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那檔事的結果是,死渾蛋被他老爹揪著耳朵趴在我面前磕頭認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叫着有眼不識泰山。

厚!打狗也要看主人嘛。

況且我好歹也是當今大宰相的兒子。

難怪渾蛋他爹為了那不成材的傢伙,渾身發抖地跟着跪地求饒。

不過,我就是天生心軟,人家都陪我練了一晚的拳腳功夫,又被我逼吞了幾粒師祖獨門的整人葯。

至於那藥丸的作用嘛,就是會讓男生的某個地方「雄風盡失」,一粒的藥效據說長達半個月。

算算看我好象給他吞了十多粒,看樣子短時間內那渾蛋不會有「能力」辣手催「草」,我也稱得上是功德無量。

唉……誰叫我就是這麼地體貼又善良呢?

***

兩個月後│

「啊……困死我了…..」

前頭的張夫子忙着發考卷,我則在後頭忙着打呵欠。

誰叫夫子們最近個個都在驗收兩個月來的授業成果,大小考試接連不斷。

這下可好了,那個姓齋的死木頭說什麼不能辜負我爹爹跟義父的託付,既然他們兩人將兒子交到他手上,必當勤加嚴管。

然後也不管我願不願意,將原本一個人住的我,硬是安排跟他同住,理由是這樣才方便幫我課後複習,好跟得上其它同學的進度。

白天│詩書禮樂。

晚上│孔孟老莊。

我足足有半個月,日以繼夜、焚膏繼晷地飽受古聖先賢四書五經的荼毒。

如今捱過了考試,終於可以回我的寶貝房間痛快地給他睡上幾覺。

要是這種苦讀的日子再過下去,我可真會嗚呼哀哉……尚饗啰!

「這次考試的結果,第三名…..李全,第二名…..趙旭…….」

聽着禿頭張公佈考試結果,同學們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這也難怪,趙旭是班長大人,向來穩坐第一名的寶座,這次卻退居第二名。

哼哼!

誰教他平常老是找我的碴,瞧瞧,活該唄!

老天真是有眼,不過這第一名到底是何方神聖?

看樣子是個出乎意料的人,要不然禿頭張干麻一付快暈倒的模樣?

死禿頭!你就不能念快一點嗎?你早點念完我也好早點回房補眠。

張夫子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樣,結巴地念道:「第、第…..第一名……裴、裴燁?」

「是我啊!啐,這有什麼好││什麼?我是第一名?」

張夫子摸了摸光滑的頭頂,顯然也很訝異,「是啊……唉!」

那個「唉!」是什麼意思?瞧不起人啊?

不對!這不是重點!

我猛然起身,拍著桌子吼著:「禿頭張,你沒腦啊?我怎麼可能是第一名?」

張夫子眉毛一挑,冷冷說道:「你以為我願意給你這小子第一名啊?還有…..你剛剛叫我什麼來着?」

「你不要以為沒有頭髮很了不起,小爺我可不是被人唬大的,想誆我?哼哼,你當這第一名是被雷打出來的?告訴你,我│」

轟隆轟…..隆!

一道雷聲響徹天際,轟得我兩眼發直、腦袋一片空白。

張夫子陰險地笑了笑,「第一名│裴燁。」

***

夜裏,我扛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後頭還跟着一個打雜的僕役,手裏抱着我專用的棉被枕頭,不情不願地走進「竹軒」。

在高升學堂,每位夫子都有自己的屋子及院落,反正整座山頭都是高升學堂的,夫子們可以選擇喜歡的地方辟屋建舍。

竹軒正是那死木頭的屋舍,也是所有夫子中離學堂最遠的一間。

說什麼山間寧靜清幽適宜專心學習,前有小溪後有竹林,頗具上古隱士遺世獨立之風範。

「我呸!」

不但大清早地就有一群臭鳥吱吱喳喳吵個不停,就連晚上也不知打哪兒跑來一堆青蛙,整夜在溪邊嘓嘓嘓地叫,吵死人了!

寧靜?清幽?

難道上古隱士全都是聾子不成?

我拽著包袱認命地推開竹軒的大門,才一踏進去,就被人一把抱入懷裏,還仗着其身高的優勢,用下巴扺在我頭上磨蹭。

「燁兒,恭喜你,我就說你很聰明,一定可以做到的,沒錯吧?」

齋亦名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就讓我氣得甩開他的手。

我揪着他的領子把那顆高我許多的頭給拉下來,惡狠狠地道:「姓齋的!八成是你做的手腳,要不然小爺怎麼會是第一名?快給我說實話,否則看我不扁死你才怪!」

齋亦名仍舊溫和地笑了笑。

「小燁兒,就算我是學堂的管理人,也無法教每一個教課的夫子動手腳吧?這可是你的實力還有努力的結果唷!」

「是嗎?」嘿嘿…..這話讓我有點小得意耶!

「所以你得依約定搬來住我這兒。」

厚,你的記性別這麼好行不行?

要不是我一時昏了頭,才不會跟他打賭要是蒙到第一名就搬來這裏住。

嗚….都是給家裏頭那些哥哥、姐姐們帶壞了,賭什麼賭嘛!

***

隔天,才剛踏進教室,班長大人│就是那個叫趙旭的傢伙,紅著一雙眼衝到我的面前,劈頭問道:「為什麼是你?」

敢情是這小子不服氣,叫陣來着?怕你唷!

我把頭一昂,滿是不屑地哼了哼,「怎麼不是我?以前不過是看你可憐,讓你的!不過這第一名也不怎樣嘛!瞧你以前跩的,你如果這麼希罕,下回考試我還你好了。男子漢大丈夫,居然哭成這付德行,啐!」

哪知道趙旭壓根兒沒在聽我說話,一個勁地揪着我重複問:「為什麼?為什麼?」

饒我是天縱英才,碰上這個書獃子,也只好投降。「你究竟要問我什麼啦?算我求你了,快問吧!」

忽然一道人影走進教室,趙旭見了,放開我的衣袖轉而撲進那人懷中…….

「夫子……我……嗚嗚……..」

我側身回頭,就看見那平日盛氣凌人的班長這會兒居然像個淚人兒似地哭倒在齋亦名懷裏。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呀!

突然之間,靈光一閃,我非常有同窗情誼地說道:「夫子啊,您瞧趙旭哭成這樣,要不這樣好了,讓他跟您住,您好幫他溫習功課,這樣他下次才能重回第一名的寶座。」

班長大人聽了,既是不可置信又滿懷感激地望着我……

嘿嘿…..趙旭啊趙旭,我可是幫你製造了好機會喲!

當然啦,順便找人頂替我去那水深火熱的竹軒。

這就叫作各取所需,所以你也不用太感激我!

齋亦名沉吟了半晌,點點頭同意。「這樣也好!小旭,你搬來跟我住,裴燁就回原來的房間好了!」

「夫、夫子……」趙旭一臉快暈過去的樣子。

「我很嚴格,你得有心理準備喔!」

「好!」

而我就這麼給他們晾在一旁│還真是情人上了床,媒人丟過牆!

***

陰雨綿綿,時值入秋,空氣中滲透着絲絲冷意。

要說近高升學堂發生了什麼事,還不就是拜甜美可愛、聰明無雙、心地善良,也就是在下敝人我所賜,趙旭搬進了他嚮往已久的竹軒,跟他崇拜外加愛慕不已的齋亦名同住在一個屋檐下。

趙旭的春風得意自然不在話下,八成是因為感激小爺功德無量以及心情甚好的緣故,這些日子來不但沒找我的碴、沒告我的狀,還三不五時追着我問齋亦名的私人事情。

好比他喜歡吃什麼?喜歡看什麼種類的書?喜歡怎樣的人……………

還說那竹軒清幽,月光下與夫子吟詩作樂,實在風雅。

風雅?

這姓趙的有病不成?那裏明明就吵得要死,吱吱喳喳的聲音一堆。

還有什麼……吟詩作樂?

我當初怎麼沒這麼好康的事情?

齋亦名成天就只會逼我念書,答不出問題還得罰抄課文。

害得我那段時間連作夢都會夢到作古已久的孔孟老莊追着我問四書五經。

瞧趙旭一臉陶醉的模樣,我扁了扁嘴,一臉不悅。「齋亦名的事我不知道,你不會自個兒去問他!」

「可是…….」趙旭羞澀地低下頭,「我……我不好意思問…..」

雙眼一翻,我認命地伸出手。「拿來!」

「咦?」

「咦什麼咦!你想問什麼趕快抄一抄給我,我幫你問去。」

趙旭睜大眼睛獃獃地看了我半晌后,感激萬分地道:「裴燁你真好。對不起,我以前老跟你過不去……我…..」

我擺擺手,一副瀟灑的樣子:「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心胸寬大,我不會在乎這點小事的啦!」

***

下課後,我接過趙旭遞來的小紙條,悠哉悠哉地到後山的竹軒。

裏頭卻沒有人,也不曉得齋亦名跑哪混去了?

我等了他老半天還不見人影,一直到廚房送來晚餐也不見他回來,乾脆自顧自的享用起晚膳,反正就算這時后跑回食堂也只有殘羹剩飯。

再說,我好歹也付了伙食費,不吃豈不對不起自個兒?

於是三兩下將桌上的飯菜掃得乾乾淨淨,順便抄起酒壺,咕嚕咕嚕全灌下肚子……

「嗝,好酒!嘿嘿嘿……好喝!」

喜歡喝酒,不代表就一定是海量,不巧我就屬於那種有酒興沒酒量的人,三杯必倒,絕無例外!

沒多久頭就暈暈暈的,才一起身想要離開,便見整間屋子都在轉,我熟門熟路地摸入內室,一翻身便躺在軟綿綿的大床上。

一股酒氣上升,我渾身熱得發汗,管他三七二十一,扯開束髮的絲帶、脫掉熱死人的衣褲…….

「唔…..好舒服!」

腦袋暈暈、眼皮重重,彷彿聽見有人走進屋內的腳步聲,接着就感覺嘴巴上不知怎麼的濕濕熱熱的?

我抗議地嚶嚀了一聲便昏睡過去,之後發生啥事一概不知!

***

隔天我醒來。

「唉唷喂呀,我的頭…….疼疼疼疼……」

宿醉鬧得我整個頭像是給人鋸開般的疼,痛得我抱着頭哀哀叫。

「小小年紀就貪杯,我怎麼跟你爹爹交代?」

我猛地抬頭,只見齋亦名遞來一碗墨綠色的湯藥。

「這是醒酒湯,快喝下,待會跟我去山下買些東西。」

「哦!」我乖乖將那湯藥灌下。

反正以前被某個號稱天下第一神醫的祖師爺爺灌了不少怪裏怪氣的東西,也不差這一碗。

不過這姓齋的好奇怪,怎麼今天一直盯着我的臉瞧,難不成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不成?

我也認真地盯着齋亦名看了好半天,「你病啦?」

「我病了?你怎麼會這麼問?」

「你不是老愛沒事亂抱人嗎?今天居然這麼安分,我當然會覺得你病了啊!」

「你希望我抱你?」

我聳聳肩,把湯碗還給齋亦名。「沒有,隨便你。」

齋亦名深鎖眉頭輕嘆了一口氣,又回復成往常溫文儒雅的樣子,溫柔地笑了笑。「走吧!」

「走?走去哪?」

「下山逛逛,順便採買些書院需要的東西。」

聞言,我興奮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問:「我真的可以去嗎?那我今天的課……」

「不用上,但如果你不想去的話│」

「去去去!我要去、我要去。」

齋亦名寵溺地拍拍我的頭,拿起桌上的錢袋放在我手裏。「驚澐說他有教你功夫,而最近城裏的秩序不太好,我又不會武功,放在我身上不太安全,這錢就麻煩你保管,小心別弄丟了!」

「安啦!」

再怎麼說,我好歹也是驚府出身的。想從小爺手裏搶銀子….

去死吧!

***

襄城

因為小招姐的恐嚇,幾個月來我都安安分分地呆在高升書院,一步也沒離開。

好不容易等到齋亦名善心大發,才能跟着他下山到襄城逛一逛。

攤販、雜耍、熙來攘往的人群、夾道吆喝的叫賣聲,一看見這些,我就覺得實在是太太太……太幸福了。

我東看看、西瞧瞧、一會兒鑽進人牆看耍大刀、一會兒衝去買冰糖葫蘆、豆腐腦。

我玩得不亦樂乎,就可憐了那個被我甩得老遠的齋亦名,得頻頻加快腳步好跟得上我的速度。

於是我好心地停下來等那跑得直喘氣的人,笑嘻嘻地問:「你還好吧?」

「吁….吁…..不、不太好…..」

「果然不會武功,算了,我跟你慢慢走吧!」

齋亦名聽了,忍不住苦笑。「果然?我是真的不會啊!」

「啐!你跟爹爹是好友,誰曉得你是不是跟他一樣愛呼嚨人?」

「冤枉啊!」

「咧│」我吐吐舌頭回他一個大鬼臉,痞痞地笑着。

打從跟爹爹學了輕功后,我已經好久不曾用正常人的速度走路,幾次不小心「弄丟」了齋亦名還得轉回去尋人後,我乾脆握着他的手逛街。

結果不知為什麼?他居然表情尷尬,臉頰也紅了起來,問他是不是累了,卻又答不是;問他是不是被太陽曬暈了,又回說沒有。真怪!

我們就這麼大包小包的買了一條街,全都是書院要用的東西,有的東西訂得太多,還得麻煩店家差人送上山去。

反正高升學堂也算是襄城裏許多店家的老主顧,所以送貨方面倒也不成問題。

這會兒我站在賣東西的攤子前,瞪大眼睛拉開嗓子大叫:「五、十、兩?你是搶劫啊?這東西怎麼看都只值三十八兩四錢,多一厘我都不買!」

一名中年男子的攤販不停抹著額頭上冒出的汗水,「哎喲!我的小爺,不然四十五兩怎麼樣?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您再這麼殺下去教我怎麼活呀?」

「最多三十九兩,你不賣我就走人。」

「唔…..」攤販一臉為難。

「怎麼樣?賣還是不賣?」

「我……我…..」攤販陷入掙扎。

我瞧那老闆急得頻頻拭汗的樣子,心裏頭暗笑:嘿嘿!快了快了,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認輸的。

哼哼!不是我愛吹牛,小爺打從出生混到現在,對於殺價這檔子事,除了私底下被封為「天下第一錢鬼」的爹爹比我厲害之外,可以說是「殺片天下無敵手,常使東家淚滿襟」。

「我數到三,再不賣就走人,一…..二……」

那「三」字的嘴型剛準備好,我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就被人從背後捂住了嘴……

齋亦名一手捂着我的嘴,一手放下銀兩,拿起方才我奮力殺價的香囊,對着幾乎快暈倒的老闆道:「老闆,這裏是五十兩,東西我拿走,下回若有需要還得麻煩你了。」

攤販一見齋亦名付了錢,而且是整整五十兩,方才原本一臉快暈死的樣子,頓時活了回來,還不停地陪笑。「呵呵…..齋夫子您客氣了,歡迎您常來啊!」

齋亦名將我連拖帶拉地帶離開了那個攤子。

走到街角,齋亦名的手才一放開。

我立刻兩眼冒火,氣憤地罵道:「齋、亦、名!你是豬啊!那東西明明不值五十兩,你當白花花的銀子是路邊撿的嗎?」

「燁兒?」齋亦名想再接住我的手。

我火大地甩開他的大掌,抱着肚子哀哀叫:「我頭疼、胃痛、臉頰抽筋、四肢無力…..嗚嗚….我的錢…..我那十一兩的銀子啊…..好心痛……嗚嗚嗚……」

「哈…..」

「笑笑笑,你還笑?」我瞪他一眼。

齋亦名努力地憋著笑意,卻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你、你真的…..真的很像驚澐…..哈哈哈!」

瞧他抱着肚子彎著腰,不難看出他笑得有多痛快。

只不過齋亦名越笑,我額上的黑線就越多,等到他終於笑夠本后,小爺的臉早就黑得可比墨汁了。

啪的一聲,我將精緻的香囊摔進齋亦名的懷中,惡霸地道:「給你的!」

齋亦名一臉不解。「耶?」

「不管怎麼說,你耐心地教我功課,讓我得了第一名,這是謝禮,你要是敢不收小心我扁你。」

「哦。」

「嗯,那個嘛…..還有…..」我一臉尷尬,說得吞吞吐吐的。

「咦?」

「就是……就是……..」我的臉頰越來越紅,聲音也越來越小。

「什麼?」

我睨了一眼反應遲鈍的齋亦名,豁出去了,大吼道:「謝謝你、謝謝你啦!」

只見齋亦名當場呆住。

我着急地蹎起腳尖,雙手用力地在齋亦名的眼前揮了又揮。

忽然,齋亦名高大的身影縮著蹲在地上,笑得比之前更厲害了。

「哈哈….哈哈哈││」

砰!我毫不客氣地送他一拳。

我甩甩髮疼的拳頭,瞪着被我打暈在地上的齋亦名,低咒一聲:「居然敢恥笑我,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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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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