她覺得好幸福。

看着親密相擁的兩人，現場響起一陣嘆息，女記者們幾乎全被這對俊男美女相擁的畫面給感動。

突然間，蘇沐芸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遽然抬起頭。

「你怎麼會有這些照片？」這些不是在她媽媽那裏嗎？

「是妳母親拿給我的。」

「我媽？」蘇沐芸明白了。「是她故意找來照片，要我主動放棄你，對吧？」

「嗯。」他點點頭。

「她還說了什麼？」蘇沐芸佯裝不經意的問道。

對於母親，她有着極度複雜的情緒，不知道該愛她、還是該恨她？！

「她很想妳，幾天來都沒有合過眼。」

一思及母親，淚水不知不覺又浮上了眼底。「喔，是嗎？還有呢？」她強忍哽咽問道。

「她要我來向妳解釋一切，並且說服妳接受我的求婚。」

突然問，她的脖子上被掛上了一條項鏈，低頭一看，發現是那條她寄還給他的項鏈。

「你是說我媽媽她－－答應我跟你在一起？」是因為母親發現費豫不是個小小職員，而是東藝的新任董事長嗎？

「嗯，不過，妳母親態度的轉變不是因為我的身分地位，而是相信我對妳的真心。」知道她在想什麼，費豫緩緩說道。

解除了最後一絲疑慮，蘇沐芸的心也像是雨後的天空，清朗而再無一絲陰霾。

撫著脖子上那條失而復得的項鏈，她彷佛也拾回了失而復得的幸福！

「妳願意嫁給我嗎？」當着眾多攝影機前，費豫執起她的手認真而慎重的問。

願意，她當然願意！

早在她遇見他的那一天起，就已經註定要愛他、跟他相守一輩子，老天早已註定好了！她相信緣分，更相信一種所謂的輪迴。她想，他一定是她前輩子的情人，否則怎會在茫茫人海中遇見他？

但蘇沐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將自己投進他的懷抱，用她的心告訴他－－

她願意！

此刻全國的各大電視上，正播映着這對有情人熱烈相擁的畫面，電視前的蘇氏夫婦，欣慰的相視一笑，也忍不住感動相擁。

原來，有愛的地方才有幸福！

【全書完】

◎編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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